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叶嘉莹的诗词人生-乘诗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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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拟采莲曲

    一九四三年夏

    妾貌如莲花,妾心如莲子。

    持赠结郎心,莫教随逝水。

    1.飞鸟恋旧林,回国教书

    1977年,许是为了转移失去爱女的痛楚,许是为了带领小女儿回老家看看,叶嘉莹举家回国,探亲旅游。

    在去西安的火车上,叶嘉莹第一次有了“触电”的心动,她看到一个年轻人抱着《唐诗三百首》在学习,悲凉许久的心里一阵狂喜。爬长城的时候,又偶遇一本《天安门诗抄》,像偶遇价值连城的古玩宝物一样忙不迭地买下来。而在其他城市旅游时,叶嘉莹又被遍地可见的导游给惊艳到,只听那些导游在介绍景点时不假思索地引经据典,脱口而出应景的诗句。此情此景,叶嘉莹心花怒放。

    这样的旅途偶遇,让叶嘉莹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复苏的力量。她深深地为华夏土地上诗词的深厚根基和传统而折服。这在西方国家是感受不到的。她认定了祖国就是一个诗词的国度,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和磨难,这块热土上的同胞们还是和他们的祖先一样,近乎本能地通过诗歌来表达内心的思想感情。这只能说明,文化的火种和诗词的因子,早就深入人心。

    受这些所见所闻的感染,叶嘉莹诗兴勃发,在沿途旅游中随口吟写了一些小诗,其中有两首是这样写的:

    诗中见惯古长安,万里来游鄠杜间。

    弥望川原似相识,千年国土锦江山。(《纪游绝句十一首》之一)

    天涯常感少陵诗,北斗京华有梦思。

    今日我来真自喜,还乡值此中兴时。(《纪游绝句十一首》之二)

    在这种诗词风气的感召下,叶嘉莹再也无法在西方发达国家待下去了。她像个执拗的孩子,一心想要回国教书。动了这个念头以后,回到加拿大,她就时刻盘算着申请回祖国教书的事情。其意志,已经坚如磐石。

    1978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叶嘉莹在温哥华的家里写了一封信,然后悄然穿过一大片树林去投递。在那封信中,她向中国政府申请回国教书。她说自己一生“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这次是她唯一一次主动争取。从家中出来时,天还是明的,落日的余晖正在树梢上闪动着金黄色亮丽的光影,春天的温哥华到处都是花,马路两边的樱花树正飘舞着缤纷的落英。往回走时,天色全暗了。这些景色唤起了叶嘉莹对自己年华老去的警惕,她已经五十五岁了,古人说“一寸光阴一寸金”,金色的夕阳虽美,终将沉没,似锦的繁花虽美,终将飘零。而自己想要回国教书的愿望,如果不能付诸实践,也就像一场美梦终归破灭消失,最后将了无寻处。当时满林的归鸟更增加了她的思乡之情,于是就随口吟写了两首绝句:

    向晚幽林独自寻,枝头落日隐余金。

    渐看飞鸟归巢尽,谁与安排去住心。

    花飞早识春难驻,梦破从无迹可寻。

    漫向天涯悲老大,余生何地惜余阴。(《向晚二首》)

    把申请信寄出后,叶嘉莹一边等待,一边密切注意着国内教育局势。因为既然要回国,就要了解国内的情况。得知当时很多先前被批判的老教授已经得到平反,高考已经恢复,国内教育界的情势很好,一切都在朝着良性的方向转变,叶嘉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也是要作诗庆祝一下内心的欢喜,遂用前两首的诗韵,又写了两首绝句:

    却话当年感不禁,曾悲万马一时喑。

    如今齐向春郊骋,我亦深怀并辔心。

    海外空能怀故国,人间何处有知音。

    他年若遂还乡愿,骥老犹存万里心。(《再吟二绝》)

    “却话当年感不禁,曾悲万马一时喑”,是说提到当年动荡时期,很多人曾经对那时万马齐喑的状况感到悲观。“如今齐向春郊骋,我亦深怀并辔心”。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到春天的郊外尽情地驰骋了,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并辔齐驱。下一首,“海外空能怀故国,人间何处有知音”,是说在海外只能怀念祖国,而不能实际报效祖国,不能畅所欲言地给学生们讲她所热爱的古典诗词。“他年若遂还乡愿,骥老犹存万里心”,这里叶嘉莹联想到曹操的诗里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借以表达如果有一天真的回到故乡,自己虽然已经是一匹老马,但仍盼望能尽到绵薄之力。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两首诗写了不多久,叶嘉莹终于收到了祖国的回信,同意她回国教书,并且安排她去一流的大学——北京大学。

    叶嘉莹回国教书的第一站是北京大学,住处被安排在友谊宾馆。

    那一年她分别在故人、新知的陪同下三次游览圆明园,感触颇深,写下了四首绝句:

    惆怅前朝迹已荒,空余石柱立残阳。

    百年几辈英雄出,力挽东流变海桑。

    莫向昆池问劫灰,眼前华屋剩丘莱。

    暮云飞鸟空堂址,可有游魂化鹤来。

    九州清晏想升平,高观遗基号远瀛。

    不为苍生谋社稷,寿山福海总虚名。

    新知旧雨伴游踪,吊古三来废苑中。

    斜日朝晖明月下,一般乡国此情浓。(《游圆明园绝句四首》)

    为什么选择了圆明园呢?大概就是辞旧迎新吧,站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之上,想着热爱的诗词,我们看到了一个“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中华女士。

    2.1979年,中国诗词文化界刮起一阵“叶旋风”

    她的家在北京,为何偏去了天津卫?

    叶嘉莹在北大教书没多久,就被南开大学的李霁野先生“挖”走了。知道叶嘉莹回国讲学的消息,李霁野便以师辈的情谊坚持邀请她去天津。叶嘉莹稍考虑一下,便答应了。

    关于这个决定,叶嘉莹说是感恩。其实,这么解释有点牵强。1941年叶嘉莹在辅仁大学读书时,李霁野先生虽然辅仁大学的老师,但他任教的是西语系。而叶嘉莹是一个国文系的新生,所以,他们并没有很重的师生之情。

    在台湾,虽然叶嘉莹在台大也拜见过李霁野,但他很快就因为白色恐怖而回到大陆,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

    那为什么叶嘉莹如此信任李霁野呢?我想,还是出于对恩师顾随的怀念吧。在他身上,能看到顾随先生的影子,或者说,想起他,就想起恩师,他是顾随先生的人。

    凡此种种,给了叶嘉莹尘埃落定的幻觉,“我来到南开大学以后,遂油然产生了一种极为亲切的恍如游子归家的感觉”。

    1979年,在准备赴天津之前,叶嘉莹去了西山八大处,想看看碧云寺和卧佛寺。碧云寺内有个中山堂,因为中山先生的衣冠冢在那里。那一天碧云寺的中山堂正在举办画展,叶嘉莹一进门就看见了右边墙上挂着一张屈原画像。

    叶嘉莹对屈原先生的品格倾慕已久。她感觉那幅画的神情和她心目中屈原的样子完全吻合,就掏出照相机留个纪念。正要拍照时,忽然间展览室中的一个小姑娘拿着杆子把屈子的画给摘了下来。叶嘉莹很是惊讶,就问工作人员为什么把这张画摘下来,工作人员解释说一位游客也看上了这幅画并买下了。既然如此,叶嘉莹只好作罢,不过屈原先生的神情已经过目不忘,所以回来后,她为画像专门填了一首《水龙吟·题屈原图像》的词:

    半生想象灵均,今朝真向图中见。飘然素发,翛然独往,依稀泽畔。呵壁深悲,纫兰心事,昆仑途远。哀高丘无女,众芳芜秽,凭谁问,湘累怨。

    异代才人相感,写精魂凛然当面。杖藜孤立,空回白首,愤怀无限。哀乐相关,希文心事,题诗堪念。待重滋九畹,再开百亩,植芳菲遍。

    参观碧云寺的第二天,叶嘉莹就在接待人员的陪同下到了天津。那时还没有专家楼,她被安排住进了解放北路的天津第一饭店。饭店旁边有个小公园,唐山地震后里面搭盖的许多临建棚还在那里。公园附近的楼房有的还留有震毁的残迹。虽然有百废待兴的意思,但叶嘉莹依旧从中看到了未来重建后所将有的一片美好前景。而且那时正是春天,街旁墙角的路树,有的已经绽放了深红浅粉的花朵。于是满怀着对祖国的美丽前景的祝愿和憧憬,叶嘉莹写了一首喜气洋洋的小诗:

    津沽劫后总堪怜,客子初来三月天。

    喜见枝头春已到,颓垣缺处好花妍。(《天津纪事绝句二十四首》之一)

    内心有阳光,才能于废墟中看到太阳!一切景象,其实都是心相。

    叶嘉莹在南开中文系的课程安排是“汉魏南北朝诗”。从建安时代讲起,每周上两次课,每次两小时。她的课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想象,三百人的阶梯教室,总是挤得水泄不通。连当时中文系的系主任、七十六岁的朱维之老先生都像小学生一样把每堂课从头听到尾。

    叶嘉莹做梦也没想到,她从顾随先生那里传习下来的讲课方式在国内那么受欢迎。那时在国内,大家上课都是听那种传统的讲法,很少有从国外回来的人讲课。叶嘉莹按照自己的习惯,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所以大家都觉得挺新鲜的。同学们听得非常认真,反应非常热烈。来听课的人不仅坐满了整个教室的座位,而且连讲台边和教室门口都是人。真是超强阵容、盛况空前。叶嘉莹走进教室和步上讲台都很困难,于是中文系就想了一个发听讲证的办法,只许有证的人进入教室。这个办法实施以后,虽然解决了老师走进教室和步上讲台的困难,但教室的阶梯上和教室后面的墙边窗口,仍然挤满了坐在地上或站在墙边的人们。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逐渐热起来。那时也没有空调设备,满教室的人,常常都是挥汗如雨,但这丝毫无法削减学子们听课的热情。

    前来听课的不仅有本校和外校的学生、老师,还有社会人士,比如天津著名书法家王千女士。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位女教师从讲台下传递过来一把扇子送给叶嘉莹。黑色的扇面,上面用朱笔以隶书写了一首《水调歌头》,那正是前几天在课堂中她偶然讲过的一首自己的词作,题目是《秋日有怀国内外各地友人》。词的内容是这样的:

    天涯常感旧,江海隔西东。月明今夜如水,相忆有谁同。燕市亲交未老,台岛后生可畏,意气各如虹。更念剑桥友,卓荦想高风。

    虽离别,经万里,梦魂通。书生报国心事,吾辈共初衷。天地几回翻覆,终见故园春好,百卉竞芳丛。何幸当斯世,莫放此生空。

    扇面上写了这首词,还写上了叶嘉莹的名字,但却没有写落款的署名,只是盖了一个小小的图章,但从中可以看出其人书法极有功力。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送这把扇子的人原来是天津有名的书法家王千女士。感动之余,叶嘉莹也写了一首诗送给王女士:

    便面黑如点漆浓,新词朱笔隶书工。

    赠投不肯留名姓,唯向襟前惠好风。(《天津纪事绝句二十四首》之十二)

    因为在课堂上叶嘉莹曾提到过一些自己的词作,中文系的学生们就又提议希望叶老师能为他们开一门唐宋词课。叶嘉莹很高兴地答应了。因为白天的课都已经排满了,于是就把唐宋词的课排在了晚上。大家的反应是同样的热烈,听课的人还是满满的,而且晚上不肯下课。其盛况在叶嘉莹的二十四首绝句里有记载:

    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临歧一课浑难罢,直到深宵夜角吹。(《天津纪事绝句二十四首》之二十)

    在这一期所有的课程都结束之后,中文系为叶嘉莹举行了一个欢送会。那是又一个挥汗如雨的夏日午后,不仅中文系师生都来了,许多来旁听过的人,也都来参加了这个欢送会。在欢送会上,叶嘉莹意外收到了一份厚礼——范曾先生画的另一张屈原像,这弥补了先前的碧云寺之憾。南开师生的这一份份盛情,让叶嘉莹无比感动,她以诗回报。

    题诗好订他年约,赠画长留此日情。

    感激一堂三百士,共挥汗雨送将行。(《天津纪事绝句二十四首》之二十一)

    当时观画频嗟赏,如见骚魂起汨罗。

    博得丹青今日赠,此中情事感人多。(《天津纪事绝句二十四首》之二十二)

    除了感谢盛会,叶嘉莹又为中文系送的那幅范曾先生画的屈原像填写了一首词,调寄《八声甘州》:

    想空堂素壁写归来,当年稼轩翁。算人生快事,贵欣所赏,情貌相同。一幅丹青赠我,高谊比云隆。珍重临歧际,可奈匆匆。

    试把画图轻展,蓦惊看似识,楚客遗容。带陆离长铗,悲慨对回风。别津门、携将此轴,有灵均、深意动吾衷。今而后、天涯羁旅,长共相从。

    然后,因为这幅屈原的画像,叶嘉莹和范曾先生开始了进一步的君子之交。先是范曾先生送给她一卷吟诗的录音带。后是叶嘉莹填了一首《水龙吟》答谢:

    一声裂帛长吟,白云舒卷重霄外。寂寥天地,凭君唤起,骚魂千载。渺渺予怀,湘灵欲降,楚歌慷慨。想当年牛渚,泊舟夜咏,明月下,诗人在。

    多少豪情胜慨,恍当前、座中相对。杜陵沉挚,东坡超旷,稼轩雄迈。异代萧条,高山流水,几人能会。喜江东范子,能传妙咏,动心头籁。

    然后,1979年夏天,带着对南开这些与诗词有关的人事和情事的万般眷恋,叶嘉莹又回到了温哥华。其后的十几年,她一直保持这种节奏:每年4月初UBC大学放暑假的时候,她就回到国内,六七月份再回去。若是等到休假的那一年,她回国讲课的时间就会多一些。

    叶嘉莹以南开为主,但不限于南开。她去过数十个高校进行讲课,最远到过云南和新疆,都受到空前的欢迎。可以说,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诗词的国度。那几年,在国内各大高校,几乎同时刮起了一阵“叶旋风”。

    3.因缘和合,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的成立

    1990年,叶嘉莹从UBC大学光荣地退休了。

    此处的夕阳,却是别处的朝阳。对于热爱诗词的叶嘉莹,程序上的退休其实是另一个更忙碌的、崭新的开始。而且,开始得轰轰烈烈。

    得知叶嘉莹退休后,国内不少大学,包括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都先后向她抛出了橄榄枝。但叶嘉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南开大学。

    莫问原因,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说不清的秘密。

    我们只需要知道结果。结果就是从此后,诗词是她生命的全部,南开大学是她的“学术根据地”。

    1991年,叶嘉莹当选了加拿大皇家学会(Royal Society of Canada)院士。其后寒假期间,她照例来南开大学讲课。这一次,为了庆祝她获此殊荣,校方专门为她搞了个庆祝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南开大学外事处与叶嘉莹商议,希望在南开大学成立一个诗词研究所,由她出任所长。心思单纯的叶嘉莹并不喜欢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当她明白了设立这么一个研究所的初心,她允诺了。原来,外事处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当时外事处成立了一个汉语教育学院,校方想把汉语教育学院向纵深发展,从单纯的语言教学提高到文学的层次。这是叶嘉莹感兴趣的,于是她就答应了。

    万事开头难,研究所刚成立的时候,可谓是举步维艰,没有经费,也没有办公室,连电话都没有。在困境重重的情况下,如何把文学影响力搞起来呢?当时的南开大学校长亲自找叶嘉莹商议,说假如您能在海外募来一笔捐款,我们就可以给研究所一块地盖一座楼,工作就更容易开展了。为了使得中华古典诗词的生命力薪火相传,一向不爱张罗杂务的叶先生不仅答应下来,而且雷厉风行地去践行。

    这件事的结局是心仪的,但过程和方法却是违心的。为了结局,她甘愿。

    假如你真心想做一件事情,连上天都会帮你。叶嘉莹对诗词的热爱很快就结下了意想不到的善缘。在温哥华,她遇到了捐资助学的贵人——华裔企业家蔡章阁先生。而牵线人,则是叶嘉莹在UBC大学的朋友——UBC亚洲图书馆工作的谢琰先生。谢先生的夫人施淑仪女士是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才生,对古典诗歌有很高的兴趣和修养。素心同调,那时她常常约叶嘉莹到她家里去,吃吃饭,举办小范围的诗词聚会。言谈中,叶嘉莹就会说起研究所的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琰夫妇知道了叶嘉莹的为难后,适值温哥华有一位热心中华传统文化的实业家蔡章阁老先生,因在UBC大学成立亚洲研究中心的种种因缘与谢琰先生结识。谢先生向蔡老先生介绍了叶嘉莹的情况,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并安排蔡先生来听了叶嘉莹的一次诗词讲演。同样热爱中国古典诗词的蔡先生当即决定捐资在南开大学兴建一座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教学楼,于是事情遂有了急转直下的转变。机缘巧合,而恰巧在此一时期古典文化研究所如愿挂靠在南开大学中文系名下,并且立即由中文系分给了研究所两名极为优秀的研究生。其后研究所建成,一切遂得顺利进行。

    对于蔡先生的善举及南开校方对工作的支持,叶嘉莹深表感谢。感谢之余,她当即决定把从国外所领到的退休金的一半——十万美元(当时约合人民币九十万元)捐给研究所,设立了“驼庵奖学金”和“永言学术基金”。这两项奖学金的命名叶嘉莹是别有用意的。“驼庵”是她的恩师顾随先生的别号,用老师的别号命名这项奖学金,一是为了纪念恩师。许多年来她对于顾老师一直心存愧疚。“我个人非常惭愧,多年来流寓海外,饱经忧患,没有能够按照老师的期望尽到自己传承的责任。现在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更因眼见社会上对古典文化传承的忽视和冷落的状态,所以想到用老师的别号设立一个奖学金,希望能借此给青年人一些鼓励,使他们能认识到在文化传承方面的责任重大。如果真的能使这一点薪火得以继续相传,也可以减少一点我对师恩的愧疚之情。”二是为了明志。在叶嘉莹看来,任何一种学术文化得以绵延久远,都是要依靠有继承的传人,而教学正是一种薪尽火传的神圣工作。她由衷地希望领到奖学金的同学,所看到的不仅是这一点微薄的金钱,而是透过“驼庵”的名称,了解到薪火相传的重要意义和责任。

    至于学术基金以“永言”这两个字命名,也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作为一个诗词爱好者和诗词研究工作者,叶嘉莹特别喜欢《毛诗·大序》中的“诗言志,歌永言”,以“永言”命名这笔学术基金,自然饱含着她对古典诗歌重视的一种取意。其实除此以外,以“永言”命名这笔学术基金,也是为了纪念她的大女儿和女婿,摘取了大女儿、女婿各自名字的一个字作为这笔学术基金的命名,以示缅怀。

    诗词与慈善的结合佳话到此并未停止。研究所大楼于1999年正式落成。次年,叶嘉莹应澳门大学之邀去参加澳大举办的首届词学会议,并担任会议的首席主讲员。会后宴请席上又得以与澳门实业家沈秉和先生夫妇同席。没想到沈先生也是一位诗词发烧友,即席提出要为研究所捐款,不久就从澳门邮汇过来一百万人民币作为研究所购买书籍及设备之用。从此研究所的一切工作遂得顺利展开,真是吉人天相!

    在叶嘉莹的心目中,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绝不只是一座办公大楼这么简单,在她的生命价值体系里,是皈依,又是希望。

    研究所大楼落成后的一天,叶嘉莹到马蹄湖边去散步,当时已是凉风萧瑟的秋天,面对着“菡萏香销翠叶残”的景象,不免有自伤迟暮之感,可是想到研究所既已经建成,而且又得到了各方面的支持和赞助,心中自然也不免有一种欣幸感激之情。于是即兴吟了一首七言绝句,诗曰:

    萧瑟悲秋今古同,残荷零落向西风。

    遥天谁遣羲和驭,来送黄昏一抹红。

    又有一天,她从住所的专家楼向新建成的研究所办公楼走去的时候,蓦然听到了遥空的几声雁唳,举头望去正是北雁南迁,于是又顺口吟成了《浣溪沙》一首小词,词曰:

    又到长空过雁时。云天字字写相思。荷花凋尽我来迟。

    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千春犹待发华滋。

    “来送黄昏一抹红”“千春犹待发华滋”,都表达了作者内心的喜悦与憧憬之情。

    4.老有所依,定居南开,千春犹待发华滋

    2013年6月15日,九十岁高龄的叶先生在遥远的温哥华写下了一首特别有情怀的小诗:

    结缘卅载在南开,为有荷花唤我来。

    修到马蹄湖畔住,托身从此永无乖。

    即使不懂诗的人,也能从字里行间闻到一种托身白云还故乡的安稳。是的,就在这不久前,温哥华的刘和人女士与澳门的沈秉和先生有感于她年事已高,精力日渐,仍然飞机往来于大洋两岸开筵授课,过于辛劳,所以共同决定向南开大学捐献一笔启动资金,为叶教授安排一个可以集研究、教学与生活居住为一体的住所。这一提议立即得到了南开大学校方的热情回应,而且因为叶先生喜爱荷花,南开大学校方更为她选择了一处与马蹄湖相近的所在作为以后修建学舍的基地。得知这个消息,叶先生精神焕发。

    对于一生漂泊、半世艰辛,早岁写诗曾有“入世已拚愁似海,逃禅不借隐为名。伐茅盖顶他年事,生计如斯总未更”诗句的叶嘉莹,这不能不是个重磅好消息。从1949年到2013年,这六十多年的飘零岁月,她一心想要归去的原是北京的老家,但北京察院胡同的老家早于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拆除平毁,两个弟弟也早已相继去世,家园只能在梦中。而今在迟暮之年受到友人和南开大学如此关怀和厚爱,其内心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说,只能用诗文表达。

    诗中所说的“永无乖”,其实包含了三重意愿:其一是表示将长久以学舍为家而不再远离;其二则暗喻着将以湖中荷花的君子之德自相惕厉,永无乖违;其三则是表达了对于继起青年学子们的祝愿,希望青年人有如她一样,勤于治学。

    经过两年的筹备与建造,2015年10月17日,在南开大学九十六周年校庆之际,为叶嘉莹先生修建的“迦陵学舍”正式启用。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中式书院,位于南开大学八里台校区,建筑面积约五百五十平方米。“迦陵学舍”东邻南开现存最古的老建筑思源堂,西邻国际数学大师陈省身先生的故居宁园。从此后,叶先生正式定居于南开园。学舍以叶嘉莹先生的号定名为“迦陵学舍”。

    “迦陵学舍”是一处舒适的所在,虽然和察院胡同13号不可同日而语,但一样风景宜人,宜居养心。最有纪念意义的是,为了庆祝“迦陵学舍”的建成,以及表达对叶嘉莹的敬佩,叶嘉莹早年就读的辅仁大学所在地北京恭王府向她赠送了两株西府海棠,并移植在“迦陵学舍”院内。她的学生、温哥华UBC大学亚洲学系教授施吉瑞专程来天津光临“迦陵学舍”,并赠送一株紫玉兰陪伴叶先生,也为“迦陵学舍”增添了诗情雅意。2017年4月份,某国学学会又赠送了两盆古莲花的根茎,培植在“迦陵学舍”莲池中,与“迦陵学舍”之中西府海棠相映成趣。

    在先生的感召下,众多诗词爱好者已经把这里当作了精神的朝圣之地。

    许多年前,叶嘉莹曾读到过一篇考古的文字,述说在一座汉代古墓中发现几颗千年以上的莲子,经人们尝试种植以后,竟然长出来新一代的莲叶与莲花。坐在迦陵学舍的书房里,叶嘉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千年莲子的故事让她深有体悟。她想:夫禅宗有传灯之喻,教学有传薪之说。而我虽老去,而来者无穷,人生之意义与价值岂不正在于是?

    她决定像那几颗千年莲子一样,焕发生机,让中国古典诗词的火种在华夏大地遍地开花。

    谈起近来的工作,叶嘉莹说:“今年(2017年)是恩师顾随先生诞辰120周年。我正在校对一本我纪念恩师顾随先生的书。我写了一篇很长的后记。”叶嘉莹牢记顾随先生曾跟她提到的话,“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体认,过乐观之生活”。因此也一直牢记“书生报国”的愿望。

    “我之所以九十多岁还在讲诗词,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认识了中国传统的文化,这么多美好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让下一代的人能够领会、接受。”叶嘉莹曾说,“如果我不能够传输给下一代,是我对不起年轻人,对不起古人,也对不起我的老师。”

    岁月如梭很容易过去,但既然叶先生坚定“莲心不死”,有一个“千春犹待发华滋”的“痴梦”,我们相信,千年以后,她种下的莲子必能开出莲花。

    5.人生易老梦偏痴,教书育人仍是最重要的报国方式

    叶落归根,叶嘉莹寻的不是安定,不是安享晚年,而是一个新的起点。所有人都看到,定居南开大学后,叶先生比以前更努力了。越是努力,越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虽然身体每况愈下,仍加大了在祖国各地讲座讲学的频率。

    关心她的人都劝她,年纪大了,该多写点书,少教些课。这其中的道理叶嘉莹也懂,但她还是认为:“当面的传达才更富有感发的生命力。如果到了那么一天,我愿意我的生命结束在讲台上……”

    每次讲课,叶嘉莹必定坚持站立。无论在哪里,只要讲起古典诗词,这位素衣华发的老人必定焕发出异样的青春。仿佛那历朝历代诗词的精华,早已经融入她的生命。纵情吟诵之后,叶嘉莹感慨,诗词有生命,读诗词能让人心灵有力量。“稼轩六十余岁仍想报国,我九十多岁还在教书,心情也是相近的。”

    对叶嘉莹来说,“报国”最重要的方式就是教书育人。讲课时,她一定尽己所能,把古典诗词的好处讲出来。对她来说,这不仅是对不对得起学生,更是对不对得起“杜甫”“辛弃疾”的事情。“我平生志意,就是要把美好的诗词传给下一代人。”

    除了给大学生、成人讲课,近年来,她还把讲课的时间更多地给了孩子。叶嘉莹对儿童诗词教育的重视要感谢她的小女儿的建议。早在20世纪80年代,女儿就告诉她:“对中国古典文学人才的培养,等到了大学和研究所时才开始注意,已经太晚了;如果想真正培养出对中国的古典文学和古典文化有兴趣和有修养的下一代,实在应该从一个人的幼年时代开始才好。”

    女儿的建议让叶嘉莹认识到儿童教育的重要性,更坚定了她要在有生之年在这方面做出一点贡献的决心。很快,她与友人合作编印了一册教儿童学古诗的读本《与古诗交朋友》,又在台湾做了一套儿童学古诗的视频节目,也应邀在很多地方做过教儿童古诗的示范教学。

    儿童诗词教育的形式虽然很多,但叶嘉莹依然还是觉得面授、讲课的方式更灵活有效。我想这一点大家很容易理解。比如我们和客户沟通的时候,尽管可以微信、短信、打电话,但还是不如面对面地交谈更舒服有效。就以叶嘉莹的个中体验为例,她本身就特别重视诗词创作与鉴赏呼应、唱和的乐趣。每次写了诗,交给老师,若是能得到快速的回应,她的积极性就高,就觉得蛮有意思。这也符合心理学的理论,人都是需要存在感的,孩子更需要鼓励。

    在叶嘉莹的无数次教学实践中,面授的优越性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有一次,叶嘉莹在幼儿园给小朋友讲诗,第一首是杜甫的五言绝句《迟日江山丽》: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叶嘉莹吟诵完,孩子们一脸懵懂,可是叶嘉莹给孩子讲解得妙趣横生,孩子们很快就完全理解了。

    什么是“江山丽”呢?叶嘉莹就说江水啊、青山啊,这些景色大家看过吗?都很美丽吧。

    什么是“迟日”呢?日头、太阳怎么会迟呢?叶嘉莹就说“迟”就是慢的意思,就是晚的意思。

    当时讲课的地点是在春天的温哥华。温哥华的春天非常美,早晨五点钟天就已经很亮了,晚上九点钟天还是亮的,白天就变得很长。叶嘉莹把这些天地知识简单地告诉孩子们,并说,太阳真是走得慢了吧!这就是“迟”。“迟”就是“慢”了、“迟”了。

    什么是“春风花草香”?春天的温哥华从二月开始一直到三四月像个花城,满街满街的都是花。这一条街上种的都是樱花,那一条街上种的都是海棠,放眼看去,整条长街都是花海。所以,春风吹来,当然是“花草香”了。

    什么是“泥融飞燕子”?叶嘉莹说,冬天,地上冻的冰雪是很硬的。等春天来了,冰雪就化了,泥土就软了,小燕子就飞回来做巢了,这是“泥融飞燕子”。

    “沙暖睡鸳鸯”又是何意?在水边沙岸上,在日光之下,一对对鸳鸯鸟在那里睡。温哥华有个Stanley Park,那Stanley Park岸边都是水鸟,叶嘉莹还启发孩子们想象一下Stanley Park岸边的水鸟。

    经她这么一讲解,孩子们再也不觉得这首诗多么复杂难懂了,诗里面的景物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顺着这个势头走下去,叶嘉莹还进一步带领孩子们现场作诗。

    她问孩子们:“你看,作诗一点也不难,是吗?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看见江山就说江山,看见花草就说花草,看见燕子就说燕子,看见鸳鸯就说鸳鸯。你们都看到什么了呢?”

    孩子们的表现欲很强,有一个小孩勇敢地站出来说:“我看见小松鼠。”

    一点没错,在北美有很多的小松鼠在地上跑来跑去。叶嘉莹接着问:“你怕不怕小松鼠?”小男孩说一点都不怕。叶嘉莹就鼓励他:“小松鼠也可以作诗呀。我给你起两句:‘门前小松鼠,来往不惊人。’好了,你已经有两句了,你回家就凑两句来,你就已经会作诗了。”小朋友说好。

    下一次上课,叶嘉莹问这孩子:“你作了诗了吗?”孩子回答说:“作了。”然后就小心翼翼地背上自己的诗句:“松鼠爱松果,小松家白云。”这回轮到老师不懂了,就问小男孩小松是什么?孩子解释说小松就是松鼠的名字。那“小松怎么家白云?”孩子咯咯地笑着回答:“我看到它往天上跑去了嘛。”

    “门前小松鼠,来往不惊人。松鼠爱松果,小松家白云。”你看,这是多美的一首童诗啊!若没有面对面的讲授和启发,是不可能有叶嘉莹和孩子之间这些优美的唱和的。通过这些好玩的经验,叶嘉莹特别自信地告诉大家,作诗一点都不是难事,人人心中莫不有诗。

    假如不是面对面的讲授,而是小朋友单一静止地看,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快容易理解这首诗的,更别说快速写诗了。

    这么一想,叶先生的面对面,坚持讲课,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希望叶先生的诗词教育理念能被更多的学子汲取、践行。更希望有更多的我们养成感发、作诗的良好习惯。行程千里,都是从一步一步开始的。

    6.“怅怀独侧还”,为现代人的急功近利而心忧

    在叶嘉莹的文章、住处的装饰与摆设中,荷花和兰花是最常见的题材。

    荷花和兰花的好只有真爱它们的人才知道。

    诗词也一样,它们的妙处需要素淡清雅之人才能明了。

    在这个以“速度”为标签、以“金钱”为标尺的时代,素淡清雅之人并不在多数,爱诗之人少之又少。这就是叶先生内心的隐忧,她曾用陶渊明《归园田居》中的诗句来表达这种没落。“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大意是说带着一群子侄出来,走过一片荒凉的村落的时候,当他看见人世的盛衰,看见那些颓垣败井的时候,感叹“怅恨独策还”,我满怀惆怅,人生如此短促,如此无常,我一个人单独拄着拐杖回来,那些子侄都哪里去了呢?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市场经济的浪潮不断冲击、影响着新时代人们的价值判断和人生选择,很多人对金钱和物质利益产生了更大的兴趣。这一国民价值观的变化早在叶嘉莹回国教书初就觉察到了。

    1986年9月,叶嘉莹再次来到南开大学讲学,那已经是改革开放后的第八个年头了,迅速膨胀起来的外来经济文化浪潮冲击着刚从“文化大革命”后恢复过来、却尚未稳固的民族精神与文化自信心。考“托福”出洋留学,文人下海,学府创收等,以其前所未有的魔力吸引着学府中的师生们。当叶嘉莹再度回到南开主楼102阶梯教室的讲台时,已经物是人非了。1979年初到南开大学时同学们喜爱古典诗歌的热烈气氛已经不复存在。她为此还曾用杜甫“门外鸬鹚去不来,沙头忽见眼相猜”的两句诗来描述自己此时的感觉。一些同学开始要求她讲点“洋”的东西,研究生会在为她拟定的讲题中,明确要求最好带上些西洋文学的色彩,甚至有人公开向她发问:“学古典文学究竟有什么用?”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叶嘉莹对古典诗词文化的薪火传承不免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盲目地崇拜源于无知,为了揭开同学们眼前的迷雾,叶嘉莹还真的在以后的课上用起了西方流行的“现象学”“符号学”“诠释学”等“新批评”理论。这样做,她并非在简单地满足同学们的好奇心,而是要透过西方文学的光照,辨析出中西文学理论上的异同。希望能更加明确地显示出中国古典文学的精到之处,尤其是优秀传统文学中那些能够化育人生,过滤心灵,陶冶性情,淳化风俗的作用。她甚至在课堂上诵读女儿和她的信件,唤醒年轻人一定要建立自己的民族文化自尊,热爱中华传统文化。

    感发于教育领域的这些变化,叶嘉莹忧心忡忡地写下了一首诗和一首词来表达自己的这种心情:

    《高枝》

    高枝珍重护芳菲,未信当时作计非。

    忍待千年盼终发,忽惊万点竟飘飞。

    所期石炼天能补,但使珠圆月岂亏。

    祝取重番花事好,故园春梦总依依。

    《蝶恋花》

    爱向高楼凝望眼。海阔天遥,一片沧波远。

    仿佛神山如可见,孤帆便拟追寻遍。

    明月多情来枕畔。九畹滋兰,难忘芳菲愿。

    消息故园春意晚,花期日日心头算。

    她把祖国美好的古典诗词和文化传统比作在高枝上芬芳开放的花朵,人们应该珍重地守护这些花朵。她不相信自己当年做出回国教书的选择是错误的,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回国教书。尽管现在大环境有了一些变化,但她对自己内心的信念却从未放弃过。她不忍心看到满林满枝的花朵就这样败落飘零,一定要尽自己的一分力量。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从自己做起。相传,海中蚌壳里的珍珠圆了,天上的月亮也就圆了。叶嘉莹说,只要每个人自己内心的“珠”是“圆”的,那天上的月亮就不会亏损。她一直有一个高远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可以付上自己全部追寻的努力,不论这个理想是多么遥远,实现起来有多大的困难,她从来不言放弃。而她晚年精神感情投注的所在正是“九畹滋兰,难忘芳菲愿”。

    为了唤醒年轻人的文化自尊,她甚至搬出西方社会学家的预言来宣讲:“有位西方的社会学家曾经预言,21世纪世界文化的中心在东方,在中国。我们要了解自己,认识自己,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责任。我们要承先启后,各自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如果中华古代优秀文化遗产和精神文明财富在你们这一代中损毁了、丢掉了,那你们这一代就是罪人……”

    叶嘉莹不但如此说,在此后的日子里,她更是身体力行,忘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体,以有生之年将历史文化断裂中两代人的责任一并担起。

    忧虑常有。但感动和希望也是如影随形。叶嘉莹对诗词的热爱和拼搏精神仍然吸引和感动了很多的青年学生。有很多学生几十年下来一直追随在叶老师身边,不计任何报酬,心甘情愿为她的生活和研究服务。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开始招收研究生以后,也陆续有哲学系、历史系甚至法律系和其他外系的学生报考。这足以证明,古典诗词和传统文化仍然是现代人精神生活的文化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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