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匪事-华云龙探亲遇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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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窝棚这一仗,虽然击毙了几个东洋鬼子和几个鬼子雇用的枪手,但陆青山损失了一个优秀的炮手胡三源,并且明显地暴露了陆青山和他众弟兄寄身的老窝。何家窝棚坐落在黑鱼泡的东岸,这里是一个岗地,除了西面是几十里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湖泡外,北面和东面便是大片的沼泽地,沼泽地里的水一尺多深,里面长满了茂密的芦苇和蒲草。夏天只有一条暗岗可通何家窝棚,冬季出入这里才显得特别方便,这是陆青山落脚的绝佳之地。虽然暴露了自己寄身的老巢,但他是不想轻易离开这里的,他在这几间窝棚四周又挖了几道土壕,在苇塘里割出船道,派出人驾着小船在距窝棚几里外来回游荡,发现敌情点火为号。

    大泡子里的冰开始融化了,沼泽里的雪也消融得没影了,大甸子上的阳坡露出草芽子了,成群的水鸟飞回了北方。半个月后,葛九章伤势见好,他惦记父亲和媳妇就告辞走了。走的那天,华云龙为他化了装,下巴粘了胡子,脸色也抹黑了,华云龙和冯三春两人一直把他送出大苇塘,葛九章忧伤地说:兄弟,还能在什么时候见到你呀?

    华云龙说:九章大哥,咱们有见面的机会,一旦进城办事,我就去看你,你回去最好就别在城里住啦,再换个地方,以免那些王八蛋找你的麻烦。葛九章点点头。华云龙告诉他:要是搬到别的地方,你就留个信,放在说书馆,那个烧茶水的女人手里就可。葛九章说:好吧,我记住了。两个人依依惜别。

    送走葛九章以后,华云龙的伤也逐渐好利索了,陆青山打算热热闹闹地接受他和冯三春两人“挂柱”入绺子,冲这两人的能力,想让他们在绺子里管点事。可是刚要操办这事的时候,华云龙对他说要去丛家窑一趟。陆青山不解地问:你去丛家窑干啥?

    华云龙说:去看一个亲戚。

    陆青山点点头,他想,那就等他回来再操办吧。可是回来后他一说这个事,华云龙低着头没吱声,冯三春就偷偷地告诉陆青山,华云龙心里另有打算。

    原来华云龙和冯三春两人去丛家窑,有了一次不同寻常的遭遇。

    那天他们两个人骑马从黑鱼泡出发,是从大荒甸子一直穿过去的,没走任何村庄。两匹快马在荒野上时而飞奔时而缓行,傍下午太阳刚偏西就到了,萧细狗屯的北面有一个大岗子,当地人叫这里福隆山,过了福隆山就是丛家窑,当时的丛家窑没有几户人家,除了老丛家和老刘家是高墙大院,各有四个炮台外,其他人家都住在围子外,也都是各自有个小院。一进屯在前趟街一打听张重元,一个老头告诉他俩,在屯子的后趟街紧靠东北脚那个院子。两人谢过,勒马直奔后趟街。靠紧东面的那个院子还真规矩,正房五间,东厢三间,西厢是两间马棚、一间羊圈。一人多高的院墙,院门关着。两人下马敲了敲院门,一个中年人从东厢出来问:有事吗?

    华云龙说:这院是老张家吗?

    是啊,是老张家。

    有一个叫张重元的老人家在这儿住吗?

    你是……

    我是受朋友之托过来看看他老人家。他的话音刚落,正屋房门便被推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走出来,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便装,面色红润,重眉下双目炯炯有神,下颏有短短的胡须,腿脚灵活,那神态决不是庄稼院里耕田刨垄的农夫。他微微一笑问:请问你是从何处而来?

    华云龙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说:在下是吴桥华家,华老大的儿子华云龙。

    哦。老人一愣,紧蹙眉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人,朗声问:你父亲可是华子彬?

    正是家父。

    你真是小龙儿吗?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姑父,找你找得好苦哇!华云龙一声呼叫便跪在了张重元面前。

    张重元上前一步,扶起华云龙和他身边的冯三春,脸上就流满了泪水。

    就在华云龙站起身时,他一下愣住了,随即闪电般将右手伸进怀里,倏然扬起,站在他迎面的姑父张重元,闪电般出手在半空里抓住他打出的一物,是一枚铁钉。老人勃然变色问:小龙儿,你这是为何?

    华云龙高声叫道:姑父,你身后那人是东洋鬼子。

    张重元回过身,那个矮个子的人赶紧跪下说:客人,你认错人了。

    没错。你和那几个同伴,在黄花岗劫过葛大哥,你们在城西的巨家屯堵截过我,你左耳下有一豆粒大小的黑痣,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们为一张图,不断地追杀我们两人,没想到你却在何家窝棚的苇塘里逃出来隐蔽到我的姑父家。

    张重元一笑说:云龙,你不要莽撞,可能一时眼误,看错了人。

    冯三春暗中拉了一下华云龙的衣袖,示意他,不可过急,华云龙就说:且听姑父的。

    张重元祖上是山东济南人,经人介绍,娶了吴桥华家的姑娘,他因是习武出身,就在致远镖局押运保镖,后来经人介绍就去了沈阳,进了张作霖的帅府,张作霖就委派他在大连往沈阳押运海产品,专供帅府几百口子人享用。皇姑屯事件后,张学良召集他们这些在外的人等,对他们说:愿意跟着他的就一起进关,不愿跟着他的就发给他们一些赏钱自讨方便,张重元不愿跟他进关,就得到了张学良的一些赏钱,决定另做打算。在沈阳赋闲的那些日子,他只出去三四次,后来就很少露面,只是在家里喝茶,或跟邻居下棋,两个姑娘和一个儿子劝他出去走走,他总是摇头拒绝。后来邻居向他提供一个信息,黑龙江有个叫林甸的地方,在出售土地,辽宁和吉林很多人都去了那里。

    突然有一天他就对老伴和两个女儿说,他要领着儿子去那里买地,当地主过安稳日子。全家人阻拦他都无济于事,他毅然决然撇下在沈阳的妻子和两个闺女,就带着儿子一起来到林甸。先是有朋友陪着骑马在林甸县境内巡视了一圈,选择地脉和土质好的地段,儿子张亚东一看这个地方人烟稀少,交通闭塞,匪祸频生就闹情绪要回沈阳,但他是孝子,违拗不了父亲的意愿,只好屈就于此。因他父子均不懂土质和地脉的优劣,最后就在张大围子南置买了一片地,修了一个围子,没想到这里是盐碱地、涝洼塘,开出的荒都得被外来的泄洪浸泡大片土地,因此只好默认这个损失;经人介绍搬到丛家窑,在福隆山买了几十垧地,此时手里的钱花得所剩不多,只能在这儿盖了一个小院套,又买了五十只羊、十几头牛。这里虽然也容易被淹,但要比那里好得多了。这期间儿子张亚东没少和他怄气,本来在沈阳过得好好的,这老爷子偏要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买荒地,这是啥地方,太原始了,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土匪时常出没,再说父子俩没一个会伺弄庄稼的,庄稼院里的事一点都不明白,儿子仍然和他闹情绪要回沈阳。他不想让他回去,他觉得那几年押运海货,在道上得罪过一些人,他不想再打打杀杀,总想回避那些江湖黑道上的人,安稳地过庄稼日子,了此一生。为了安顿儿子不和他闹情绪,他托人在这里给儿子娶了媳妇,后来他又花钱托人把儿子安排到警署当了警察才稳定下来。他从打到这地方,从来没显露过身手,只是遇到天魁那次才迫不得已露了一手,让天魁大开眼界,天魁总想请他入伙,被他连连拒绝,天魁几次暗中派人想杀了他,但是返回来的人都告诉天魁,这个老人没有异常活动,很少露面,他也就作罢,打消了要杀掉张重元的念头。其实要杀掉张重元的是那伙日本人,当年他在大连和沈阳之间往来就遇到过满铁的特务和日本黑龙会的人,要劫下他押送的货物,他怎么能轻而易举送给这些日本鬼子呢?就在大石桥和五个鬼子交了手,那一次,他凭借自己深厚的武功,打死了两个,致使三个重伤,他回沈阳后在大街上遇见过其中的一个,这个鬼子纠集了十几个打手堵截他,他巧妙地逃出了他们的视野,躲在家里就没再露面,后来就决心到林甸买地躲开他们的追杀。

    现在他心里踏实的是儿子张亚东总算有了着落,能每日里到几十里外警署供职,很少在家,儿媳刘氏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女儿,伺候着他这个公公,院子里还有一个羊倌、一个马夫和一个打更的。然而,老人想过平静日子的美梦,不光被天魁的绺子给打破了,而且,这两天过来的这个人,让他觉得颇费猜疑,他是左肩受伤,自己带着药,那药很像江湖上使用的那种“疗伤生肌散”,并且这个人有时举止异常,让人觉得怪怪的。正在这时,意外的是妻子的娘家侄子华云龙突然出现了,让他既惊喜又莫名其妙。

    此时他把华云龙夫妇迎进上屋,把儿媳和孙女叫过来一一做了介绍,便吩咐做饭。冯三春是个极其懂事的女人,便过去和嫂子说话帮她安排饭食。

    这三个人在东屋边喝着茶水,边说话,自然是张重元和华云龙说这十几年没见的亲情老话,华云龙本想要把自己这几个月的遭遇对姑父说,让他给自己指一条路,怎奈那个东洋鬼子在跟前多有不便。此时那中年人只是低头默不作声,华云龙揣测他是在心里合计着对策。他随时都在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以防对方突然出手伤人。其实一切都很顺利,这一天晚上华云龙一夜无眠,但他发现姑父睡得很沉,时而传出轻微的鼾声,那个东洋鬼子也睡得很安静。他很奇怪,这两个人怎么都像没事人似的。第二天,吃过早饭姑父说:云龙今天我们出去走走,运气好兴许能打住几只黄羊,你来了也得吃点野味。

    他没这份闲心,他心里很焦躁,但又不能驳了姑父的面子。临走前,姑父出去对家里放羊的嘱咐了几句什么,然后回来让拿上羊倌的火药枪,递给华云龙,从柜子里拿出另一支快枪,说:田义,你胳膊有伤不能打枪,今天我用它吧。被叫作田义的人点点头,然后张重元又让羊倌找了把铁锨挂在马鞍子的后面,他说:要是中午回不来,我们就在野外挖个灶烤黄羊肉吃。三个人就骑马一直去了东面一望无际的荒原。时运不错,一过林甸和明水中间的那条防水壕,就打住了两只黄羊,涉过水壕,三人策马又往东兜了一大圈,没见到什么野物,顺着一溜草岗,来到一处无名窝棚前天已经接近晌午。张重元抬头瞅瞅太阳说:就在这儿吧。

    他的话音刚落,田义很利索地跳下马,他一拍马的屁股,那马就撒着欢地朝西北飞奔而去,这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就在少许迟疑的刹那,张重元很迅疾地抬起手里的枪“砰”打落了田义手里的小撸子,随即又一枪击断了远处正狂奔的那匹马的后腿,那马在平坦的草地上翻了一个筋斗,就没再站起来。这一切做得那么迅速利索,只是几秒钟内就完成的动作,让华云龙很是惊讶,那个田义更是很颓丧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马上的张重元“呵呵”地大笑起来,朗声说了一句:狗杂种,你的心眼真他妈鬼呀!

    伤了手腕的田义很服帖地跪在地上冲张重元说:张老先生真是好身手,不过你想得太多啦,我要自己走,你也不给机会呀!

    张重元说:你在我这寄宿,却说谎话,我一点也没在乎,我以为你是在道上走的人,没想到你是东洋鬼子。我最恨日本鬼子,那几年在沈阳和大连之间的道上,没少和你们人交手,我领教了你们的狡猾,今天我不打掉你手中的枪,你会同时打死我们俩。

    我的马你咋都不放过呀?田义哀怨地看着他说。

    你少糊弄人,你是让那马去给你们的人报信,走江湖的人这事还能不明白吗?

    田义很沮丧地说:不用再说什么了,也用不着你们动手,我自己走。张老先生,说实话,我真是日本人,我的真名是武藏田义,为了蒙骗中国人,就叫田义了。我们的人听天魁说你,我们的余高秀昌大佐就猜出了你是从沈阳那边来的那个给张作霖押运海货的镖师,没想到这几年在沈阳找不到你,你隐藏到这个穷乡避壤的大荒里了,其实我也真是追这位兄弟的人,我是奉上司的命令,不得不这样。我对不起你,这几天我骗了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对我这么好。我很后悔撇下我的妻子到满洲来。昨晚我想起来逃走,可是我知道,是很难逃出这位兄弟手的。说着他抬起左手在脖子像擦了一下似的,华云龙发现田义手里有一把小小的匕首在阳光里一闪,他的脖颈便有一股紫黑色液体喷涌而出,人立刻就仰面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立即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张重元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你他妈还算是个明白人。

    华云龙很敬佩地说:姑父,这些东洋人一直在跟踪你啊?

    张重元咬着牙叹了口气说:这些日本人就这么没完没了地闹事啊!云龙啊,我到这里本想过安稳日子,看来这步走得不一定对啊。华云龙看出姑父有些颇深的感慨。

    此时张重元跳下马,朝华云龙招了一下手,华云龙也下了马,华云龙抬着田义的头,张重元抬着田义的脚,两人把田义抬起来放在残破的窝棚北侧,然后张重元从鞍子后拿下带来的那把铁锨递给华云龙,华云龙挖了一个坑,把田义埋了。

    张重元说:云龙,咱们还是回家吃饭吧。

    回到家的时候,西边大院的丛老五正等在门口,迎上来说:张大叔哇,羊倌告诉我说,那个田义走啦,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时他说要在我那当炮手呢,怎么突然就走啦?

    张重元一笑说:在大甸子上吃溜食的人说啥你都信啊?关于田义的事,张重元没告诉丛老五实情。

    那天晚上,张重元听华云龙说了他的经过,他想了想对华云龙说:云龙啊,你呀,要是听我的,不管干啥,可千万不能为匪呀。为匪不只毁了你自己,也毁了子孙后代,就得为你背着几辈子的黑锅,那是洗不清的恶名啊。临走那天早上,张重元给华云龙一百块大洋说:以后不用惦记我,我在这儿是为图个清静,我给你这点钱,你能干点啥就干啥吧,就算姑父为你俩成亲,随点彩礼钱吧。老人眼里闪着泪花,华云龙知道姑父是啥意思,他也牢牢地记住了姑父的话。

    打丛家窑回到何家窝棚,冯三春还是在背后劝华云龙加入陆青山的绺子,华云龙始终没点头,也没摇头。陆青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明白强拧的瓜不甜,也就不打算强求这个小木匠了。他打算,过了五月节就打发这俩人离开何家窝棚,他们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为这件事,华云龙和冯三春两人还发生了一番争论。冯三春问华云龙: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啦?

    开始华云龙低头不吱声,他在权衡着人生路上的利弊。冯三春是个急性子人,她报仇心切,就催促他说:何去何从,你说句痛快话!

    华云龙抬起头看着她说:在这儿落脚,咋干也是土匪,咱俩就不能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冯三春和他想的不一样,很急躁地说:不是想报仇吗,咱们被青狼害死那么多人就算啦?

    华云龙说:报仇,得找机会,总不能就那么愣头愣脑地硬拼吧?

    冯三春被他说得也有些犹豫,低下头在心里打着算盘,想了想看着华云龙问:你说,咱俩找什么地方能安稳?

    进城开木匠铺。

    你有底子钱吗?

    姑父给咱俩一百块大洋。

    这点钱根本不够开木匠铺的。

    他无语。她说:陆青山大叔这人这么好,我看咱俩就在他的绺子里干三五年,只有在这儿才能有机会有力量找青狼报仇。

    华云龙很信奉姑父的话,再说他还是一根筋的人,认准的事从不轻易改变,他说:再好,也落个土匪的罪名。

    他这句硬邦邦的话说得冯三春不吱声了。是啊,要没有这种深仇大恨,谁能愿意到土匪堆里落脚呢?两个人在权衡利弊的争执时,根本没有想到,这番对话被一个人听到了。这个人就是绺子里的那个叫马山的人,他不但枪打得准,还是个性格急躁火暴的人,遇事粗鲁。他是因为进城办年货与人发生争吵,动手就把卖货的人打残了,他为了躲避官司,一咬牙就进了陆青山的绺子。他听了华云龙说陆青山“咋好也是个土匪”一下子让他气愤不已,便在窗外大叫:华云龙,你这个丧良心的出来,我打折你的腿!

    华云龙不解地走出来问:我咋惹你了?

    马山指着他问:你是谁救的?

    华云龙毫不迟疑地说:青山大叔。

    马山不依不饶地指着他说:他救了你,你咋还嫌他是土匪?你这王八蛋还有良心吗?说着就扑上来一拳把华云龙打倒在地。他这么一吵不要紧,惊动了别的土匪,跑出来一听马山说出的缘由,都对华云龙气愤不已。绺子外的人叫他们土匪,他们或许可原谅,这个被他们当家的救过命的人,还这么对他们心目中的老大蔑视,这可引起了他们的愤恨,一帮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吵着,手脚齐动地踢打起来,华云龙一看惹起了众怒,没再硬着头皮争执,两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接受着严厉惩罚。这可让一旁的冯三春难以接受,她大喊着: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这些土匪有的亲眼看到过冯三春枪打青狼的那种豪壮,有的是耳闻,但都对她比较敬佩,听她喊也就停下手脚,只有马山还在没完没了地踢打着。华云龙挣扎着站起来,嘴角有一丝血流出来,接着他吐了一口血水。冯三春心疼地用身子挡着他说:马山大哥,他说错了,我们向你们道歉!

    马山说:他这种不懂情义的人,光道个歉就行啦?

    冯三春说:你说还要咋样?

    马山说:得打残他才解恨!

    站在冯三春身后的华云龙抢前一步说:要打残,你就打吧!

    冯三春又上前挡住他说:你别说话了。马山大哥,你就饶他这一次吧。

    不行!马山不依不饶地一声大吼就扑上来,这次可出乎大伙的意料,面对疯狂的马山,华云龙没硬挺着挨打,待马山扑到近前,他一闪身抓住马山的胳膊往前一带,马山一下就趴在了地上。这下马山更火了,跳起来又一次疯狂地扑上来,华云龙很沉稳地瞅准时机抓住马山手腕又是一带,马山又摔倒在地上。

    马山大喊:哟呵,你小子挺厉害呀,兄弟们上啊,打死这狗杂种!一旁的群匪呼应着。冯三春可害怕了,对围在中间的华云龙喊:华云龙,你出来,你怕事小啊!她又一次抱着双拳说:各位请高抬贵手,别和他一般见识。我替他谢罪了!

    事到这般地步,她哪里能拦得住呢?这些土匪都有一股野性、生性,和好斗的攻击性,不由分说蜂拥而上,一起向被围在中间的华云龙发起了攻击。这个阵势真就是群狼斗虎。华云龙只那么一缩身形,晃肩伸腿,一个旋风式“噼里啪啦”倒下好几个,有人一倒下,围上来的人距离就显得松散了,一有了距离,给了这个木匠施展拳脚的空间,腾挪跳跃,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形,步似粘。这些笨汉只有挨打,他们却是打不着这个木匠。他这猿猴般的身手让群匪大开眼界,更让冯三春惊讶不已。她忽然想起,那次在荒草岗下的断墙处遇狼,他能力劈五只恶狼,那正是因为有这身功夫。马山是个憨头汉,只有鲁莽没有睿智,他大喊:他还真他妈有两下子,别怕,打,往死里打!正在众人与华云龙打得难分难解时,人群外面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众人停下手脚,回身看去是大当家陆青山。这是冯三春见制止不住了,就把他叫了出来。

    陆青山冷落着脸色严厉地问:马山,因为啥这么大动干戈?

    当家的,他骂你是土匪。马山指着华云龙告状。

    陆青山呵呵一笑说:你说我是不是土匪?

    不是。

    是啥?

    是绿林好汉。

    绿林好汉和土匪有啥不同?

    土匪什么阴损的事都干,咱们是行侠仗义杀富济贫。

    哦,你分得很清啊。

    是啊,大当家的,你不是经常告诉我们在这个大荒片上,咱们要遵守“七不抢、八不夺”,咱们是有规矩、讲江湖道义的绺子呀。

    嗯,你去歇着吧。陆青山很婉转地让他走开。马山很不解气地瞪了华云龙一眼,不情愿地走了。陆青山对华云龙一招手说:云龙啊,你来。

    华云龙喘着粗气跟他进了迎面的正房。冯三春心里忐忑不安就跟到窗下听动静。华云龙进了屋,站在地中间,陆青山说:你坐吧。华云龙说:陆青山大叔,要打要罚你就说咋办吧。

    陆青山笑了说: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在这儿。

    他低下头说:我想和三春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

    陆青山长叹了口气说:是啊,你俩,是应该去过安稳日子,我不强留你们,不过你说上哪能过上安稳日子,咋过安稳日子?

    华云龙说:我想和三春进城开个木匠铺。

    陆青山点点头说:可以啊,有底子钱吗?

    只有我姑父给的一百大洋。华云龙说得声音很低。

    没有钱是开不成的。陆青山背剪着双手来回在地上走起来,那眉头皱着,在凝神思索。华云龙看着他的神情在心里揣测着。他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眼下清明已近,无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要祭奠祖宗,你和三春回去上坟,给爹妈的坟填填土,烧张纸,为死去的人尽尽孝道,然后你俩好好合计合计,到底该咋办,要是想入伙你俩就回来,要是不想入伙,你俩也回来,我给你俩拿钱进城开个木匠铺,你看行不行?

    华云龙听了陆青山这番话,心里涌起一股热浪,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说:大当家的,谢你了,就按你说的办。

    好,好!陆青山高兴地答应着说:三春啊,你就别在外面听了,进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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