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匪事-葛 暗探永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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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里的一天,万福来典当行魏三爷的闺女魏九姑去大顺和布行买布,看到有人花新的江洋票子。她回来就对父亲说:爹呀,省城又出新票子啦。魏三爷正坐在八仙桌边抽水烟袋,水烟袋是一种用铜制的吸烟用具,烟通过水的过滤而吸出,吸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很享受地闭着眼睛,听那水烟袋“咕噜咕噜”响。魏三爷是个有规矩有主见的人,他有钱,但是他不像那些有钱人浑吃脏喝,又抽又嫖,他能买得起烟土,不沾一点,他只抽水烟袋,他也不允许子女们沾染烟土。他娶小老婆,从不进娼门。现在那典当行由他女儿魏九姑执掌,九姑在县里念的私塾,在省城读的国高。十八岁回到城里就被父亲委以重任。听女儿说见到了新印制的江洋票子,没往心里去。他心里对这个社会很知情,这个一团糟的民国,钱这么毛,那些头头脑脑想印制多少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他是在想接替上一任知事黄光佐的王春和,他是刚从县署回来,王知事一上任,就找城里有名望的翟殿臣、魏三爷、张绳武、汪和卿等人商量办教育的事,还有治安的事。中午还留他们在一起吃了便餐。这个王春和到任后抓城里城外的治安,抓城壕的加宽加深,他极力主张剿匪。这年头一个三等县的穷知事,能这么勤政的很难得啊。

    此时,王春和正和黄光佐向他极力推荐的葛九章说话,王春和很赞同上一任知事黄光佐的做法,身边设一个经常活动在乡下的密探。眼前这个社会乱糟糟,社会滋生出这么多蟊贼,没有这么个人怎么能掌握城外土匪的行动呢?他决定继续任用葛九章。他推心置腹地告诉葛九章,你继续你的职务,觉得累了就回城里歇歇,有事及时向我汇报,每个月的薪金还按黄知事原来定的支付,另外我每月给你多加三块大洋。葛九章是个实在人,听知事这么说,心里很舒服,也很感动。他就站起来冲王知事鞠了一躬说:谢谢知事,九章感谢知事重用之恩,为剿匪保民众之安宁,九章即使肝脑涂地也将在所不辞。

    王知事笑了,走过来扶起他说:九章啊,你说得重了,你我都一样,在其位谋其政,能为民做事是咱们的造化。

    两人正客气着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县署的电报局值班的勤务,给他送来省署一封加急电报,这个时间发来电报,一定有重要事情。王春和看了就笑了说:九章啊,你这回有事做啦。

    葛九章躬身施礼说:知事大人只管吩咐。

    王知事用手点着电报说:省里来电报说最近发现有假江洋在省城出现,敦促各县严查来源。眼下,你除了下乡暗查匪事,也付些辛苦暗中查一查假币的事情。葛九章很痛快地回答:是,我明天就开始查。

    王春和点点头说:明天也让县警署派出警员严查。

    葛九章被县知事格外重视,情绪很是高涨,他每天早早起来就在各商铺明察暗访,在城里暗寻了好多天,也没见有发现花假钱的人。这天,正逢四月初八,城西南庙上热闹非凡,各类摊贩齐聚庙前,卖吃的,卖祭品的,呼叫不停,人如潮水,你拥他挤,摩肩接踵。葛九章在人群里见到了在县警署供职的邻居老孟。他拉住老孟问:孟大哥,你在逛庙会啊?

    胖胖的老孟一笑,神秘地小声告诉他:我这哪是逛庙会,是省署来通知,发现假江洋票子,让我们警署的人到各商铺去查。今天是庙会,我就到这里看看。说着他发现葛九章没听他说话,两眼朝旁边看着什么。他拉了一下葛九章的胳膊说:哎,啥事这么吸引你啊?

    葛九章惊讶不已地说:孟大哥,快把那人抓住!

    老孟惊异地问:为啥?

    葛九章急切地指着那人说:那人是不是花的假江洋票子?

    啊,在哪?老孟很是紧张。

    葛九章指着卖香的摊子前一个中年胖子说:他!你看,那人正在给卖香人付款。拿出的全是崭新的江洋票子。那人付完钱一转身,身后早已站着两个人,还没看清两个人的长相,就被摁倒把两只手扭到背后捆了个结实。两人把他押到警署,署里有个大胖子,好动手打人,押进来的这个人被他用皮鞭子抽了两下,就招了。这个人叫闵子玉,说是在省城关帝庙前用真江洋一比三买到手的,他说卖假钱的人说是从林甸去的,林甸什么地方不知道,事情无果,头绪纷杂,王春和就吩咐葛九章赶紧下乡摸底,警署也派人出来查找。

    货郎子葛九章赶着两头小驴拉的货车从城里出来直奔张银匠屯,这里是去省城的路边,他为啥冲这个方向走呢?因为城外有人给他传来消息,说前几天青狼的爹老天邦带领六七个小匪在城里南大车店住了一宿,然后往城西北去了,葛九章揣测这个凶狠的老匪去城西北,去城西北四十里的地方那时一片荒凉,因为荒凉偏僻就是土匪常聚的地方。这个老匪到城北来活动什么呢?他就毫不迟疑地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凶狠的土匪老天邦和高秀昌此次带领十几个小匪往县城西北之行,要干啥?他要让永合宫老李家和归附于他麾下的几个小绺子一起筹集钱财,到省城购买枪支。因为高秀昌对他说过数次,大部分匪徒所用武器都是老套筒子,子弹打不了多远,到关键时刻有的还拉不开大栓,很难震慑其他绺子。他们路过县城的那天,打发几个小匪先把马匹绕道城东安置到城北小树林侯家,这个老匪头和高秀昌领几个手下小匪悄悄地住进了城里。第二天城门一开他们就分头出城,白天在小树林没动窝,太阳一落山他们的马队便悄悄出动直奔张银匠屯,这里有黑虎、回龙等绺子在接应他。天亮进了永合宫大户李家。

    永合宫是林甸最西北的一个村屯,1911年清朝宣统末年,齐齐哈尔市永合宫工商号承领了一大片荒地,后来卖给了荣地房子的荣炳军,荣炳军又转卖给从吉林来的肖桂林、曹百顺,他们在此建了一处窝棚,不久从吉林农安迁来一批购买永合宫商号土地的垦荒户,于是在这里建屯,人们把这里称为永合宫。李家虽是后来户,但发展得很快,没几年也建起了自己的大院修起了炮台。这几天天邦和那几个小绺子,在李家秘密谋划着资金的事。

    这天傍近中午,李家大院外响起了货郎鼓“扑棱棱、扑棱棱”的声音,李家的姑娘媳妇从大院拥出来,货郎停下来打开箱子,姑娘媳妇选了各种针线、胭粉、雪花膏……货郎正在算账,从院里走出来一个瘦高个、白净脸、大眼睛的年轻人,对货郎子说:我家花新票子。说着把一打崭新的票子举到货郎面前。货郎子惊讶地说:什么时候出的新钱啊?

    都印出来多长时间啦。年轻人说。几个姑娘、媳妇也叽叽喳喳地说:你就收新钱吧。

    货郎子接过新票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新钱真好。

    年轻人说:你喜欢吗?你要喜欢就用你的旧票子换些新的。

    怎么换?货郎子很急迫地问。

    年轻人很喜悦地告诉他:一块钱可换三块。

    货郎子很惊讶地看着他说:哦,有这样好事!

    你现在想换吗?对方问。货郎子很惋惜的样子说:手里现在没多少钱。

    有多少就换多少吧。年轻人对他很失望。

    货郎子从现货箱子里拿出一沓旧江洋票子,年轻人接过去数了数一共三十元,就赶紧拿着进院,不一会儿送出九十元新票子。货郎子接了钱,喜眉笑眼地小声对年轻人说:东面小窝棚那儿来个皮货老客,他手里可有几个钱,他要是知道也准能愿意换呢。

    年轻人惊喜地看着他问:你说的是哪儿啊?

    货郎子朝东南一指说:从你们屯子往东三里多路那个草岗南坡有个小窝棚,永合宫的人都知道这个窝棚是打猎人住的地方,那些皮货老客经常去那里啊,你咋还不知道啊?

    年轻人高兴地冲货郎子说:好,我马上带新票子过去。货郎子赶着毛驴车走了,他一直往东南而去,他要赶到张银匠屯打间,然后奔县城。

    年轻的小伙回到院里,没一会儿就骑上马去了屯子东的窝棚,傍太阳偏西的时候,有一个骑马人来通知李家说让他叔叔多带些新票子去东岗子小窝棚。小伙的叔叔异常高兴地带上票子骑上马就跟去了。货郎子说的这个皮货老客是个中年人。李家的年轻人一到这两个人就搭讪上了,老客兑换了他所带过来的三千江洋,然后拿出酒来,吃着大锅炖的兔子肉,两人唠得投机,喝得豪气冲天,老客就拍着胸脯子说还要,年轻人就叫老客跟前的一个伙计骑马去把小伙的叔叔叫了过来。叔叔这次没少带新票子,到这一搭话就很亲近,就有相见恨晚的意思。换了新江洋,三人便吃着野味喝着烧酒,皮货老客赞扬说:永合宫这地方出能人啊,是干大事的,有钱可买枪,有枪这年头腰杆就硬,将来国家招安,那不就当上大官啦,奉天的张大帅就是这么当上东北王的呀。人都愿意听恭维的话,被恭维的叔侄俩喝得云山雾罩。侄子李明歧、叔叔李建堂两个粗俗的人,满脑袋里全是发财大梦,根本没看透面前这位对他俩充满热情的老客真实用意。

    老天邦到李家来总住在后院,他总是和那些小绺子的头头在这里密谋,前院的事他不过问。今天早上起来有两件事让他感到不安:一个是高秀昌昨天在县里一直没跟过来。这个人他不太了解底细,有些不放心。昨天高秀昌对他说去看一个有病的朋友,直到现在一天一宿还没来,保不定出了什么事?另一个是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听到李家人嚷嚷,叔侄俩去东边的窝棚兑换旧钱到现在没回来。一个没来,两个没归,他立刻心生担忧。为匪的人没有几个像老天邦那么诡诈、多疑,他对这叔侄俩失踪,马上产生警觉,觉得永合宫的外围隐藏着致命的危机。他等着叔侄俩还有事要办,就立即打发人去找,小匪到窝棚一看,里面哪还有人?回来向他禀报,他吓得变了脸,顿觉此事肯定败露,大骂李家叔侄蠢钝,一对酒囊饭袋,马上吩咐几个小股的当家土匪赶紧做好应急准备,然后带上李家给他买的十几支新枪,领着随从迅速策马向西大荒的深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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