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美尔-兵败诺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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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9日晚些时候,拜尔莱因指挥着李赫装甲师,迎着诺曼底天际一边的金色余辉,驾驶坦克滚滚驶向贝叶。他们怀着必胜的信念,把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在交火过程中,有一个军士站立了片刻,不顾震耳欲聋的炮弹爆炸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灌木丛上的白花儿,随即轻盈地跳上了一辆虎式坦克,几分钟后,那辆坦克即成了一团熊熊的烈火。在另一辆坦克中,一个年轻的中尉从炮塔里将他那金色卷发的脑袋探出来,朝空中狠狠地伸出拳头叫道:“就像这样,我们可以打它个稀烂。”这动作才做了一半,一块弹片切开了他的前额,坦克也顿时燃起火焰。

    等待并不存在的第二次进攻

    兴致勃勃的隆美尔在6月6日的早晨正想给露西举行一次值得纪念的生日庆祝活动,不想B集团军指挥所的斯派达尔告诉他的消息如一记重雷,立即把他劈倒在地。

    盟军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展开了对西线的进攻,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隆美尔挂断斯派达尔的电话,连话筒都没放,立即要求接线员接通希特勒的指挥部。焦急使他的声音已变了调,他几乎是狂吼着对接线员喊道:“快点,给我立即接通元首大本营!”

    从声音上判别,此时的隆美尔更像是一个满怀愤怒的暴徒。因此,女接线员显得磨磨蹭蹭的,她或许需要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以免将一个恶意的反政府者接到希特勒的指挥部去。

    “你这个混蛋姑娘,”隆美尔怒气冲冲地喊道,“我是隆美尔。赶快把电话给我接通。”女接线员吓得一愣,电话立即接通了。隆美尔简捷地汇报了西线的战局,并声明自己将立即返回法国前线,随即他挂断了电话,进屋去换军服。

    露西怔怔地看着隆美尔急匆匆地离家而去,感到不知所措。这是她的50岁生日,但整个事件仿佛是在看一场令人们交口称赞的电影,正当自己坐进了电影院,做好了各种准备,满怀着期待想好好地享受一番时,忽然传来通知:电影不演了。

    她惶惑地猜想着隆美尔此次回到法国会遇到的境况,目光落到了隆美尔为她专程从巴黎买来的那双鞋上。下意识地,她走过去,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开始试穿起来,但遗憾的是:那双鞋,自己根本就穿不进去。

    到6月6日的上午,盟军已在西线登陆的消息不再是一个秘密。英国的广播电台已在上午9时许向全球宣告了这一消息。“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下,”广播这样报导,“由强大空军支援的盟军海陆军部队已于今天早晨在法国海岸开始登陆。”

    而在这个时候,盟军的登陆部队已经开始在诺曼底海岸集结。他们的舰只在离海岸不远的海面上曾顶风停泊了很长时间,以等待海潮变换之后开始进攻。而一些率先乘小艇偷渡上岸的盟军突击队和工兵已在天刚亮时就把隆美尔的部分海滩障碍物炸毁了。

    时机来临后,第一批盟军步兵迅速地冲到了海滩上,未过五分钟,他们的第一批坦克也同时开上了浅滩的斜坡。那些突击部队则开始利用喷火器和炸药向残存的沿海地堡发起攻击,遇有悬崖峭壁的地方,他们就利用绳梯攀登上去。

    盟国空军的狂轰滥炸和海军的猛烈炮击在隆美尔设置的地雷场和死亡地带之间很快就撕开了很大的缺口。由于隆美尔原本设想盟军是在海水涨潮时发起进攻,所以他所设置的障碍很多都已在海水低落时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盟军的坦克在障碍区出现之前就已开上了海滩,然后摧枯拉朽般地撞倒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木桩。

    直到此时,德军还是没有发起反冲锋。甚至防守在海岸附近的三个德军装甲师,也一个都没有采取应有的行动。备受隆美尔重视的弗希丁格将军不在他指挥的第二十一装甲师里,他到巴黎去了。这支部队本来可以在两小时以内从卡昂开上前线,而实际上,从早晨4点开始,该师就在跃跃欲试,可斯派达尔无视马尔克斯疯狂的请求,一直不把这支部队派上去。这一来就耽误了数小时的时间。

    无论伦德施泰特还是最高统帅部的约德尔将军,谁也没有插手干预此事。因为各级指挥官都不敢确定盟军正在发起的是真正的进攻,而不是欺骗行动。

    “这还不是主要的进攻,主要进攻往后将在第十五军团那里展开。”这是上下一致默认的观点。甚至约德尔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拒绝把最高统帅部的装甲预备部队开往诺曼底。而在此时,急欲投入战斗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占据着离诺曼底最近的地理位置,可没有命令,他们无法行动。

    而远离战场的隆美尔,直到中午时分,才刚刚开出斯图加特市。下午4时55分,他抵达了兰斯。在那里,隆美尔向指挥所电话询问了战事的进展情况。斯派达尔以一种大势已去的口气回答说:盟军已把大西洋壁垒撕开了一条30多公里长的裂口,英军有七个师已进入了诺曼底。卡昂四周也已有两个英军空降师部队,另外还有两个美军空降师则进入了瑟堡半岛。

    经过10多个小时的耽搁,最高统帅部终于同意把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投入反冲锋,但第十二党卫装甲师最快也要在次日早晨才能到达战区,而李赫装甲师则要在6月8日才能赶到。

    “这里是一场大规模的进攻,”斯派达尔报告说,“但也不能排除在别的地方还会有另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

    “那我们的反攻有什么进展?”隆美尔显得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斯派达尔。

    “还没有,第二十一装甲师正在等着进一步的增援。”斯派达尔说。

    “马上进攻!”隆美尔生气地喊道,“不要等什么进一步的增援,这个师必须马上投入反攻!”

    进攻的命令下达后,最高兴的当然是第七军团的马尔克斯将军,他亲自站在敞篷轿车里,从卡昂西北率领第二十一装甲师的进攻部队投入了战斗。经过一番冲杀,德军的六辆坦克从进攻的英军部队中间冲开了一条狭窄的走廊,一直冲了下去。到此时,隆美尔布置的死亡地带还有一条3公里多的地段屹然不动,战斗正在那里进行。

    但混乱的战场已使德军的坦克部队互相失去了联络。下午19时20分,数百架盟军飞机临空低飞,在装甲师的后方投下了成千上万的降落伞,吓得刚从巴黎回来的弗希丁格一下子不知所措,竟突然下令取消了这次进攻。

    事实上,这些降落伞只是盟军错投了的给养物资。弗希丁格的错误判断,再次耽搁了德军的反攻。正如伦德施泰特的一名参谋所说的,西线的反攻“还只是狗屎一堆。弗希丁格望风而逃,溜之大吉了。”

    6月6日夜里22时,隆美尔的小车终于在B集团军指挥所门前戛然停下。这位陆军元帅安详自如地从车上走了下来,板着一副面孔,本来他想借着去见希特勒的机会给露西举行一次盛大生日庆祝会,结果庆祝会没有举行成,而希特勒他也没见到。

    可艾森豪威尔却利用这一段时间已在诺曼底海岸200平方公里的阵地上布下了十五万五千人的部队。虽然隆美尔的部队已使他们遭受了一万多人的伤亡,但结论是不可怀疑的:盟军的此次进攻显然已经成功。

    隆美尔赶到时为时已晚,而更为不幸的是,隆美尔抵达指挥所后,立即被一种上下一致的观点所包围:“在英吉利海峡可能还有另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因为此时多佛尔完全笼罩在一片烟幕的后面。”

    为了等待这个“熬人的第二次进攻”,从而打乱了隆美尔在未来五个星期内的战略部署。

    6月6日至7日夜问,隆美尔几乎一直在竭力弄清楚诺曼底的真实情况。但盟军却在想尽各种办法干扰德军的无线电,甚至许多德军的电话线也都被切断了。隆美尔设法接通了第七军团的电话,他向马克斯·贝姆塞尔吼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必须阻止敌人进一步获得立足点。”他同样设法命令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二党卫装甲师,指示他们第二天清晨要干的头一件事就是发起反攻,务必在8点前后开始,并由狄特里希的第一党卫装甲军担任进攻的全面指挥。

    但弗希丁格的第二十一装甲师这时只有七十辆坦克还可以运动。第十二党卫装甲师一路上遭到盟军飞机的猛烈轰炸,在这支部队到达之前,时间已是早晨9时30分了。而狄特里希也铸成了大错,他一再推迟反攻时间,最后把行动推迟到夜间进行。

    6月7日将近中午时,隆美尔给在伯格霍夫与希特勒呆在一起的约德尔将军打电话,正式抱怨缺乏德军空军和海军的支援。同时,他还意味深长地警告约德尔说:“我总的认为,我们必须估计到敌人将在别的地方发起重点进攻。”

    尽管如此,希特勒的参谋部仍在抱着乐观态度。希特勒相信西线装甲群将在第二天发动决定性的反攻。他和隆美尔一样,认为整个局势还是有利的,他充满信心,预料反攻将取得成功。

    此时,德国举国上下都在关注着西线的战事,人人都对隆美尔的才干深表信赖,他们记起6月5日希特勒那个信心十足的预言:“敌人今年的进攻将在最有意义的一块地方遭到彻底的失败。”德国人民似乎突然明白了希特勒在别处的忍让,以为他就是为了把一切都集中在西线的胜利上面。

    “我们终于明白事情的真相了,这是决定性的时刻。我们现在知道这一切没有徒劳,我们还没有完蛋。”仿佛人们的情绪完全变了。

    这种情绪恐怕除了隆美尔外已感染了B集团军指挥所里的每一个人,参谋长斯派达尔尤其如此。夜里,他们全体睡在峭壁中的防空壕里,异常镇静地面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每天早晨,一遇上隆美尔动身到战场上去,参谋们便跑到乒乓球室里,斯派达尔和卢格等人展开激烈的对打比赛。如果不是斯派达尔偶尔被叫到电话跟前去,他们几乎已把盟军的进攻忘得一干二净了。

    隆美尔从不参加他们的游戏。像在非洲一样,一股同样不知疲倦的活力推动着他奔赴战场,促使他“密切注视事件的发展”,深入到部队各处,计算着散兵坑能容纳几个掷弹手,什么地方需要炮火支援,什么地方该投入增援部队和给养物资。

    隆美尔充满了信心,在战场上大步行走。他有时和装甲群指挥官吉尔在一起,有时又在党卫队的将军塞普·狄特里希那里。

    通过观察,隆美尔发现盟军的士兵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为二十二或二十三岁。而他手下的步兵师平均年龄为三十五至三十七岁。只有精锐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和李赫装甲师士兵的年龄与盟军部队的相仿。与阿拉曼战役一样,敌方投入战斗的装备和弹药远非德军所能相比。为了征服海水淹没的地段,盟军使用了两栖坦克,为对付埋有地雷的死亡地带,他们配备了前面装有滚筒、以链条扫雷的特制坦克。更为野蛮的是,他们甚至把一群群“被解放”了的法国牛赶在前面通过地雷区,盟军的防御地图比隆美尔自己的还要详细。在兵力方面,他们有侦察机配合指示目标,还有可以从远处使用全部炮火向桥头堡阵地轰击的战舰以及大批的空军。

    6月8日,隆美尔再次驱车到吉尔将军那里远视,只见数千架敌机在天空飞行,声音震耳欲聋。在光天化日之下,英军甚至一个连的兵力都敢向桥头堡阵地100公里的范围内进攻。德军的无线电通讯已经接近于全部中断,吉尔将军的无线电卡车损失了3/4,狄特里希的二十组收发报机也只剩下四组在工作。虽然隆美尔一直坚持着每天都驱车赶到前面一个又一个的指挥所亲自控制战局,但他乘起车来已远不像以前那样安全可靠了。

    此时,德军的指挥机构显得重叠而又混乱。每一个装甲师的指挥官不得不竭力辨明一大堆互相矛盾的命令,这些命令有的来自最高统帅部,有的来自伦德施泰特或隆美尔,还有的来自第七军团的多尔曼以及西线装甲群的吉尔或第一党卫装甲军的狄特里希。

    李赫装甲师已经赶到了,但在近200公里长的路上曾遭到多次空袭,损失了85辆装甲车、5辆坦克、123辆卡车,其中包括80辆油罐车。该师此刻正在塞纳河畔卡昂以西20公里的一座村庄里休整。

    但负责指挥装甲师进攻的那位狄特里希却远远不能让隆美尔感到满意。当隆美尔于早晨8时许与第七军团通话时,他们告诉他,狄特里希还没有回过神来,要在上午的晚些时候才进行反攻。“贝叶已被敌人攻占,但卡朗坦仍然在我们手中。”卡朗坦是瑟堡岛防御的要害。狄特里希计划从北面打到海岸去。隆美尔怒气冲冲地告诉狄特里希说:“第一党卫装甲军要尽可能快地行动,三个装甲师全用上,主要力量放在左侧。”

    当天下午,隆美尔亲自赶到狄特里希的指挥所,这时才发现不管是谁,指挥起三个装甲师来也不是很容易的。一千架盟军的滑翔机正好在第二十一装甲师进攻的路上降落,机上跳出数以千计的伞兵部队消灭了弗希丁格的步兵增援部队。到黄昏时,他仅剩下55辆坦克。狄特里希告诉隆美尔,盟军拥有能在3500米范围内开火的坦克。隆美尔于是派出了一支由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各一半兵力组成的战斗组,转到西北方向,企图重新占领贝叶,可是他们正好落入盟军大炮的射程范围,重新组织这次进攻又浪费了许多小时。

    同时,吉尔对隆美尔分散装甲师兵力的作法大为不满。“这样一来,正要打出去的拳头又松开了。”他说。到下午5时许,诺曼底英美部队占领的大块桥头堡阵地即将连成一片。

    6月8日夜里,隆美尔和伦德施泰特的参谋们大睁着两眼注视着他们面临的战略危机。而在这时,防守在诺曼底的第七军团却刚刚得到了两份至关重要的美军秘密文件。这两份文件都是在贝叶西北“奥马哈”海滩登陆的美军第一师那里得到的。

    当时,由于海上的狂风恶浪和强大的德军防御力量,美军第一师遭受了重大损失,他们显然对隆美尔部署在该地的增援步兵师一无所知。美军的许多两栖坦克无法推进,而那些根本动弹不了的登陆艇也被德军的机关枪火力压住。在一艘漂到岸边的破船上,德军发现了美军第七军的全部作战命令。继这一重要发现之后,一支德军工兵营在重新夺占海岸边的一座村庄时,从被打死的一名年轻美军军官的公文包里又发现了一百页的美军第五军作战命令。

    对于这些美军文件的仔细研究,使德军知道了艾森豪威尔的许多计划。譬如,由于把部队投入这样大规模的进攻,使得他们不可能在英国本土保留用于第二次进攻的部队。

    但是,防守在诺曼底的第七军团参谋长马克斯·贝姆塞尔或许没有勇气提前公布这个消息,他接连几天研究讨论了这些文件,接下来却仅仅从其中摘录了一些简短的不连贯信息用电话通知了隆美尔的参谋部。贝姆塞尔的这种作法无疑再一次消灭了隆美尔纠正自己错误判断的机会。“这些条理不清的消息太不明确了。”甚至连隆美尔的情报官员也这样说。

    当然,如果隆美尔不是让他周围那些几乎达成共识的、盟军将会发起第二次进攻的观点所包围,他会清楚地认识到:即便没有缴获这些文件,艾森豪威尔即将进攻瑟堡的意图也是再明了不过的。如果瑟堡落入盟军手中,德军必然遭殃。一旦攻占瑟堡,盟军就不必再从海滩上运送士兵和机器装备,这样做既迟缓而又危险,他们可以通过瑟堡这座主要的深水港口迅速把大量的兵员送上岸。欧洲大陆顿时就会涌现出盟军的大量部队。

    正因为如此,远离那种盟军将进行第二次大规模进攻论调的希特勒在几天内连续向西线指挥部发布命令:准备在瑟堡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围攻战。

    同时,最高统帅部也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应该把第十五军团的剩余部队全部开上去投入战斗。6月8日晚,最高统帅部给西线总司令伦德施泰特打电话,要求他通知隆美尔“必须决定是否能用他手头的部队在今天晚上取得一次巨大的成功”,但伦德施泰特认为这不可能办到,德军应该毫不犹豫地从别的战线抽调部队来进一步充实力量,而不是调用第十五军团的力量。

    那天深夜,隆美尔刚回来,斯派达尔就把伦德施泰特的意见转达了隆美尔。最高统帅部又来插手干预使隆美尔感到很恼火。他给约德尔打了电话:“我的意图是把主力用于左翼,将敌人两个庞大的集结群分成两块,”他说,“明天之前我们还不能进攻。敌人正企图打开一条通向瑟堡的缺口……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把两块主要桥头阵地合拢。”

    但伯格霍夫电话线的另一头传来了不同意的声音。约德尔坚持认为:“我认为没有必要担心西线会有第二次进攻。”

    顽固的隆美尔对这位将军的看法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气愤:“我可以指出,迄今为止,敌人只投人了两个集团军中的一个,这正是为什么我们不能从第十五军团防区抽调部队的原因所在,当然也不能从加莱抽调部队。”

    约德尔镇静地重复说:“不会再有第二次进攻了。”

    隆美尔未置可否,随即挂断了电话。他同样放弃了约德尔送给他的改变自己错误判断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他的周围正在被一群反希特勒的密谋分子控制着,这些密谋分子们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凭空捏造了大量的假情报,当然,这里也包括一部分是盟军有意编造的。

    盟军在欺骗计划中编造出来的巴顿指挥的“美军第一集团军”,经过在德军中控制着情报部门的密谋人员们的进一步添枝加叶,已变成不仅十分真实而且规模可怕。此外,他们在美军第一集团军之外,还为盟军编造了英美、加拿大联合部队。后来,他们又在向隆美尔提供的秘密总结报告中说:“在英国南部集结的将近六十个大编队,迄今为止最多动用了十到十二个师,包括卷入这次军事行动的一些空降部队。”从而使隆美尔得出结论,盟军必定在计划另外一次进攻,因为直到现在,“已知的属于美军第一集团军的那些师一个都尚未露面”。

    节节败退

    正是由于各级指挥机构从对盟军的进攻意图认识不一,所以在这段时期里,德军的作战行动一直混乱不堪,彼此之间毫无协作可言。在七零八落设置着障碍物的原野上,各级部队进行着各种类型的阻击战。

    6月9日晚些时候,拜尔莱因指挥着李赫装甲师,迎着诺曼底天际一边的金色余辉,驾驶坦克滚滚驶向贝叶。他们怀着必胜的信念,把生死置之度外。

    死亡像即将来临的黑夜一样威胁着每一个人,但没有人因此而放弃战斗。他们挽起衬衣袖子,穿着黑色军裤,腮帮上留着几天没刮的短须,在高温炉般的坦克里汗流浃背。

    英军装甲部队此时正在向内陆方向一步步推进。拜尔莱因命令部下向英军连续发起攻击。马达怒吼,履带发出可怕的撞击声,豹式和“虎”式坦克碾过狭窄的街道,越过一辆辆坦克残骸,一直驶进了三百米外的树林。林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密集的灌木丛夹杂着几棵高大的树木。就在这时,只听得“各就各位!”然后是“关上舱盖!”的喊声。坦克指挥官们仅能从小小的、拳头般大的窥视孔里看见正前方,耳里除了炮弹的爆炸声外什么也听不到。

    当他们再次驶出林子冲入开阔地带时,离敌人最近的坦克只有50米远,坦克手的耳机突然响起来,从坦克指挥官的豹式坦克传来了开火的命令。于是,一辆丘吉尔式坦克顿时被击中起火。由于处在近距离范围内,双方都用穿甲弹互相射击。这时,德军的坦克手发现他们的左翼和右翼还有更多的盟军坦克正在向他们涌过来。

    在拼搏中,不断有坦克燃烧起火,不断有人在痛苦中死去。渐渐地,德军无以力敌,他们找不到后援,而英军的坦克却越聚越多。

    德军不得不放弃这场战斗,英军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6月9日的整个下午,隆美尔一直呆在第七军团的指挥所里。他不由得忧心如焚。不久前,他刚刚接到了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的突然警告,比利时10日早晨有可能要遭到进攻,为此,希特勒命令将拥有两万一千名兵员的实力雄厚的第一党卫装甲师立即开往比利时去对付可能面临的威胁。

    这样,隆美尔已在一条假情报中失去了一支强大的支援力量。

    随后,隆美尔又获知:美国军队正在杀出他们的桥头堡阵地,准备挥戈西向,跨过瑟堡半岛。

    于是,隆美尔立即指示多尔曼:“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一定要阻止敌人推进到瑟堡。”

    为了对付瑟堡半岛面临的威胁,隆美尔企图调集一部分精锐部队,但由于缺少运输车辆和燃料,再加上敌机的空袭,从而大大延迟了部队的运动。结果迫使他在6月9日下午不得不做出另外的决定:“首先我们必须守住防线……等所有部队准备就绪后再开始反攻。”

    6月10日早晨,隆美尔再次驱车亲赴诺曼底。这是一次典型的危险之旅,盟军的空袭异常频繁,他不得不接连30次跳出小车找掩蔽物卧倒。即使这样,他也根本无法到达狄特里希的驻地,几乎所有的道路都已被盟军的空中力量所封锁。为了讨论看来十分迫切的进攻计划,隆美尔只好在当天下午来到吉尔的装甲群指挥所,它位于卡昂以南30多公里处的一座果园里,那里是濒临前线但至少盟军炮火还打不到的最佳地方。在吉尔的指挥车上,他们一道研究了铺在桌子上的地图。狄特里希的装甲部队按计划应在下午向北进攻,然而盟军的进攻却一整天都在逐渐加强,他们已被赶回了防线一带。

    吉尔告诉隆美尔,他的部队现在缺少汽油和弹药,而戈林承诺要送来的奈比尔威费火箭旅和高炮部队至今尚未到达。目前,盟军的空军正在摧毁村庄,炸掉桥梁,扫射公路,可是德国空军却连影子也见不到。

    两人研究了很久,最后决定:“鉴于目前的严峻形势,德军将暂时不发起进攻。”

    当天晚上,隆美尔回到自己的指挥所,他给在伯格霍夫的约德尔打了电话谈到即将出现的灾难。“我建议你从最高统帅部里派几位先生来亲自看一看。”他最后对满怀着信心的约德尔说。

    “敌军的空中优势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隆美尔认为,“另一次进攻有可能很快在其他地方开始。不过,关于这一点,现在简直找不出任何头绪。”

    在盟军开始进攻后的第四天,隆美尔从心理上已经决定放弃这场战斗。

    而此时他那位冷淡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却正在做着另外的打算。那天下午,就在隆美尔前往吉尔将军处的时候,斯派达尔已经拉开了一点假面具。他在指挥所里一边和其他参谋们坐着品茶,一边向他们隐隐透露自己正在策划反希特勒的活动。但他没有明确说明自己曾在两星期前与施特罗林市长等人会晤准备利用隆美尔强行取代希特勒的计划。

    而且直到此时,斯派达尔也没有向隆美尔提及这个计划。他做事一贯小心谨慎,但他正准备在可能发生的革命中利用隆美尔。同时,他还不断地在隆美尔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他与已加入密谋组织的高官们会面,以使知情人产生隆美尔正在和密谋分子接触的假象。

    隆美尔正在被斯派达尔蒙在鼓里,他现在的头脑中还来不及辨别斯派达尔的言行,西线战事是他惟一关注的目标。他发现自己当前正明显地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里,西线局势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

    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进一步加深了隆美尔的悲观态度。6月11日早些时候,卡昂传来消息说,前一天,就在吉尔和隆美尔一起走出吉尔的指挥车后一小时,一架美军轰炸机袭击了这辆指挥车,装甲群的参谋人员全部丧生。

    获得此消息后,隆美尔和斯派达尔走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两人从拉·罗歇一基扬的指挥所到巴黎去看望西线总司令冯·伦德施泰特。

    这次会面的结果是伦德施泰特向希特勒发出一封哀鸣电报,电文警告说,如果他们不能迅速建立一条稳固的战线,局势将可能迫使最高当局“采取基本决策”。隆美尔也就不断恶化的局势向最高统帅部总司令凯特尔起草了一份措辞激烈的电文,并在第二天立即把它发了出去。他特别要求凯特尔提请希特勒注意这份电报。此时的隆美尔,头脑中一直萦绕着这样一个念头:当前的西线战事,正在重蹈阿拉曼的覆辙。

    趁着到巴黎的机会,斯派达尔跑到伦德施泰特的参谋长勃鲁门特里特将军的办公室里逗留了一会。两个人就希特勒下令死守诺曼底僵死战线的愚蠢举动窃窃私语了好一阵,还谈到有必要和敌方达成某种交易。斯派达尔第一次告诉勃鲁门特里特:德国有一帮人正在组织起来向元首提出抗议。斯派达尔列举了陆军元帅埃尔温·冯·维茨勒本、路德维希·贝克将军和卡尔·戈台勒市长。他还说,倘有必要,他们将强迫希特勒就范。但关于暗杀,他却只字未提,仅说要正式向希特勒陈述意见。

    在从巴黎返回的路上,斯派达尔又将他的想法婉转地向隆美尔提起了。当然,斯派达尔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他知道隆美尔反对什么,赞成什么,他更多的是向隆美尔谈了自己对希特勒某些做法的反对意见,其中包括纳粹搞集体大屠杀的暴行,但他仍然没有提到暗杀以及自己的身份。

    受斯派达尔的影响,隆美尔在当天晚上心神不安地在指挥所的院子里散了好几圈步,他跟身边的卢格海军上将说,他认为“对目前局势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西线单方面的投降。但话音刚落,他又立即排除了这个看法。过了一会,他转而又提出了一个相反的观点:“我们的实力地位仍然很强。希特勒常说,他也不知道我们的结局究竟如何,可是他绝对相信最终一切都会好的。”又过了一会,隆美尔又转而提到纳粹的头头们,说他们参与了种族“大屠杀”,双手都不干净,并评论说:“我打仗却一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干干净净的。”

    很明显,6月11日的夜晚是隆美尔心情十分矛盾的一个夜晚。

    就在同一天夜里,诺曼底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德军放弃了通向整个瑟堡半岛的重镇——卡朗坦。

    马尔克斯对这次挫折尤感震惊。6月12日早晨,他满怀着忧愤驱车前往卡朗坦战场。一小时后,由于盟军一阵猛烈的空袭,而他的木腿又使他不能迅速钻出小车躲避,最终他在一条沟渠里被炸得粉身碎骨。

    得此消息,隆美尔忧心忡忡地说:“战斗对我们很为不利,主要是因为敌方占有空中优势并拥有海军大炮,我们在空中只能出动三百到五百架次飞机去对付他们的两千七百架次。现在是该轮到政治起作用的时候了。我们等待着几天之内另一次或许更为沉重的打击从其他地方降临到我们头上。两个世界强国长期积蓄的力量正在对我们产生效果。这一切很快就会完结了。”隆美尔希望希特勒能以政治方法同西方妥协,以结束当前的战争。

    但想法归想法,作为军人,隆美尔仍是敬业的。当天,他又开赴前线,去巡视施维林指挥的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他提出警告说,要注意英吉利海峡的东面地区,盟军很可能会发动新的进攻。

    但这个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的指挥官,尽管曾经与隆美尔在非洲并肩作战过,此时却已和斯派达尔一样,对柏林的反希特勒主谋贝克将军顶礼膜拜,自己也成了反对希特勒组织的密谋分子。

    在盟军进攻诺曼底那天,施维林和他的参谋们为自己没有被派往战场大大松了口气,但他们的兴奋还没有停留几天,在盟军发起全面进攻后,他们又被调到诺曼底来了。在施维林驱车途经隆美尔的指挥所时,他曾在附近的林子里稍事停留,并向他的秘书口授了一份有关德国局势的备忘录。他认为德国的局势已无指望,建议改朝换代,并暗示他的第一百一十六装甲师只效忠他本人。随后,他很快就和斯派达尔取得了联系。斯派达尔告诉施维林,该师要留作推翻希特勒政权时使用。但隆美尔对这些一无所知。

    6月12日早晨10时,隆美尔再次给在伯格霍夫的凯特尔元帅打电话,重谈西线局势的黯淡前景。凯特尔安抚他说:“我已向元首汇报了。你将得到从东线调来的两个装甲师。”这两个精锐师是第九和第十党卫装甲师。

    与此同时,希特勒命令隆美尔向诺曼底东端展开反攻,逐步收拾那里的英军。隆美尔虽然口头答应了,但他私下里觉得西端才有更大的机会,他要把装甲部队用在相对缺少战争经验的美军身上,准备在他们赶到瑟堡半岛之前狠狠地给他们一击。

    但在6月13日,德军已无力攻占通向瑟堡的重镇卡朗坦,于是隆美尔面临着困难的选择,他究竟应该把现有的部队用于诺曼底战线的西头保护“瑟堡要塞”呢,还是调去阻止美军大规模向法国南部的突破?他本人无疑认为后者更为迫切。

    6月15日下午,隆美尔向勃鲁门特里特将军谈到此事时强调说,沿瑟堡半岛北撤,或许可以延阻敌人向瑟堡的推进,虽然这样将消耗德军部队的有生力量,从而可能会导致没有足够的兵力长时间守住这个港口。

    6月16日早晨,斯派达尔在隆美尔的授意下,给第七军团的马克斯·贝姆塞尔打电话告诉他开始部分地向北撤退。隆美尔为此解释说:“现在是该大胆采取决定的时候了。要是还在举棋不定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但行动刚开始没多久,希特勒就得知了,他立即传令:不准沿瑟堡半岛后撤。斯派达尔把这个命令扣压了一小时,此时撤退事实上已经开始。策略的千变万化在第七军团造成了一片可怕的混乱。隆美尔行使自己的权力,准许多尔曼将军从半岛上调出一部分军队协助封锁美军向西部的突破。

    此刻,隆美尔认为西部的危机已到达顶点。“上头是否意识到这严重的局势,实在值得怀疑,而他们是否已有了适当的结论,也不得而知。”为此,他一再请求最高统帅部派人到诺曼底来亲自看看。那天,他在战场上作了一番令人心烦的视察后认为:“又到了前线,局势丝毫没有好转。必须作好最坏的准备。所有的士兵,包括党卫队和陆军,正在以从未有过的勇敢在舍命死战,然而力量的平衡都对我们愈来愈不利。”

    那天夜里,隆美尔神情沮丧、沉思默默地又在指挥所的院子里散起步来。他已经从内心里承认,这场战争中,德国已经失败了。

    如今,第七军团已日益力不从心,而第十五军团却仍然死守在加莱地区,等待着盟军的另一次进攻。倘若隆美尔和伦德施泰特没有受到“巴顿将军的集团军”随时可能进攻英吉利海峡这条假情报的干扰,他们将会何等轻而易举地做出决定。他们可以从第十五军团调出步兵前往诺曼底,还可以把单纯担任防守的装甲师拉出来投入大规模的反攻。

    可柏林已被反希特勒密谋分子控制的情报机构仍旧死抱着这样的观点:巴顿要直接通过英吉利海峡发动“致命的左直拳似的快速进攻”。德国空军激烈地反对这一观点,并指出敌人已经把所有可用的战术空军中队投入了诺曼底。伦德施泰特的情报官也认为盟军最优秀的野战师已全部出现在诺曼底了。但柏林情报机构仍然固执己见,毫不动摇,他们估计巴顿的部队有二十五个师。

    伦德施泰特的作战部长波多·齐姆曼建议:“我们要以极大的勇气公正地对待这个问题,如果需要,应从更远的地区多调些部队来。”

    这个提议立即引起隆美尔指挥所里的大声抗议。斯派达尔的情报官愤怒地说:“听说现在有一种意见正占上风,认为我们应该毫不迟缓地把所有可用的部队调上去,因为8月以前不可能发生第二次进攻。谁这样说?”

    6月16日,天空中乌云低垂,下起了毛毛细雨。西线的战斗仍在继续,对德国越来越不利的局势令每一个德国军官都在思索:这种局面到底还能维持多久?

    希特勒亲临前线

    隆美尔多次要求最高统帅部派人到西线亲眼看一看那里的情况,结果最高统帅部没有人来,而希特勒却亲自跑到前方来了。

    6月17日早晨9点,希特勒飞临法国,在距诺曼底约500公里处苏瓦松附近他的专用指挥所里等着伦德施泰特、隆美尔和他们的两位参谋长。

    为了迎接希特勒的到来,那间指挥所经过了精心的伪装,工作室里也装饰一新,并铺上了地毯。希特勒坐在矮木凳上,仔细地观察着这几位陆军元帅的表情,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副金边眼镜,偶尔从左手握着的一把彩色铅笔里挑出一支在地图上作着标记。

    隆美尔首先向希特勒汇报了西线的战况,他毫不隐讳地全盘托出了自己的看法:步兵师犹如沙漠骄阳之下的白雪一样正在消融化尽,而给养物资和增援部队却不见踪影。他再次指出了盟军的空袭和海军的炮击给德国部队造成的影响,同时他也说明,现在活在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像魔鬼一样”地战斗,他手下那些十七八岁的士兵和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小老虎一般”地坚持着。隆美尔说,而蒙哥马利则一如以往在北非那样,在诺曼底使用了同样残酷的手段:继饱和轰炸之后而来的是各种兵器和装甲车辆的无情屠杀。

    接着伦德施泰特同样以低沉的论调请求希特勒毫无保留地放弃整个瑟堡半岛代价高昂而又僵死的防线,让德军有秩序地撤人港口和要塞。

    在美军看管下的德意军队士兵若无其事地打着扑克。无奈,希特勒不得不采取现实主义的果断措施,他没有争辩就同意了伦德施泰特的请求。但他知道,这样就不可避免地让美国人把瑟堡半岛完全分割。不过他还是命令北方战斗群要缓缓朝北移动,撤回要塞时必须为每一寸土地而战,并指示隆美尔为瑟堡任命一位“特别能干”的指挥官,要“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要塞,若有可能,就坚持到7月中期。”

    为了进一步给西线的这些元帅们增加信心,希特勒请来V型武器部队的指挥官在苏瓦松当着大家的面向他汇报近期的情况。当然,希特勒之所以这么做,也跟隆美尔几星期来一直要求尽早向伦敦发射V型武器有关。听了这个汇报,隆美尔才知道,在过去的几天里,德国已向伦敦发射了一千枚这种V-1型飞弹,每枚上都装有杀伤力极强的约一吨重的弹头。希特勒接着还似笑非笑地把一份在英国的德国间谍提交的有关这种飞弹造成的破坏的报告交给隆美尔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希特勒这次到西线来是成功的,因为他仅仅利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再度使隆美尔的身上焕发出新的巨大的魔力。为了给在诺曼底的多尔曼将军打气,隆美尔当即在地下防空室里给他打去了电话,告诉他说:“我们的V-1飞弹在伦敦的轰炸已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效果。”

    接下来隆美尔也实事求是地向希特勒讲了几句有关长期以来一直使他困扰的几个疑虑问题。不久,空袭警报拉响了,各级军官们蜂拥而入,希特勒的防空室中挤满了人,那名谈话记录员也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趁此机会,隆美尔大胆地向希特勒提出:“现在,政治应该起到它应起的作用了,否则西线的局势很快将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希特勒显然吃了一惊,然后他冷冷地反驳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让我来决定吧。”

    这就是当时希特勒给隆美尔的回答。两个月后,他对这一论调,补充了自己的进一步看法:“政治决定的时机还未成熟。而且我相信我这一生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有能力去赚取有利的政治资本。但是在遭受严重军事挫折之后想谋求有利的政治机会显然过于天真幼稚。这种机会只能在你们再次取得新的胜利后才会真正的出现。”

    当聚集在希特勒的防空室里的军官们听到解除空袭的警报后,诺曼底每日一次的最可怕危机终于度过了。

    隆美尔再次打电话给多尔曼,指示他立即边打边撤入瑟堡地区。这位第七军团指挥官骄傲地向隆美尔报告说,美国人想三天内打通在圣洛的交叉道路的企图已被挫败了,敌军已仓皇溃退并遭到了重大伤亡,仅在一个很短的地段就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而且德军还抓到了几百名俘虏。隆美尔指示在被击毙的人身上仔细搜查对宣传有用的文件。

    从苏瓦松回来,隆美尔精神抖擞、信心十足,俨然又成了一个新人。他兴奋地在信中对露西说:“我以比一星期前轻松得多的心情展望着未来。V型武器的攻势使我们如释重负……敌人想迅速向巴黎突破的企图现已不再可能。我军的许多军需物资正在源源而至。元首态度和蔼可亲,心情愉快。他已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

    不过,隆美尔神情的变化令那个正在积极谋划的参谋长斯派达尔将军感到大为困扰,他甚至恼火于隆美尔的变化,生怕隆美尔的乐观态度会抵消他在众人面前带有明显反希特勒性质的宣传。斯派达尔回来后,就一直在他的同谋者们面前嘲笑希特勒,描述苏瓦松会议时的元首“老态龙钟,耷拉着脑袋,说话愈加语无伦次”,“这位独裁者的午餐由一大堆米饭、三杯有色药剂和各种药片组成”。此外,斯派达尔还把希特勒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记载了下来,在当天晚上高声向他的参谋们宣读,“别把诺曼底说成是‘敌人的桥头堡”’,斯派达尔学着希特勒的腔调说道,“而要看作是‘敌人在法国占领的最后一片大地”’,“敌人过不了今年夏天!”

    6月19日,隆美尔饱含着乐观情绪呈交给最高统帅部一份新的形势报告。他宣称:敌人在卡昂、圣洛均未取得成功,在高蒙甚至丢失了阵地。他们已落在自己的时间表后面好几个星期了,盟军在诺曼底甚至投入了比早先预料的还要多的部队。迄今敌人已损失五百多辆坦克和一千多架飞机。

    尽管如此,隆美尔仍然坚决认为盟军会在其他地方发起第二次进攻,他一再强调多佛尔对面加莱地区的第十五军团不能像第七军团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他正在真心地期待着第二次进攻,这样他就可以打一场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辉煌胜仗了。

    由于6月16日晚些时候,德国空军雷达兵报告说发现了与诺曼底登陆前相同的电子干扰,而未来几天内英吉利海峡的海潮又特别有利于登陆。因此,隆美尔曾多次跑到第十五军团的防区,一直在苦思苦想“巴顿集团军”可能会登陆的地点。

    但希特勒对此表示怀疑。在苏瓦松会议上,他赞成伦德施泰特的情报官员的看法。希特勒认为“敌人已经把他们富有战斗经验的部队全部投入到诺曼底了,这表明他们腾不出手来进行第二次登陆。”

    隆美尔不同意希特勒的看法。6月19日,他又一次跑去检查索姆河和勒阿弗尔之间的防御工事。他告诉调守到那里的装甲指挥官施维林,他期望敌人新的进攻就在那里开始。随后,他命令撒尔穆斯驻守该地的主要后备部队朝海岸进一步移动。“我从诺曼底学到了许多东西,”他解释说,“一旦敌人新的进攻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再把部队调往前面了,因为他们拥有空中优势。”

    正当隆美尔为英吉利海峡感到惶惶不安时,瑟堡半岛上的局势却对德军越来越不利了。

    6月18日,美国人跨过半岛,将其割成两半,从而把一部分德军完全孤立在北部地区。这些德军准备边打边撤,到达北部沿海,退进壁垒森严的瑟堡城,尽量长时间地阻止盟军进入这性命攸关的港口。德国海军已向最高统帅部证实,该港屯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至少可对付八个星期的围攻。

    但在6月22日,瑟堡守备部队面临的局势却是岌岌可危。美军指挥官命令士兵穷追退却的德军,致使那些先前曾与这支敌军交过手的经验丰富的德国将军们大为震惊。他们迫切地需要隆美尔能给予他们更大的援助。但他们想错了。

    事实上,几天以前隆美尔就已经把瑟堡从地图上抹掉了。他已秘密命令第七十七步兵师在被敌人切断之前就退出半岛。而隆美尔任命的那位骄横傲慢、贵族气十足的要塞司令冯·施利本中将手下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三个师。希特勒一再命令施利本要在瑟堡进行顽强的保卫战,但隆美尔根本没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反而来个釜底抽薪,调走了实力强大的第七十七步兵师。

    最高统帅部愤怒地命令要对此事进行调查。但狡猾的隆美尔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把柄,他只下达了口头命令。当最高统帅部要求第七十七步兵师出示隆美尔要求他们撤离的命令时,他们没有命令的副本。

    随后,希特勒的副官施蒙特将军从伯格霍夫给隆美尔打来电话:“我担心施利本,”他说,“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具有钢铁意志的人。德国军官的全部荣誉和声望都系于我们能否长久地守住瑟堡。只要稍有怀疑,你就必须立即派最坚强甚至最最坚强的人到瑟堡去。现在,全世界都在注视着瑟堡。”对此,隆美尔暗中失笑,表面上却向施蒙特担保冯·施利本将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在这次保卫战中取得胜利。

    “军事上一点也不顺心,”隆美尔在6月23日说,“我们必须作好发生严重事变的准备。”很明显,他刚刚从希特勒身上获取的信心再次消失了。此时,苏军在波兰已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并正在向柏林的方向发展,隆美尔为此深感不安。

    6月24日,隆美尔一直呆在诺曼底。他的重型轿车所到之处,见到的都是些正在燃烧的给养车和被打烂的武器。为避免空袭的危险,他不得不绕开可以快速行驶的大路,而钻进弯弯曲曲的两旁长着大树和灌木的小路。隆美尔不愿过于冒险了,自从盟军进攻以来,他已经丧失了许多有价值的指挥官,同样他也不愿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那天他驱车650多公里,回到拉·罗歇一基扬的指挥所已是夜里11点多钟。此时,最高统帅部发来的一项命令正在等着他:要他调查是否有可能在围攻瑟堡港的美军背后发动一次反攻。他对这个建议不屑一顾。“我们连诺曼底西部的防线都还没连接到一起,”他说,“在瑟堡前线根本不适于发动进攻。”

    瑟堡陷落

    正是由于盟军来势不可阻挡,德军无谓的阻截只能是浪费实力,所以隆美尔早就在计划中放弃了瑟堡,从而撤出了实力强大的步兵队伍。到6月25日,瑟堡的末日终于来临了。

    这一天,隆美尔给冯·施利本发出了一道措辞谨慎的指令:“遵照元首的命令,你们要战斗到最后的一枪一弹。”事实上,隆美尔和伦德施泰特一样,都极力反对让自己的任何部队“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所以他用了“一枪一弹”这个词。随后,他一整天都呆在指挥所里,情绪低沉,仿佛正在等待着劫数的来临。在这一天里,施利本一再呼吁要求得到德国空军的支援,为此,空军也准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拯救行动。但隆美尔阻止了这次行动,他认为瑟堡已是在劫难逃,没有必要再为之损耗实力了。所以他命令空军原地待命,留待别用。

    “我把局势十分清楚地向最高当局报告过,”隆美尔对卢格说,“可他们不愿做出结论,拒绝看到他们的战争败局已定。”

    下午,当瑟堡在临死的痛楚中挣扎时,隆美尔和卢格爬到了峭壁顶上,坐在陆军元帅最喜欢的那条长凳上。在他们的脚下,河水正在静静地流过,一艘艘驳船拉着军需物质正在向诺曼底驶去。

    一阵沉默之后,隆美尔终于开口说话了:“命令我进攻瑟堡,真是异想天开!那等于是让我拿鸡蛋去碰石头!”

    接下来,两人开始就这个话题对最高统帅部发了一通牢骚。卢格说,如果惟一的出路就是把发动战争的人枪毙的话,应该把他们统统干掉。

    隆美尔讥笑地说:“你真是个莽汉,卢格。”

    但卢格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们应该看到事物的本质,”他说,“这些年来,最高当局缺乏的就是这一点。”

    隆美尔点头同意。“他们企图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隆美尔暗指凯特尔和约德尔说,“元首对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具有魔力,他们时时都处在神魂颠倒的境地。不久元首就得承担这一切后果,可是他现在却总是在回避问题,不断地命令‘打到最后一兵一卒’。”隆美尔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三次看到灾难临头。第一次是在非洲,第二次则是在意大利。”他俩站起身来准备下山时,隆美尔又说:“我真希望看到今后的几星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天深夜,瑟堡的施利本指挥部发来了最后的无线电报,这座海岸港口终于沦陷了。

    几个小时后,德国最高统帅部下达命令,要求全面调查第七军团的事件,要找出对瑟堡保卫战迅速土崩瓦解的耻辱应负责任的指挥官。

    隆美尔对此只是报以轻微一笑,笑那些不懂战术的人只知道死抱着僵死的防线不放。他已利用从那里撤出的主力部队在卡昂一带建立了一道牢固的防线,并已把美军圈进了瑟堡半岛。

    接下来,隆美尔和蒙哥马利这两个宿敌准备在诺曼底进行一场争夺时间的赛跑。虽然盟军已在欧洲的土地上扎下了根,但尚未从他们的阵地向外扩展,而德军则已建立了新的防线。现在的问题是:谁能首先发起进攻?

    隆美尔预料:真正的威胁将会出现在卡昂战线的末端。为此,他把最精锐的部队部署到了那里。他曾一再向第七军团的贝姆塞尔说:“向巴黎推进的英国人远比将向布列塔尼推进的美国人要危险得多。”

    隆美尔的这个判断显然是低估了美国人,而且直到这时他还丝毫没有发现美军的战略意图。但无线电情报已经表明了英军的企图,他们准备先攻占卡昂,然后向东南挺进,跨过适于坦克行驶的旷野向加莱和法国的心脏巴黎推进。

    于是,隆美尔命令从波兰开来的第九、第十党卫装甲师向贝叶进军,插入到盟军的桥头堡阵地,切断阿诺曼彻斯附近的海岸线。他想通过这样的办法将英军部队和他们的补给线拦腰斩断,“这样,那些英国人就会像被割断了空气导管的深海潜水员那样窒息死去。”隆美尔这样认为。

    但是蒙哥马利却未能让隆美尔的这个计划得逞,他抢在隆美尔之前动手了。

    经过整整一天的炮击、轰炸以及坦克和步兵的进攻后,蒙哥马利于6月26日拂晓后两小时,乘着阴沉的天色,向卡昂西面隆美尔的守军发起了大举进攻。

    该地区正在由塞普·狄特里希的第一党卫装甲军防守着。这个军的第十二党卫装甲师在切克斯一线孤军奋战,死死地钳住了英军的进攻。虽然该师在此战中遭到重大损失,但摧毁了蒙哥马利的60辆坦克。

    多尔曼将军获得这个情况后立即明白,英军是要突破他的第七军团,包抄卡昂。狄特里希已发出要求派出步兵和坦克增援的呼吁。当晚21时,天空降起了倾盆大雨,多尔曼急切地向隆美尔求救,请求隆美尔动用其他装甲部队进攻贝叶,以助防守在卡昂的狄特里希一臂之力。

    但隆美尔却直接命令卡尔曼:“告诉第二党卫装甲军指挥官霍瑟将军,把他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起来。”可在这时,第二党卫军只有第九党卫装甲师开到前线,第十党卫装甲师还远远地落在后面。

    没有救援!而且自己的防守力量也无法全部到位!多尔曼获知自己当前的境况立即惊惶失措起来。他曾两次拿起电话准备命令霍瑟派他的党卫军帮助狄特里希防守卡昂,但两次都改变了主意。他不愿意让自己仅有的实力部队过早地投入战场。

    6月28日早晨,英军再次发起进攻,并逐步向卡昂推进。多尔曼大惊失色,他急忙把霍瑟的第二党卫装甲军全部人马调来防备英军突破。但霍瑟请求在战术上稍作延缓,以便他准备一次适当的进攻,以从两侧向英军伸出细长的手指,对英军实行夹击。

    多尔曼没有回答霍瑟的请求,他绝望地认为英军的进攻已迫在眉睫,自己的任何反攻都已于事无补了。上午10时许,他走进指挥所在参谋长贝姆塞尔的浴室里服毒自杀了。

    中午时分,隆美尔得知了多尔曼自杀的消息。他未置可否,只是命令在巴黎为他举行一次正式的军事葬礼。

    半小时后,隆美尔的电话又响了。电话是伦德施泰特的参谋长勃鲁门特里特将军打来的。他严肃地说,元首来电,要求伦德施泰特和隆美尔两位陆军元帅第二天亲自向希特勒作战况汇报。

    6月28日下午晚些时候,一辆飘着陆军元帅三角旗的大型麦西德斯轿车载着隆美尔向东疾驰,穿过法国,朝着德国边境驶去。希特勒把西线所有的高级将领召集到他在伯希特斯加登的山庄伯格霍夫,准备第二天举行会议。

    此时,第三帝国的命运已到了危急关头。德军在苏联战线上又有一个集团军遭到全军覆灭,苏军装甲师正向德国边境滚滚涌来,已形成了重兵压境之势。而在诺曼底,英美部队的桥头堡阵地形成的威胁转眼即将爆发。

    西线总司令伦德施泰特不断地向希特勒请求“未来战斗的指示”。希特勒明白此中的含义,伦德施泰特是在请求允许撤退,首先要允许他夹着尾巴逃出盟国的海军大炮射程外,然后再逃出敌人轰炸机的圈子,进而退到德国的边境。

    这一切已大大地激怒了希特勒,他认为手下的这些指挥官都是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战区。而他自己的战略则是要在远离德国城市以外的地区进行战争,比如在巴尔干国家、苏联、意大利和法国。他正在竭力赢得时间,以便把纳粹德国已开始发展的火箭、电动潜艇和喷气式飞机等新式武器投入战斗。他的指挥官们光知道避免失败,却不理解他正在寻求一个战斗到最后胜利的机会。这就是他命令在诺曼底实施新的反攻的原因所在。

    在巴黎北部边境的大路上,隆美尔的轿车在另一辆轿车旁停下,伦德施泰特从那辆轿车里疲惫不堪地爬出来。

    “伦德施泰特阁下,”隆美尔说,“你我都认为该是停止战争的时候了。待我们见到元首时,我要直截了当地把它提出来。”他俩悄悄地谈了一阵之后,隆美尔钻进汽车,两辆车并肩齐进。

    沉默了一会儿,隆美尔转过身来,对着陪同他的参谋军官说:“听着,明天我要这样对元首说,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对全体德国人民负责。我有许多问题需要得到回答,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官,我的责任告诉我,我该怎样行动。现在,政治局势已经非常清楚:全世界都已经起来反对我们,我们没有丝毫赢得这场战争的希望了。敌人正在竭尽全力地向我们进攻,并已经在西线取得了立足点。”

    两辆车开到乌尔姆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隆美尔准备顺道回家一趟,而伦德施泰特则想自己去找住宿之地。这样,两辆车终于分开了。伦德施泰特的车略一停顿,然后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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