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证明

    海选现场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心下不免有些紧张。我看着很多女孩子都是一副搞艺术的打扮，很有范儿，再看看自己，简直就像是饭后在楼下闲逛时的打扮，于是冲着一旁的庄桐直翻白眼。谁说本姑娘这个样子太迷人了？

    却不料这个家伙把我哄骗过来受罪似的排长队，他倒是仗着面皮姣好勾搭上了别的女孩子，笑得牙齿白又亮。我正气的牙痒痒，准备甩手退出，就看见我身前那个女孩子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屑地说，我劝你还是趁早退出，免得到时丢人，一看你就是业余的……

    她的脸近在眼前，睫毛很长，唇彩鲜艳欲滴，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己容。似乎也是这个样子，居高临下，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点点头，是啊，我是业余的，可是我不打算退出，因为我想先看你是怎样丢人的。

    她的脸被我这一句话气的发青，愤然转过身去，身上的香水味格外的地浓烈。我淡淡笑起来，想我洛小雨也可以“谈笑间妖女灰飞烟灭”，果真是有进步。后来听到点名才知道她的名字，黎紫，南艺的校花，家世才貌都是佼佼者。我不免暗笑，真是奇怪，我这么平凡却会引来嫉妒，这个黎紫明显是把我当作了对手。真是可笑。笑归笑，可是我看见在直播室里黎紫火辣的舞姿性感地歌声时还是忍不住想要鼓掌。

    她很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三个评委一致给予通过。出来时一脸的傲气，用眼角瞟我。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号码，这才知道该自己了，我昂着头与她擦肩而过。一开始的紧张，评委们似有似无看好戏地眼神，都在我指尖拨弄的吉它音符里慢慢沉淀下来，然而我才唱了半分钟，便被打住。

    两个通过，一个待定。我呆呆地看着她们，不知所以，评委们都笑起来，洛小雨，你通过了第一轮，可以出去了。我这才如释重负地鞠躬行礼，然后抱着我的吉它走了出去。我看见黎紫并没有走，而是留在门口一直看着我的表现，四周的其余参赛者也都投来各种各样复杂地目光，我不去理会，想要寻找庄桐的位置，身体与黎紫擦身的时候听到她说，好险哦，可是下一轮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冲她嫣然一笑，谢谢大婶关心了。

    四周立时传来哄笑声，黎紫却也不恼，轻轻笑，牙齿洁白，不客气。

    这时庄桐总算是还想起我来，跑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过了吗？

    我冷着脸故意骗他，淘汰了，都是你不好，害我丢人！

    哎呀！他立刻双手抱头做纠结装，这简直是太没有天理啦，我们伟大的洛小雨同学居然会被淘汰，什么评委啊，我去理论……

    他说着作势就要冲进去，没想到黎紫走过来望着庄桐，妩媚的眼波流转，你倒是对她蛮有信心的嘛。

    庄桐一看见美女就忘了形，但是这次表现的相当好，冷着脸，我分明感觉到他的眼睛在触及到黎紫眼睛的一瞬间擦出了令人晃眼的火花，那是当然了，我们家小雨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

    我立刻怒道，你少来，我有多重你倒是说说看？

    他立刻蔫下来，赔笑道，这个吗，如果没看走眼，应该……五十一斤！

    我呸，我四十五都不到好不好！

    我抗议着，然后踮起脚尖死命把他好不容易弄竖起来的头发全都弄成稻草。我们笑闹着，黎紫轻身从我们身边走过，身形细长，蹬着细边高跟有说不出的性感。庄桐揽过我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小雨，那女的谁啊，你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反正蛮有实力地，看来下面有的PK了……

    嗯，嗯？这么说你过了第一轮了？

    我晃着脑袋当先奔出大厦，阳光兜头洒下来，我说，当然，我忽然决定了，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即使是有比我更加优秀的人，我也不会退缩也不会示弱，我要告诉全世界，我的名字叫洛小雨！

    那一刻，我听得到自己的心在飞翔。从小被压抑了的天性此刻豁然明朗，像是一只羽翼已丰的鸟儿，终于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萧楠，你能看到吗？

    2.迭出

    老板娘和胖子师父一听说我参加了选秀，齐齐表示支持，只要有我比赛的日子，都去为我加油。我心里暖暖的，工作的时候也分外觉得幸福。另外一个来打工的何多多因为暑假要回家，所以店里缺了一个人，于是我便把庄桐叫过来帮忙。

    我们每天上午一起出发去520，拖地，擦杯子，阳光将大大的落地窗耀得明亮璀璨，厨房里胖子师傅煮咖啡的香味四处飘荡。我忽然开始觉得，这一个暑假也是如此地令人着迷，可以忘记很多悲伤的事情。在每一个夕阳漫天的傍晚，我会抱着那把白色的吉它坐在屋外的露天椅子上，胖子师傅指点我的指法还存在哪些细小的问题，我一边弹一边唱，风吹过我的脸庞时，我会不经意地想，此刻，他应该已经去往英伦了吧。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地方啊，他是否偶尔也会想起我呢，想起我们曾经偶然交错的瞬间和看似永恒的吻呢？我忽然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遇见了他，我们是否真的有过难忘的片刻，那些片断就像此刻天幕里火红的云彩，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吐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庄桐端着冰咖轻轻放在我的面前，老板娘依着门淡淡的看着外面的景色，我有过一刹那的想法，如果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或许那也是最好的归宿。

    晚上回家，父亲一个人坐在灯火下喝酒，低着头，背影显得那样落寞。我立在门口看了久久，轻轻叹一口气，走过去，我说，爸，你慢慢喝，我给你炒个菜。

    爸爸抬头看我，那双深陷进去的眸里分明注满了泪水，那是怎样的眼睛啊，可以叫人肝肠寸断。他看着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眼睛里分明全是母亲的影子。我转身去厨房做菜，想起幼年母亲身体健康的时候，也是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我赤着脚围着母亲乱转，偶尔母亲会用筷子夹一口菜给我，我便高兴地像小鸟儿一样笑起来。我看见父亲依着厨房的门，望着母亲，痴痴地表情，灯火下，格外温暖。大约，那一刻，该是父亲最幸福的时候吧，他是那样爱着他的女人，他的孩子，他的家庭。然而现在，他似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我红着眼，端着菜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爸，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挣钱了，你不用每天那么幸苦，要注意身体。

    他不说话，重又低下头去。我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关了灯，夏夜的天气依然闷热。明天是第二轮选拔，通过了就能直接晋级二十强，可是只有获得赛区的第一名才有资格进入全国总决赛。我躺在床上想到了那个黎紫，然后又变成了己容，她们重叠在了一起，矗立在我的眼前。

    3.花样

    第二天去参加复选，我拿到了晋级二十强的卡片，却没有看到黎紫的身影。然而公布结果的时候，黎紫的名字赫然在列。

    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电视直播，我每天都要去电视台和数十个人一起接受专业老师的专业训练。从形体到舞蹈歌唱。庄桐每天中午都会赶来，带过来一杯胖子师父亲手调制的冰咖给我。如此一来二去，他便和这里的女孩子们混的很熟，每次他一站在门口，她们都会冲我笑，然后笑道，洛小雨，你家倌人来了！

    只有黎紫不。她仿佛是我们二十个女生中的既定的王者，就连一些排练有时候都不来参加，用专业老师的话说，她已经非常专业的了。我们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基本上我们都是属于“陪太子读书”的角色，那唯一的一个晋级名额已经有了主人。大家虽然知道，可是都显得异常轻松，能够聚在一起为梦想而努力本身就是一个令人快乐的事情。只是我，不甘心。因为奖金，也因为黎紫。她仿佛是另一个苏己容。

    距离电视直播的最后一天，黎紫穿一件紫色的无袖短裙过来，素面朝天的坐在地板上喝水，眼睛异常的明亮而漂亮，露出修长白皙的玉腿。其她女生都不和她说话，因为本来也就接触较少，倒是我，轻着脚步坐在她的旁边，你今天有过来排练哦……

    她点点头，嗯，也不能太轻松，说不定会有黑马杀出来呢。她说着，眼睛直直凝望着我。我淡淡笑，是啊，这样才会比较有意思。

    我们暗暗较劲，就听女生们又哄笑起来，桐大倌人送咖啡来了！

    我一抬头，就看见庄桐笑开了花的脸，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家伙每天乐此不疲地冒着大太阳来这里，慰劳我是假，和漂亮女孩子勾搭才是最重要的！

    小雨，幸苦了吧，喝咖啡！

    庄桐一边摸着额角细密的汗水，一边装出一脸虔诚的模样将塑料杯递给我，我接过来对他摆摆手，去吧去吧，那些女孩子等着你讲笑话呢……

    他得到我的“恩准”笑得像抹了蜜一样甜，直接坐在了黎紫的身旁，不用了，今天这里有两个大美女，我就先陪你们好了。他说着，眼睛盯着黎紫的脸，这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故意咳嗽了一下。

    你男朋友还真体贴啊。

    黎紫眼角瞟了我一下。我想也没想，直接回道，他才不是我男友呢！

    庄桐的笑容有些凝固，紧接着圆，我呢，副职是她的后备男友，随时顶上，正职呢是她的死党兼闺力兼保镖……

    四周的女生们捂嘴笑起来，齐齐问道，桐帅，闺力是个什么东东啊？

    庄桐故意一脸认真严肃地说，女孩子们之间不是叫闺蜜嘛，闺中甜蜜，我和小雨自然就是闺力，顾名思义，闺中巧克力！

    扑哧一声。我和黎紫齐齐喷水而出，不同的是颜色深浅。我第一次看见黎紫笑得花枝乱颤，眉眼间弯成新月，竟也亲切可人。她拍了拍庄桐的肩膀，行啊，干脆你也做我的闺中巧克力得了……

    整个排练室里一片爆笑声此起彼伏。从那之后，庄桐就有了新的称号，闺力帅哥！

    笑归笑，真正比赛的日子也终于展开。随着一轮一轮的淘汰，半个月后二十强已经变成了十强。但是剩下的我们依然亲如姐妹，因为觉得最后反正都不能晋级的，所以就更加享受每一刻相聚的时光。黎紫也不再那么不合群，会在比赛结束之后请我们大家一起去吃饭。当然，顺带的，闺力帅哥是少不了的。

    那是黎紫第一次请大家吃饭，是七月下旬的夜晚，南京的夜空格外澄明璀璨。我们在咸亨酒店一边吃饭，一边透过玻璃看着十里秦淮，大家唧唧喳喳地笑闹着，后来干脆来了个大合唱。我觉得脑袋有些晕，便起身下了楼，立在文德桥边，静静看着幽暗的河水被画舫碾出一圈一圈波澜，想起来生日的夜，我和那个少年静静坐在船上，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也是在这片河流，那日的一言一行都历历在目。只是六个月而已，却已物是人非。如今独我一人徘徊。

    我再上去的时候，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我看见黎紫细弱无骨地胳膊缠绕住庄桐的脖颈，那张活色生香的脸与他不过一线之隔。我的心绪忽然难平，冲过去拉起庄桐的手，走吧，时间不早了，我有点不舒服。

    黎紫只是冲我笑了一笑，再见。

    路上，庄桐不停地和我讲黎紫人多好，又漂亮又热情，我忍了又忍，到后来甩了他一句，你觉得她好，就去跟人家表白啊！

    他便又来哄我，又是发誓又是保证，说绝对是以洛小雨为核心，无条件地支持和爱护。我被他逗笑，看着灯火下他英俊温暖的脸，恍惚间觉得难过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自己都说了他又不是我的谁谁谁，他喜欢谁，谁喜欢他，我又凭什么不高兴呢？

    也许，是我失去了太多了吧。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反复做梦。先是梦见了萧楠和己容在英伦大桥上举行婚礼，再然后是庄桐跑过来，却牵起黎紫的手跑，一直跑……

    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老板娘打电话叫我快下去，她们已经开车在楼下等我了。我想起来今天是十进八的比赛日，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慌忙起来洗漱，连妆也没化，走时看了看静子，熊猫眼还挺明显的。

    老板娘，胖子师父，庄桐，三个人正在这里等我，这是我最忠实可靠的后援团。老板娘说，她掏钱请了不少人组成了“雨水”粉丝团，现在应该就在电视台外面。我掩嘴笑，可是忍不住又想哭，因为看着老板娘的眼睛，我就想起了母亲，我将头乖巧地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谢谢。

    4.手段

    在一片盛大喧嚣的欢呼声里，南京赛区十进八的比赛正式开始。我全然没有想到，我的黑眼圈给了化妆师灵感，她把我的长发烫成亚麻色，斜斜地束在脑后，又给我描了浅浅的烟熏，既遮住了熊猫眼又带来惊艳的效果。当我看见镜子里自己冷艳的模样时都吃了一惊。

    我抱着那把白色的吉它，在很多“雨水”的欢呼声里轻轻走上舞台。灯光暗下来，我坐在高脚椅上，面对着台下数千只眼睛，心里这会已经没有了紧张。我知道此刻这里是我的舞台。吸一口气，我开始唱，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在忽然相遇的街头……

    蔡健雅的陌生人。这是我最喜欢的她的歌。我曾经在月下不知反复哼唱过多少遍。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听众。当我唱完的时候，听见了台下如雷般的掌声潮水般的袭来，灯光重又亮起，连一向苛刻的评委们都对我大家赞赏，甚至叫我“小蔡健雅”。我抱着吉它，鞠躬，转身后退，到了幕后，一众姐妹们纷纷拉住我的胳膊说我唱的太好了，只有黎紫，远远地坐在一旁，眼睛直直凝视着我，像是一只感受到了威胁的兽。

    十进八的比赛结束之后，我的人气指数竟然比第二名黎紫高出许多，我捂着心跳都快不敢相信了。老板娘和胖子师傅过来祝贺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庄桐不在。

    奥，那个漂亮的黎紫来找他的……我看八成是对小桐有意思，呵呵。

    我听着老板娘的玩笑话，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一些不好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

    紧接着八进六的比赛又接踵而来，我正常发挥，晋级在望。然而就在四进一的最后一场过后，总决赛之前的两天，我的担心终于出现了。

    网上，报纸上铺天盖地地报道——“洛小雨曾是夜店小姐”。更有很多狗仔围住520不断地问一些令我怒不可遏的问题，诸如“为什么忽然从小姐该做歌手”，或者是“你怎么看待你做小姐的”……如果不是老板娘拉着我，将门关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我真可能要崩溃了。

    我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知道失去了民心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机会，我的前进之路也就到此为之了。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庄桐忽然拔腿就跑，怒冲冲地跑出了520。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才回来，手里死死拽着另一个女人进来。黎紫。

    黎紫一脸的平淡，狠狠甩掉庄桐的手，目光有些玩味地看着我，怎么，才几天不见就这么想我？

    我忍住心底的愤怒，冷着脸问，黎紫，我想不到你如此阴险，如果你是凭着你的本事晋级那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居然耍这种手段，我也可以到处散步你是妓女的消息，你看后果会怎样？

    黎紫忽然笑起来，声音有些拔尖，你吓我吗？我散步的消息又不是我凭空杜撰出来的，可是你的闺力亲口告诉我的，怎样，要不要对质一下？

    忽然间，庄桐的脸就如死灰一般，低下头不敢看我。我才明白怪不得黎紫这些日子会和庄桐靠的这么近。我挥挥手，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撇了撇嘴，慢慢后退至门边，想起什么，忽然对着庄桐说，桐帅，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我的心如同海啸一般泛滥起来，这个女人不仅埋葬了我的晋级之路，还要抢走我身边唯一的宝贝，我终于怒不可遏，沙哑着嗓子吼道，你滚啊！你真够不要脸的，利用完他之后又想来这套！

    黎紫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庄桐的眼睛，没有理我，再一次说，我是认真的，我见过的男孩多了，可是你让我很感动，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虽然我利用了你……

    庄桐回头看我，那脸上满是愧疚和迷茫。这不是我熟悉的庄桐。我所熟悉的庄桐他有坚毅的眼神，以及一颗永远爱我的心。我忽然有些害怕了，我问，庄桐，你爱她吗，如果你爱她就跟她走吧，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你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庄桐低下头来，十指有些颤抖。这时，黎紫忽然发飙了，她恶狠狠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洛小雨，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像多么小鸟依人，其实你的内心无比的自私和贪婪！庄桐在你身边无条件地为你付出，他甚至每一个夜里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也要在第二天微笑起来给你好心情；他明知道你的心里只会有那个什么萧楠，却仍旧默默地在身后守护你，等着你，可是你呢？你何曾给过他一丝爱，一丝关怀？

    我的心仿佛被锤子砸了一下，疼得禁脔起来。她说的不对吗，好像我确实是如此啊。

    你的这种若即若离地态度就像是一副枷锁，牢牢囚禁了庄桐。你难以想象，他十八年的生命里除了你没有牵过第二个女孩子的手！他为了你，却又得到了什么？也许以后十年，二十年，依然被你囚禁，一直到老！洛小雨，我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如此残忍的女人！

    黎紫立在我的身前，穿了高跟鞋的她比我高出一个头来，不免盛气凌人，但那双狐媚般的眼眸里竟有泪花闪烁，仿佛动了情，即使他有心动的女孩子，想一想还是无动于衷，因为他割舍不掉你，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你，而你呢，内心的自卑和寂寞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腿，不让他逃离你身边，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可以把他踢到一边，你失恋了，孤单了，痛苦了，他就可以来安慰你，呵护你，哈——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还真见过不少！我黎紫虽然有些心计，可是我的爱明明白白，从不夹缠，你若是真的有骨气，就对庄桐说，我从来就不爱你，请你去爱别人吧！不要再为我浪费青春了！

    520里的壁灯不知何时悄然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里，五个人都仿佛雕塑一般凝固，只有细细的呼吸声隐约传来。我看见庄桐低着头走过来，拉住黎紫的手，你走吧，黎紫，你把小雨弄哭了。

    黎紫甩手捧住他的脸，一脸深情地说，庄桐，我只要你一句话，爱我，抑或是不爱，只要你摇摇头我立刻就走，永远不会再见你！

    庄桐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眸里有太多的惦念和记挂。我颓然坐下来，单手支撑着重重的脑袋，我说，庄桐，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亏欠着你，我想说，你有权利去选择你的幸福，我不能够给你任何承诺。我们只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也只能如此了，对不起……

    说完对不起的时候，眼泪哗哗的流淌下来。我想，我是要亲手放开我唯一的宝贝了。

    但是，我放不下你。

    庄桐对我说，细碎的发遮住了眉眼，有晶莹的泪水顺着眼眶线一般垂落下来。我飞快地擦着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我笑，我没有你想象的软弱，我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不用你担心，真的，你去吧，和黎紫在一起，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庄桐就这样看着我，是记忆里的剪影，是生命里的流年，是一缕再也无法回去的风，我伸出手来，抓不住任何。黎紫拉着庄桐的手往外走，慢慢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我这才发现，心底的那种寒冷足以把我冻僵。

    小雨，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准备，下个礼拜就是总决赛了，争取打败她拿到晋级卡！

    老板娘揽过我的肩膀，鼓励地说。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摇头，我知道，我已经败了。

    5.旅行的意义

    距离总决赛一个礼拜的日子里，庄桐每天照常来520帮忙，照常和老板娘胖子师父开着玩笑，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只是我们目光相对的时候，他会及时地错开来，脸上漾着一丝愧疚和伤悲。下晚的时候，黎紫过来等他，然后挽着他的胳膊一起消失在夏日的夜色里。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我和萧楠拥吻的时候，庄桐是怎样的感受？我一直没有过真正地为他着想。现在也好，他有了黎紫，慢慢便会忘记我，开始属于他自己的幸福。我应该高兴的啊，我应该祝福的啊，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弹吉它，唱歌。

    但是决赛那天，我故意躲起来放弃了。我不愿意对着那么多记者和电视镜头解释我曾经为何是“小姐”，那会让我觉得很尴尬。我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走到巷口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在街灯下，似乎在等我。我走过去，看见是黎紫和庄桐。

    我抬手阻止了他们的问话，我只是轻轻笑，什么都别问了，反正都已经没关系了，恭喜你，黎紫，总决赛要好好表现，为南京争面子！

    黎紫贝齿轻咬了咬唇，然后走上前一步，逆着光，小雨，这是“暮色”娱乐公司经纪人的名片，今天他有过来找你，说想帮你录制单曲，你有兴趣的话就给他打电话。

    我接过薄薄的卡片，贴在掌心说了声谢谢。

    另外，对于我散步谣言的事向你说对不起……

    我笑，本来就是事实，你没必要的。

    不，不一样，我已经在网上和媒体做出了澄清。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关系了，怎么样都好，我不在乎的，我只是觉得累。我先回去睡觉了，再会。

    我没有看庄桐，但我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眸一直看着我，我走出了好远，才转身对着灯火下的少年说，过几天黎紫去京城，你要好好照顾她啊。

    说完，我转身跑起来，狭长的小巷里，有少年的足迹，我们在这里渡过了童年，少年，我们在这里见证了悲欢离合，如今你终于可以松开我的手，泅渡而去。我是怎样的高兴和悲伤啊。庄桐，如果我们还是如少年一般，一起牵着手奔跑，那该多好？

    第二天，我便去了暮色娱乐公司，和经纪人洽谈了关于录制单曲的事宜。半个月后，一首叫做“风的约定”的歌红遍了网络和大街小巷。我自己填了词，曲子是把“Like The Wind”改编的，我记得我在录音室唱完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真正唱进了人心里去。本来经纪人想要趁热打铁继续帮我制作专辑，但我谢绝了，我说我真的真的太累，我想要出去透透气。

    那一首歌所赚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已经解决了家里的负债，还有不少盈余。于是，我决定出去旅行，目的地是西藏。我在八月上旬阳光灿烂的下午做火车离开了南京。我背着心爱的白吉它，戴上墨镜和帽子，体验旅行的意义。

    这次以外，我甚至没有去过其他任何地方，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吧。

    火车在有节奏的律动间一路穿行，我依着窗，望着没有尽头的前方，心里竟是莫名地安宁，仿佛是在去往我的归宿我的彼岸。我在狭小的车厢里看身边的人来人往，看窗外日升月落，听见广播里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名字，匆匆一瞥。随着时间的后移，车厢里的客人越来越少，我的这间卧铺已经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可以随便睡在哪里，也可以沿着狭窄摇晃的通道奔跑起来。跟随着火车的方向，抑或是逆着光。列车员通过三番四次地警告之后，已经认识我了，问我西藏那里有没有亲戚。我摇摇头，说第一次远行。他便有些担忧，说总归女孩子一个人的话会比较麻烦，一定要当心，遇到事情找当地人。

    我说我不懂藏语，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说普通话他们能听得懂的，也有汉人的。

    后来有一个年轻地女列车员替班，一下子抓住我，睁着大大的眼睛问我，你是洛小雨吗，你是洛小雨吗？

    那个时候已经进入藏地，高原影响经她这么一晃果然体现了出来，我立刻觉得呼吸不畅，有些晕眩，苍白着脸点头承认。后来她扶我躺下来，喝了点水吃了点药，也便觉得好了很多。我趴在窗口看着窗外一片苍茫的天地，有牧人赶着牛羊慢悠悠地走着，阳光明媚一如火中涅盘，有那么短暂地一刻，我想如果生活在这里，该是最安静最虔诚地归宿吧。

    小雨，你的饭。

    女列车员阿茶递给我盒饭，顺便坐下来拉着我的胳膊，唱首歌吧，我可喜欢你的那首“风的约定”了！

    我一愣，才想起来我有些天没有碰吉他了，反正左右无人，便取了吉它抱在怀里，只是调了音，阿茶就像小女生一样露出羡慕惊喜的眼神，若不是她身上深蓝的制服真的会让人疑惑。我看着阿茶，比我大了四岁，却依然保持着这样一颗年轻地心，想起曾经我也是如她一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己容，看着萧楠。是的，萧楠，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他。

    夕阳在大地上逶迤出一片血色，暮色将近，有孤绝的鹰隼振翅飞过苍茫的天幕，留下叫人神往地背影。我轻轻拨弄起吉它，白色的吉它，每次抱着它，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我，他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到天明。

    我唱：

    我从梦里醒来，看见你已远远走。

    走过多少时间，回忆从未停留过，

    某一年的某一个夏天，我张开翅膀飞过你的身旁。

    我曾以为这就是缘分，傻傻地为你哭，傻傻地为你笑。

    我一直记得那个关于风的约定，记得你的脸，记得你的吻，像是永不消失的符号；

    我一直守护那个关于风的约定，守护我的梦，守护我的爱恋，如同风和云的缠绵。

    ……

    唱到一半，阿茶忍不住与我轻轻地和声，我们两个唱到最后都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阿茶有着怎样的故事，但是她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我熟悉的东西，那是孤独和失落。我说阿茶，到了站之后干脆你陪我一起吧。阿茶似乎很是开心，不过转念又摇摇头，不行啊，我还得工作，不能由着性子，对不起啊小雨。

    我笑着摇摇头，看着阿茶走远，桌上的盒饭已经冷了。我这才想起还没有给阿茶钱，打开钱包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张照片，四个人，在枫叶红遍的栖霞山上笑得如此温暖。我没有想到，只是短短地时光，我们四个人已经离散。原本世界就是如此吧，相聚是为了离别，而离别也是为了相聚。

    我想起庄桐来，如果这次旅行他能够陪在身边一定更加地愉快，只是我终于明白，他不是我的小狗，什么都要以我为重心，我不能如此自私地滥用他对我的好。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有他自己的喜欢和憎恶，但愿黎紫能够对他好。

    最后的那一段路，天色逐渐开始泛白，藏地的天空即使是才开始的时候也是如此梦幻，我想起碳头，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张开双臂从楼小跳下来的瞬间，似一朵花开出了永恒的色调。

    到达西藏的时候，是清晨，一眼就看到了巍峨的布达拉宫。我的心也仿佛吊着一根绳索，不断拉升，恨不能一下子飞过去。阿茶在站口与我作别，嘱咐我要小心，我冲她微笑摇手的时候，知道，也许这是我们一生唯一的遇见，下一次或许就是下一个轮回吧。

    再见，阿茶。

    我说完这一句，背起大包头也不回地前进。沿路看见很多裸露上半身的西藏小男孩，皮肤黝黑，眼神纯澈如同这里的净水。有喇嘛不断来往，看见我微微低头双手合十而过，我亦诚惶诚恐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的时候，就想起那一夜，少年双手合十的模样。心细密地疼起来，不知道英伦阴霾的天空他是否习惯，不知道上帝会不会让他改变这个习惯。但我知道，我和他不会再见。

    我换了手机号，唯一知道号码的人只有庄桐。我坐在路边歇息，打开背包，手机信号在这里不是很好，似有似无地样子，我看见有几十条信息蹦出来，提示音忙个不停。全是庄桐的。

    小雨你在哪？

    小雨我找你有事！

    小雨你到底干嘛，我要生气了！

    小雨，录取通知书来了，咱们都在北京！

    小雨，我想你。

    小雨，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这以后，底下的十几条短信通通只有一个字，您。我忍不住笑起来，不用学沈丹青追苏小染用过的招数吧。但是，还是禁不住地一阵感动。我抬起头来看着似乎就在头顶的蓝天，泪腺肿胀，有一股涩涩的液体似要流淌下来。您，你在我心上。

    我回了一条信息，好好和黎紫恋爱，不用担心我，那个字要发给她。

    之后我便关了手机。

    我随着质朴的藏民去往传说里的转湖。传说在那里，有罪的人都可以通过朝拜获得神应有的赦免。我本不信，可是去到那里才明白顶礼膜拜的意义。我看见那些虔诚的藏民一步一叩首，深深地跪拜下来，长时间地将自己的头颅埋在双臂里，那个姿势，是如此令人感动。我跪拜下来，双手平地，轻轻地叹一口气，神啊，我的爱是对还是错呢，是继续如此无休止地伤痛，还是应该彻底的忘记？请您告诉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耳边的风声，我竟然听到了一个“等”字。我豁然抬头，四周的藏民离我有一段距离，除此以外再无旁人。我再次跪拜下来，内心一阵的迷茫。萧楠说过，要我等他，等到他完成父亲梦想的时候。静子也说过，有时候等待并非毫无意义的。那么，我……

    我在西藏游历了一个礼拜，其间和一些同来旅游的人群一起结伴过，喜欢夜晚大家围着火堆烤肉喝酒，喜欢他们听我弹唱时认真陶醉的表情。那是我度过的最愉悦的几日。我回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下旬了，城市一样的燥热，新街口那一带一样的拥堵。我背着包走进狭长的小巷，梧桐叶晃动着阳光落在我的晒黑的皮肤上，我想着回去后爸爸看到后会是怎样惊异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一推门，一股浓重的烟酒气息扑面而来，呛的我要流眼泪。我看见爸爸躺在地上打着呼噜，客厅里到处都是烟蒂和酒瓶子。放下背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了摇椅上。那是母亲生前坐过的，也是碳头幼年时最爱的“玩具”。我忍着内心的波动，开窗通风，打扫卫生，然后洗澡，一切弄完之后已经是下午。我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客厅的桌上有四菜一汤，还有一张纸条，小雨，欢迎回来，爸爸想你。

    我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吃着菜，然后敲门声传来。庄桐静默着立在门口，仿佛又长高了许多，深邃的眼睛里是让我熟悉的温暖和爱。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