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美尔-沉默着的大西洋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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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线的每时每刻,隆美尔都在想着他的海滩防御工事。甚至到了每一个风景名胜区,不论他手下的参谋和随行人员如何劝说他去看一看,他都不予理睬。在充满了传说故事的圣·米歇尔山,大家正在抒发着幽古情怀,他却关注着那里的大片沙滩地带,认为那可能是理想的空降着陆场。当手下人指着修道院那带有神话色彩的尖顶让他看时,他带着一脸思考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我认为,从下面顺延至尖顶部分需要部署两个高炮连。”

    奔赴法兰西

    到1943年11月初,欧洲的形势对希特勒越来越不利。

    希特勒于当年7月5日向苏联发起的“城堡计划”作战,尽管运用了近50万人的精锐部队,并调用了17个装甲师,但最终仍然遭到惨败。苏军乘机反攻,将德军一路赶出奥勒尔、哈尔科夫、基辅,到1943年末,希特勒部队已退到了波兰和罗马尼亚的边界附近。

    同时,在大西洋地区,由于盟军自1943年起利用了远程飞机和航空母舰,并在海面船只上装设了雷达,使得德军潜艇在尚未驶近时就可被发现和击毁,因此,德军1942年在大西洋上的优势亦已不再。盟军控制了大西洋上的制空权和制海权后,大量的武器和给养源源不断地从那里运往欧洲各地,并开始大规模地对德国本土进行轰炸。

    11月,苏、美、英三国首脑在德黑兰会议上达成协议,将在来年5月1日前开辟第二战场。西欧的形势正在悄然紧张起来。

    此时,希特勒也推测出盟军有即将在西欧登陆的可能,因此,当约德尔提议让隆美尔前往法国时,希特勒立即表示赞成。

    隆美尔在接到正式命令后,与希特勒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会谈,然后飞回意大利做扫尾工作。他在谈到在这次会谈中对希特勒的印象时,兴致勃勃地说:“元首的精力多么充沛!他给他的人民以巨大的鼓舞和坚定的信心。”他对希特勒交给自己这项任务感到万分感激。

    11月中旬,盟军在意大利南部的进攻已经停止。凯塞林指挥的C集团军群成功地将盟军阻挡在罗马南部的“古斯塔夫防线”之外,盟军几经突破,未能取得进展,只好停止前进,准备在来年重新组织进攻。

    11月21日,一切安排就绪的隆美尔分别向墨索里尼和凯塞林道别后,直接飞往新维纳老家,离开了意大利。

    对隆美尔来说,这是一段难得的空闲时间。他立即开始实施早在医院病床上就已作好了的迁居计划,举家搬往斯瓦比亚靠近乌尔姆的一座村庄里。当乌尔姆镇的人们在为这位名声赫赫的贵宾准备舒适的住宅期间,隆美尔一家暂时住在赫尔林根附近莱宾格夫人的消夏别墅里。莱宾格夫人是个寡妇,丈夫原是个酿酒商人,已在英军的一次空袭时丧生。隆美尔在莱宾格夫人的别墅里,合家团聚,欢乐地度过了11月的剩余时光。

    12月1日,隆美尔接到希特勒发出的正式命令,要求他视察从北边开始与英国隔海相望的全部海岸防御工事。于是,隆美尔和他的参谋班子在慕尼黑火车站集合,登上了他的专用列车,然后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巡视了最北边的丹麦海岸。尽管那里的冬天,天空阴暗凄凉,乡野索然无味,但人们的粮仓里却贮存着充足的粮食,丰富的物资令人眼馋。

    经过视察,隆美尔认为,德国空军在丹麦占有优势,盟军决不可能人侵丹麦。但他仍然对丹麦的防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因为孤零零的海岸大炮群似乎是那里惟一的防御设施。他指示说:“这里的主战线从海岸到内防拉得太远了。重点要防住海边,最好是在滩头就歼灭大规模入侵的敌军。”他重申了自己曾在意大利北部制定的那些海防原则。

    12月14日,隆美尔离开丹麦,再次回到家中休假三天。陪同他同往的是新来的工兵专家,浓眉大眼的威廉·梅斯将军。

    在飞往乌尔姆的飞机上,二人仍在谈论着西线的防御问题。隆美尔若有所思地说:“敌人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呢?他们一进攻,我们的后勤补给就无法把飞机、汽油、火箭、坦克、大炮和弹药送上前线,这就要求我们排除在陆地范围内作战的可能性。惟一有效的防御是在海滩地带,只有那里,敌人力量最为薄弱。”

    梅斯只是简单地插入一两句话,更多的则是在入迷地倾听着隆美尔的谈论。隆美尔说,他决定在整个大西洋壁垒地带构筑一道10公里宽的坚不可摧的地雷阵地和钢筋水泥掩体。这种想法跟他从前在阿拉曼建造的令人生畏的“魔鬼乐园”如出一辙,不过,大西洋沿岸的防线却相当于阿拉曼的五十倍。“我要杀伤地雷、反坦克雷、反空降雷,同时还要用水雷击沉敌人的船只和登陆舰。”隆美尔激动地大声吼道,他的声音盖过了飞机引擎的轰鸣。

    接着他又取出一张白纸,用一支笔比划着说:“我要周密的布下地雷区,使我们的步兵可以通过,而敌人的坦克却无法逾越;我要设置一触即发的地雷,要只须切断引线即能起爆的地雷,还要埋设遥控的和光线一被遮住就爆炸的光敏地雷。有些地雷要用有色金属制造,使敌人的探雷器无法辨认……”接着他敏捷地在纸上勾勒了几笔,开始把他的设想画在纸上。

    梅斯将军对隆美尔的设想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他回忆说:“隆美尔不仅有作为一个军人的伟大气质,而且在我看来,他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了不起的工兵专家。我没有什么值得教给他的,他就是我的老师。”

    隆美尔回到了新居,但乌尔姆市送给他的那座别墅仍在装修。他只好与家人仍住在酿酒商人遗孀的别墅里。一天,他信步到他那座正在装修的大别墅里察看,顺便接见了前来看望他的赫尔林根市市长。隆美尔随口问了这位市长两个古怪的问题,致使这位市长在十多年后依旧对这两个问题记忆犹新。第一个问题是:“这附近有多少普鲁士人?千万不要让太多的普鲁士人来这儿居住。”第二个问题是:“你对战争有何高见?”市长对这两个问题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12月18日,隆美尔再次离家,奔往法国。那时,数以百万计的盟军士兵正在接受训练,准备大举进攻希特勒的“欧洲堡垒”。但谁也弄不清盟军将在什么地方登陆。隆美尔的任务便是挡住他们。

    到法国后,隆美尔住在巴黎郊外枫丹白露区的邦帕都尔夫人优雅的旅馆里,与利比亚的沙漠和战时的活动住屋相比,这里显然阔绰多了。但隆美尔并不喜欢这种舒适的住宅。

    19日,他驱车进入巴黎,拜访德国军界年事最高、资格最老的陆军元帅、西线总司令格德·冯·伦德施泰特,各家报纸都争相报道了他到达的消息。

    此时的伦德施泰特已经年届68岁高龄,人们都称他为“老人家”,连法国人都十分尊敬他。不过现在他已是疾病缠身、风烛残年了。他的两眼昏花、眼睑松垂、皮肤苍白,头上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每天早晨10点以前很少开始工作。他的光阴不是花在阅读推理小说或冒险故事上,就是消磨在逗弄旅馆温房里的那只大猎狗身上。

    二人共进午餐之后,伦德施泰特简要地向隆美尔介绍了西线的局势。最后,他淡淡地说:“在我看来,前景暗淡。”

    通过介绍,隆美尔对伦德施泰特部下的工作效率很是不满。在法国防线上,德军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却仅仅埋下了170万颗地雷,也就是说,每月才埋设4万颗。而英军1942年初在北非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就埋设了100万颗地雷,使德军动弹不得。

    德军的这种效率如何对付得了盟军呢?隆美尔信誓旦旦地说:“对自己新接任的这项新任务,我将全力以赴。我要看着它转向成功。”

    对法国作了初步的视察之后,隆美尔坚定地相信:盟军最有可能进攻的海岸线必定是自比利时延伸至法国索姆河的第十五军团驻守的地段。随后,隆美尔又进一步推测了盟军进攻时可能使用的战术。他认为盟军首先会以猛烈的空袭开路,然后在海上军舰和空中战斗轰炸机的火力掩护下,用数以百计的突击艇和装甲登陆艇在广阔的战线上从海上登陆;与此同时,在离海岸不远的内陆投下空降部队,从后面打开大西洋壁垒,从而迅速地建立桥头堡。

    后来的事实证明,隆美尔当时的推测惊人地准确。

    接下来,隆美尔驱车前往第十五军团,与其指挥官撒尔穆斯进行了详尽的谈话。他告诉第十五军团:防御部队必须集中在紧靠海岸的地区,并且要保证后备部队可以随时前调投入反攻。一旦英军在旱地上获得了立足点,那就再也不可能将他们赶下海去了。

    隆美尔把那项沿海岸部署一条地雷带的惊人计划告诉了撒尔穆斯,提醒他们有60万枚地雷将等待着他们去埋设。他同时还说,非洲的经验证明,假地雷场也同样能阻挡敌军的推进速度。

    撒尔穆斯对隆美尔的计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进而要求:“一旦敌人开始进攻,我们势必需要有强大的战斗机群作掩护。”

    隆美尔立即向他担保:“上面已答应派一千架战斗机给我。”

    撒尔穆斯不禁欢呼:“有一千架战斗机,我们就能击退任何进攻!”

    会谈后,隆美尔与撒尔穆斯一同巡视了第十五军团的防区,那里的港口壁垒森严,但地雷区埋设的地雷带宽度只有二三十米。他们察看了沿岸的碉堡工事以及在敦刻尔克为电动鱼雷艇而修筑的地下掩体,还翻阅了许多照片,照片摄下了离英国海岸仅有30多公里的格里斯·尼兹角的大炮群。

    12月24日,隆美尔终于在前线看到了他一直不相信会有的德国秘密武器。那是为希特勒新式武器修建的发射场。只要希特勒一声令下,远程火箭和弹道导弹就将雨点般地落到伦敦城。隆美尔不由得深感吃惊,他这时才知道德国原来真有秘密武器,眼前的一切就是证明。在威泽尼斯,隆美尔看到了德军可怕的地下火箭发射装置;而在迈莫伊克斯,他又看到了一道有400门大炮组成的地下炮群,炮口每时每刻都正对着不到200公里外的伦敦。

    1943年12月25日,这是隆美尔一生中最后的一个圣诞节。一整天,他都坐在枫丹白露旅馆里伏案读书,并把他所看到的前线情况写成文字。空暇时,他给露西写了一封信,他说,目前,德国的城镇正在惨遭轰炸,而法国和比利时的城乡却是一片和平气氛,相比之下,这似乎很不公平,战争的魔掌在这些地方只是轻抚而过。谈到法国的工作时,他说:“新的工作日日夜夜都绞尽我的脑汁。但我满怀希望,一定要使它结出丰硕的果实。”

    随后,隆美尔又给15岁的儿子曼弗雷德写信,他刚刚应征参加高炮部队。“亲爱的曼弗雷德,你就要离开家园到空军预备队服役了。你的生活将从此真正地开始。希望你在部队里能和从前一样,给我们带来无比的欢乐。开始了新的生活,你要学会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有些命令你常常会执行不了,或是不得要领,但必须不打折扣地服从它。作军官的没有时间和战士饶舌。记住你出身于有教养的门第,可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过去我跟你谈得够多了,你也清楚,我对品行问题是特别重视的。”

    写到这里,隆美尔感到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仿佛仅仅在昨天,曼弗雷德还是一个整天抱着小兔子四处乱跑的小孩子,而如今,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十分了解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却正在长大成人。但在当前的德国,这个孩子却对很多的东西无法明白就里。

    本来,按照曼弗雷德的意愿,他想加入武装党卫队,因为党卫队是精锐部队,有最能干的军官和最新式的武器,甚至军装也是最时髦的。但隆美尔气愤地阻止了他:“绝对不行。”隆美尔认为,武装党卫队固然有良好的战斗素质,可他不愿自己的孩子在海因里希·希姆莱手下做事。“希姆莱一直在干集体屠杀的勾当。他们这些人私下干的这种勾当是企图断送德国人民的前程。”最后,曼弗雷德不得不屈从了。

    隆美尔在对妻儿的思念中度过了1943年的圣诞节。12月27日,隆美尔与伦德施泰特陆军元帅进一步谈论西线防御计划。和撒尔穆斯一样,伦德施泰特也支持隆美尔在滩头阵地就把敌人的进攻打下去。但他们在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伦德施泰特不同意把装甲师调到海岸的最前沿,因为他认为如果盟军在其他地方发起进攻,德军可能会来不及迅速地把坦克从海岸前沿调到需要它们的地方去。

    后来的事实同样证实,伦德施泰特致命性地否决了隆美尔的一个正确建议。

    1944年1月2日至5日,隆美尔暂离法国,视察了荷兰和比利时的海岸线。他并不真正指望盟军会在那里冒险登陆,因为无数条航道把当地的乡野分割开来,很容易使其成为沼泽地带。隆美尔仍然把他的防御重点牢牢地放在法国沿岸。这个时候,他拥有着130万军队,不过,这些军队的素质很让他担心。因为部署在海岸一线的许多师都是为了应付苏联战场而在这里休整的。这些师很少有机械运输工具,武器也不多,很多士兵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大部分师的兵员平均年龄为三十七岁。更甚的是,一些表面看来无足轻重的防御地点居然让一些由反对斯大林逃到德国来的苏联士兵们驻守着。

    再者就是巴黎的平和环境,由于盟军不对巴黎实施空袭,整个法国仍然弥漫在祥和自在的气氛中。在隆美尔看来,巴黎是一个喧嚣混乱的世界。他一直让自己保持着清教徒似的生活方式,烟酒不沾。即使在新年的时候,他也只是喝了两小盅红葡萄酒。隆美尔的这个特点,甚至盟军的蒙哥马利都对他十分赞许。

    1944年1月的巴黎,黑市格外繁荣,餐馆、剧场、妓院、酒吧都被德国军人们挤得水泄不通。隆美尔悲伤地看着街上的军人大都提着箱子、抱着包裹,而不是荷枪实弹地扛着武器,仿佛战争离他们很远很远。

    就在这个时候,希特勒派出约德尔来到法国,视察当时西线备战的准备情况。驻法德军的精神状态同样令约德尔大为震惊,他在呈交给希特勒的视察报告中说:“伦德施泰特,那个西线总司令,更喜欢呆在他巴黎的别墅里,而不是指挥所,那里蔚蓝的天空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沁人肺腑。而他下属的各个指挥部和军官住宅不仅妨碍了安全,而且有害于内在的精神状态和警惕性。在法国,如火如荼的战争场面已经销声匿迹。随着高背扶手椅和地毯而来的是皇家贵族令人眼花缭乱的奢侈品。”

    这种状况令隆美尔焦急万分。为此,他怀着忧虑的心情去看望了德国空军驻法司令官雨果·斯比埃尔元帅。但斯比埃尔同样令他失望,这个戴着一只单片眼镜、有着肥大身躯的65岁老官僚冷冰冰地说:“事实上,敌人进攻的第一天,德国空军是帮不上忙的。虽然地勤人员已为飞行中队作好了准备,但那些飞行中队,包括飞行教练和学员,都停留在德国,要在敌人入侵后几天后,才能从德国本土赶来。”隆美尔对此叹息道:“这里的前景实在不妙。”

    几天以后,隆美尔在会见他在波茨坦学院的老友、当时正担任驻巴黎近郊地区陆军指挥官的格尔特·海斯上校时说:“一旦盟军登陆,如果迟至第四天我们还不能成功地把他们赶到海里去,那么他们的进攻就会取得成功。这毫无疑问。”

    初至诺曼底

    1944年1月10日,德军最高统帅部电话通知,希特勒同意隆美尔把敌人歼灭在海滩上的基本设想,为此授予隆美尔统率与英国隔海相望的法国海岸上所有部队的指挥权,任命他为西线B集团军司令。此时,西线总司令伦德施泰特已开始了长达五个星期的休假,从而使隆美尔完全摆脱了监督。

    在隆美尔看来,这是他又一次大展身手的好时机,想到自己可以支配百万大军,按自己的意图和英美军队对决一番,一种无以名状的感情不禁油然而生。

    1月15日,隆美尔命令各部队在海滩地区大范围地打下木桩、设置障碍,以防登陆艇靠近。同时,他又在沿海岸地区划出10公里宽的区域,改造成死亡地带。他把居住在这个区域里的法国和比利时人赶出家园,撤往他乡;接着又拆毁了各种建筑,因为它们挡住了大炮的射程。他指挥着部下在沿海地区拦海筑坝,把附近乡村变成了一片汪洋。为了设置这个防御带,隆美尔把西欧海岸折腾得面目全非。

    这时,一位海岸防御专家也赶来协助隆美尔。他就是海军中将弗雷德里希·卢格,一个无比快乐又自高自大的人,他是隆美尔的同乡。卢格早先曾组建了法国的海岸防御部队,继后又任驻意大利的海军最高长官。如今他成了隆美尔的海军随从参谋。

    在卢格的帮助下,隆美尔要求部下们在死亡地带临海区域的每一平方公里范围内埋下六万五千颗地雷,同时还要在内陆区为防备盟军空降埋设另一条地雷带,从而他的士兵将在法国埋下两亿颗地雷。隆美尔认为这是切实可行的。

    这个时候,隆美尔又恢复了很久以前才能见得到的那种精神状况。他的参谋人员和陆军指挥官们对他所特有的充沛精力深感惊讶。他总是在早晨8点前就离开司令部。经过意大利几个月的闲适生活之后,他开始锻炼身体,恢复体力。他以狩猎作为一种锻炼方式,时常穿过枫丹白露附近泥泞的田野,直到走得四肢酸痛、筋疲力尽,沿途打倒几只正从路上奔过的野兔或野猪。

    1月16日,隆美尔再次到英吉利海峡南面的法国海岸视察撒尔穆斯的第十五军团。驻守在这里的优势兵力是第八十一军,他们已埋设了25.3万枚地雷,第八十一军军长向隆美尔报告说:“撒尔穆斯要求每个工兵一天埋设10颗地雷。”

    “20颗。”隆美尔急忙命令道。

    对此,撒尔穆斯对隆美尔非常不满。因为他的士兵们握着铁镐和铁铲埋完一天地雷后,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进行真枪实弹的训练了。

    “战斗打响后,”撒尔穆斯抗议道,“我需要的是生气勃勃、训练有素的部队,而不是身体已搞垮了的废物。”

    隆美尔看了看他,不痛不痒地说:“显然你是不打算执行我的命令。”

    撒尔穆斯也采用隆美尔式的手法,他先嘲笑了这位陆军元帅一番,然后又低声下气地劝说:“你应该到各处去走走,这样,你很快就会发现不可能一下子把什么都做好。至少要花一年的功夫才能使你的计划生效。要是有人对你的做法不提任何意见,那他不是想向你讨好,就肯定是一头猪。”

    隆美尔先是对撒尔穆斯笑了一下,笑得非常难看,接着就是破口大骂,直到骂得自己嗓音嘶哑了才住口。双方一时陷入了沉默,撒尔穆斯面红耳赤地把隆美尔送上了车。

    当车子启动驶回枫丹白露时,隆美尔对着渐渐消失的撒尔穆斯的身影指了指,跟卢格说:“那个家伙大老粗一个,咒骂是他惟一懂得的语言。”

    此时,隆美尔已把他的防御要求作为正式文件下达给了各级指挥官。“主要的战线就在海滩上。”他坚决要求,在盟军的登陆艇靠拢海滩前,等待他们的必须是排成阵势的地雷和暗伏在水下的桩子与障碍物。海滩后面便是遍布地雷的死亡地带,步兵和大炮就在那里严阵以待。凡是会放枪的人都得上阵,甚至炊事连也不例外。在死亡地带等待着的应该是精锐的装甲师,它们的坦克和大炮均已挖壕固守、各就各位,随时可以用炮火轰击海滩。“我看我们一定能取得西线防御战的胜利,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事情安排好。”隆美尔认为。

    但是隆美尔并未取得支配装甲师的权力。由于此时德军正在苏联和意大利南部进行着殊死决战,装甲部队都已用到了前线上,目前法国仅剩下全国惟一的一个装甲后备队。伦德施泰特的主要坦克专家斯奇维彭堡·利奥·冯·吉尔将军正在对这个装甲部队作跨越全国围歼登陆之敌的军事训练。隆美尔与吉尔一见面,就与其产生了矛盾。他对吉尔把在苏联战场获得的丰富经验运用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的办法表示怀疑,而吉尔也对隆美尔处理装甲师的策略深为震惊,他认为隆美尔把装甲师像大炮一样固定在死亡地带后面,等于把装甲师摆设在商店的橱窗里作表演。两人各执己见,互相谴责。

    隆美尔的装甲部队正通过法国境内临时搭设的一座浮桥。1月22日起,隆美尔开始对较为边远的海岸线布列塔尼半岛进行第一次巡视。这是第七军团的防区,在第七军团司令部,指挥官弗雷德里奇·多尔曼将军就盟军可能进攻的地域与隆美尔进行了讨论。多尔曼将军当时62岁,人高马大,气派威武,他指挥第七军团已达四年之久。

    在讨论中,多尔曼试图引起隆美尔注意:盟军可能人侵诺曼底。因为诺曼底乡间的小片田野和层层密集的灌木丛很利于空降部队的军事行动。而且那里德军的防守力量单薄,各部队之间有92种不同型号的大炮,252种不同口径的炮弹,其中仅有170门威力强大的75毫米反坦克炮和68门88毫米大炮。在布列塔尼,一个德国师不得不防守250公里长的战线,而另一个师却要守着甚至更长的地段,达300公里之遥。但隆美尔认为盟军要进攻的不会是多尔曼的防区,而是多尔曼右翼的友军撒尔穆斯的第十五军团。隆美尔的主要根据是,盟军要选择更短的距离以到达德国的要害之地鲁尔地区,所以第十五军团的防区将是最佳位置。

    1月29日,隆美尔巡视到诺曼底。由于腰疾发作,他在那里只坚持了三天,巡视了狂风大作的海滩地区,驱车驶过卡昂、法莱、瑟堡以及圣·梅尔·艾格利斯等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市镇和乡村。

    在圣洛,隆美尔会见了指挥防御诺曼底地段的第八十四军军长埃里希·马尔克斯将军。这是一位坚忍不拔、精明强悍的指挥官,他是军事战略方面的权威,曾拟定总参谋部进攻苏联的原始计划,并在那次战役中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如今他安了一条木腿出现在诺曼底,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向在一次夜间空袭时杀害了他半家子人的英国人报仇雪恨。

    马尔克斯说话时充满乐观精神,但却因为没有把他拥有的全部力量投入到主要战线而受到隆美尔的斥责。隆美尔带着失望的心情说:“总的说来,在构筑防御工事方面,部队做得很不够,干得不出色。他们不知道这是火烧眉毛的至关重大的事。各处都有保留后备部队的倾向,这将导致海岸线整体防守必然薄弱的可怕后果。”

    隆美尔严厉地对诺曼底防御部队批评道:“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在这儿,许多人都过着舒适的生活,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想得很少。”“看来人们在和平的日子里都变得懒散怠惰、心满意足了。”

    经过苦心经营,隆美尔的海滩障碍终于出现在西北欧的海岸线上。其中有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呈四方体状的障碍物,有多层排列的楔形反坦克混凝土障碍,还有从用钢梁焊接起来的犬牙交错的捷克式环形筑垒阵地,以及其他不可名状、难以描述的障碍物。所有这些障碍物的用途均在于撕裂和刺穿盟军登陆艇的底部。

    美军土兵正在察看缴获的德军88毫米高射炮。在这段时期的每时每刻,隆美尔都在想着他的海滩防御工事。甚至到了每一个风景名胜区,不论他手下的参谋和随行人员如何劝说他去看一看,他都不予理睬。在充满了传说故事的圣·米歇尔山,大家正在抒发着幽古情怀,他却关注着那里的大片沙滩地带,认为那可能是理想的空降着陆场。当手下人指着修道院那带有神话色彩的尖顶让他看时,他带着一脸思考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我认为,从下面顺延至尖顶部分需要部署两个高炮连。”

    隆美尔的新任作战部长冯·坦贝尔霍夫上校曾经很气愤地说过:“我们的陆军元帅隆美尔一路上曾驶过许多纪念碑和优美的建筑物。但他总是专心致志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对其他的一切漠不关心,毫无兴趣,只有对目前的军事行动有用的场合例外。”由此,他想起在意大利比萨城时的情景,当参谋人员要求去看比萨斜塔时,隆美尔根本不理会,反而怒气冲冲地说:“比萨斜塔不是已经倾斜许多年了吗?”他挥了一下手,“开车走吧,战争打完了那塔还会照样歪斜着的。”

    一次,大家在圣马洛的一幢别墅里吃午饭,高斯给隆美尔看自己搞到的一个古董花瓶,这花瓶是塞夫勒驰名的瓷器厂生产的。隆美尔脸上顿时容光焕发:“瓷器!”说着他把脸转向梅斯,“梅斯,我们为什么不用陶瓷作地雷的外壳呢?”

    在此期间,隆美尔独出心裁地发明了各种新的防御技术。他建议用救火胶管的射流把笨重的木桩打人海滩下面。结果这个主意很奏效,木桩在三分钟内就能整根地被打到沙地下面,而用常规的打桩机则要花费四十五分钟。

    在设置障碍物的过程中,隆美尔不是命令把地雷紧紧地捆在障碍物上,就是要求在障碍物上插上锋利的“铁刺”和参差不齐的钢板,这样它们就像罐头刀那样可以把登陆艇的船身撕裂。

    为了克服地雷的短缺,隆美尔创造性把120万颗废炮弹派上了用场。他把这些废炮弹嵌在水泥障碍物上,上面安装了一块木板,作为临时触发器,一旦船只从旁经过,就会引起爆炸。为了把这些笨重的障碍物运到较远的海滩,他绘制了有关使用浮漂起重机、船只、马队以及滑车等技术的草图,并把设计图和使用方法印制出来分发给整个防区的指挥官们。

    为了克服其他物资的不足,他开办了生产水泥和四方体障碍物的工厂,修建了发电站,并带领大家重新开采矿山。

    在那些日子里,隆美尔的创业精神在西线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士气。

    渐渐地,那种赢得胜利的机会毕竟还存在的情绪在士兵当中传播开了。人们仿佛又看到了阿拉曼战役之前的隆美尔。

    索命鬼登门了

    1944年2月21日,年迈的伦德施泰特休假归来,隆美尔也可以休假10天了。

    22日,隆美尔乘坐着他的亨克尔飞机回到了巴伐利亚。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在过去的一星期里,他又一次视察了第十五军团和第七军团的防区,17日他观看了在巴黎的坦克专家吉尔组织的大规模演习。陆、海、空三军将领们的意见有着极大的分歧。马尔克斯将军摇摇摆摆地走到地图跟前,重重地敲着地图上标记的诺曼底海岸线坚持说,进攻必将在那里打响,而在布列塔尼,盟军很可能会相应地发起另外的进攻。二者的目标都在于夺取瑟堡的巨大港口。隆美尔也同样坚定地回答说,他的海军专家们排除了盟军在诺曼底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因为在靠近滩头的海底有许多暗礁。吉尔也把自己的计划向他们摊开,他的西线装甲群将作为后备队养息等待,以便在敌军登陆后的几天内,由他自己选择一块屠场与敌军作战。

    这些意见分歧,令隆美尔烦恼不已。但现在,暂时可以将它们放在一边了。

    此时,露西已迁到赫尔林根那幢宽敞明亮的别墅里了。隆美尔驱车沿着不算太长的、弯弯曲曲的车道驶抵住所。他还随身带了一条别人送给他的小狗,这条小狗刚刚一岁,名叫阿杰克斯。隆美尔对露西说,这是一条很好的看门狗。

    而露西也向隆美尔说: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来客是斯图加特市的市长卡尔·施特罗林。他是纳粹党的老党员,第一次大战时,他曾一度与隆美尔在同一部队服役,是个稳重踏实的知名人士。他身材高大,昂首挺胸。但隆美尔不知道的是,他是密谋推翻希特勒组织中的一员。隆美尔只是注意到他总神经质似的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却没有想到,他是把隆美尔推向死亡的第一个索命鬼。

    施特罗林从属于施道芬堡的密谋集团。克劳斯·冯‘施道芬堡,1907年出生于德国南部的一个著名伯爵世家,他的外曾祖父是抵抗拿破仑战争中的军事英雄之一格奈斯瑙,也是普鲁士陆军参谋总部的创始人之一,他的父亲曾做过伍尔登堡末代国王的枢密大臣。

    施道芬堡于1926年参加了陆军。1936年进入柏林陆军大学学习。这是一个英俊健壮的青年,才华横溢、好学不倦、头脑冷静,曾于1943年在突尼斯参加过隆美尔指挥的凯塞林山口战役。在德军服役过程中,逐渐滋生了反希特勒挽救德国的思想。但1943年4月在盟军的一次空袭中,不幸受了重伤,左眼被炸瞎,左手的两个指头和整个右手被炸掉,左耳和左膝也受了伤,但对暗杀希特勒的执著和无与伦比的才能使他成了一个密谋组织克莱骚集团的核心人物。

    1943年9月起,施道芬堡升任中校,担任陆军办公厅主任奥尔布里希特将军的参谋长,很快他就开始练习用他那只残缺的左手引爆英制炸弹。当年12月26日,他到“狼穴”参加会议时,皮包里就曾装有一颗定时炸弹,但由于希特勒过圣诞节取消了会议而遂心愿。

    为了在军人高层中发展成员,密谋集团很快就将目标锁定了几名元帅,隆美尔便是其中之一。施特罗林此次到隆美尔家中正是怀揣着这个使命来的。

    事实上,施特罗林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对隆美尔的试探工作。早在2月初,高斯将军告假飞往赫尔林根看望妻子时,作为市长的施特罗林就利用这种机会前来拜访。那时因为高斯的家已被炸毁,露西临时为他们夫妇提供了住处。趁此机会,施特罗林和高斯、露西长时间地讨论过政治问题。身染疾病、颓唐沮丧、在柏林遭到空袭后失去了一切的高斯不由得津津有昧地洗耳恭听。此间,施特罗林用戏票讨取露西的欢心,还不时吹捧她精明能干;为她在豪华的斯图加特旅馆提供免费住宅;让她乘坐官方轿车,并献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束。

    但隆美尔回来后,并没有给施特罗林太多的热情,因为他是回来和露西、曼弗雷德欢聚的,此外,还要训练小狗阿杰克斯。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待了施特罗林。

    施特罗林当着露西和曼弗雷德的面从箱子里取出一些文件来,接着就演戏般地、滔滔不绝地谈到希特勒政权犯下的种种罪行,谈到隆美尔有必要亲自插手“拯救德国”的伟业。这些话几乎都是证据确凿的,他所拿出的文件中有一份是为内务部准备的备忘录,其余的文件则真实地提供了纳粹的犯罪材料。他谈到纳粹分子对犹太人和在东方对其他民族的大屠杀,最后他说:“希特勒不死,我们大伙都得完蛋!”

    隆美尔一听到这话就站起来吼道:“施特罗林先生,要是你能在我年纪还小的儿子面前忍住不说这些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听到此话,施特罗林显得非常尴尬,不得不收拾起文件离开了隆美尔的家。

    施特罗林没能对隆美尔产生丝毫影响。而隆美尔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周,既没有对别人提起过施特罗林,也没有再见到他。但这件事,在后来却成隆美尔与密谋集团相勾结的一条罪证。

    3月3日晚些时候,隆美尔冒着漫天大雪回到了枫丹白露。他对这次假期感到非常愉快,空闲时,他给露西打电话,问那条狗生活得怎样。露西告诉他:“倘若最近这两天你能和我们一起外出散步,你会很高兴地看到你的阿杰克斯,它现在不离左右地跟着我们。如果没有你严厉的调教,我想它是不会像这样听话的。”

    希特勒的预见

    3月4日,希特勒的副官施蒙特带着一份文件来到枫丹白露。

    “元首对于在斯大林格勒被敌人俘虏或投靠敌人的某些将军的变节行为大为愤怒。”施蒙特向隆美尔解释,“这些将军组成了一个亲苏委员会,他们偷偷地给德军指挥官散发煽动信件,劝诫他们停止战斗,因为这场战争已毫无意义。”

    “现在,”施蒙特将文件寄给隆美尔,“我们要让元首放心,他信得过的那些陆军元帅们,都是忠贞不渝地支持他的。”

    隆美尔看到伦德施泰特已在施蒙特草拟的这份给希特勒的效忠宣言上签了名,同样也以平时那种龙飞凤舞的书法在旁边签了字。

    同日,希特勒在作战会议上发出了重要指示,这条指示立即由最高统帅部以电报的方式发送到了隆美尔的手中:“元首认为,敌人的进攻主要威胁着诺曼底和布列塔尼,因为该两地适宜建立滩头阵地。”为此,希特勒要求立即检查诺曼底的防御工事。

    事实上,这并不是希特勒的新观点。自2月中旬以来,希特勒已三番五次地宣称,英美的联合进攻一旦开始,诺曼底海岸将是他们的进攻目标,或许还有布列塔尼,而战略目标则是夺取瑟堡港。希特勒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已获得了来自土耳其英国大使馆的情报。那是由一个代号为“西塞罗”的党卫军特务组织搞到的,他们拍摄了盟军内部文件的微型胶卷。

    “英国人究竟为什么认为有必要把这一情报告知他们在土耳其的大使呢?”希特勒对这份情报也持有些许疑惑。同时,希特勒还获悉这次盟军进攻西欧的代号是“霸王行动计划”。但隆美尔并不知道希特勒凭什么下这样的结论。他早已否决了这个观点,但既然是元首这么说,他却无法反抗,只得去执行命令了。

    3月6日早晨8时,隆美尔动身前往遥远凄凉的塞纳湾。他觉得自己这次是一种傻瓜似的远行。他带着马尔克斯将军向驻守诺曼底的第七百一十一师和七百一十六师疾驰而去。他们一路巡视着海岸和大炮阵地,一直到达很远的奥恩,然后转至特鲁维尔。所到之处,满目都是滩头障碍。隆美尔感到基本满意,但接下来的一项试验则立即让他惶恐不安起来。

    士兵们用一艘缴获来的、重120吨的英军登陆艇做了一次穿越德军障碍物的小型演习。结果,这艘登陆艇犹如穿过一堆火柴棍那样把隆美尔的木桩障碍撞得粉碎。

    3月7日,隆美尔迅速地视察了剩下的地段。特鲁维尔东南的广大地区已是一片汪洋;在昆尼威尔,他看见一条8公里长的钢柱支架构成的障碍正封锁着海滩。隆美尔立即请马尔克斯向那里的部队转达他的祝贺。这在那几天里,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隆美尔的视察一直让他的部下们紧张不安,他凡事都要亲自过问,而且他的要求大多超出士兵们力所能及的范围。而一旦哪里的工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动辄就勃然大怒,常常吓得下级指挥官们惊惶失措。甚至每天早晨向他作汇报的头一个人必然要遭一顿臭骂已成了规律。

    隆美尔的视察队伍一路风尘仆仆,从诺曼底经由瑟堡半岛和布列塔尼一直转到拉·罗歇一基杨,这里是专门为隆美尔的B集团军建造的永久指挥所。

    这是一座位于塞纳河中游、风景如画的内陆村庄。塞纳河从这里环绕北去,一支高炮部队部署在这里,守卫着四周的山坡和峭壁。河谷里,一个坦克营正在演习。

    3月9日晚些时候,隆美尔抵达这里,依稀的暮色映衬着那座城堡的优美轮廓。在隆美尔设立过的指挥所当中,这里应该说是首屈一指的。它背靠陡峭的山岩,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半毁坏的、已有九百年历史的诺曼圆塔。

    隆美尔手下的工兵们在峭壁里炸开了几条隧道,可容纳20名参谋军官和隆美尔集团军参谋部的另外80名人员,丝毫不会受到空袭的干扰。

    随后的一星期,隆美尔曾两次驱车前往英吉利海峡岸边撒尔穆斯将军的第十五军团驻地。这时,防守在布列塔尼的第七军团向隆美尔提出建议,既然木桩不能阻挡登陆艇,那就应该在木桩上绑上反坦克地雷。隆美尔立即采纳了这个建议,并对第十五军团也发布了同样的命令。他再次告诫每一个人:务必对敌人跨越英吉利海峡的入侵有所防备。

    隆美尔曾一再指明这一点的重要性。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在指挥所的野外,春光给塞纳河谷染上了斑驳绚丽的色彩。隆美尔常常带着手下的军官们在花丛中散步,有时也出去打猎。每当隆美尔徘徊在富于浪漫情调的花园里,或是从两棵巨大的雪杉树那里沿河谷一路观赏他所喜爱的景致时,他往往不由得会讲起自己过去的生活。他给身旁的将军们讲起蒙特山、马其诺防线、席卷阿拉曼的进军,以及亚历山大城门等。

    或许隆美尔真的老了,据说只有心理苍老的人才喜欢不断地回忆起往事。

    但隆美尔的回忆只限在指挥所里,一来到前沿阵地,他就再次成为那名脾气暴躁、雷厉风行的陆军元帅。他使西线的将士们都认识到: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决不能三心二意,即使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也要坚决将盟军部队消灭在登陆之前的海滩上。虽然德军远远不能取得整场战争的胜利,但随着西线战事出现转机,形势将会对德国有利。

    “假如我们还能有几星期的时间用来加强防御,我们就能赢得这次战役的胜利,说不定可以决定整个战争的胜负。”隆美尔多次提到,“我们西线这里信心十足,能够打胜,但东线也必须坚守住才行。”

    3月中旬,希特勒派出一趟专列开到巴黎,把西线所有的陆、海军高级将领接到巴伐利亚。3月19日下午14时,隆美尔在伯格霍夫向元首报到,他发现希特勒这座著名的别墅四周已罩上了掩蔽网,山边放着烟幕发生器,以保护希特勒免遭空袭。那天只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伦德施泰特宣读了陆军元帅们签名的效忠宣言,然后煞有介事地将它呈交给希特勒。

    20日下午15时,希特勒在一座巴洛克式的城堡里向全体西线高级将领发表了一次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说。他再次断言盟军将进攻诺曼底和布列塔尼,而不是进攻更靠近英吉利海峡的其他地区。

    “显然,”希特勒激昂地说,“英美对西线的联合进攻即将到来。但以什么方式和在什么地方还不清楚,这暂时还无法推测。你们不要从他们船只的表面集结这一点出发,就认为他们将选择我们自挪威到比斯开湾这段漫长战线的某个特定地区发起进攻。这种船只的集中,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借助低能见度的掩护就可以转移和调动。那是欺骗我们的假象。最适于盟军登陆而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瑟堡和布雷斯特这两个海岸半岛。这两个地方有建立桥头堡的有利条件,因此非常诱人。一旦投入大批空军力量,就能逐步扩大桥头堡的地盘。”

    希特勒继续发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允许敌人的整个进攻行动持续几小时,最多不得超过几天。敌人一旦被打败,就决不会企图再发起第二次进攻。姑且不说他们遭受的重大损失,要组织另一次进攻起码也得几个月的时问。而且进攻失败对英美部队的士气来说,也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譬如,这将使罗斯福不能连任美国下一届总统。要是运气好,他会死在某个地方的监狱里。从另一方面看,英国人很快就会产生厌战情绪,而丘吉尔已是一个病魔缠身的老头,他的影响已江河日下,没有能力组织另一次新的军事行动。”

    “我们目前在欧洲拥有的四十五个师对东线来说是生死攸关的。一旦我们获得西线的胜利,就能把这些部队抽调到东线,彻底改变那里的局势。因此,这场战争的全部结果都取决于西线每一个人的战斗,同时也关系到第三帝国的命运!”

    隆美尔听了希特勒的这番演讲之后,不禁激动万分。他深深地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纳粹德国的整个未来几乎就取决于他能否赢得即将到来的这场战役,他私下对约德尔和希特勒说,他对挫败敌人的企图满怀信心。到四月底,整个海岸就能布满达到饱和程度的障碍物了,从而可以重创敌人的登陆艇,“依我所见,”隆美尔说,“在这些地段,敌人不会成功地把脚踏到旱地上。”

    接着,隆美尔又提出另一要求:西线所有的装甲和机械化部队必须归他指挥。希特勒对此表示同意加以考虑。他要隆美尔视察位于地中海和比斯开海岸的第十九及第一军团的海岸防御进展情况。但隆美尔的举动引起了伦德施泰特的极大不满,他觉得隆美尔的权力不断扩大后,自己留任西线总司令已经毫无意义。

    随后,希特勒派人找来伦德施泰特。伦德施泰特闷闷不乐地进去谈了五分钟就怒气冲冲地搭火车回到西线去了。“这有什么意思?”他临走时对旁边的人说,“元首不让我开口,我只好走。”但隆美尔却受到了款待,他脸上带着微笑和希特勒谈了半个钟头。在门外,希特勒的医生西奥·莫勒尔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等在旁边的坦贝尔霍夫说:“向你祝贺呀,如今你显然成了西线新任总司令的作战部长了。伦德施泰特只谈了五分钟,而你的头儿却谈了半个小时。”

    尽管如此,希特勒最终却仍然没有把伦德施泰特的职位交给隆美尔,因而搞得装甲部队的指挥权问题悬而未决。

    在此之后的五天里,隆美尔进一步巡视了荷兰和比利时。

    3月23日,隆美尔指示驻防荷兰的第八十八军:“你们所有的部队必须投入海岸线的防御。由于敌人拥有强大的艇上炮火和空中优势,你们不可能进行运动战。要阻止敌军在我们的堡垒和一系列据点的纵深处进行空降的可能,就必须事先用炮火粉碎敌人的空降部队,并动员当地人民协助构筑防御工事和障碍物。”他要求各部队在4月底以前一切都得准备就绪。隆美尔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在西线建立滩头阵地。”

    剩下最烦心的事情就是西线的装甲部队问题。隆美尔与其他将军为控制装甲师而进行的争夺愈演愈烈了。最高统帅部拒绝了希特勒3月20日口头的承诺,并相反地,不断把驻法国的装甲师调走,作为东线战役的战略预备队。一些权威人士对隆美尔把坦克置于海岸线后方的计划表示异议,这些人当中有希特勒的主要坦克顾问古德里安将军和第七集团军的多尔曼将军。而把反对意见叫得最凶的则是伦德施泰特的坦克专家斯奇维彭堡·冯·吉尔将军。

    3月29日,隆美尔在拉·罗歇一基扬再次与吉尔大吵一次。两人的谈话刚进行几分钟,隆美尔就发了火,立即冲着吉尔嚷道:“听着,我是个有经验的坦克指挥官。你我好像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不一致。”最后,隆美尔恶狠狠地甩给吉尔一句话:“我拒绝和你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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