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摇摇晃晃而过。没等二人爬起来,不远处传来了“哎哟哎哟”的叫声。张甲洲冲刘飞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贴了过去。待到近前发现一个老太太,她的身边有一根刚刚断裂的树干,树干上还系着一条麻绳。老太太正上吊,旋风刮断树枝把她摔了下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老太太相依为命的女儿,今天一早出屋上茅房,正好被经过的鬼子看见,捉进了四间房警察所。她去要女儿,反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张甲洲说:“你先别上吊了,我去看看。”还没等老太太缓过神来,两个人已经上马飞奔而去。
四间房警察所内有三间平房,中间开门,四个鬼子在东屋正逼着老太太的女儿陪他们喝酒,不喝就捉住了往嘴里灌,手不停在姑娘的身上乱摸,发出阵阵淫邪的笑声。西屋几个汉奸一个个低着头,抱着膀子缩着脖子,坐在炕沿上默不作声,一个劲儿地抽烟。
张甲洲出现在鬼子面前时,他们一愣神,两个人的脖子已经被抹了。余下的人忙去摸枪,张甲洲手上的刀已经变成了双枪,左右开弓,转眼间四个鬼子都做了鬼。西屋的汉奸听到枪声拎着枪探头探脑不敢出来,躲在门后负隅顽抗。刘飞从房后破窗而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阵射击,汉奸全都倒在了地上。
刘飞说:“古代大侠杀了坏人都留个名,报个号,我们是不是也留个字号?”
张甲洲乐了,觉得他说得挺有意思:“行,你写吧。”
刘飞想了半天留点什么,一抬头看见张甲洲那身虎皮大氅,灵机一动,虎为兽中之王,对,就写王字。他到厨房找了一个玉米穰子,蘸上鬼子的血,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又画一个大圈圈。他望着滴血的大字,佩服自己脑瓜子机灵,一共也不识几个字,写别的还真不会。
张甲洲拉起惊恐中的女孩,喊他道:“没事了,赶紧回去吧。”刘飞跟着跑了出来。
张甲洲把姑娘带到老太太面前,母女俩恍如隔世,抱到一起放声痛哭,等她们终于哭够了,想谢谢救命恩人时,发现他们早已不见踪影。老太太擦干眼泪:“你看清救你的人什么样了吗?”“我早吓昏了,好像一个小伙子,还有一只老虎。”“这么说我们真遇见神仙了?是虎仙救了你的命啊!”老太太拉着女儿跪到地上,冲南天门一个劲儿地磕头,于是,虎仙抗日的故事从此诞生,越传越神!
日军驻绥化司令部司令阎丸君三郎正与特务山本密谋。
阎丸:“我为岩间君壮烈牺牲感到痛惜,作为帝国优秀的军人,葬送在游击队手里是一种耻辱!大日本皇军自旅顺口登陆,占奉天,进长春,攻克哈尔滨所向披靡。堂堂的关东军,居然被游击队像饿狼捕食似的一口口地撕扯,这个脸面丢大了。我从不怀疑帝国军人的作战能力,可为什么会战败在张甲洲手里?我要立即夺回巴彦。”
山本:“嗨!”
阎丸君三郎:“共产党的抗日游击队敢跟关东军叫板,气焰如此嚣张。此气不可涨,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他们,扑灭他们的斗志和勇气。”
山本:“嗨!”
此时在巴彦县城里,关黑子的好梦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副官气喘吁吁地报告:“司令不好了,日本人从呼兰、绥化正向巴彦开进。”
关黑子:“日本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传我的命令,立即撤出巴彦城,能划拉的统统给我划拉走。”
张甲洲、赵尚志、刘飞正研究工作,卫兵来报:“有个道士求见。”
张甲洲:“道士?一定是驼峰道士赵春霖,快请。”
赵春霖二十七岁,一身道家装扮,身后背了一只采药的筐。
张甲洲:“果然是你!”
赵春霖:“张司令,我是李时雨同志指定的巴彦地下党交通员。我得到消息,敌人调集了呼兰、绥化、庆安的鬼子,正扑向这里,目的是为了消灭巴彦游击队和所有抗日武装。”
赵尚志打开手绘的巴彦地图,找到上述三点标上。
赵尚志:“兵力装备情况了解吗?”
赵春霖:“目前只知道刚刚占领县城这一路,由山本和迟三瞎子指挥,有一个小队,一个开拓团八九十号人,再加上迟三瞎子的商团五十号人。”
赵尚志:“打仗带开拓团干什么?”
赵春霖:“是到菅草沟抢占土地,建设基地的。”
张甲洲:“马上召开作战会议明确下步行动方案。”
张甲洲主持召开中队以上军官参加的作战会议。他在作战地图前,边比画边下达作战命令:“敌人开始部队集结了,我们才得到消息,但具体方案,特别是敌人的兵力、行动时间,却是一无所知。敌人越是保密,越是说明问题严重。马上派出侦察员去打探,同时通知部队进入战备状态,人不脱衣马不卸鞍,随时准备实施机动作战。敌人最担心我们向东由木兰进入通河、依兰大山,向北通过庆安、铁力进入伊春小兴安岭原始森林。在这两个方向敌人肯定安排重兵死看死守,一旦我们撞上,必将碰个头破血流。在呼兰、望奎一线也将重点防犯,因为南有松花江这条天然防线,敌人不会在这里放很多兵力,这里也是我们跳出敌人包围圈的最佳方向。从这里向南,经双鸭山转向西南方向,做出攻打呼兰的态势,吸引敌人。待敌人动起来,我们再视敌情选好突破口,决定下一步我们是向北还是向东,也可以考虑向西挺进。”
张甲洲和赵尚志率三百余人的骑兵部队行进至双鸭山脚下的三岔路口,部队停了下来,一时间不知往哪儿去好。张甲洲冷静思索了一会儿,命令部队从双鸭山南侧向西全速前进!
蜿蜒的山路上马蹄声声,队伍浩浩荡荡,像一条灵动的黑龙。
行至半山腰,远远看见千人有余的日军杀气腾腾地迎面而来。
张甲洲见躲是来不及了,命令道:“全速前进,杀入敌人阵营!”
阎丸君三郎喊叫:“勇士们,展开战斗队形,前进!”
日军训练有素,突遇强敌只是瞬间的慌乱,迅速摆出了一个后三角的战斗队形。阎丸君三郎亲率一队在正面就地占领有利地形,实施阻击牵制,左右各出一队迂回包抄,迫击炮重机枪也迅速布置妥当,准备投入战斗。
张甲洲喊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同志们,敌人远距离打击能力强,我们要贴上去跟他们搅在一起,让他们的机枪大炮成为废铁,用我们的长枪刺杀,用短家伙解决敌人,冲啊!”
张甲洲一马当先,整个队伍如离弦之箭冲向敌阵。
赵尚志、刘飞一左一右紧紧护在张甲洲的身边。刘飞大声喊:“我听说这小日本都讲武士道精神,拼刺刀就拼刺刀,先要把子弹退出来,我们要用枪弹解决问题还不让小日本笑掉大牙?”
赵尚志说:“你打铁烤糊卵子看不出火候啊?知道啥呀胡嘞嘞。这小日本拼刺刀退子弹,是因为日本人使用的三八大盖子弹穿透能力非常强,在近距离射击能将两个人打穿。他们怕误伤自己人,所以才规定拼刺刀前退子弹,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武士道。我可告诉你们,小日本的三八大盖可比我们的枪长多了。谁要想死,拼刺刀的时候也可以不用子弹。”
炮弹不停地在身边爆炸,战马不停地倒下。张甲洲他们没有停下,相反越发奋勇向前。他们明白,处在敌人重火力射程范围内,不迅速与敌人形成近战、混战局面,就意味着被动挨打,就意味着死亡。敌人也明白这一点,一旦形成近战的局面,骑兵的威力就显而易见了,他们要用火力优势全力阻止我军接近自己。
战斗场面极其惨烈,游击队经历了一段二百米的惨烈前进历程,二百米对于冲锋的骑兵来说就像人走了三五步路一样,但此时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但他们冲过来了,与敌人展开近战。大刀马刀上下飞舞,血在喷射,人在倒下。在如血的残阳下,枪炮声、喊杀声、人叫马嘶声、伤兵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两翼包抄的敌人已经围了上来。阎丸君三郎不断地对着无线电“哇啦哇啦”地催促两翼部队迅速发起攻击。
张甲洲则在不停地寻找机会,以便迅速脱离战场实施转移。
阎丸君三郎迫切想了解战场态势,他把警卫用身体组成的“人盾”中间扒开一条缝,举着望远镜向外看,望远镜的镜片反光一闪,吸引了张甲洲的注意。张甲洲看见了他肩章的将星,此刻他的将星成了他殒命的灾星。张甲洲命令刘飞:“你看见了吗,那是个将军,把他给我干掉。”
刘飞是老黑山第一神炮手,二百米内不论你是高飞的禽,还是奔跑的兽,枪响见物,从没失过手。他说:“你就好吧。”取过一枝长枪连发两弹,子弹从人缝中间飞过,一发击中了阎丸君三郎的喉结,一发正中帽徽打中头部,枪枪夺命。几乎就在刘飞击中阎丸君三郎的同时,一枚炸弹在他身边爆炸了。刘飞觉得自己的身体同时被无数毒蛇叮了一下,身子一忽悠,战马一个倒栽葱,把刘飞抛出去七八米远,刘飞昏死过去了。
张甲洲大叫:“刘飞!”
赵尚志大骂:“小日本,狗日的。弟兄们,为刘大队长报仇!”
双方厮杀,血肉横飞……
日伪军见指挥官阎丸君三郎毙命,胆战心惊,不敢恋战,炮火渐弱……
部队刚回根据地,就迎来了省委派来的区特派员。他带来了省委的指示:游击队扩编为中国工农红军36军江北独立师,张甲洲任师长,赵尚志任政委。
区特派员一来就迅速领导开展了土改斗争,他首先盯上了大地主、大资本家、刘飞的岳父万福。要斗争万福,共万家的财产,分万家的房子、地。那天他带人包围了万家,要抓万福去游街示众,正好刘飞在万家养伤,二人言语不和,动上了枪。
区特派员根本不是刘飞的对手。他跑回师部,要张甲洲、赵尚志召开党委会,处理刘飞。
江北独立师党委会中起了争执,两种意见针锋相对。身为政委的赵尚志说:“这么争下去有意思吗?有这工夫我看还不如拿起枪干死两个敌人管用。”张甲洲生气地宣布:“休会!”
刘飞因为不是党员没有参加会议,听到马蹄声,知道张甲洲来了,叫人打开院门迎接。
张甲洲把万老爷和刘飞的妻子秀竹支开,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张甲洲叹了一口气:“兄弟,现在形势非常紧张。据情报讲,敌人这次下了血本,非要铲除我这个‘治安之癌’。连牡丹江和哈尔滨的鬼子都调集来了,准备进攻我巴彦游击区。同时,近日滨江省特务科派下来不少特务到我们这一带活动,很明显是冲我们来的。我们由于一些过左的行为,又得罪了一些地主武装,破坏了抗日统一战线,使一些地主富户见了我们比见了敌伪军还害怕。可以说现在形势非常危险,巴彦游击区革命的低谷很可能要来临了。我现在交给你一项特殊的任务,你利用这次事件打入敌人内部,参加并领导地下党的工作,开展隐蔽斗争,保存革命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刘飞乐了:“师长你没搞错吧?我还不是党员,怎么参加地下党的工作?领导就更是笑话了。”
张甲洲说:“这不是笑话,是经过我认真考虑过的,也跟北满省委领导汇报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你除了不参加组织生活,可以以领导的身份参加党的任何工作。你的上线是孔庆尧,下线是赵老修。另外我还把你的嫡系侦察排和刘二小队给你留下,等待时机打入敌人内部。”他说到最后颇为激动地拉住刘飞的手,“兄弟,大哥拜托你了!”
刘飞也很激动:“大哥你把这么大的一件事交给了兄弟,你放心,只要我肩上这颗脑袋还在,我一定不会把事给你办砸的。”
送走了张甲洲,刘飞派人叫来了秃子、赵二还有几个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一番,把他们送走。然后,叫人请来了自己的岳父和妻子说:“这次我闯大祸了,刚才张司令给我送信,说那个特派员要把我抓起来法办。看来我在游击队是干不下去了,我准备自己拉武装单干。你们在这儿也呆不下去了,我给你们安排好了,套上一挂大车连夜送你们去苏联,村口有人接应。”万老爷问:“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刘飞说:“你想啊,如果共产党执政,那个区特派员不光是要分房子分地,还要跟咱们算今天这笔账。要是日本人来了,除非当汉奸,他们能放过咱们?现在的形势是谁来了都没咱们的好,只有远点儿走这一招了。我苏联那边的朋友答应照顾你们,你们就可以远离战争,走时多带点儿金银,到哪儿都可以继续过富裕太平的日子。”万老爷叹了一口气:“看来只好这样了。”秀竹说:“你也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家子,好好在一起,歹歹在一起,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刘飞乐了:“我,你们放心,没事的,但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我现在要是走了,我带出来的那帮弟兄们怎么办?我得对他们负责。再说日本人还没有被赶走,俗话说好狗还护三邻呢,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管天下苍生呢?”秀竹还想说什么,万老爷说:“看得出你有颗干大事的心,我支持你。不过在这乱世打拼,你也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太实在了。”万家大车一出村子就见到了正在等候的赵老修。他告诉万老爷:“张司令和刘飞安排我在这里接应并护送你们到佳木斯,再由那里的地下党护送你们去苏联。”
秀竹听了很是纳闷儿:怎么共产党明里要收拾我们,背后还这么帮我们?她问:“你们组织准备怎么处理刘飞呢?”
赵老修笑笑什么也没说。
秀竹的心更没底了:“是不是很严重?”
赵老修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重也是轻,轻也是重,好坏自在心中。”
党委会议复会,风头一百八十度大转向。党委书记、师长张甲洲突然提议要严惩刘飞,会议依此做出了一个令区特派员都糊涂的决定:团长刘飞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主岳父,用枪威逼自己的领导和士兵,性质恶劣,问题严重,应予严惩,立即逮捕审问。令人更加不解的是赵尚志居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倒把区特派员搞得有些过意不去,说:“刘飞毕竟是苦出身,还是我们部队杀敌最多的英雄,看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张甲洲解释:“你是省委特派员,你的意见我们应该重视。但是我专程找刘飞谈了话,他不但不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还要自立山头搞单干。”
像是证明他的话是真理似的,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刘飞把自己的嫡系手下全拉走了。”张甲洲一拍桌子:“怎么样,怎么样?通信员给我备马。”赵尚志拦阻他说:“还是我带人去追吧。”张甲洲说:“我要是追不回来,你把一个师全派出去也白扯。”
张甲洲出去约两个小时后回来了,他狠狠地把马鞭摔在桌上:“你们说这个瘸子跑得还真快,也真够狠的,连个人面也不跟咱们照,连个信儿也没给我留。”又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是刘飞不主动攻击我抗联,任何人不准向他开一枪一弹。”区特派员说:“我当只有我不行呢,原来你张司令也这么胆小,让一个叛徒刘飞吓成这样。”张甲洲说:“我不想给抗联多树个劲敌,现在日本人剿我们,地主老财让你给得罪了,骂我们是红胡子,把我们视为红匪。现在你又把刘飞逼走了,我们被孤立了,四面受敌,这是很危险的。”区特派员说:“土改也是为了革命,不土改就建立不起无产阶级政权,建立不起稳固的根据地。我党在南方成功地进行土地革命,建立根据地实现武装割据,已经取得了成功的经验。”张甲洲说:“我要提醒你,我们这里是敌人重兵占领的东北,是伪满洲国,是荒凉、寒冷的北大荒。当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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