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权杖:晋文公传-匡扶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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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围猎,甘公带与王后互生爱慕之情,每隔一日,便要在太后宫中幽会一次。

    因宫女小东告密,周襄王将叔隗贬入冷宫,甘公带率颓叔、桃子逃奔翟国。

    原人见晋军围城,上至七十岁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娃娃,纷纷持械登城。

    周襄王名子郑,乃周惠王之子,为太子之时,其母已薨。惠王次妃陈妫有宠,立为继后,有子名带,身材伟岸,加之又善于趋奉,惠王爱之,呼为太叔,爵封甘公。

    陈妫作了王后,便要效法古训:“子以母贵。”母贵为王后,子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储君。于是,天天在惠王耳边聒噪。惠王本爱太叔,加之又是一个软耳朵,遂有易储之意。后因霸主齐桓公的竭力反对,子郑才得以为王。

    太叔见子郑即了王位,心犹不甘,暗中召戎师伐周,自为内应,事败后逃奔齐国。后经太后陈妫多次求情,大夫富辰力谏,襄王不得已,召而复之。今日在打围中,施逞精神,拔了个头筹。襄王大喜,即赐车如数。

    是时,隗后坐于王侧,见甘公带才貌不凡,射艺出众,心甚爱之。低声向襄王问道:“此何人也?”

    襄王回曰:“朕之御弟太叔带,爵封甘公。”

    隗后脱口赞道:“好一个甘公,射艺天下无双!”

    甘公带趋前一揖道:“多谢王后谬奖。”

    隗后忙还了一礼道:“不,这是妾的心里话。”

    襄王小声说道:“王后,该回宫了。”

    隗后道:“不,天色尚早,妾欲自打一围,以健筋骨,请吾王降旨。”

    襄王本意欲取悦隗后,怎好不准其奏?即命将士重整围场。隗后解下绣袍——原来袍内,预穿着窄袖短衫,罩上异样黄金锁子轻细之甲,腰系五彩纯丝绣带。用玄色轻绡六尺,周围抹额,笼蔽凤笄,以防尘土。腰悬箭箙,手执朱弓。

    隗后这身装束,别是一番丰采。把个襄王喜得合不拢嘴,高声说道:“左右,戎辂伺候。”

    隗后摇手说道:“车行不如骑迅,妾随行诸婢,凡翟国来的,俱惯驰马,请于王前试之。”

    襄王道:“既然这样,那就多选几匹良马。”遂命有司,选良马十匹。

    隗后一招手,跑过来九个宫婢,纷纷脱去外袍,一个个都是窄袖短衫,看起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隗后正要跨马,襄王道:“且慢。”

    遂问同姓诸卿中:“谁人善骑?保护王后下场。”

    甘公带高声应道:“臣愿效劳。”

    襄王道:“那就有劳王弟了。”

    他这一差,正合隗后之意,与甘公带互望了一眼,跨上良驹,在宫婢的簇拥下,做一队儿先行。

    甘公带慌忙跨上自己的良驹赶了上去,不离左右。隗后要在甘公带面前施逞精神。甘公带亦要在隗后面前炫耀本事。未试弓箭,且试跑马。隗后将马连鞭几下,那马腾空一般去了。甘公带亦跃马而前。转过山腰,刚好两骑马,讨个并头。

    隗后将丝缰勒住,夸奖甘公带道:“久慕太叔大才,今始见之!”

    甘公带马上欠身道:“臣乃学骑耳,不及王后万分之一。”

    隗后道:“太叔明早可到太后宫中问安,妾有话讲。”

    言犹未毕,九个宫婢俱到,隗后以目送情,甘公带轻轻点头,各勒马而回。恰山坡下,赶出一群麋鹿来,甘公带左射麋,右射鹿,俱中之。隗后亦射中一鹿,众人喝彩一番。隗后复跑马至于山腰,襄王出幕相迎曰:“王后辛苦!”

    隗后以所射之鹿,拜献襄王。

    甘公带亦以一麋一鹿呈献。襄王大悦。众将及军士,又驰射一番,方才撤围。御庖将野味,烹调以进,襄王颁赐群臣,欢饮而散。

    次日,甘公带入朝谢赐,遂至太后宫中问安。其时隗后已先在矣。二人当着太后,眉来眼去,太后装聋作哑,二人愈发大胆,托言起身,遂私合于侧室之中。

    将别之时,隗后搂着甘公带脖子说道:“你若把妾忘了,妾可要吃人呢!”

    甘公带照她娇面上吻了一口:“臣哪敢忘?只要王后不嫌,臣巴不得天天来和王后幽会。”

    隗后也朝甘公带脸上吻了一口:“这可是你说的,妾不说天天,妾要你每隔一日,便来此幽会一次。”

    甘公带道:“太频,恐王见疑。”

    隗后道:“妾自能周旋,不必虑也。”

    自此,每隔一日,二人便要来太后宫中幽会。隗后的宫侍,全被隗后买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宫人,无不知晓此事,只因甘公带是太后的爱子,况且事体重大,不敢多嘴。隗后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如鱼戏水。

    日月如梭,转眼已过三月有余,襄王用色过度,浑身无力,温烧不退,御医劝他到别寝安歇。隗后空房难耐,干脆把甘公带引到寝宫,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

    宫婢中有个小东,颇有几分姿色,善于音律。甘公带垂涎已久,怎奈隗后在侧,不敢放肆。

    这一日夕,乃隗后生日,设宴庆祝,使小东吹玉箫,甘公带歌而和之。每歌一曲,便敬隗后一大樽酒,把个隗后喝得酩酊大醉。甘公带趁机将小东按倒在地,解衣求欢。小东惧怕隗后,奋力挣脱。甘公带大怒,拔剑追杀小东,小东害怕,径奔襄王别寝,叩门哭诉。说甘公带与隗后私通,已有四月有余,如今尚在宫中。

    襄王越听越怒,取了床头宝剑,趋向中宫,要杀甘公带。才行数步,忽然转念:“甘公带乃太后所爱,我若杀之,外人不知其罪,必以我为不孝矣。况甘公带武艺高强,倘然不逊,挺剑相持,反为不美。不如暂时隐忍,等明日仔细盘问,如果属实将隗后贬退,谅甘公带亦无颜复留,必然出奔外境,岂不稳便?”叹了一口气,抛剑于地,复还寝宫,使随身内侍,打探甘公带消息。

    内侍回报:“太叔知小东来诉我王,已脱身出宫去了。”

    襄王再无睡意,坐以待旦,命左右拘中宫侍女审问。初时抵赖,唤出小东面证,遂不能隐,将前后奸情,一一招出。襄王将隗后贬入冷宫,封锁其门,穴墙以通饮食。甘公带恐惧,带着颓叔、桃子,逃奔翟国。惠太后惊成心疾,自此抱病不起。

    甘公带一行人,晓行夜宿,来到翟国,大戎主见他们来得突然,惊问道:“国中出什么事了?”

    颓叔、桃子代答道:“隗后陪周王射猎,突地窜出一只老熊,将隗后扑倒。甘公带舍命相救,才使隗后转危为安。隗后为谢救命之恩,赐甘公带玉佩一只。于是,宫中便起了传言,说甘公带与隗后有私。周王不分青红皂白,亦不念贵国伐郑之劳,遂将隗后贬入冷宫,甘公带逐出境外。忘情背德,无义无恩,乞假一旅之师,杀入王城,扶立甘公带为王,救出隗后,仍为国母,诚贵国之义举也。”

    这话,大戎主竟然信了。当即拨步骑五千,使大将赤丁同颓叔、桃子,奉甘公带以伐周。

    襄王闻翟兵临境,遣大夫谭伯为使,至翟军中,谕以甘公带内乱之罪。赤丁杀之,驱兵直逼王城之下。襄王大怒,乃拜卿士原伯贯为将,毛卫副之,率车三百乘,出城禦敌。两战皆北,原、毛皆为翟军所俘。

    襄王知王城难保,嘱周公孔及召公过守城,同简师父、左鄢父等十余人潜出王城,逃奔郑国。

    周、召二人见翟军势大,以不许翟兵入城为条件,降了甘公带。甘公带进入王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出隗后,然后才去拜谒惠太后。太后见了甘公带,喜之不胜,一笑而绝。甘公带也不发丧,跑到中宫与隗后鬼混。

    隗后曰:“此事全坏在小东身上,我王何不杀之?”

    甘公带遂遣人寻找小东,小东惧而自尽。

    次日,甘公带假传太后遗命,自立为王,以叔隗为王后,临朝受贺。发府藏大犒翟军,然后为太后发丧。国人为之歌曰:

    暮丧母,旦娶妇。

    叔得嫂,臣娶后。

    为不惭,言可丑!

    谁其逐之?我与尔左右。

    甘公带闻国人之歌,自知众论不服,恐生他变,乃与隗后移驻于温,大治公室,日夜取乐。王城内之事,悉委周、召二公料理,名虽为王,实未曾与臣民相接也。

    原伯贯已经降翟,今见翟兵退去,逃往原城去了。

    周、召二公,原本就是周襄王的左膀右臂,不得已降了甘公带,见甘公带去了温地,忙遣人打探襄王消息。

    周襄王原本要去郑国的,但他一入郑境,又有些犹豫起来。何也?他想起了翟(国)郑(国)之战。翟伐郑,完全是自己的授意,郑吃了大亏,如今事急相投,郑君会不会接纳?

    简师父劝道:“郑之先世,有功于周,其嗣必不忘。王以翟伐郑,郑心不平,固日夜望翟之背周,以自明其顺也。今王适郑,彼必喜于奉迎,岂可拒焉?”

    左鄢父摇首说道:“郑之先世,固然有功于周,然也有射王肩之事。不如暂在此地驻扎下来,郑君果如简师父所言,必当亲来迎驾,若不迎,王再改适他国,也不为晚。”

    襄王道:“左卿之言是也。”遂命停车,借宿于平民封氏草堂之内。问之地名,乃汜地也。因其地多竹而无公馆,故又名竹川。

    郑文公听说周襄王避难于汜,忙遣使前来迎驾。襄王欲往,左鄢父劝道:“郑不可去。”

    襄王道:“为什么?”

    左鄢父曰:“郑乃翟之败将,单凭郑国一国,是无论如何也夺不回王位的,以臣愚见,倒不如就地不动,告难于列国,命他们出兵勤王,翟可败也。”

    襄王颔首说道:“好,就以左卿之见。”亲作书稿,使人分告齐、宋、陈、郑、卫诸国。

    书发当日,简师父忽然说道:“勤王之事不恰当啊!”

    襄王惊问道:“为什么?”

    简师父道:“纵观天下诸侯,有志图伯者,惟秦与晋。秦有蹇叔、百里奚、公孙枝诸贤为政;晋有赵衰、狐偃、先轸诸贤为政,闻王有难,必能劝其君起兵勤王,他国非所望也。”

    襄王道:“嗨,朕恁糊涂,怎么把秦、晋给忘了呢?朕这就作书,请简卿和左聊辛苦一趟。简卿使秦,左卿使晋,勿负朕之望也。”

    二人道了一声遵旨,各携王书,去了秦、晋。

    晋文公闻王使到了,忙降阶迎接,摆出香案,跪听天子诏命。

    安顿下左鄢父之后,晋文公大会群臣,商议是否出兵勤王。

    孤偃力主出兵勤王,他慷慨激昂地说道:“昔齐桓(公)之能合诸侯,惟尊王也。况晋数易其君,民以为常,不知有君臣之大意。君率领王师而讨甘公之罪,使民知君之不可贰也。继文侯辅周之勋,光武公启晋之烈,皆在于此。若晋不纳,秦必纳之,则霸业独归于秦矣。”

    晋文公道:“寡人并非不愿勤王,但这一勤,必将与翟正面交锋,一来翟兵强悍,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翟君乃我至亲,又有大恩于我,寡人拉不下这个脸。”

    狐偃对曰:“翟兵虽说强悍,全凭骑兵,不知车阵,一时或可称胜,久之必不是我军对手。何况,我乃正义之师,必有其他诸侯相助;其二,我起兵勤王,公也。翟之恩,私也。岂可因私而废公!”

    他顿了顿又道:“且是,翟军已回,今见我势大,又为正义而来,敢不敢出兵,尚在两可之间。”

    晋文公频频颔首道:“卿之言甚是。郭太史,请为寡人卜之。”

    郭偃当即将随身包裹解开,拿出龟甲,用火烧之,将裂纹审视良久道:“大吉!此黄帝战于阪泉之兆。”

    文公笑曰:“寡人何敢当此!”

    狐偃对曰:“周室虽衰,天命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其克甘公必矣。”

    文公曰:“寡人即君之位不到一年,此行若能成功,霸业可图;反之,君位怕是难保,寡人不得不慎之又慎,请卿更为寡人筮之。”筮者,卦也。

    狐偃焚香已毕,开始占卦,得《乾》下《离》上《大有》之卦,第三爻动,变为《兑》下《离》上《睽》卦。

    文公曰:“此卦怎解?”

    狐偃曰:“《大有》之九三云:‘公用享于天子’,战克而王享,吉莫大焉!《乾》为天,《离》为日。日丽于天,昭明之象。《乾》变而《兑》,《兑》为泽,泽在下,以当《离》日之炤,是天子之恩光炤临晋国,又何疑焉?”

    文公大悦,选定吉日良辰,检阅了队伍,分左右二军。使赵衰将左军,颠颉佐之;卻溱将右军,魏犨佐之。文公引狐偃、栾枝等,左右策应。

    军将发之时,河东守臣报称:“秦穆公亲统大兵勤王,已在河上,不日渡河矣。”

    文公喜曰:“有秦君相助,克甘公又多一筹矣。”

    狐偃摇手曰:“主公差矣。我能否图霸?全在勤王一举。秦大而强,若让他掺和进来,还显得我么?为主公计,莫如遣使去见秦君,言晋师已发,劝其退兵。”

    文公曰:“秦军肯听我么?”

    狐偃曰:“会听。”

    文公曰:“为什么?”

    狐偃曰:“秦君志在勤王,所以屯兵河上者,为东道之不通故也。如草中之戎,丽土之狄,皆兵马必由之路,秦与其素无往来,怕他们不肯借道,是以不进。主公若能以厚礼赂于二夷,让他们不借秦道,秦不退也得退。”

    文公曰:“此计甚妙。”一面使先轸携金帛之类,行贿于戎狄;一面使胥臣往河上游说秦。

    胥臣来到河上,谒见秦穆公,致晋文公之命曰:“天子蒙尘在外,君之忧,即寡君之忧也。寡君已兵发阳樊,代君之劳,已成算在握,毋敢烦大军远涉。”

    穆公曰:“寡人恐晋君新立,军师未集,是以奔走在此,以御天子之难。既然晋君克举大义,寡人当静听捷音。”

    胥臣拜谢而出。

    蹇叔、百里奚闻听秦穆公欲要班师,忙进帐劝道:“不可。万万不可!晋君欲专大义,以服诸侯,恐主公分其功业,遣人止我之师。不如乘势而下,共迎天子,岂不美哉!”

    穆公曰:“寡人非不知勤王美事,但东道未通,恐戎狄为梗。晋文公初以为政,无大功何以定国,不如让之。”

    蹇叔、百里奚长叹而退。

    穆公一边遣公子挚随左鄢父至汜,慰问襄王,一边班师而回。

    文公闻秦师已退,忙出兵阳樊,守臣苍葛亲出郊外劳军,将文公迎进城去。

    文公连发二旨,一旨命右军将军郤溱等进军温地;一旨命左军将军赵衰等迎襄王于汜。

    襄王于襄王十八年夏四月丁巳日行至王城,被周、召二公迎之入朝,复登大位。

    温人闻周襄王复位,乃群聚攻颓叔、桃子,杀之,大开城门,以纳晋师。甘公带忙携隗后登车,欲出走翟国,为守门军士所阻,甘公带一连砍倒六人,军士乃退。他正要亲启城门,不想魏犨赶到,大喝一声:“逆贼哪里去?”

    甘公带哀告道:“将军与孤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能放孤出城,异日定当厚报!”

    魏犨冷笑一声道:“天子肯放你时,魏犨就做人情。”

    甘公带大怒,挺剑朝魏犨刺来。魏犨闪身避过,只一戟,便将甘公带送上了西天。军士见魏犨杀了甘公带,忙将隗后缚定,送交魏犨。魏犨曰:“此等淫妇,吾杀之恐污吾手。尔等将她绑到城门楼上,用乱箭射死。”

    军士应命而行。

    魏犨复命军士割了隗后和甘公带首级,缚作一块,携了去卻溱处报功。

    郤溱责之曰:“为何不把他们押送天子,公布他们的罪行后再处决呢?”

    魏犨对曰:“我杀淫贼可使天子避杀胞弟之名,虽责无怨!”

    郤溱叹道:“不想将军如此深明大义,我不及也!”一面出告安抚温民,一面使人报捷于阳樊。

    晋文公闻甘公带和隗氏俱已伏诛,乃命摆驾王城,朝见襄王奏捷。为酬谢晋文公救驾之功,周襄王在宫殿里大摆宴席,款待晋文公和晋国有功将领,并赏给了他们大批的金银财宝,绸缎布匹。谁知晋文公不希罕这些东西,拜辞道:“王遭甘公之乱,百业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重耳不敢受赐。王若实在要有所赐,那就赐臣死后隧葬,臣将沐恩于地下无穷矣。”

    襄王曰:“先王制礼,以限隔上下,方有此生死之文,朕不敢以私劳而乱大典。叔父大功,朕不敢忘。”

    他见晋文公面有不悦之色,忙道:“畿内温、原、阳樊、攒茅四邑,地沃物丰,朕将它赐与叔父,万望叔父勿要推辞!”

    晋文公求之不得,缘何会辞?忙叩头谢恩。

    及文公进宫,百姓扶老携幼,填塞街市,争相观看,叹曰:“齐桓公今复出也。”

    晋文公回得驿馆,下令班师,将大军屯于太行山之南,遣魏犨、颠颉、栾枝分赴阳樊、攒茅、温等邑,接收王赐之田。晋文公则亲率赵衰等径奔原邑。为何接收原邑之田,文公非要亲往?那原邑乃周卿士原伯贯之封邑,原伯贯曾一度降翟,襄王夺其邑以与晋。伯贯现在原城,恐其不服,所以必须亲往。

    在这三使之中,颠颉、栾枝颇为顺利,攒茅、温之守臣,闻听二人到了,携酒食出迎。

    魏犨之阳樊之行,却遇到了麻烦。守臣苍葛谓其下曰:“周弃歧丰,余地几何!而晋复受四邑耶?我与晋同是王臣,岂可服之。”遂率百姓持械登城。

    魏犨见他抗命,勃然大怒,引兵将阳樊团团围之,大叫:“早早顺降,万事俱休,若打破城池,尽皆屠戮!”

    苍葛在城上笑曰:“吾闻,‘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今此乃王畿之地,畿内百姓,非王之宗族,即王之亲戚。晋以周之臣子,忍以兵威相劫耶?”

    魏犨性情虽然粗暴,也是一忠义之士,听了苍葛之言,沉吟良久道:“好,我暂不攻你,但我要驰报你君,听候我君发落。”

    晋文公接了魏犨之书,也觉着这事有些棘手,经与赵衰反复商议,亲书一函,致于苍葛,书云:

    阳樊、温、原、攒茅等四邑之地,乃天子之赐,寡人不敢违命,将军难道想违命不成?若念及天子之姻亲,将军可率以归国,寡人不阻也。

    苍葛接函,展读再三,除了率民以归,实在是别无它途!当即宣示百姓:“阳樊已被天子赐之与晋,愿从晋者留下,愿从周者随吾而行。”其结果愿行者大半,苍葛尽率之,迁于轵村。魏犨定其疆界而还。

    果如晋文公所料,在接收四邑的过程中,真正难剃的头是原邑。原伯贯闻听晋文公亲来接收原邑,大肆散布谣言:“晋君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为当国君连其亲弟亲侄都杀。这一次接收阳樊,屠民几尽。”城中百姓,信以为真,誓死不降晋军。当晋军来到城下,原城四门紧闭,不能进去。文公传旨一道,将原城团团包围起来。

    这一围,原人更加相信谣言,上至七十岁老翁,下至十二三岁的娃娃,纷纷持械登城,以抗晋军。

    晋文公不解,向赵衰问道:“原伯贯使用了什么手法,竟使原人如此同心?”

    赵衰便将原伯贯的谣言复述一遍。

    晋文公恨声说道:“原伯贯真是可恶至极!”

    略顿又道:“既然这样,我唯有悉力攻城了。”

    赵衰道:“原民之所以抗晋者,固是谣言之故,但根子是对我不了解,不信任。主公若能示之以信,原城将不攻而下矣。”

    文公道:“如何才能示之以信?”

    赵衰道:“请下令,军士各持三日之粮,若三日原还不降,即当解围而去。”

    文公道:“诺。”

    到第三日,军吏告禀:“军中只有今日之粮了!”

    文公不答。

    是日夜半,有原民缒城而下,言:“城中已探知阳樊之民,未尝遭戮,相约于明晚献门。”

    文公曰:“寡人命令只等三日,三日不降,解围去之。今满三日矣,寡人明早退师。你等百姓自尽守城之事,不必又怀二念。”

    勃鞮在侧,故意说道:“原民既约明晚献门,主公何不暂留一日,拔一城而归?即使粮尽,阳樊去此不远,可驰取也。”

    文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凭也。三日之令,谁不闻之?若复留一日,是失信了啊!得原而失信,老百姓怎么信服寡人?”

    原民大为感动:“真信君也!竟被原伯贯恶之。”再拜而出。

    黎明,文公下令班师,解围而去。

    原民见晋军已去,私议道:“晋君宁失城,不失信,此有道之君也。”乃争建降旗于城楼,缒城以追晋军者,络绎不绝。原伯贯连杀三人,仍不能禁,知民心已去,孤城难守,遣人持降书追赶文公。时晋军已行三十里,正埋锅造饭,原民追至,文公设醴酒以待之。稍顷,原伯贯降书亦到,文公厚赏了来人,命车马就地驻扎,带着三个近臣,单车直入原城,百姓夹道相迎。将及邑邸,原伯贯自缚双手来见,文公亲解其缚,并以好言相抚,迁其家于冀地。

    文公收了四邑,当务之急,便是择四邑之守。在这四邑之中,原邑最为重要,择何人为守?举棋不定。寺人勃鞮奏曰:“应择赵衰。”

    文公曰:“为什么?”

    勃鞮曰:“主公出亡路上,赵衰讨得米饭一笥,舍不得吃,饿着肚子跑了十几里,敬献主公,此信士也。主公以信得原,当以信守之。”

    文公曰:“此言甚是。”遂拜赵衰为原大夫,兼领阳樊。文公又留甲士二千人,从赵衰屯守。

    拜过赵衰,文公忽然想到,勤王之时,分左右二军,左军将军赵衰,乃从亡之卿,寡人的近臣,今得以拜为大夫。右军将军郤溱,虽不是从亡之卿,然有迎驾之功,不能薄待,遂拜郤溱为温大夫,兼守攒茅。文公亦留下甲士二千人。

    这时,宋之国君,乃宋襄公之子,名曰王臣,史为成公,见晋文公因勤王而得四邑,国势日盛,便想起了乃父遗言:“楚,大仇也,世世勿与通好。晋公子(重耳)若返国,必然得位,得位必能合诸侯,吾子孙谦事之,可以少安。”遂备厚礼一份,命司马公孙固使晋,以结晋欢。

    晋文公出亡之时,曾受过宋国大恩,闻听公孙固到来,忙降阶而迎,设宴飨之。宾主边吃边聊。

    文公道:“风传齐孝公有继续称霸之心,贵国与齐国相邻,听到过这事吗?”

    公孙固道:“不是风传,确有其事。”

    文公道:“你觉得这事可行吗?”

    公孙固道:“不可!”

    文公道:“为什么?”

    公孙固道:“齐孝公虽有乃父之志,却无乃父之德、之智、之贤。殿前所用诸臣,更无管仲、五杰之才。而他偏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称霸天下。第一刀砍向鲁国,被鲁国软软地挡了回去。第二刀未曾砍出,反为楚国所败,阳谷之地亦为楚国所据。似这等昏庸之主,不亡国就不错了,还称什么霸!”

    文公道:“楚国呢?可有希望称霸吗?”

    公孙固满面鄙夷道:“楚乃蛮夷,素来为列国不耻,凭着有几两蛮力,到处生事,但若说到称霸,我宋国第一个便不答应!”

    话刚落地,阍人来报:“宋使求见。”

    公孙固一脸困惑道:“我刚刚来到晋国,怎么又遣一使,难道国中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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