比他小十四岁的沈定兰,显得十分疲惫,脸膛消瘦,吃力地睁开双眸,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又铮,你安全回来了?”徐树铮点点头。
沈定兰又说:“以后别出去了。别离开我了。”
徐树铮又点点头。心里在想:不再出去了,外边的世界太险恶了,生生死死;不如家中,妻亲妾爱,温温暖暖。三个月的囚困,使徐树铮增添不少人情味,但他却并不承认当今世界上的“险恶”究竟与他有多少责任。
……徐树铮回到天津的第三天,段祺瑞忽然出现在他家中。他出来迎接他的时候,段已经跨进了他的内宅。
三个月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样生死与共的一对,三月不见,又是这样风云突变的三个月,二人见面之后,竟然都“失控”得连个新兴起来的握手礼也没有,只相对地互送了一次忧伤的目光,便并肩走进小客厅。
段祺瑞,礼帽长衫,鼻上架一副深色的眼镜,手中拄一根盘龙的拐杖,只一个便装的随从,为他提一只小小的手提箱。这模样,跟一个江湖郎中相差不多,唯独唇边的八字胡,显得更浓、更乱了。走进小客厅时,他用手杖狠狠地敲着地面,随着“嘭嘭”的声响,他破口大骂起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饶不了那些王八羔子!”段祺瑞的鼻子歪了,歪得脸型都变了样。
徐树铮亲手为他泡好香茶,又让人为他打来洗脸水。段祺瑞呼呼啦啦洗了脸,又咕咕嘟嘟喝完茶——仿佛他就为了这点享受才来的——然后才坐下。“又铮,”他还是歪着鼻子说,“你说咱们彻底垮了吗?不,我垮不了!就是日后我垮,我也绝不会垮在曹老三这小子手下!”
徐树铮寒着脸膛,颇有忏悔地说:“我们对曹锟太大意了,总认为他不会对我们下毒手;又轻视他没有那个胆量和实力,他不敢跟我们作对。”
“面前这局势来得太意外,做梦似的。”段祺瑞不拐弯抹角,直爽地问徐树铮,“我问问你,下一步怎么办?”
“容我想想再说。”徐树铮被困三个月,尚未转过神来。“明摆着的事,用得着再细想?”“你有打算?”
“打算什么?东山再起!”“怎么起?”
“怎么起?”段祺瑞站起身来。手按着桌子,说,“难道说我就没有门路了,山穷水尽了?我就一定得跳海?”
听段祺瑞那口气,徐树铮也为之震动。“难道老总已胸有成竹?”
段祺瑞败退天津,心情慌乱了一阵之后,还是冷静下来了。表面上,他下棋,写诗,烧香,拜佛,其实,内心何曾平静,他何曾服输?他只认为走错了一步棋,走了一步蹩脚棋。一步错了并不等就死了,他想寻另一条路,再走活它。他把许多天来的想法对徐树铮和盘托出。
“又铮,咱们不能信神信鬼了。小皇上逊了位,袁项城归了天,中国就六神无主了。谁是主?不能凭空想。谁有能力谁是主,谁有大兵谁是主,谁有地盘谁是主,北京不一定是天心,我看……”
徐树铮一时没有摸透段祺瑞的思想,不知道他想怎么走下一步棋,他只是惊讶地听着。听到这里,他有点迷惑。问道:“老总的意思是……”
“我想啦,咱们得看形势做事。”段祺瑞说,“如今,南方革命党正是兴旺,看势头,前景可观。我想跟他们接触接触。能行的话,借他一阵东风,把曹老三这个东西赶下去。”
徐树铮听了段祺瑞的话,并不感到惊讶。但却没有搭话。他微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徐树铮藏身日本公使馆时,曾想到过这步棋。这两年,北洋派本来是该过着欣欣向荣、主宰天下的日子,但却内讧不息、打来打去。虽然一时半时谁也吃不掉谁,但谁也别想有过大的发展。南方的孙中山,却是目光远大,心胸广阔,有个中国“核心”的气派。我皖系若能和孙中山合作,前途必宽。可是,段祺瑞的“武力统一中国”政策,也确实伤害了包括孙中山在内的许多中国人的心。和孙中山联合,老总干不干?孙中山干不干?徐树铮思想不定。现在,老总愿意干了,争取联合的余地就大了。他说:“老总,您和我想的,大致一样。我看,在其他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也只有走这条路了。但是……”
段祺瑞摇手阻止他说下去,却忙着说:“好!我只要你这一句话。至于这条路怎么走,你我都想想,总会想出办法来的。”“这些日子老总在哪里?”徐树铮问。
“我?无影无踪。”段祺瑞说,“天津并不是保险地,不可久居。在这里办不成事,咱们去南方、去上海怎么样?”
徐树铮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爱妾病着,他不想在她重病期间离开她。
“我说的不是现在就动身,是以后。”段祺瑞说,“你现在先给定兰看病,我知道她病了。等她病好了再说。”停顿了一下,又说:“走,你领我去看看定兰。一定请一个好医生给她看病。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张支票来。两千元够不够?”徐树铮摇摇头。“钱有。”
“那是你的。”段祺瑞说,“我这点钱只算聊表心意。”说着,他随徐树铮朝病房走去。
混战年代,形势变幻,总是出人意料。有时,这种变幻连谋略家也会弄得晕头转向。
直皖大战以后,吴佩孚又征服了两湖,他倒真想稳坐中州洛阳,缔造一个主宰“八方风雨”的“直氏天下”。其实,吴佩孚的算盘打得并不如意——张作霖就不想让他过“如意”的日子。
直皖之战,张作霖是胜家。然而,他像一只野猫拣到一个尿泡一样,空欢喜一阵:直皖战的胜利果实全被吴佩孚吞了。吴佩孚一下子便扩充了三个师。燕赵增加了三个师,张作霖第一感觉便是给他入关增加了困难。张作霖猛醒了:直皖一战,得罪了段祺瑞,吴佩孚又没有给我丝毫好处,我这是为的什么呢?张作霖在算一笔账,他要算算究竟是联段祺瑞好,还是联吴佩孚好。他终于算清楚了:吴佩孚算什么,连曹锟也只是势利眼;人家段合肥是什么样的人物?爱国将领!一通电报能把小皇帝拉下来,了得?!袁世凯想当皇帝,段合肥大义凛然,坚决反对。这都是大人物干的事情!”
张作霖比较欣赏孙中山的政策。他觉得孙中山也是个大人物,能办大事。于是,张作霖便派了一个叫张亚乐的副官去见孙中山。孙中山得了张作霖的信,便秘密派人北上,企图和奉、皖两家联合,建立统一的中华民国。
徐树铮的爱妾沈定兰病故了,他十分痛心。丧事处理完了,他便和段祺瑞一起,秘密来到上海。
当时,上海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战争:直系齐燮元和皖系卢永祥一场争夺上海之战(史家称“齐卢之战”),把一个大上海搞得十室九空,一片荒凉!段、徐到上海,一来未曾与孙中山的组织联系,二来也尚未摸清国民党的态度,联合事只能算“单相思”,想想议议,并不敢跨大步。不久,段便又回北方来了,只把徐树铮留在上海,寻机与南方联络。
闷困了三个月的徐树铮,又遇上痛失爱妾,对于政争略显得心灰意冷了,他想把他二十余年的风雨岁月回溯一下,写一本书,为后人“指点迷津”。段祺瑞走后,他便闷在密室里,苦苦思索。他终于把书的题目定了,叫《建国诠真》,内容分为国体、宪旨、国会、政纲、官制、用人、仕风、邦交、吏治、民俗、市乡、教育、军政、财政、工艺、商业、铁路、邮电、垦牧、矿务、刑法、边微和侨民等二十三章,他想安心地写下去。
就在这时候,孙中山联奉、联皖的设想传到上海,徐树铮马上转告给段祺瑞。
段祺瑞狂喜了,“单思梦”变成“情投意合”,他真想顷刻间便到广州去会见孙中山。可是,段祺瑞立即又冷静了,他同孙中山毕竟隔阂太深了,天下无人不知是他段祺瑞要用“武力统一”他孙中山。而今,孙中山能谅解他吗?欣喜一阵之后,他只匆匆忙忙给徐树铮发了个急电,令他“火速南下,与孙切商”。
徐树铮放下手中正在撰写的《建国诠真》,急急忙忙南下广州。时间为公元1921年12月22日。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而南国,却依然碧绿一片:山青水绿,河水清波,空气也是那么温馨宜人。坐在火车中的徐树铮,心情并不像南方大自然那样欣欣向荣,而是一团乱麻。三年了,三年前他曾从北方跑到南国,跑到衡阳,那是对吴佩孚献媚去的,他挖空心思,写了一篇长词《衡州谣》,把吴佩孚捧得昏昏然然。而今,他又南下,他又在挖空心思,要想出一种办法,把吴佩孚吞掉。前一次,他可以任意谈吐,因为他居高临下;这一次,他身后的依托全消失了,没有高可居,也就无从谈任意。何况他面对的,是国人无不崇拜的大人物——孙中山!他徐树铮竟有些儿无所适从之感。
徐树铮到达广州,方才知道孙中山去了广西桂林,正在那里以非常大总统的名义组织大本营,准备北伐。徐树铮犹豫了,孙先生又准备北伐了,还有无心肠和我们联合,何况我们已是走着下坡路的一群?思索有时,他还是给孙中山发了一个电报。
五十六岁的孙中山,一直为他的理想奔波。他的第一个目标——推翻满清封建王朝,已于1911年10月10日发动的武昌革命完成了。然而,革命的成果却没有落到革命者手中,他被迫辞去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职位。他很痛心。于是,他把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重新举起革命民主的大旗,组织护法政府,誓师北上。终于还是力不从心,为军阀挟制而再次去职。现在,他刚刚在广州就任了非常大总统,准备再次北伐,他多么需要联合各方力量,以实现最后胜利呀!
徐树铮来了,这个皖系军阀中的骨干人物来了,孙中山甚是欢喜——长时期以来,孙中山对段祺瑞是另眼相看的:他敬仰他率领前方将领给朝廷发出的“请立共和”进谏书,清帝退位,有段祺瑞的功劳;段祺瑞不同意袁世凯当皇帝,也是一件有远见的智举;马厂出兵,扑灭了辫子军的复辟,也该称作壮举。孙中山和段祺瑞有诸多共同的认识,他有意愿同他联合。所以,在桂林的孙中山见到徐树铮的电报之后,马上给廖仲恺、汪精卫打了个电报,让他们盛情接待他:兹请两兄及介石(蒋介石)为我代表,与之(徐树铮)切商军事之进行。现我军决定于旧历年后用兵,希望皖系策应,使直系更无归路。自来战略因于政略,吾人政略既同,期为南北一致,以定中国,其庶几也。
另外,孙中山单独给蒋介石写了封信,特别嘱咐蒋说:“徐君此来,慰我数年渴望。”希望蒋同他好好切商。
蒋介石等人来到徐树铮下榻处,作了长叙。而后,蒋单独宴请徐树铮于越秀山巅之南粤宫。
那一天,岭南万里无云,羊城花香充市,比徐树铮小六岁的蒋介石,满面春风,热情备至。他把徐树铮扶上专车,陪他观光了市容,游览了珠江,而后漫步于越秀公园,走进豪华的宴会厅。对面坐定,蒋介石便操着奉化乡音说:“久慕先生大名,恨无缘相会。中山先生把徐先生此来说是‘慰我数年渴望’,此语涵盖介石和我党诸君。合肥与中山携手,中华大安有望了!”
徐树铮也极尽奉承之意说:“合肥历来称道中山先生胸怀大志,高瞻远瞩,久有相携之念。树铮此番冒险南行,愿尽微力,促其成功!”
“皖人仍当今中流砥柱,国人多赖于合肥和阁下,我们会并肩完成大业的。”
徐树铮受到革命党人的盛情款待,精神十分振奋,连忙电告段祺瑞:“再起东山,曙光在前!”为了把联盟的事情办得更好,徐树铮于1922年元月3日在蒋介石陪同下到了桂林,拜见孙中山。
孙中山迎徐树铮至城外,以上宾待之,相谈更是愉快的。桂林三日,一个皖、奉与孙中山的三角联合——目标一致,反直便谈成了。徐树铮离开桂林时对孙中山说:“我皖系力量完全可以为先生所用。我即去福建,那里军队由李厚基统帅!只要先生一动,我可以让李将军策应。”
孙中山握着徐树铮的手,说:“中华兴旺,有赖你我!愿我们共同为炎黄子孙造福!”又是风云多变时!
徐树铮去福建时,北方发生了第一次直奉大战,张作霖大败,退出了山海关;南方陈炯明叛变了孙中山,孙中山的北上计划不得不停下来;而福建督军李厚基竟“看风使舵”宣布脱离段祺瑞投靠了曹锟。徐树铮徘徊在北返途上,不得不改道延平,去造访一下多年前的老部下、延平驻军旅长王永泉。最后,还是因为“话不投机”不欢而别。至此,孙、段、张的三角联合也只是议议而已,并无实现。
段祺瑞在天津闲居的时候,“朝中”依然乱事层出。刚刚结束的直奉大战,并没有因为奉张败退关外而安逸,本来那场战争不就单单是对奉张的,而是因为大总统徐世昌用了梁士诒作国务卿,梁士诒却是段祺瑞的心腹,吴佩孚是为逼梁下野才发难总统,总统一封密信请奉张入关“勤王”才打起来的。张作霖被打败了,徐世昌日子不好过了,迫于曹、吴的压力,发了一道“免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等本兼各职”的命令,结果,引来了张作霖一顿臭骂:通电全国,既声明奉军入关是“奉命”所为,又指责徐世昌“诡计多端、唯利是图”,说当今国难民穷全是他一人所造成的。弄得徐世昌无可奈何,只好于1922年6月2日宣布下野。
国不可一日无主,这主又不是任何人都能当的。曹、吴切商再三,决定把蹲在家中清闲的黎元洪拉出来当总统。
黎元洪哪里是息事宁人的人,再加上身边又有李根源、韩玉宸等不安分的政学系高参,几经密商,黎大总统复任之后施行的“第一政务”便是明令“废除巡阅使、督军等职衔”,免得军人各霸一方,地方政权统归总统“统而总之”。削去军权的各方霸主均为直系军阀,曹吴这才明白黎元洪当的不是他们的总统!于是,又展开了推黎活动。
黎元洪手下无兵,斗不过有兵的曹吴,只好匆匆逃出北京,想藏到天津去。黎刚到天津,直隶总督、直系骨干分子王承斌便“笑嘻嘻”地赶来逼印。黎元洪只好交出总统印——黎大总统又一次下野了!
……如此变幻的形势,兴奋剂似的激励着段祺瑞,他在天津蹲也蹲不住了,真想冲出去,去收拾这片山河!
不过,今天的段祺瑞毕竟不是直皖之战以前的段祺瑞了,他的武力基本上没有了,他失去了“底气”。或许形势会左右他,他再无能力左右形势。兴奋一阵之后,他忽然想起了夫人张佩蘅:她近来身体很不好,我得去安慰她。
段祺瑞许久没和夫人对坐谈心了,他一直觉得她不是一位助手型的内人,只能当作一个牌位。许多年,段祺瑞有点“柔情”也多放在姨太太们身上了:大姨太陈氏,留下一儿一女,八年前死了;二姨太边氏,生下一个女儿;三姨太刘氏,生了一个双胞胎儿子,还有四胰太刘氏,五姨太李氏。后三位虽然都是花钱买来的,但各有“妩媚”之处,总会为他调剂一下精神;二姨太边氏,更不同了,有姿色,有心地,简直是段公馆的“总理大臣”。因此,那位张氏夫人索性过她的清闲日子了。无论在北京还是在天津,她的居室总是幽幽静静,冷冷清清。段祺瑞到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丫头在门外,她怯生生地有阻拦之意,段祺瑞却径直入室——原来张氏夫人正躺在床上吸大烟。段祺瑞是不吸大烟的,也不许家人吸。现在,赶上这情形了,也装作看不见,只学着袁世凯对夫人那样先问了声:“夫人好!”张氏吸大烟是瞒着段的,只求一点精神刺激。这事也有些年头了,大家心照不宣。今天既挑明了,她也不怕。从床上下来,问了声“大人好”之后便说,“心绪总是不安,家中的事,你的事,件件贴在我心上。我又是那样的没肚肠,没办法,吸几口烟,解解闷。”
夫人吸大烟,段祺瑞是早有耳闻的,只觉得她人缘还好,在妻妾中又不生事,难得家里安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夫人说明了,他也笑笑说:“也怪我没时间同你谈心里话,你也没法解闷,吸就吸点吧。只是别太贪,坏了身子。那东西,不是好东西,太贪了,身子就坏了;另外,也避讳一点。你知道的,我是不许人沾上那种恶习的。”
张氏说:“我明白大人的心,我也知道那东西不好,只早晚闷急了吸一两口,算不上大瘾。大人放心,我会慢慢忌下的。”说着,让丫头把烟具收拾去,自己给段祺瑞泡了茶,然后坐在他对面,又说:“你来了,正好,我有几句话,想对你当面说说。你可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你面前唠叨事。男人的事,哪就用得着女人管了?女人能管事,还要男人干啥……”
“夫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段祺瑞表现得十分谦虚。“我会听的。”
张佩蘅叹声气,又揉了揉眼,才说:“大人,别再干什么去了,外边不安宁。今儿你打我,明儿我打你,打来打去,多危险哪!到头来,谁又打出个啥了?就像袁大人那样,又怎么样呢?无论北京还是天津,咱都有个家,安安生生地过吧,免得老老少少提着心过日子……”
段祺瑞听着,点着头——张氏到段祺瑞身边,屈指算算,也二十三四年了,说真的,对面坐下,推心置腹的时候,实在太少了。听着夫人的絮说,段祺瑞也感到了夫妻的情肠,他说:“夫人的话,我心里明白,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算了吧,跟谁都不争了,守着你们了却此生算了。”说着,他摇摇头,深深地叹息。但又说:“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说,我也不甘心倒在曹老三这帮人手下,他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能耐?败在他手下岂不太丢人了!再说,你瞧瞧,普天下,是东西不是东西都想称王称霸,占了一方就人模狗样。我看不惯!我心里不服!我……我……”他想大声表明“主宰天下的得是我”!可他,终于把话吞了下去。停了片刻,又说:“夫人的话是至理名言,容我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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