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不承欢-第050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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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不敢小视她了。

    最后一轮,只有瑟瑟和另一个海盗决斗,来夺取今日的第一。

    那个海盗,他的武功不弱,瑟瑟也不敢小视。

    鼓声一响,瑟瑟便飘身上台,淡笑着说道:“请了。”

    对方也同样不敢小视瑟瑟,手中执着兵刃,对瑟瑟严阵以待。

    瑟瑟说了一声:“请了!”那人毫不含糊地纵身跃起,右手之剑,向瑟瑟刺去。瑟瑟用剑一格,将他的剑架住。冷不防,那人蓦地一挥左手,袖中一道黑影闪过。

    瑟瑟大惊,忙疾步后退,但是,青衫却依旧被抓裂了一角。

    那道黑影转瞬之间,又重回到那人的袖中。

    原来,此人这场,对瑟瑟颇多顾忌,将秘密武器用了出来,到底藏在袖中的是什么兵刃呢?

    两人又斗了几招,那奇怪的兵器每每在瑟瑟快要制住对手时,便从袖中突地飞出,抓裂了剑气,扰乱了瑟瑟的剑法。

    又斗了几招,瑟瑟终于看清,那人袖中藏着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铁钩五指抓,伸缩间,好似活物一般。

    看清了是什么兵刃,瑟瑟心中安定下来,展开绵绵剑意,向对手攻了过去。

    一时间,高台上,剑影纷飞,虽然那五指抓还是不时地偷袭,但是,都没再得逞,连瑟瑟的衣角都没沾着。

    一招,两招,三招……

    在第十招上,瑟瑟飞身跃起,墨发迎风,如墨云般在脑后飘展。清澄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对手惊诧地看到瑟瑟飘身落下,看到她清澈的黑眸中,映射着他惊恐失措的身影。

    剑以迅雷之势刺向他的左胸,他伸剑去挡,却冷不防,一双玲珑别透的纤纤玉手从瑟瑟青袍宽袖中探出,闪电般地封住了他的穴道。而她手中的剑,在刺入他体内时,忽然收住。虽然鲜血流了出来,但是他知晓,那伤口并不深。

    这个女子,手下留了情。

    比武的最终结果,瑟瑟夺了第一。

    看台下的海盗们,脸上闪过各色表情,惊诧的,不信的,甚至还有羞怒的,堂堂男子们,都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他们怎能不恼。可惜的是,他们确实斗不过她。

    “哎呀,小姐胜了,新月弯刀都没有出鞘就胜了。”青梅欣喜若狂地欢呼着。

    紫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莫寻欢依旧是女子装扮,云鬟高绾,红裙翩然。绝美清冷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一直担心瑟瑟赢不了,但是,当比了几场后,他便不再担心。他知晓她会赢,但是,他还是没想到瑟瑟会赢得如此漂亮。

    尤其是当她纵身跃起时,一袭青裙好似墨莲般在湛蓝的天幕下绽放,那一瞬的风华,让他心中莫名一荡。

    他不得不缓缓闭眼,才压下心头的澎湃。

    他不会忘,他是莫寻欢,是莫要寻欢的莫川。再次睁眼,他黑眸中闪耀的只有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清光。

    对面的高山上,明春水将手中“千里眼”轻轻放下,眸光透过面具,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女中豪杰!”一向不多话的紫衣男子铁飞扬都感慨地说道。

    明春水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应当是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明春水淡淡说道。

    铁飞扬忽然凝声说道:“不好,楼主,似乎是有意外。”

    明春水手指一颤,执起“千里眼”向高台上望去。

    瑟瑟翩然凝立在高台上,水龙岛的大当家宁放缓步走上来,抚掌道:“这位姑娘真是好武艺,令人钦佩,夺了第一,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瑟瑟转首,凝视着眼前的灰衣男子,她知道他便是水龙岛目前的首领,西门楼的属下。

    瑟瑟勾唇一笑,颊上若隐若现的酒涡,好似盛了一汪甜甜的蜜,弯月形的清眸笑的那样好看,只是眸底,却盛满了冷澈。

    她淡淡说道:“我想要你这个大首领的位子。”

    宁放闻言,仰头狂笑,好似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

    “好,好,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胆量的女子。你真令人刮目相看,我不介意你的玩笑,做我的下属可好。”他沉声说道。

    很显然,他以为瑟瑟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

    “不,我只想要你这个首领的位子,你给还是不给。”瑟瑟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似她所要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物事。

    “哈哈哈,小姑娘,你以为你赢了第一,就能坐上首领的位子,倒真是幼稚的很那。你问一问,我底下的弟兄是不是肯答应。”宁放笑容一凝,意识到瑟瑟并非玩笑,他冷冷说道。

    “就是,以为武功高,就可以做首领么?你不一定是我们大首领的对手呢。”

    “我们都是七尺男儿,怎么甘心让一个女子来领导呢,哈哈哈……”

    “这个小女子倒真是猖狂的很那。”

    底下传来众海盗的高呼声和不屑声。

    就算他们对瑟瑟的武艺很是钦佩,可是要他们臣服于一个女子,还是万万不肯的。

    瑟瑟眯眼,清眸中冷意闪过。

    她知晓这个位子并不易得,听着众海盗的狂呼声,她伸指摸了摸胸前娘亲的金令牌。清眸流转,她看到马跃在底下一直向她使眼色,示意她拿出金令牌来。

    她的指在金令牌上摸了又摸,终究还是放下了。

    她不想依靠娘亲当年的威望,那样纵然收复了众海盗,又有几个真正心服于她的。何况,眼下这些海盗都是年轻一代的海盗,早已不是当年娘亲的部下了。他们对于娘亲的威名,只不过是来自于老一代海盗的陈述。

    “你说,究竟如何,才肯让出首领之位。”瑟瑟冷冷说道。

    宁放双眼一眯,深幽的眸光死死地盯在瑟瑟脸上。

    这是一张清丽而宁静的脸,柔婉中透着坚强。那双极好看的黑眸中,流转着势在必得的坚韧。

    这个女子,是一心要得他这个位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马跃所说的那样,她仅仅只是他掳来的一个女子。看来,马跃那小子,终究还是假意臣服于大王的。不过,他以为要夺他的位子这么简单吗,就凭这个女子,这也太可笑了。

    “好,你若真的要得我这个首领的位子,那么你就接我三箭。”宁放冷冷说道,脸上一片肃穆。

    “哦?”瑟瑟不解地挑眉。

    “在地上立上一个大木桩,然后,将被射人连腰带腿都困在木桩上。我呢,就站在十丈开外,向被射人连射三箭。若是被射人能安然躲过这三箭,那么,被射人便是这里的首领。如何?你可敢做这个被射人?”宁放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瑟瑟凝眉,将她的腿和腰以及手都紧紧缠在木桩上,那岂不是不能动弹。而他,要向她连射三箭,她能躲过吗?

    “敢不敢?”底下有海盗开始高呼,“不敢就赶快下台,没这个胆量还想统领海盗?”

    叫嚣声充斥着耳膜,瑟瑟眯眼瞧去,只见莫寻欢一向淡然的脸上,也浮上一层隐忧。还有青梅和紫迷,急得跳脚,一直向她挥手,示意不要。马跃更是急得一直用手指着脖颈,示意她拿出来金令牌。

    而此时,瑟瑟却知晓,就算她拿出来金令牌,怕也是会被海盗们瞧不起的。

    “怎样,据说当年骆龙王夺取海盗王之时,也是过了此关,你敢不敢。”宁放眯眼冷笑道

    瑟瑟心中一震,娘亲的事情,她从未和自己说过。娘亲也是通过此关,才降服这些海盗的么?她记起,娘亲教她习练暗器之时,最先教的,便是如何躲避暗器。

    她淡淡一笑,冷声道:“好!”

    这个“好”字一出口,海盗们的叫嚣声瞬间静止。

    他们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量。

    被人连射三箭本就已经难以躲开了,何况,还是绑在木桩上受这三箭,更何况,射箭的人,是水龙岛上箭术最精准的宁放。

    不说别的,他们之中,就无一人敢受这三箭。

    海盗们愣愣瞧着瑟瑟,沉声不语。

    一时间,诺大的岛上,似乎只有遥遥的海浪声在低吟。

    “别!绝不能这么做!”一道灰影从长案上弹起,向瑟瑟跃来,是马跃。

    “你那是找死!”马跃急急说道,“此关无人能过的,你还不拿出你的东西来。”

    “什么东西?”宁放冷冷问道。

    “大家听好了,她就是……”马跃高声喝到,但是一开口,就被瑟瑟冷声止住了。

    “马跃,住口!”瑟瑟低呼道,若是此时拿出娘亲的金令牌来,无疑会将娘亲的威名践踏。曾经叱咤风云的骆龙王的女儿竟是一个胆小鬼么?

    “我可以的!”瑟瑟一字一句说道,虽然心中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她还是有一丝赢了的希望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马跃望着瑟瑟清眸中的决绝,心中一凌,不知怎么就被她的目光看的自惭形秽。

    她想,虽然他没见过骆龙王,但是,这个女子,绝对不会比骆龙王当年要差。不知为何,他觉得,她绝不会败。

    他点了点头,道:“好,要小心!”这一瞬间,他已被瑟瑟的胆识深深折服。

    大木桩被重重地钉在地面上,有海盗过来,用铁链将瑟瑟的双脚、腰部、双手都被紧紧地困在了木桩上。青梅紫迷莫寻欢雅子还有马跃都被众海盗屏退到十丈开外。

    岛上,千来名海盗,却是静谧的好似没有一个人,只闻呼呼的风声。

    没有人注意到,一袭紫影从对面高山上悄然飘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跃下高山,直奔这边而来。悄无声息地隐入到海盗群中。而那些海盗,注意力都集中在瑟瑟身上,竟是无人察觉。

    宁放眯眼,退到十丈开外。

    有海盗将一张大弓拿了过来。

    他搭箭在弓,眯眼瞄准前方的一袭青影。

    青衫在风里飘荡,墨发在风里翩舞,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也没有一丝悔意更没有慌乱。那个女子镇定的令人心惊。他甚至还能看到,她唇边绝美的笑意,在阳光下,好似玲珑剔透的花,灿烂绽放着。

    宁放闭了闭眼,不得不说,这个女子,他是钦佩的,然而,她却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她要夺得是他的位子,而他,不是吝啬这个位子。而是因为,他不能背叛西门楼。

    再次睁开眼,宁放眸中闪过一丝残忍。

    他拉弓,弓如满月。

    他松弦,箭如流星。

    他瞄准了瑟瑟的左胸,翎箭带着呼哨之声,风驰电掣向瑟瑟飞去。

    众海盗的视线都追随着那支箭,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死亡之箭。

    然而,他们错了。

    就在那支箭快要射到青衣女子身上时,她忽然一侧身,柔软的纤腰向旁边折下,躲过了这一招死亡之箭。那支箭,带着犀利的风声,射到了她身后的木桩上。

    她躲过了这一箭,凭着女子柔韧的身姿,躲过了第一箭。可是第二支箭呢?

    宁放再次拉弓,第二支箭,带着破空之声,向着瑟瑟的腹部射去。

    如若说第一支箭,还有躲避的可能,而这一支箭,却是绝无可能躲过了。

    因为,她的腿、腹还有手都被紧紧缚住了。

    不能动,不能闪,更不可能用手去格,怎么可能躲得过这一箭。

    瑟瑟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被困在木桩上的手,忽然握住了缠在腰间的新月弯刀。新月弯刀是软兵刃,不用时,就是当作腰带搏在腰上的。此时,她的手虽然被困,不能拔刀去挡,但是,却还是可以握住刀柄的。

    瑟瑟握住刀柄,一股内力灌入,软刀忽然变直,又被瑟瑟微微一挪,恰恰挡在了腹部。

    第二支箭带着迅猛的冲力,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箭被弯刀隔开,掉落在地面上。虽然躲过了,但是腹部被强大的力道冲击,她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沾染在青衫上。

    有胆小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待到听到不是利箭刺入血肉中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那个青衫女子依旧笑靥如花。

    那一瞬,他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清绝艳丽的笑容。

    宁放瞪大了眼睛,望着瑟瑟,唇边勾起一抹惊诧的冷笑。

    他没想到她腰间缚有一把软兵刃,这应当说是她的运气好吧。

    第三支箭,看看她还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这第三支箭,你若是还能躲过,这水龙岛便由你做主。”他冷冷说道。

    搭箭,拉弓。

    箭带着呼哨之声,向着高空射去。在最高点停滞,又直直坠落而下,向着瑟瑟头顶射去。

    这支箭,更快更狠力道也更大。

    这招箭,可以说是宁放的绝杀。

    从头顶射下,或许头可以躲开,或须弯腰胸可以避开,但是腰腹却是万万躲不开的。因为腿和腰都紧紧地困在木桩上了。

    就在此时,有好几道人影朝着瑟瑟冲去。

    红衣翩然的,是莫寻欢。绿衣飘飘的,是紫迷。还有一袭紫影,比这两个人都快,是从海盗样里跃出来的。

    紫影速度奇快,风驰电掣般向这边冲了过来。

    但是,这几个人冲到这里,却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发现,瑟瑟,根本就不用他们来帮忙。

    听着头顶上风驰电掣的呼啸声,瑟瑟眉头微拧,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

    起初,她也不知如何躲过这一招必杀之箭。直到她肩头上传来刺痛,她才发觉,身后的木桩上还钉着一只箭,就是方才她开始躲过的第一支箭。

    瑟瑟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她猝然侧身,扭头,低首用牙咬住了箭尾,用力一拔,便将那第一支箭从木桩上拨了下来。

    头顶上,是长箭破空的呼啸声。艳丽的红唇上,是同样一把箭。

    箭光映着她清澈的眸光,分外夺目。

    她侧耳倾听着,忽然黛眉一凝,一甩头,口中长箭甩出,带着尖啸声,和那支破空而下的箭撞在一起。

    这第三支箭,讲究的便是精准,不能有一丝偏差。而两支箭这么一撞,那箭便被弹得偏了方向,擦着瑟瑟肩头,呼啸着钉到了她身侧的泥土里。

    瑟瑟静静站立在那里,唇角有一抹血色浸出,沾染在白皙的脸上,那抹血色为她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采,她好似青莲经雨,秋菊经霜。

    这一瞬,无数人的心弦,被她所拨动。

    就连宁放,都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几乎不相信,方才那一箭,已经被她躲过了。而且躲得这样巧,这样妙。他不得不佩服于这女子的镇定胆识还有机敏。

    若是旁的人,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怕早就吓得瘫在那里了,哪里还可能去想如何躲这一箭。

    紫衣人在众人惊愣之中,悄无声息地退去。

    山崖上,明春水拿着“千里眼”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另一只手,早已紧紧握成拳,拳头里,满是湿淋淋的汗。

    “好啊!”众海盗中不知是谁,发出来一声赞叹,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马跃最先反映过来,快步奔到瑟瑟面前,将她身上的铁链子解开。

    他一直冲着瑟瑟竖着大拇指。

    这一刻,他是真的服了她了。

    “宁放,我记得,若是过了此关,便可以同样向射箭之人连射三箭,是不是?若是你不敢,便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对不对?”马跃大笑着问道。

    宁放低首道:“不错!”

    “那你是选择臣服呢,还是选择同样受这三箭。”马跃再次问道。

    宁放傲然地仰头,道:“我选择受这三箭。”纵然是对这女子佩服的紧,他还是不能背叛西门楼。

    “好!”马跃高声喝道。将三支箭和一把铁胎大弓递到瑟瑟手中。

    宁放快步走到木桩前,命令海盗将他捆缚到木桩上。

    “大首领,你真的要……”那些海盗呐呐问道。

    宁放眼一瞪,说话算话,他宁放也是一各汉子,怎能在这些弟兄们面前失言。铁链很快缠好了,宁放被捆搏在那里,一脸视死如归地望着瑟瑟。

    他知道,他不一定能躲过三箭。

    岛上,顿时一片沉重的呼吸声,众海盗怔怔地望着手拿弓箭的瑟瑟。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是纤手折断箭的声音。

    众人再看,只见那三支箭被瑟瑟齐齐折为两段,抛落在脚下。

    谁也没想到,她会放弃这个可以诛杀宁放的机会。

    她亲自走到宁放面前,微笑着为宁放松绑。

    “宁大首领也是一条汉子,我无意杀你,我只是想请问你,你们海盗现在的生活,真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烧杀掠夺,奸淫掳掠,你们心中会好过吗?”瑟瑟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使了内力,令岛上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众海盗闻言,有的人垂下了头。

    这种日子,确实不是他们要过的。

    整天活在烧杀掠夺中,他们的良心也并不好过。他们只是要生存,并不想滥杀人命。

    瑟瑟对着一个年纪稍大的海盗问道:“这位大叔,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你可还记得,当年骆龙王在此时,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那中年海盗道:“当年随着骆龙王,叱咤海上,为来往商船护航,收取护航费,日子过的清苦些,但是心里是快活的。并不似现在这样每每都从噩梦中惊醒,不知何时那些枉死的人会回来讨债。”

    中年海盗声音里不无追忆。

    一些年轻的海盗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他们并非不无人性,哪一个没有从噩梦中惊醒过。

    “你们若是真的悔改,就莫要再随了西门楼做恶事。我今日在这里放话,若是愿意随了西门楼的,现下自可离去,若是愿意听从我一个小女子号令的,就留下来。”瑟瑟淡淡说道。

    一时间,海盗们面面相觑,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留下来,一来是彻底折服于瑟瑟的风采和气度,二来,那样的日子确实他们也过腻了过怕了。只是迫于西门楼的淫威,才不敢反抗。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去。

    瑟瑟也不反对,只是微笑着道:“你们自可驾船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们,但是,下次相见,便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些西门楼的忠实下属驾船就要离去,马跃担忧地说道:“不能放他们走,他们会去为西门楼报信的。”

    瑟瑟淡淡笑道:“你以为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那里吗?”

    恐怕早已经有人将消息传走了。不过,瑟瑟也不怕西门楼知道。因为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和他一战了。

    “宁大首领,你愿意留下来吗?”瑟瑟抬眸问依旧站在那里的守放。

    宁放肃穆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其实他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要他背上背叛的名声。

    瑟瑟笑了笑,这人真是愚忠啊!

    瑟瑟看时机已到,从脖颈上摘下金令牌,映着日光一亮,道:“宁大首领,你可识得此物?”

    宁放双眸一亮,道:“这是……这是骆龙王的信物,难道,你是骆龙王的女儿?”他上下打量着瑟瑟。

    一个中年海盗望着金令牌呼道:“是骆龙王的金令牌啊!”

    “不错,我就是骆龙王的女儿——江瑟瑟。”瑟瑟低声说道。

    “果然是有骆龙王当年的风采啊。”

    “骆龙王后继有人了啊!”

    一些老海盗不无感概地说道。

    “我们愿意服从江姑娘的统领。”宁放终于臣服在瑟瑟脚下,众海盗在宁放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

    望海潮 013章

    瑟瑟收复了水龙岛的海盗,便即刻派人将四大龙将从地牢中解救了出来。可是看到他们,瑟瑟忍不住心中巨恸。两年的囚禁,早已使他们憔悴的不成样子,更令人心痛的是,他们的武功早已被西门楼废去了。

    西门楼真是作孽多端,而且,就连他自己的老父西门耀也没有放过。

    西门耀对着瑟瑟,痛心疾首地说道:“少主,我那个逆子你一定要帮我制服他。他习练了魔功,会吞噬人的内力,就连我等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一定要小心啊。”

    原来是习练了魔功,怪不得这么疯狂。看来,这一次,是要试试娘亲留下的烈云刀法了。

    瑟瑟点头道:“西门叔叔,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四大龙将听闻瑟瑟娘亲亡故的消息,更是唏嘘一片。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便由青梅的娘亲捧出了一袭金红盔甲,奉到了瑟瑟手中。

    “这是当年你娘亲穿过的盔甲,自从她嫁入侯门,这盔甲便搁置在此,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日后这海上,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都是不中用了。明日出战,定要谨慎。”

    瑟瑟伸手接过盔甲,清澈明净的黑眸中流转着坚定的幽光。

    当日晚,明月皎洁,万里无云。

    因为料到西门楼得到消息会派人前来袭击,是以瑟瑟当日晚便统领五千海盗,出发前往伊脉岛。留了一部分兵力由四大龙将在暗礁群布下阵法,来迎战西门楼可能会派来袭击的海盗。

    一夜的疾驰,在第二日清晨,五千海盗,顺利抵达伊脉岛海域。

    朝日初生,将伊脉岛周围的海域映照的红彤彤的,遥遥望去,便看见海水之上,浮着一片极大的陆地,无边无垠,望不到边际。

    伊脉国的都城连云城座落在伊脉岛上,遥遥看去,倒也是气势恢宏。只是,这样的一座都城,如今,却落在了西门楼的手中。

    冲天的号角声在海面上震响,千帆竞发,云集在伊脉岛周围。

    黑压压的海盗群中,有一抹金红色人影,在日光照耀下,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正是身穿金红色盔甲的瑟瑟,她凝立在最前端的一艘战船上。

    三千青丝在一片金红色之中飞扬,金红色头盔压住了纤长的黛眉,只余一双清眸流转着聪慧静逸的光芒。

    伊脉岛上,连云城头。

    西门楼兴致勃勃地望着驶来的上千战船,黑眸中绽放着一抹兴奋的幽光。

    江瑟瑟收复了水龙岛,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将身患重病的骆龙王和她纤柔的女儿放在眼里。却不想,原来,这个纤柔的女子竟是有武功的。

    不过,有武功又怎样,他相信以他现在的功力,就算骆龙王在世,也是敌他不过的,何况是她的女儿。不过才五千海盗,竟妄想战胜他,不能说是不自量力。

    他眯眼轻轻笑了笑,命令手下开水闸,他要亲自迎战,会一会这个不自量力的丫头。

    连云城的水闸打开,无数只战船涌了出来,为首的战船上,凝立着身着寒铁战甲的西门楼。

    双方的兵将,在海面上,展开了一场殊死斗争。

    在朝阳映照下,本就是一片彤红的海水,似乎是更加红艳了。

    “你就是骆龙王的千金,江瑟瑟?”西门楼微微眯眼,眸光阴冷,声音狂傲。

    “不错,西门楼,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瑟瑟淡淡说道,语气中既没有冷厉也没有狂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即将发生的事实。

    西门楼倒是没料到瑟瑟是如此冷静,他哈哈一笑,道:“好,听闻你收复了水龙岛的海盗,倒也是一个人才,只是,想要击败我,却是痴心妄想。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的死期。”

    他眯眼,黑眸中忽然透出妖异的红色来。

    他抽出长列,向瑟瑟战船上跃来,同时狠狠一刷,长刻不断颤动,幻化出无数刮尖,向瑟瑟刺去。

    瑟瑟轻轻皱眉,纵身跃起,在空中连续变幻了三次身形,才堪堪躲过这虚虚实实的一击。她伸手探向腰间,新月弯刀出手,在跃下之际,向西门楼劈去。

    西门楼低呼一声,纵身后仰,躲过瑟瑟这一击。

    妖异的红眸,望着瑟瑟的新月弯刀,冷笑道:“以为新月弯刀便能胜我?真是可笑。”

    他长剑一挥,展开绵绵剑势,向瑟瑟不断攻来。

    瑟瑟展开烈云刀法,和西门楼在小船上战在一起,很快,瑟瑟便感觉到有些吃力。因为,她的弯刀每一次和西门楼的剑击在一起,便感觉一股冷意顺着他的剑,蔓延到她的弯刀上,再顺着弯刀,渗入她体内,让她有一种压抑的不舒服。而每一次相击后,都有一瞬,她似乎使不上内力。

    瑟瑟乍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吸附内力。西门楼很乖觉,每一次都吸附一点点内力,令人难以察觉,就这样和他战下去,到最后,会内力全失。若不是有四大龙将的提醒,瑟瑟也很难发觉。

    这一发现,令瑟瑟心中顿时警觉,她尽量避免和西门楼刀剑相击,这样一来,瑟瑟便落了下风。

    就在此时,就见海面上忽然窜起一大片浪花,直直砸向船上的西门楼。而浪花之中,不见人影,却分明有冷肃的杀意袭来。西门楼皱眉,纵身躲过这一击,就见得海面一波一波的涌起,不住地袭向他。

    瑟瑟知悉,这是伊脉国的忍术,看来有高明的忍者出现。良机不可失,手中弯刀挥出,和海中忍者一上一下,夹击西门楼。

    西门楼不敢大意,挥剑迎战两人。

    可叹西门楼吸附了四大龙将的内力,内力暴涨,剑势狠辣,瑟瑟一时之间,却也很难取胜。

    战了几十招,西门楼忽然连攻几招,瑟瑟的弯刀不敢和他硬碰,连连后退。西门楼借机纵身跃回到他的战船上,船箭一般向伊脉岛驶去。

    他似乎也知晓难以胜过瑟瑟和海下之人的夹击,竟然逃走了。

    海面下的人不肯放过西门楼,隐在海下,向西门楼追去。西门楼望着海中的波浪,红眸一眯,手中长剑掷出,海面下,涌动的海波一慢,海水慢慢被红色浸染。

    瑟瑟本也趋船在追西门楼,见此慌忙停船,就见的水中露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纵身跃到她的船上。

    在海中和西门楼决斗的,原来是恢复了男装的莫寻欢。

    他一身黑衣,此时被海水浸透,湿淋淋的不断滴水,肩头上有鲜血不断流出。俊脸在冰冷的海水中浸过,苍白的好似透明的纸。而一双黑眸,却深幽中燃烧着浓烈的杀意。

    瑟瑟直到这一刻才知晓,原来,莫寻欢也是会忍术的。

    “快追!”他嘶声吩咐摇船的人。

    然而已经晚了,西门楼的战船已经驶进水闸,放下了水门。

    不一会,就见西门楼出现在连云城头,他挑畔地望着莫寻欢,邪恶地笑着。忽然,他拿起令旗,一声令下,飞蝗般的羽箭从空中不断落下。

    很锋利,很短,纷纷扬扬,就像雨丝一般密集。

    箭如雨下,从瑟瑟的角度望过去,甚至有那么一点美丽壮观的感觉。

    不断有海盗惨叫声传来。

    瑟瑟颦眉,她知晓守城容易攻城难,今日必将有一场苦战。

    就在此时,就听的隐隐约约的琴音响起,婉转动听,缠绵悱恻,在血战正酣的战场上响起。

    众人以为出现了幻觉,可是,那琴音都明明越来越近。

    双方兵将都忍不住罢手,向琴音的方向瞧去。

    瑟瑟也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海盗船的后方,又出现了无数条战船,而当瑟瑟的清眸触到战船中的一艘大船时,目光忽然一凝,视线紧紧胶着在那艘船上。

    确切地说,那不是一艘船,而是一艘画舫,很大,很精致,色彩斑谰,雕栏玉砌。隐在战船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华贵和雅致,就像一只彩龙,蹲伏在海上。

    一艘艘的战船中,出现了这样一艘画舫,着实令人目眩。

    画舫的甲扳很平整,上面装饰的不像是一条船,倒像是一座花园。上面摇满了开满鲜花的花盆,甚至还有一棵树。

    树下面,放着一个卧榻,榻上侧卧着一个白衣公子。

    海风猎猎,卷起数朵嫣红的娇花,扑上他雪白的衣袂,宛如红花开于雪野,说不出的魅惑艳丽。

    琴音是从他身侧的侍女指下流淌而出的。

    他身侧,还有几个侍女,或端茶,或忽闪团扇,或执着罗伞……

    那画舫,太过精致婉转。

    那船上的人,是那样自在,似乎不是面对着一场血战,而不过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品茶小憩听曲儿。

    瑟瑟眯起眼,目光凝注到那人脸上。

    日光明丽,笼着他的面庞,使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色,只看到他脸上那白玉雕琢的面具,反射着日光,辉光一片。

    望海潮 014章

    画舫出现的那一瞬,时光仿佛也凝滞不前,周围再无其他声息。方才还杀气腾腾的战场,似乎因为这艘画舫的出现,血腥不再,杀意无存。刚刚发生的那场厮杀,似乎只不过是幻梦一场。

    从画舫上传来的琴音,低柔婉转,好似清澈的流水,勾起人们心头无限美好的向往。盘旋在心头澎湃的斗志和杀意,似乎在这铮铮琴音里,消失无存。

    瑟瑟震惊地凝视着那一抹月色身影,自从解媚药后,这是她首次见到他。其实不算首次,那日在“墨鲨号”上,从大浪中救出她的人,虽然也是他,可是他那日并未承认他的身份。

    而今日,他带着无数只战船,到这里是要做什么?是要助她吗?

    瑟瑟淡笑着抬眸,她的视线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她从他眸中,看到的只是宁静,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似乎就算是泰山压顶也不会破坏他这一分宁静悠闲。

    这样的他,似乎富贵权位、功名利禄、尊崇膜拜,在他眼里,都是废土一堆。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出战。真真是可笑极了。

    瑟瑟定了定神,淡若轻烟地笑了笑,为自己可笑的想法而笑。

    “七星琉璃盏!”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抬眸细看,只见在画舫的船头上,果然挂着一只“七星琉璃盏”。这一瞬,所有人都明白了突然出现的这些船只是来自春水楼。因为七星琉璃盏是春水楼出现的标记。

    春水楼为何要来这里,无人猜的透。

    众人知晓这是春水楼的船只,但,大多数人却不知这白衣公子是谁?

    据闻,春水楼楼主明春水神秘莫测,极少现身。是以这些人猜测着这或许是春水楼楼主座下四大公子之一。

    春水楼楼主座下有四位公子,分别是惜花公子,葬花公子,簪花公子,摧花公子。

    只是不知这来的是哪一位公子。

    众人正在猜测着,就见得白衣公子的画舫两侧,转过来两条战船,以保护的姿态一左一右驶在画舫两侧。那两条战船上,分别站立着一个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脸上皆带着五彩斑娴的面具。

    这两个人一出现,众人心中猛然一惊,这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看上去是白衣公子的下属,莫非他们才是四大公子中的两位?而那位白衣公子,难道是春水楼的楼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春水竟然出现在这里,怎能不令人惊异。城楼上的西门楼,望着乍然出现的画舫,也呆了一瞬。

    “你们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道。

    无人理他,袅袅琴音,依旧在海面上铮铮流淌。

    西门楼喊了两声,怒意便在眸中膨胀。

    “你们要做什么?再不说,我放箭了。”西门楼大喊。

    琴音依旧不徐不疾地流淌着,很动听,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慢慢低缓直至消散。当最后一个尾音在空气中消散,那抚琴女子缓缓站起,向明春水屈膝行了一礼,便钻入到船舱之中。

    明春水缓缓抬眸,从面前的桌案上执起一个通透的高脚酒盏,衣袖,如云般拂过桌案,那么轻柔优雅。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闲雅迷人,却带着一股疏狂洒脱恣肆之态:“我来杀你!”

    杀气,伴随着淡而雅的笑容,弥漫而出。

    西门楼禁不住一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眯眼凝视着这个画舫上轻袍缓带的男子。

    这个男子,令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错觉,似乎他能在一瞬间夺走他的一切,令他一无所有。他的风华,他的仪态,那种闲雅的王者气象,是他一直以来苦苦追求却不曾拥有的。

    可是,西门楼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海盗,他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有上万雄兵,而这个人,身后也不过只跟着十几艘战船而已,他没理由输掉。

    “你,又凭什么能杀我?”西门楼狂放地一笑,重新恢复了自信和跋扈。

    “放箭!”妖异的红眸冷冷一眯,他挥手下令。

    然而,预想中的箭如雨下,并未实现。

    他惊愣地发现,城楼下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爬上来无数个人影。执箭的弓弩手,在一瞬间便都被击倒在地。

    这些人是何时爬上来的?西门楼大惊失色。

    原来,画舫出现的一刹那,琴声拨动人心之时,那个白衣公子的进攻,就已经开始了。琴音,画舫,只不过走迷惑人的手段。

    他乍然明白,这个白衣公子竟是来相助莫川的。

    这样好啊,他呵呵一笑,又一挥手,几个兵士簇拥着一个妇人走上城楼,西门楼将明晃晃的剑架在那妇人纤白的玉颈上。

    那个妇人,云鬈高绾,身着一袭碎花红袍,腰带宽大,背后系着方形布包。她生的温婉美丽,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没一丝血色,美眸幽深而空洞,一行行珠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使她看上去像一朵备受推残即将枯萎的花。

    “阿姊!”站在瑟瑟身侧的莫寻欢忽然低低呼道,他脸上五官,忽然沉郁了几分。

    瑟瑟记起,夜无涯向他述说莫寻欢的事情时,说是海盗之首西门楼是做了伊脉国的驸马,才趁机攻占了伊脉岛的。这个妇人,原来就是那个招赘驸马的公主,莫寻欢的姐姐。

    “阿姊,别怕,我会救你的。”莫寻欢喃喃呼道。

    当初他极恨姐姐引狼入室,然而,此时看到姐姐在敌人手底下挣扎,他心中,怎能不痛!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西门楼,放过我阿姊!”莫寻欢脸上的恬淡和平静被打破,俊美的脸上,一派秀丽的杀气。

    他的声音,比雪花还要冷,在无边无际的海上飘荡,带着森冷的杀意,传到西门楼耳畔。

    西门楼闻言,哈哈冷笑道:“莫川,怎可和姐夫这般说话,身为伊脉国的皇子,难道说,你连皇室礼数都忘了吗?”

    瑟瑟清楚地感受到身畔莫寻欢的愤怒,看着他如岩石般沉默着,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是那样冰冷。

    但是,瑟瑟统领的海盗可是不管什么莫寻欢的姐姐的,就要趋船攻去。瑟瑟挥手制止,示意大家后撤。

    战事陷入僵局。

    明春水从画舫上缓缓站起身来,手中执着琉璃盏,低首品了一口美酒,他的眸光,透过杯沿,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阿川……”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那妇人忽然拼了全身力气撞在了刀口上,断断续续的话音在风里飘散,“阿姊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这句话,如同轻烟般在海风中消散。然而,这句话,却饱含着一个女子深沉的悔恨,绵绵不绝。

    “阿姊!”莫寻欢的声音,在风中嘶呼着。

    这一瞬,之前对阿姊的恨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只走恨自己,恨他为何没有保护好这个家这个国。

    怒意,在眸中弥漫而出。肩头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此时再次迸裂,血色逸出。

    西门楼一声冷喝,将妇人的身子一把从城楼上推下。

    莫寻欢身影一转,不见如何动作,便御水而起,黑色的身影,如同魅影般,冲到阵前,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瑟瑟清眸一冷,胸臆间涌起一股悲凉,为莫寻欢为他的姐姐。她眯眼瞧了瞧城楼,不过丈余高的样子。她忽然足尖一点,金红色人影已经跃起,霞光笼罩,整个人影宛若战神般在船只间接连纵跃。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城下。足尖在礁石上一顿,再次借力而起,跃上了丈余高的城楼。

    城楼上,西门楼惊异地瞧着从天而降的女子。

    他一向瞧不起女子。可是这一刻,他不得不说,这个江瑟瑟,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并不怕她。

    方才一战中,他也已经瞧出来瑟瑟的实力,她虽然剑术精妙,只是内力尚浅。

    是以,眼看着瑟瑟从天而降,他后退一步,长剑前刺,快如闪电,袭向瑟瑟的左胸。他有信心,这一刻,她必将拿刀去格,否则他的剑便会刺穿她的左胸。而她一旦拿到和他的剑相击,他必将吸尽她的内力,进而依旧刺穿她的左胸。

    然而,他似乎想错了。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在画舫上悠然品酒的白衣公子似乎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想错了。

    那白衣公子忽然掀翻了面前的几案,在瑟瑟从船上跃起时,同时从画舫上冲天而起。他如同闲庭信步般,悠悠飘过海面,白衣飘然,如白云出岫,月华当空。

    在下一瞬间,降落在城头。

    人未到,白袖却扫来,如同鼓风的白帆,带着凌厉的气势,袭向他的长剑。

    内力激荡之下,他的剑偏了偏。

    西门楼望着一前一后跃来的人影,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口

    今日就要死了吗?

    他狰狞一笑,红眸中闪过一丝冷狠。那好吧,即使要死,也要寻个作伴的。

    他不再闪避,长剑依旧是照着瑟瑟刺去。

    可是,他依旧没有得逞。

    他看到瑟瑟清澈的眼眸中忽然闪现了一丝悲悯。她的身姿,忽然一飘,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偏离开他的长剑的剑势,而她的弯刀,迅如闪电般从他后心穿过。

    同时,他的前胸,被白衣公子澎湃如浪般的内力击中。

    刹那间,他感觉到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激荡的内力搅碎,后心,传来窒息的疼痛。

    日光是如此明丽,他仰望着漫天闪耀的日光,闭上了猩红的眼眸。

    西门楼终于结束了他沾满鲜血的生命。

    两军交战,主帅阵亡,所有的攻势瞬间便被瓦解。

    城楼上,瑟瑟和明春水无意间对望,一个眸光幽深淡定,一个眸光清澈冷静。

    明丽的阳光下,瑟瑟忽然展颜一笑,笑容皎如朗月,艳若朝霞。

    她想这个男子纵然不爱她,却是关心她的。

    两次,在危难之时,他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份情意,是值得她欣喜的。

    明春水望着瑟瑟灿烂的笑脸,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一弯,薄唇边亦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

    两人对望一眼,都飘身从城楼上跃下,分别回到自己的船只上。方才那一瞬间的对望,似乎只是幻梦一场。

    瑟瑟刚在船上立足,便听的冲天的号角声响起,心中一惊,战事已结束,哪里来的号角声?她极目远眺,只见遥遥的海平线上,又有黑点出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那些黑点行的很快,瞬息之间,便驶到眼前,这次来的,依旧是战船,将瑟瑟的海盗船还有明春水的船只包围的水泄不通。

    瑟瑟站在船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的船只。

    这又是谁的队伍?

    她抬眸看去,待她看清了为首之人,瑟瑟只觉得海天在这一瞬似乎暗了暗,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再次抬眸细看。

    如若第一次明春水的出现,令她有一丝欣喜,而这一次,她却有些心痛。因为那为首的帅船上,凝立着好几道身影。其中有一道,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的爹爹,定安侯江雁。

    其实她不应当感到意外,当年,爹爹就是在收复海盗之时,和娘亲一战,才让娘亲倾心恋慕上他的。今日,他再次出战,为的也是收复海盗吗?她不过才做了一日海盗之首,便要被爹爹来收复了去么?

    战船上,江雁凝眸,定定凝视着战船上那抹金红色倩影。

    那副战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战盔上,雕琢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双肩上,雕刻着两朵祥云。

    再见这副战甲,可是,当年那披着战甲的倩影,再也不会在他眼前出现了。只能成为他心头最真最美最痛的回忆了。

    前尘往事,在这一瞬涌上心头,他禁不住剧烈颤抖。

    江雁身侧,站立着一个身穿银甲的男子,相貌英俊,盔甲下的那双黑眸,透着一丝精明强干的幽光。那个人竟然是太子夜无尘。

    瑟瑟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亲自领兵来征战。论打仗,他应当是比不过夜无烟的。或许是夜无烟的战功刺激到了他,是以他才领兵来讨伐海盗吧。

    瑟瑟眯眼冷笑,夜无尘倒是精明。这一次恐怕是要坐收渔翁之利了。既收复了海盗,又替伊脉国收复了领土。

    一石二鸟,着实是好计谋啊。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晓这里有战事的?

    从南越到伊脉岛,少说也要十几天的船程,若不是及早料到会有战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到。瑟瑟心中一滞,夜无尘出兵,绝不是偶然。

    是谁泄漏了消息?

    瑟瑟眯眼,她来时,是乘坐他们的“墨鲨号”,莫不是明春水?

    瑟瑟直觉又不可能,因为春水楼在江湖上,一向并不畏惧朝廷的。可是瑟瑟却没有时间再去思量这个问题,因为夜无尘的船只已经黑压压的将他们的船只团团围住。

    战事,再一次一触即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明春水,恐怕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夜无尘站在战船上,高声说道,“功高盖主,你可懂?收复海盗你们要管,治理洪灾你们要管,消除瘟疫你们也要管,朝廷的事情你们也要插手,你们春水楼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这一次,必要铲除尔等。”

    瑟瑟心中一惊,夜无尘竟然要铲除春水楼。这么说,不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箭三雕了,端的是好计谋。

    瑟瑟抬眸向画舫上瞧去,只见明春水依旧悠然坐在榻上,唇边桂着疏狂淡然的笑意,似乎几万海兵,也不能惊动他一丝笑容。

    旁边战船上的紫衣公子静静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夜无尘,我们只是做了朝廷该做却不去做的事,何罪之有。你等既然要铲除我们,何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今日,倒要看看,你这两万水师,是否有诛杀我们的本事。”

    “你是哪位?”夜无尘冷笑道。

    “葬花公子!”紫衣公子悠然冷笑道。

    “葬花公子,倒要看看,今日你要葬谁?”夜无尘冷冷笑道。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一侧的蓝衣公子邪邪笑道。

    “你又是谁?”夜无尘冷声问道。

    “簪花是也。”蓝衣公子曼声答道。

    葬花公子和簪花公子,夜无尘不是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头,也知晓他们被人传说的如何如何厉害,但是,今日在两万精兵环绕下,葬花和簪花的威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云烟淡淡,不值一提。

    他望着这两个戴着五彩斑娴面具的两公子,掀了掀眉头,冷声道:“定安侯,你先去降服你的女公子。好好的王府侧妃不做,却来做什么海盗头子!”

    明春水闻言,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瑟瑟。让她和自己的父亲决战,这夜无尘是何等的残忍。

    定安侯江雁神色一僵,默立着没说话。

    “定安侯,还不出战。这次可是圣上亲自命你出战的,难道你要抗旨吗?”太子冷声说道。

    定安侯江雁沉声答道:“是!”

    他纵身跃下战船,乘坐小船,向瑟瑟的战船驶去。船越行越近,终于停了下来。

    自从知悉娘亲为了爹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瑟瑟心中便对爹爹生了几分痛恨。此时再见,不想竟是在对阵之时。

    她看着载着爹爹的小船驶近,纵身向爹爹战船上跃去。

    海风浩浩,墨发飞扬,她横掠过海面的身影是那样轻巧。

    帅船上夜无尘也忍不住悚然动容,他听闻定安侯的千金会武,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他对江瑟瑟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王孙宴上的浓妆艳抹,却不料,今日,她摇身一变,竟成了海盗之王。看她飞掠而过的身影,不管武功如何,这身轻功和步法,已令他刮目相看。

    瑟瑟翩然落在船头,清澈的眸光直视着爹爹江雁,她浅浅笑道:“爹爹,能和你一战,是孩儿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很想知道,当年,爹爹是以怎样的风姿迷惑了娘亲。”

    江雁心头一震,他苦涩笑道:“她终究还是背着我教了你武功。”

    “爹爹,就算没有武功,我也不会如你希望的那般,甘心做你仕途上的棋子,在深深宫苑中终老。”瑟瑟凝声道,心中不无悲苦。

    “我知道你恨爹爹,可是你可知,爹爹也有无奈的时候。随我回吧,爹爹求情,圣上或许会开恩,留你一命的。”江雁痛声道。

    “爹爹,您不用说了,我们开始吧,孩儿对不住了。”瑟瑟曼声说道。夜无尘会给她按上什么样的罪名,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和春水楼勾结,意图攻占伊脉岛了。这样的罪名,有生还的机会吗?就是有,她也不会扔下水龙岛的海盗不管的。

    两人一个站在船尾一个站在船头,相对而立。

    此时已是日到正午,阳光很盛,海面很平静,如一面镜子,似乎能照见人的影子。

    瑟瑟清澈的眼眸极是幽深,就连作为爹爹的江雁似乎也不能看到她内心的想法。

    瑟瑟抽刀在手,纵身一跃,挥刀攻向江雁。

    江雁知晓瑟瑟已尽得她娘亲真传,不敢小视,抽剑在手,迎上瑟瑟的凌厉一击。

    风吹,船摇,水流。

    江雁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带着浑厚的剑气,袭向瑟瑟。

    瑟瑟舞动新月弯刀,将娘亲教给她的“烈云刀法”施展开。剑气刀影在空中飞舞,夹杂着一丝丝冰凉的剑气。

    金红色身影在阳光映照下极是徇丽,而瑟瑟的身资又是曼妙轻灵。

    观战的人,忍不住沉浸在这一场决斗之中,浑然望了这是战场上的生死决斗。

    两人斗了几十招,瑟瑟凝眉,爹爹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将军,不说这浑厚的内力她抵不上,还有那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应战机敏,也是她所不及。

    时辰一久,她只怕就要败了。

    清眸流转,只见的周囤的人都在观看他们这一战,夜无尘也没有号令战事开始的意思。她要如何才能救得这些海盗脱离险境。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擒住夜无尘了。

    瑟瑟暗使内力,使小船缓缓向夜无尘的帅船靠近。看到距离差不多时,她利用烈云刀法的优势,连攻几招,想要将爹爹攻退几步,纵身跃向帅船。

    但是,江雁是何等机敏,好似早就瞧出来她的意图,对于他的进攻竟是没有躲闪。眼看着新月弯刀就要刺入到爹爹胸前,瑟瑟收不刀意,只好身子右倾。而爹爹的剑,便好巧不巧地直直插入到她右肋。

    瑟瑟扑倒在船舷上,险此跌倒海水之中。右肋处,疼痛一波波涌来。

    “啊?瑟瑟!”江雁大惊,弯腰去扶瑟瑟。

    “爹爹,你可知,娘亲为何这么早亡,是因为她习练了有损年寿的内力,你可知,她为何习练有损年寿的内力,只因为要助你征战。爹爹,你真的不爱娘亲吗,那夜,我在灵堂看到你痛哭,是为了娘亲吗?”瑟瑟被爹爹扶起,忍着肋部的疼痛,痛声问道。

    江雁大惊,似乎根本就不知瑟瑟所说之事,黑眸中一片沉痛。

    “你是说……你娘亲习练的内力是有损年寿的?”这一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好几岁。

    这一刻,他方知,功名利禄不过都是幻影,只有心头最真最暖的情感,才是最最值得珍爱的。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爹爹,你要将我交给南越朝廷吗?”瑟瑟轻声问道。

    江雁摇摇头,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画舫上掠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俯身,从江雁怀里将瑟瑟抱了过来。

    “定安侯,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明春水淡淡说道,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他抱起瑟瑟,如闲庭散步般跃回到画舫上,将瑟瑟轻轻放到船舱内的卧榻上。外面是日光明丽,船舱内光线忽而一暗,极是凉爽。

    “明春水,你要做什么?我要出去,我还要救我的弟兄。”瑟瑟忍着疼痛,低低呼道。

    “你这样子要怎么去救他们?”明春水凝眉说道,他的声音,清澈而动听,“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再来两万兵将,我明春水也不放在眼里。你乖乖躺下。”言罢,他伸指点住瑟瑟伤口周围的穴道。

    就在此时,外面的号角声响起,很显然,是海盗们看到瑟瑟受伤,而夜无尘也终于发动了进攻,厮杀声响了起来。

    瑟瑟眉头一凝,挣扎着又要起来,却被明春水按在伸手按在卧榻上。

    他吩咐身侧的侍女道:“去,叫簪花和葬花速速结束战事。”

    “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明春水淡笑着向前欠身,墨黑的长发宛若星河倾泻,披垂在他肩头。

    说一下四大公子

    惜花公子,真实身份:璇玑府的凤眠,喜穿玄衣。

    葬花公子,真实身份:武林盟主铁飞扬,喜穿紫衣。

    簪花公子,真实身份:大海商欧阳丐,喜穿蓝衣。

    摧花公子,真实身份:狂医云轻狂,喜穿灰衣。

    再说一下,大家都说明春水不告诉瑟瑟他就是烟,是虚伪欺骗,我解释一下,夜无烟建立春水楼是有一定目的的,所以明春水是夜无烟的真实身份,也就四大公子知晓。其他的,包括他的贴身侍女都是不知道的。再者,他还发过誓言,没完成他的誓言,是绝不会摘下面具的。所以,他的身份,暂时是不会向瑟瑟说明的。

    望海潮 015章

    让葬花和簪花结束战事,只是这一句话,她就能放心么?夜无尘带来的可是两万水兵,而明春水带来的兵士加上她的海盗也不过才五千人而已。

    她依旧担心外面的战事,可是伤口的疼痛却令她无法动身,只好有气无力地躺在卧榻上。

    明春水俯身,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他伸手去剥她身上的盔甲。

    头盔摘下,三千青丝立刻披垂而下,幽黑的发映的瑟瑟失血的脸更加苍白。战甲,战裙,战靴,一伴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为她褪下,生怕触到右肋的伤口,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卸下盔甲,一袭青袍的瑟瑟看上去柔弱多了。

    明春水凝视着她右肋依旧在淌血的伤口,面具后的黑眸微微一眯。他抬手,便要去揭开瑟瑟胸前的衣衫。

    “别……”瑟瑟有气无力地说道。

    “怎么,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怕我看吗?”明春水勾唇浅笑,看上去颇有些无赖。

    因了媚药事件,她面对他时,心头不免有一丝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轻松和调侃,让瑟瑟心头一松。她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那次事件,不过是一次意外,就当作幻梦一场好了。思及此,瑟瑟无力地扯开苍白的唇,轻声道:“明楼主,你轻点,很疼的。”

    明春水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衣衫,露出了她纤细白皙的纤腰。他的黑眸一眯,眸光好似被烫了一般忽然变得幽深。曾经的缱绻旖旎在眼前乍然浮现,原以为他能够忘掉的,却不想他的手指似乎比他的心更忠实,它似乎记得曾经在她纤腰上抚过的感觉。手指微微一顿,便沿着纤腰一路向上,揭开了她的衣衫。

    染血的伤口出现在眼前,明春水的眸光一缩,只觉得心口中谋起一阵疼痛。他凝眸看了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深邃的黑眸中,流露着令人动容的情绪。他接过侍女手中的金创药,为她细细上药,又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船舱外是一片厮杀声,船舱内极是幽静,桌案上的玉鸭熏炉吞吐着袅袅淡香。

    瑟瑟靠在卧榻上,不知外面战事如何,心中极是焦躁。不断地有羽箭射透船舱,呼啸着向她和明春水袭来。

    明春水坐在瑟瑟身侧,不断挥舞着云袖,将飞来的羽箭扫落。那姿势,那神态,就好似驱赶蚊蝇一般轻松。

    瑟瑟珲身无力地倚在卧榻上,伤口充斥着钻心的疼痛,只觉得意识在缓缓消散。方才连番大战,已经几乎将体力耗尽,如今又失血过多,加上昨晚一夜行船,她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听得外面厮杀声渐渐远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静极,只闻浪的喧嚣。

    战事呢,结束了吗?

    瑟瑟猛地坐起身来,不想牵动了肋部的伤口,疼的她低呼一声。她捂着伤口,挣扎着从卧榻上滚下来,踉跄着走到船舱门口。

    甲板上一片夕阳余晖,原来这一觉,已经睡到了黄昏。

    明春水坐在船头,白衣落落,飘逸如谪仙。斜阳照在他白玉雕琢的面具上,反射着温润的霞光。

    瑟瑟清眸流转,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那条画舫上了,而是换成了一叶扁丹。小丹的行驶速度,比画舫要快的多了。是以扑面的风便极大,吹得她几乎站立不住。墨发乱扬,凌乱着,有的都飞到了她嘴里。

    瑟瑟惊呼一声,伸手好不容易才理顺了脸上的乱发。抬眼瞧去,只见明春水已经转过身,看到他醒了过来,隐在面具内的眸光一片灼亮。

    瑟瑟被他看的心狠狠一跳,低声问道:“明楼主,战事结束了吗?”

    “结束了,夜无尘大败而归,海盗们已经安然退回水龙岛。他们都安全了,你大可放心!”明春水勾唇浅笑道,从船头缓步走了过来。

    这么说,那些海盗们都没有危险了,瑟瑟舒了一口气,“那,我爹爹没事吧?”瑟瑟担忧地问道。

    “定安侯已经随军回南越了,他不会有事的。”他过来扶住她,轻声问道:“你应该担心你自己,现在感觉如何?”

    “我好多了,睡了一觉,伤口也不怎么疼了。”瑟瑟低声说道。

    忽然想起莫寻欢那冷艳凄厉的样子,她凝眉问道:“莫川皇子他怎么样?”

    “哦,你是在担心他吗?”明春水眸光忽黯,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弄,“只怕人家一点也不担心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瑟瑟无视他的嘲弄,淡淡问道。

    “夜无尘突然出现在战场,你没有一点怀疑吗?”明春水淡淡问道。

    这件事情,瑟瑟的确有所怀疑,若没有人通风报信,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及时出兵。但是,她从未怀疑过莫寻欢。

    “难道你怀疑是莫王子通风报信。不可能!”瑟瑟坚定地说道。

    明春水眸光一暗,眼睛里笼上了一层不知名的东西,他沉声说道:“既然你信任他,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回伊脉国做了皇子。”言罢,他从她身畔擦身而过,坐到船舱内的椅子上。

    “明楼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瑟瑟轻声问道。

    明春水优雅地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瑟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可以感受到此时他已经不高兴了。

    这个男人竟然是生气了,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理她了。

    瑟瑟睫角一弯,淡淡说道:“明楼主,你,怎么不理我?”

    这句话她说的很艰难,而且声音越来越低,渐趋微弱。她靠在舱门上的身子,也无声地滑了下去,倾倒在地上。

    身后“哗啦“一声响,是椅子被带翻的声音,明春水一把抢了过来。从地上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榻上。

    他伸手轻轻拍着她苍白的脸,哑着嗓子喊道:“江瑟瑟“……瑟瑟,你怎么了?”

    瑟瑟悄然睁开眼睛,轻轻一笑,波光潋滟的黑眸弯成了弯月形,低声道:“我好饿啊!”

    明春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望着瑟瑟的笑脸,他知道她方才一定是故意的。而他,他的脑子似乎走控制不了行动了。

    他默然片刻,黑眸中眸光幽深复杂。片刻后,他低低说道:“我去给你弄吃的。”

    他转身进了底舱,不一会弄了一碗稀粥过来。

    瑟瑟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般用完饭,只觉得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明春水,你要到我去哪里?你的那些兵呢?”她低声问道,她不是应当随着海盗一起回水龙岛吗?明春水这是要带她去哪里,而且,她的那些手下似乎也没有随着他们。

    “那一剑,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伤口很深,我要带你去找一位神医,这样伤口才不会留疤。”明春水淡淡说道,“我的兵,在后面,清理战场。”

    “留疤吗,我倒不太在意。”瑟瑟淡淡说道,轻轻靠在软榻上。

    “留疤总是不好看的。”明春水凝声道,若是她白皙的肌肤上,若是留下一道丑陋的疤,该是多么难看。可是,这和他有关系吗?他压下心头的烦躁,起身走到甲板上。

    海水被夕阳映照的红彤彤的,极是美丽壮观。只见小船附近的海面上,浮着一个发光发亮的灰色形体。

    “江瑟瑟,快出来看!”明春水的声音从甲板上悠悠传来。

    瑟瑟缓步走了出来,待看清了那浮在海面上的东西,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海豚!”明春水清声说道,唇角带着笑纹,“它们是非常可爱的动物,我们跟着它们,它们会跳舞。”

    瑟瑟惊奇地睁大眼睛,自从来到海上,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动物。一个,两个,三个……大约有十几个海豚在他们小船旁边游着。

    “它们会跳舞?你在说笑话吧。”瑟瑟眯眼笑道。

    “是啊,或许比你跳的还要美。”他眯眼扫了一眼,想起她优美的舞姿,心中一滞。

    瑟瑟缓步走过去,坐在明春水身侧,笑道:“是真的吗?”

    正说着,只见小船旁边的那只海豚忽然从海中跃出,光滑的背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形,“噗通”一声落入到海中,溅起白色的浪花。

    海豚一个接一个地跳跃着,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并排跃出,有时又是三个一起跃出。那些海豚似乎是在他们面前故意炫耀自己的舞姿,一直跳跃个不停。不时还有海豚懒洋洋地喷着水,看的瑟瑟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来到海上后,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自从娘亲去世后,她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笑的这么神采飞扬。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夕阳余晖为她笼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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