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贞贞一声长叹,感觉自己下决心让丁辰星和刘菠萝走到一起真是上上策。否则的话,丁辰星回村当主任,遇到的第一道坎就是刘连旺啊。村主任说起来根本不是官,连最低级的公务员都不是,但肩上的担子实在不轻,而若要有所作为,面对全村形形色色的人们,需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是多大的工作量和怎样的智慧啊。
正说着话,刘菠萝回来了,真的扯回了几丈红绸子,顺便买了一盒图钉。刘连旺立即招呼刘菠萝找出剪刀,两个人裁好,就蹬着椅子,用图钉摁在墙上了。四面墙全挂了。阳光隔着窗户照进来,屋里一片红彤彤,十分耀眼。刘菠萝到外屋把姚贞贞背进来,让她也。姚贞贞赞不绝口:“天津有个相声演员叫马三立,您是刘三力。”刘连旺道:“啥意思,咒我呢?”姚贞贞道:“哪里,您是有能力,有眼力,有魄力。所以叫‘刘三力’。”
这时,刘满仓和丁牡丹也来了,一人背了一筐头子的东西,举凡肉、蛋、菜、烟、酒、糖、茶购了个齐,应付六桌饭应该不成问题。刘连旺马上又指令刘满仓和丁牡丹到村委会去借圆桌,顺便把村委会的厨师叫来,当晚“落(lào)桌”。“落桌”就是把肉蛋菜全都做成半成品摆在桌子上,等到需要的时候再下锅烹饪。刘连旺进进出出俨然成了丁家的主事人,带着厨师、刘满仓和丁牡丹直干到掌灯时分。这时丁辰星从外面回来了,见院子里摆好了六张桌子,全都“落”了桌,便问怎么回事,刘连旺当胸给了他一拳,道:“我这做老丈人的把你该干没干的事全担起来了,你如果半截腰撤火,别怪我家里那把斧子磨得飞快。”
丁辰星懵懵懂懂,急忙打岔留刘连旺吃饭,刘连旺阴阳怪气打着哈哈就领着厨师、刘满仓和丁牡丹走了。丁辰星进正房堂屋询问丁老倔,丁老倔方才把事情原委诉说一遍,叮嘱道:“你可不要打驳拦儿,这件事反正是刘连旺出钱,给他留点脸面。”
丁辰星唉声叹气,回到自己屋里,又见卧室里挂满红帐子,方知刘连旺这老丈人在以这种方式找回自己的面子。以往自己真的没给刘连旺作劲,一再打他的脸,让他这个习惯于在村里说说道道的人抬不起头来,唉,去去吧,随他吧。这么想着,就和刘菠萝一起,把院子里“落”了桌的肉蛋菜全用锅盆扣了起来,免得半夜来猫、狐狸盗食。回到屋里,就和刘菠萝、姚贞贞一起吃起饭来。夜里睡觉,感觉在挂了红帐子的屋里非常刺激,欲望非常强,两口子便早早就宽衣解带了。而刘菠萝还要梅开二度,说:“辰星,我现在特别想要,欲望要顶破天了。”丁辰星方才感觉,类似在洞房挂红帐子这样的民间习俗,之所以能够长久流行,都是有原因的。并不单单是展示经济实力,几块红布算什么经济实力?撩拨人的情绪才是目的。红色让人激奋、感奋、兴奋,抑或“勤奋”,哈哈。
可能因为丁辰星在村委会外墙和自家外墙贴了告示:“本届村主任不吃请不受礼,有此打算的叔叔大爷婶子阿姨兄弟姐妹,一律打消念头,不要让本人为难。”所以,真的没有人前来约请,丁辰星上任好几天也消消停停风平浪静。而就在刘连旺在丁老倔院子里“落桌”的当夜,几十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隔着院墙“噼里啪嚓”地飞进院子。此时丁辰星正在屋里和刘菠萝挥汗如雨,疲劳以后又睡得很死,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姚贞贞应该能够听得见,但碍于里屋的两口子正在行“夫妻之礼”,便不好出声。而丁老倔却听得清楚,便深更半夜出来“打扫战场”。却见是一袋袋的布料或猪肉、羊肉、牛肉、蔬菜、瓜果,每一袋里都留了字条,写着某个村民的名字。丁老倔和丁香花守着半屋子的东西既喜又忧:他这样的老农民,什么是成就感?这不就是?谅他刘三凳那“揍性”的,只怕没人给他“飞塑料袋”,写告状信还差不多;而按照自己的意念,收了就收了;可儿子怎会答应?在儿子眼里,这都是账,得一笔笔还啊。
转天丁辰星起床知道以后,就让刘菠萝抄录了一个名单,干脆按照这个名单在院子里请客,一天请不完二天、三天继续,一天照着三四轮吃,总该礼数都到了。回过头来,他就到镇上找黎锦文去了。他对下一步怎么走,亟须听听智多星黎锦文的意见。
丁辰星来到黎锦文家,见黎锦文又拿着喷壶在浇花,而堂屋八仙桌子上摆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是毛泽东的诗词《沁园春·长沙》,酣畅洒脱的毛笔行草应该是黎锦文的手笔: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丁辰星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曾熟读毛泽东诗词,那是语文课本里的内容,加之他特别喜欢,此时就连连夸赞黎锦文好书法。黎锦文道:“喜欢吗?”“非常喜欢。”“那好,就送你了。”“不不不,我不能夺人之美,您该自己挂着就自己挂着。”“我就是专门写给你的。”“如此说来,是有所指?”“没错,你肯定记得当年毛泽东激流勇进,一往无前,力挽狂澜的豪迈气概;肯定记得当年毛泽东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在《西行漫记》中毛泽东曾经回忆说:‘那时初学,盛夏水涨,几死者数,一群人终于坚持,直到隆冬,犹在江中,当时有一篇诗,都忘记了,只记得两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简直豪气干云。现在你正该发扬这种精神,继承伟人毛泽东的宽广胸怀和远大目标,坚定立场,鼓足勇气,为尽快发展丁家堡,担当起‘主沉浮’的历史重任。即便是实行村民自治,也要有人‘捏撮儿’啊。”
丁辰星目光炯炯地看着黎锦文,神情专注地聆听着每一句话。他深以为然,向着黎锦文规规矩矩立正站好,敬了一个军礼!
还需要再问什么吗,不要那么婆婆妈妈了吧,那会让黎锦文小瞧了。彼此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一点即透,所有的嘱托与希冀全在这首诗词里了。丁辰星与黎锦文又寒暄了几句,便抱了镜子离去。走在路上,他也在想,前些年国家对毛泽东进行了评价,有些人对毛泽东仿佛不像过去那么尊重了。应不应该?他马上就联想到中国的另一个伟大人物孔夫子,孔夫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他的属于糟粕的言论尽可以摒弃,而他的说得对的、有价值的语录不是照样流行,照样指导芸芸众生的思想与人生吗?
回到家里,他就把镜子挂在外屋最醒目的正面墙上了。这样,每天回家一进门,首先会看到这面镜子,里面的灼人话语会给自己激励与警醒。姚贞贞也非常喜欢这面镜子,她的单人床就在一侧,可以随时看到。她还对丁辰星说:“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叫‘先祖圣训’?丁家堡一直流传的宋代先皇留言在当今有多大价值,已经一目了然,死抱住不放就贻误了自己;而开国领袖的伟大抱负与胸襟,才是我们今人应该膜拜的。”
丁辰星点头称是。一个欲做事的人总该有所遵循,尤其对先祖的圣训不能忽略。问题是,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前进,如果先祖的圣训不是鼓励你积极向前,而是抱残守缺,那么这样的祖训不要也罢。作为历史,知道便可,也仅此而已,岂有他哉。
丁辰星在自家院子里请客这件事,被丁俊达知道后又给市委机关写了一封告状信,言明本来希望丁辰星回村做主任能尽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谁知他依仗手里有几个臭钱,搞吃吃喝喝这一套,简直让人看不到希望。烦请市里关注丁家堡,撤掉丁辰星,尽快派得力人员领导丁家堡。告状信转到了镇上,几个镇领导都传阅了,最后开会责成马全德去丁家堡调查了解,以求妥善解决。而且,大家都知道,丁辰星是丁家堡全体党员一致举手选出来的,此外再没有合适的人;最好帮助丁辰星矫正工作方法,不要把承揽工程业务中的不良习俗带进村委会工作。
马全德眉头紧锁来到丁家堡,为显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和镇里一把手讲好他要在丁家堡住几天,不完全解决问题绝不收兵。他是扛着行李卷去的。去了就在丁家堡村委会的院子里住下了。村委会院子里有以前刘三凳改造的“标间儿”。吃饭就到老丈人刘连旺家。所以,没什么不方便的。可是,他只和丁辰星谈了一次,就感觉这根本就不是问题。人家因为你“圆房”而给你送点薄礼,你礼尚往来回请大家喝酒,这有什么不可以?丁辰星早在村委会和自家院墙外贴了告示,一概杜绝请客送礼。现在村民们依照“老例儿”送点薄礼,怕白天太张扬而夜晚给你扔进院子里,也算很“注意影响”了不是?
可是,总该给丁辰星留下点什么,也算镇里做了工作不是?不能乌漆麻黑就了事,让丁俊达这种有着正义感写告状信的人失望不是?可是,做什么呢?干脆,马全德就踏踏实实住下来,跟着丁辰星一起制订近期工作计划吧。于是,他在村委会“标间儿”住了好几天。说出了应该“扬长避短”的意向,谁知正与丁辰星不谋而合。丁辰星也不想在工业上打主意而想在土地上做文章了。
那丁牡丹对马全德此次前来的目的十分清楚,害怕他会伤害弟弟,便在晚间对刘满仓说去看望老爸,而偷偷来见马全德了。丁牡丹因为文化不高,没有“与时俱进”的观念,在她眼里,马全德还是过去那个冒冒失失对女性身体极其渴望的半大小子。于是,她敲开马全德的门以后,回身插了门,就强行与他做成了好事。马全德本来非常硌硬丁牡丹近乎胡来的张扬,习惯于内向羞涩的刘苹果的床上风格。之所以就范,大概想的是既然夜晚丁牡丹一个孤身女人进了他的卧室,没有事也是解释不清的,所以干脆就一蹴而就了。想不到真的和丁牡丹做成一处的时候竟然如此销魂。丁牡丹强劲有力而又柔韧的身体,每一部分都软硬结合得恰到好处,简直让他神魂颠倒,欲死欲仙。便骂刘满仓王八蛋命运真好。而丁牡丹自己也自得其乐十分满足。她抱着马全德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却让骚狐狸刘苹果抢走了。”
马全德道:“刘苹果是好人,你不要诋毁她。”丁牡丹道:“咱俩都这样了,你对辰星该放一马了吧?”“当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须放。”两个人梅开二度以后,丁牡丹满足地走了。这辈子她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和马全德圆了青春期留下的床笫之梦,想不到因为丁辰星的事而得到满足,并一石二鸟把弟弟“解救”了出来。其实,她哪里知道,弟弟丁辰星根本就不是马全德要整治的对象,一切只是“信息不对称”的幻影。而马全德看着丁牡丹离去的背影,低头闻一闻丁牡丹留在床上的气味儿,突然感到了恶心。而且想到:乡下干部若做这种事实在太容易了,但也太不值了。便骂自己青春期留下的祸根实在可憎。人为什么一定要经历那个幼稚可笑的阶段?可问题是怎么绕得过去呢!
马全德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了丁家堡的告状信问题,回去复命了。镇上一把手当然也是满意的。他们很担心丁辰星因为年轻缺乏经验而捅了娄子,现在看,一切正常,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但丁辰星却对写告状信的丁俊达留心起来,此为后话。
村里有人抓住丁辰星刚刚上任一时没有打开局面的空当,在悄悄割占苇子坑。他们似乎以为丁辰星“这号人”“只认钱”,对苇子坑这样的闲置的空地没有兴趣——他家盖了半截房子的那块地不是早就撂荒了吗?于是,一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丁辰星告状:“好几十人推着小车在填苇子坑!你若不管,我们都去填,填多少就占多少!”
“啷里个气势!胡来!”丁辰星一声断喝,只身朝着苇子坑跑去。他因为长期在施工队养成的习惯,身上总是带着哨子,跑到苇子坑边的时候就掏出来,“吱吱吱吱……”急遽地吹了起来。争先恐后填坑的人们一下子住了手,扭过脸来看着他。
“乡亲们,都回去!这个苇子坑是集体财产,谁都不准动,否则,按法律办事!”
人们面面相觑,一动不动,似乎以镇定对抗丁辰星的权威。
“我马上到派出所去汇报这件事。你们干得越多,会越后悔!”
这时有人说话了:“说得好听,你们家过去活动了老主任在苇子坑圈完了宅基地,你现在又来充好人了!”
“过去我家圈的地也不算数!你们大家听好,我的话绝对落地砸坑。苇子坑将来怎么办,要从长计议,统一规划!在这儿,我郑重向大家宣布和重复过去的一个老段子:‘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这个段子以后还要写在镜子里,挂到村委会的会议室!”
“喊破嗓子不如做个样子,舍不舍得把你家盖了一半的房子彻底推平?”
村民们叫板了。推不推?丁辰星走到一个村民跟前,将他手中锄头夺过来,朝着自家那半截屋子走过去,叮当五六就砸了起来。眼看着就砸得七零八落了,众人一迭声道:“辰星,我们服你,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纷纷收拾起家什,发一声喊,相继离开了苇子坑。只有那个等着还锄头的村民在一旁站着。人都走光了,这个人问:“辰星,你果真一切从头开始?”丁辰星把锄头还给他道:“那当然,你可以监督嘛。”
丁家堡历朝历代没有公共厕所,村人们都是在自家的茅厕或庄稼地里解手。外人来丁家堡办事如果内急了,就相当不方便。丁家堡历朝历代也没有小饭馆、理发店和像样的小商店,只有一个面积逼仄货品不全的供销社。这就不光外人来丁家堡不方便,最主要的还是给本村人的日常生活带来不便。丁辰星首先召开了全村党员会,一揽子讨论了在什么地方修建公共厕所、小饭馆、理发店、小商店等事项,得到一致赞同以后,确定了所在村街的方位。然后掏自己腰包,并调来了自己施工队的一部分人,用石灰在街上画了白线,运来材料就准备施工。这时,问题来了。
公共厕所的位置选择了村街的一头,而没有选在中间,但仍然带来麻烦。因为这里离丁俊达家比较近,没超过二十米。丁俊达问清施工队是在这里修厕所(附带化粪池),立即找施工队的朱振江吵了起来。理由是他家会因此一年四季闻臭味儿,还会受到蚊蝇的侵扰。设想哪个厕所没有臭味儿,哪个厕所不生蚊蝇?为什么不到你家附近修公厕?
朱振江掏出烟来递给丁俊达:“小老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们施工队常年在外面盖房,修公厕是家常便饭,按照规定,超过住户院墙五米以上就行,否则不光是有味儿,还有可能伤害住房的墙基。咱村的公厕离你家都二十米了,完全够条件。”
丁俊达根本不接朱振江的烟,闹着找丁辰星。不得已,朱振江叫来了丁辰星。丁辰星也没想到会遇到一再写告状信的丁俊达,当然,也许丁辰星根本不知道丁俊达多次写告状信反映问题,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后生。当丁俊达言辞激烈地诉说了自己的观点以后,还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这瓶洗发露怎么十二块,不是写着建议零售价九块九吗?我不想接受它的建议。”丁辰星挠着头皮,耐心解释:“我已经预计到修公厕会遇到阻力,如果不修在你家附近,也会修在别人家附近,被质疑被反对都是正常的。我有两套方案供你选择:一、你不搬家,而我们在修公厕和化粪池的时候,把脏水坑设计为圆形,深三米以下,并用水泥伐萱,顶部留直径八百厘米的环孔,以方便出水清洁,底部和四壁都用水泥加固,防止渗透到其他地方。同时,把化粪池、脏水坑做成沼气池,让沼气变成热能,提供给周边住户,用来煮饭烧水造福大家,你家可以率先受益。方案之二,你搬家,咱们两家换房子。”
丁俊达想了想,道:“换房子?你家院子五间房,我家院子三间房,你肯换?”
丁辰星道:“肯换。只要你不后悔。”
“不后悔。换。”丁俊达当机立断。丁俊达的父亲丁三家死了以后,家里只剩下老妈,娘俩过日子,还有一个姐姐早已远嫁外村,平时也不回家。
丁辰星又叮嘱一句:“你家可是临街的房子,而我家不临街。这个因素你要考虑。”
丁俊达自信道:“已经考虑好了。丁家堡又不是大城市,临不临街有什么用。”
事情就这么定了。这里面涉及宅基地问题,而农村土地属于集体所有,在集体经济组织内的宅基地互换,不光需要两家的同意,还需要所在集体经济组织的同意。于是,丁辰星召开了村委会,讨论这件事。会上大家纷纷发言,有的骂丁俊达没事找事,是个“是非头”,有的劝丁辰星不要换,换了以后你家宅基地变小,太吃亏了。丁辰星道:“我自己吃点亏不算什么,只要大家同意就行。而且,我也未必会吃亏。”会议是通过了,丁辰星也与丁俊达签了换房合同。
但丁老倔不同意。他得知儿子做这种事,便翻了脸,道:“辰星,别人都千方百计扩大宅基地,为子孙后代着想,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为了村子里的事,舍弃咱自家利益,这件事我不同意。”
丁辰星道:“爸,我想好了,咱们搬过去以后,把原来的房子拆了,起一座三层的小楼,把临街的一楼盖成小商店,雇个人卖货;二楼您和我妈、小虎住,我和菠萝、贞贞住三楼,每层房子至少三间,都修上厕所,您洗个澡啊解个手啊非常方便,而且随时可以用沼气烧热水。”
丁老倔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道:“干得过,干得过。中。把你三姐和三姐夫召回来,一个进货,一个卖货。她家这些年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正愁没人帮他们呢。”
“说干就干。”丁辰星下了决心。
丁辰星在邻村租了两间房,先把父母亲和姚贞贞、刘菠萝、丁小虎搬过去,给丁俊达腾房子。待丁俊达完全搬过来了,他就让施工队把丁俊达的小院拆了,原地起楼房了。村人们对这件事有两种评价:其一,丁辰星万般无奈,高风亮节;其二,人家有实力,宅基地小了,找天空要空间。当丁辰星的一楼盖成小商店,三姐丁墨菊和三姐夫过来操持进货配货卖货,村人们方知:丁辰星亡羊补牢,技高一筹。只不过,村人们观念陈旧,并不认为开小商店是什么荣耀事。只以为丁辰星的三姐日子过得不好,丁辰星为他们找个营生挣些零花钱,是件为丁老倔丢脸的事。不过,村人们还是非常佩服丁辰星的“算计劲儿”。
而半个月以后,村里的小饭馆、理发店和其他的小商品土产店、服装鞋帽店、副食肉菜店也呼啦一下子修起来以后,丁辰星又招兵买马配齐人员,继续掏腰包给他们流动资金,帮助他们运转起来。村人们的生活立即方便了起来,用不着事事往镇上跑了,方知丁辰星的远见卓识和不同凡响了。腊月二十九,有人往村委会的门楣上贴了这样的大红对联:“千方百计方便村民呕心沥血,动用私房造福乡里前无古人;横批:辰星万岁。”
写对联的人可能文化不是很高,并不讲究对仗,只为表达心情。而丁俊达对此一直洞若观火。他并不后悔换了房子,但深知丁辰星的思虑远在自己之上。自己是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论书本知识,是在丁辰星之上,但若论思想境界与谋划能力,则与复员兵出身的丁辰星相距甚远。这一点,他非常服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又起草了一封信,转天寄给了报社。这次他不是告状,而是表扬丁辰星。
村人们这个春节过得非常开心。丁辰星早已搬进小楼居住,大年三十的夜晚,村人们蜂拥到他家一楼的小商店,每人买一件物品表示对丁辰星的支持。丁辰星的三姐和三姐夫直到夜里三点才得以关门打烊。丁辰星又开车将他们送回自己的村子。深更半夜,丁辰星的三厢夏利跑在原野的公路上,三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车窗外面,远处天空不断升起二踢脚和礼花,熬夜过除夕的人们在不约而同地宣泄快乐。
除夕,丁辰星的施工队当然也是放假的。刘三凳肯定也要回村过年。老婆离婚走了,儿子刘五斤早已从劳教所放回来了,爷俩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除夕。他们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晚节目,刘三凳忍不住就对儿子说起这些年丁辰星对他的“挤对”,甚至把丁辰星对他的关照也说成“挤对”,让涉世不深的儿子义愤填膺,破口大骂。爷俩就着饺子一人喝下去一瓶酒,全都酩酊大醉。转天一早,刘三凳就回工地了,他感觉在家里很没意思,还不如去工地值班:节假日值班给三倍的加班费啊。他找到丁辰星打了招呼奔工地了。当然,他每当与丁辰星面对面的时候,总是温言暖语,客气有加,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的。
而儿子刘五斤初一早上醒来以后,既感觉头重脚轻,又感觉义愤填膺,为父亲的“窝囊”而打抱不平。他连早饭也没吃,穿上时下十分流行的蓝布棉猴儿,找了口罩戴上,拿上装水用的容量十公斤的白色塑料桶,骑了自行车到几公里外的加油站,买了满满一桶汽油。然后骑车来到丁辰星小楼的后墙根,看看左右没人,便将汽油桶拧开盖子,将汽油全部泼洒到小楼砖墙上,再掏出打火机,凑近油墙,啪的一声点燃,然后拎了塑料桶骑上自行车就尥了。
丁辰星一家人正在屋里开家庭会议,筹划村里的工作,一楼后窗的玻璃突然被烧爆了,火舌舔进屋子,立即将窗帘燃烧了,继而波及旁边的五斗橱和大衣柜,而外墙的火舌还继续上升,烧向二楼。一家人就炸了窝了,丁老倔大呼小叫,刘菠萝大呼小叫,丁香花哭出了声,姚贞贞大喊:“镇定——”而丁辰星则背起姚贞贞就跑出屋子,继而全家也都跑出了屋子。站在十几米之外,眼看着火舌舔向三楼,然后,整个小楼全部燃烧起来。当然,丁辰星、丁老倔、刘菠萝不会看着不管,也找来扫把扑打,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丁辰星一言不发,咬紧牙帮骨,迸出一句话:“我为什么不在屋里置备防火器材呢?这点儿常识还不具备吗?”
是啊,施工队的老总,这点儿起码的常识总该具备,必须具备。问题是,谁与自己有如此的深仇大恨,要下这种狠手呢?丁辰星站在后墙外扑火的时候,分明嗅到了强烈的汽油燃烧的气味。派出所来人以后,立即立了案。但若想马上破案,谈何容易。
眼下正是严冬,到哪里住?丁老倔和刘菠萝都建议暂时住到村委会去,你是村委会主任兼书记,这点“小光”还沾不上吗,至少算是救急啊。丁辰星婉拒了。他给朱振江打电话,从施工队调来了帆布帐篷,拉了电线,在帐篷里安了电暖气,一家人暂且将就吧。不开春是没法修房子的。
派出所经过排查,感觉村里的刘五斤是犯罪嫌疑人,便实施了拘留。拘留的理由是刘五斤有前科,而且十公里外的加油站提供了买汽油的人身高、长相和外衣特点。但刘五斤咬紧牙关一概不承认,任你软硬兼施也死不认账。而且,在刘五斤家里也没找到十公斤容量的塑料桶和蓝棉猴儿。但派出所找了好几个丁家堡的人对这些特征进行比对和指认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刘五斤。而找到丁辰星的时候,丁辰星却连连摇头,并对派出所所长说:“刘五斤与我没有深仇大恨,干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我对他父亲的安置也很得体。初一的早晨他父亲还非常高兴地主动要求去工地值班。而且,大火燃烧中也没闻到汽油味。再说,为了不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程,还是慎重一些吧。”派出所苦于证据不足,加之受害者丁辰星劝阻,放掉了刘五斤。而刘五斤从拘留所出来以后,就锁了家门到外地打工去了。丁辰星家小楼被焚一事,成为一桩始终没有告破的远近闻名的悬案。那么,丁辰星为什么力保刘五斤,仅仅是不愿意葬送刘五斤的前程吗?如果刘五斤怙恶不悛,以后继续作案怎么办?知情人对丁辰星也不能完全理解。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毁掉了丁辰星的一些家产,算是小事,丁辰星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而让丁辰星最痛心的是老娘受了惊吓以后突然两耳失聪了,精神也一直恍恍惚惚,总是一惊一乍地浑身哆嗦。丁香花本来就是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腾?丁辰星抱着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老娘一时间泪流满面。但他快速抹去了眼泪。有个电影不是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而且红极一时吗?没错,虽是电影,道理深刻。中国同样也不相信眼泪;丁家堡有的人可能相信眼泪,而我,不相信。
从大年初一开始,一家人就住在帆布帐篷里,虽有电暖气,却也都冷得嘶嘶哈哈的。吃晚饭的时候,人都齐了,丁老倔就发牢骚:“你当这个狗屁的村主任,啥好处没落,却招来一把火。这回你成‘费翔’了,该出名了。”
丁辰星不急不恼,拿出一瓶酒与大家分享,还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我现在突然感到我真的要‘火’了。你们想啊,不招自来的大火竟然烧到我家里来了,是不是?冥冥之中给我一股必须干好、只能干好的力量。”
丁老倔道:“瞎鬼吧你。难道你还想着来二次啊?”
丁辰星哈哈大笑:“哪里话,这叫‘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也叫‘不屈不挠’。”没错,现在他连帆布帐篷里都配了好几个泡沫灭火器。大家说笑也好,发牢骚也好,丁香花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吃着饭两眼直瞪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内向人,现在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开春化冻以后,丁辰星立即整修村街,把土路变成柏油路。顺带把家里的小三楼重新修复了。后墙因为被烧得黢黑,他就让施工队给后墙贴了新的银灰色瓷砖,完全覆盖住。镇上的黎锦文闻听丁辰星家毁而复生,遂写了含义深邃的条幅“励精图治”,用蓝色绫子裱好送过来,还笑呵呵地对着丁辰星哼唱起了修改以后的费翔的歌词:“你就像那一把火,火光照亮了我;你这村主任实在是不多,就像天上星星是最亮的一颗!”引得一家人不得不笑。吉祥话谁都爱听,十分悲观的丁老倔此时也频频点头。
因为前几脚踢得不错,后面的工作就势如破竹了。譬如,整修村街会削减村人们院墙凸出来的部分,让他们缩进去等于削减了宅基地,怎么办?丁辰星自掏腰包给予补贴,并在村委会的档案中记录在案,以后找机会补偿。被削减的村民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被丁辰星的无私与缜密安排所感动,也就点头同意,不给丁辰星设置障碍。这项难干的工作之所以顺利完成,应该是丁辰星的人格与能力起了双重作用。
漂亮的柏油路村街亮相不久,清明节就到了,丁辰星斥资购进一大批树苗,沿着村街两侧种起了杜梨、香椿和杂交杨。起初,村委会有人提议栽种刺槐和枣树,丁辰星因为过去常年接手建筑工程,增长了很多见识,便告诉大家:“咱丁家堡的土地属于盐碱地,最适合杜梨、香椿和杂交杨。杜梨属于蔷薇科梨属落叶乔木,高可达十米,耐寒、耐干旱、耐瘠薄,能在含盐量0.5%的土壤中正常生长,耐涝性也较强;香椿是楝科香椿属落叶乔木,高可达二十米,适合我国各地栽培,对土壤要求不严,有较强的耐盐碱力。杂交杨更是如此,能在土壤含盐量0.5%、常年地下水位低于一米、雨季有积水的情况下生长正常,为用材林、防护林、道旁绿化的良好速生树种。”他说服了大家。而栽种的时候,则顺着村街一直延伸到村外,直到公路。远道来的人可以沿着以整齐的树木为特点的道路一直走进丁家堡。
一天,丁辰星正在村委会思考问题,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问,对方是跟随丁家富出走的丁美怡,说近期要回来,请村里接纳。丁辰星道:“你已经把村里的房子卖掉了,住在哪里呢?”对方就哭了起来,电话也撂了。丁辰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打来的电话,座机上也没有来电显示,便有些郁闷。敢情这村主任就像家长,村子里的大事小情不知道会遇到哪件,遇到了就要应对和处理,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唉。
眼下丁家堡的工作是开局不错,但都是建立在丁辰星掏腰包的基础上的。于是,一个鲜明的特点呈现在他面前:丁家堡人口袋没有多少钱,村子里的所有店铺都不景气,包括自家一楼的小商店。也就是说,村人们没有购买力。吃晚饭的时候姚贞贞提醒他:“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是这些年来中国农村的宝贵经验。可是,干工业,一时间找不来好项目,我们又不能守株待兔。不如先干大棚种植。你可以和丁俊达好好谈谈,我在外贸部门有好几位同学,有可能帮上忙。”
丁辰星道:“丁俊达那个人对村干部有逆反心理,刘三凳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和他合作的结果就是给他利益,以大换小。”
姚贞贞道:“你可以多给他讲道理嘛,他现在一个人种大棚蔬菜,已经有了利润,为什么不能传授技术,普及开来呢?一花独放红一点,百花盛开春满园。”
“人和人的思想境界不一样,没法强求一律。”
姚贞贞还是力主丁辰星去找丁俊达谈谈,或许就谈得通呢,好多事其实就欠当面沟通。正说着,忽然楼下闹嚷嚷地高声说话:“你找谁,怎么不打招呼就往里走啊?”丁辰星急忙下楼,见是走了很长时间的前几天来电话的丁美怡。她孑然一身,面目憔悴,只是拉了一个旅行箱,见了丁辰星,就要下跪,丁辰星急忙搀住了她:“怎么回事?”
“丁家富被抓起来了,撇下了我和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城里寄宿学校上学,老二老三让丁家富父母接走了。我对不起丁家堡的父老乡亲。”
“你们算离婚了?”
“哪里,我们始终也没扯结婚证。”
“唉!”
“我家房子早就卖了,你帮我解决一下住宿吧。”
“你暂且住在村委会,接着做你的村委会会计,房子问题慢慢想办法。”
这时丁辰星发现,丁美怡经过了城里生活的历练,仿佛淬过了火,身上完全是城里人的气质了,加之她原本出众的美丽容貌,一点没见老不说,似乎比过去更沉稳更有风采了。两只毛茸茸的眼睛亮晶晶而又悲戚戚,不经意间闪烁出的光芒足以摄人心魄。只是“红颜薄命”,她的遭遇让人喟叹。丁辰星把丁美怡安置在村委会以后,说了几句宽心的话,就奔丁俊达家了。谁知,吃了闭门羹。丁俊达现在住着丁老倔原先的房子,院子大门紧紧插着,丁辰星在外面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他能听到院子里有鸡群的咕咕嘎嘎的声音,唯独听不到人声。他高声喊了起来:“俊达开门,我是丁辰星!”但里面仍然无人应声。
丁辰星不得不转头离开。他回到村委会,和丁美怡聊了起来。丁美怡住在村委会院子里的“标间儿”里,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屋子里拉了铁丝,搭着她换洗的衣服。丁辰星看着丁美怡有些羞赧的样子,说起村子里这几年的情况,尤其说到丁家富和刘三凳为丁家堡带来的灭顶之灾。丁美怡听着听着就又跪下了,涕泪横流道:“我瞎了眼跟上丁家富啊。”丁辰星看不得女人哭,也跟着抹了眼泪,遂扶起丁美怡,让她消消停停坐下,便忽生一计,何不让丁美怡去找丁俊达试试?他便把计划告诉了丁美怡,说:“丁俊达对我闭门谢客,如果女同志去了,可能更容易把关系融洽一些。”还叮嘱丁美怡见机行事,力争和丁俊达深谈,不要浅尝辄止。
丁美怡早已经过大江大海了,什么不懂啊,此刻就多想了一层,可能的话,以自己女人的优势,把丁俊达“笼络”住。便说好吧,只要为了丁家堡的发展,我去,谁让我当年和丁家富一起造孽呢。
丁美怡拎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来到丁俊达的院子门外,敲了几下门,大声喊道:“俊达兄弟,我是丁美怡,姐有话跟你说。”里面果然传出了回应的声音:“来了,你稍等。”随着话音,丁俊达就出来开了门,请丁美怡进去,随手又把大门插上了。两个人径直走进了堂屋,丁俊达的母亲迎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久违然而依旧漂亮的丁美怡,给她让座,沏茶,然后躲进东屋做针线活,支着耳朵听着堂屋的谈话。儿子单身,来一个漂亮女人,又是丁家堡早已“名声在外”的漂亮姐,当妈的真怕儿子把握不住。
“你几时回来的?混不下去了?”丁俊达示意丁美怡喝茶。一句警语猛地闯进他的心扉:知道为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吗?因为根本没人注意丑女活了多久。美女总是被人关注的。
“刚刚回来,确实混不下去了。我现在是来向你赔罪的。”丁美怡轻轻呷了一口热茶,低垂着毛茸茸的眼睛,小声道。她的脸颊和鼻翼皮肤细嫩犹如凝脂,一双薄嘴唇红润标致,翕动时十分诱人。丁俊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样子十分迫切。
“你倒无所谓,我只恨丁家富和刘三凳。”
“我也是他们一伙儿的,谁让我们被金钱蒙住了眼睛呢?你骂姐,打姐,姐都一句打驳拦儿的话不说。”
“你越这么说,我越原谅你了,”丁俊达回身拿过一个小簸箩,里面全是洗干净的通体透红的樱桃番茄,放在丁美怡面前的桌子上,“你尝尝吧,这是我亲手种植的,在市里卖得不错。”
“你先尝尝我这个。”丁美怡把手里的布袋放到桌子上,打开布袋口,掏出两枚表皮灰褐色的干果递给丁俊达。丁俊达立即叫了一声:“长寿果!”便“啪”一声捏碎一个干果的壳子,剥出果实,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多少钱一斤?”丁俊达边吃边急切地问。
“有的地方贵一些,有的地方便宜一些,总的价格是一块多。”
“比我种的樱桃番茄贵多了,我要继续转轨变型。”
“改种长寿果?”
“对。我告你吧,长寿果是全世界十七种知名山核桃之一,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维生素,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并有补脑强身,降低血脂,补中益气,润肌肤、乌须发之功效,经过炒制加工以后,酥脆可口,回味香浓,是旅游休闲佳品和馈赠亲友的高档礼品。不但壳薄易剥,核仁肥大,味甜而香,营养丰富,而且核桃仁可生食或炒食,也可制作各种点心,是粮果的木本油料作物。原产于澳大利亚、北美等国家和地区,现在是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特产,南方也有少量试种。据科学测定,每公斤长寿果仁相当于五公斤鸡蛋或九公斤鲜牛奶的营养价值。我马上着手做这件事,谢谢你提醒了我。来给我当助手吧。”
“我现在还在村委会做会计,离不开呀。”
“兼职,再说了,村委会的事,不干也罢。”
“丁辰星待我不错,我不能背信弃义。”
“丁辰星是个色罐子,是不是看上你的美色了——他家里现在两个女人供着他呢。”
“别瞎说,他的情况我知道,现在难着呢,那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丁美怡站起身来,做着走的准备,但又用话勾着丁俊达的腮帮子。
“唉,难得你也这么有情有义。别急着走了,咱一起吃点便饭,跟我研究一下种植长寿果的事。”丁俊达说着话进东屋招呼母亲去做饭,然后回身道:“美怡姐,你比我大十岁吧。”
“不止吧,你才多大,我都快四十了。”丁美怡虽然站着,做着走的样子,脚底下却一步不动。
“我早就研究过你,你今年满打满算刚三十三,刚好比我大十岁。”
“不管怎么说,也是老了,比不得你呀。”
“不不,在我眼里,你不仅不老,比我们这样的庸常之人还要活得精彩,甚至一辈子都精彩,你看老演员秦怡,越老越有风度。”
“我这臭皮囊,怎么能跟人家比呀。”
“你就是咱丁家堡的秦怡,是我眼里最亮的明星。”
老妈到厨房做饭去了,丁俊达拉着丁美怡走出屋子,又出了院子,来到自家的蔬菜大棚。时下虽天已渐暖,大棚里的蔬菜仍然属于反季,不该长得这么郁郁葱葱。可见科学种植真是前途无量。但也有个问题困扰着丁美怡,反季种植有没有副作用?而且丁美怡也感觉到,这大棚固然是眼下农村的新鲜事物,经济价值也不错,怎奈农民一般贷不来款,也不愿意冒这种风险,农民都是保守的,贷款做事本身就不能接受,再说,是干一件不熟悉、没根的事,赔了怎么办?谁给补偿?正想着,丁俊达突然抱住了她,并死死吻住了她的嘴。她左右扭着脑袋,可丁俊达年轻力壮,紧追着她,终于撩拨起她心中的欲望,使她就了范,便也伸出胳膊搂住丁俊达的脖子热火朝天接起吻来。
丁俊达还是比较有教养的,大学没白读,他没有继续下去,尽管两个人都是干柴烈火,发生什么都顺理成章,但丁俊达却拉着丁美怡坐在一根枯树干上聊了起来。他说他在上中学的时候就把丁美怡列为“梦中情人”了。只是年龄差得大,不可能有任何举动。现在好了,我早已到了结婚年龄,你又是单身,年龄相差十岁的这种事现在多的是,只要两个人愿意,谁都干涉不着。
丁美怡道:“我这身子不干净,而且生过三个孩子,与你不对等。咱们好归好的,不要谈结婚。”
丁俊达道:“谁说你身子不干净?谁这么说,那就是嫉妒。凡是往你身上泼脏水的,都是娶不上你说风凉话,吃不到葡萄就说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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