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苦的欢喜
两颗相爱的心凑在一起,就构建成了一座温暖的城,在这座爱的围城中,哪怕再艰苦的生活,也会发酵成甜蜜。
荷西对三毛的爱超越了一切,为了让三毛找回前世的乡愁,他背着一副简单的行囊,在沙漠中为她安了一个家。他这样做,是为了让三毛来到撒哈拉的那一刻,就再也不用为寻找落脚之处而奔波。不过,房间里的一切生活用品,他都希望由三毛来亲自挑选、亲手布置。
自从三毛到来,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添置,小到食材、毯子,大到煤气炉、冰箱,全部都是三毛亲自挑选。其实,沙漠中的商品,可选择性并不多,同一类商品几乎都长成一个样子,不过荷西就是享受这种由爱人亲手布置房间的感觉,这样的房间,才叫作家。
来沙漠之前,三毛的父亲给了她一笔钱,作为在沙漠中的生活费。在买东西时,三毛也试图由自己来付钱,她的举动让荷西惊讶而又气愤,惊讶的是三毛竟然有这么多钱,气愤的是她没有放心地把自己的生活交给荷西来负责。
荷西“勒令”三毛把父亲的钱全部存进银行,从今以后他的薪水就是两个人的生活费。三毛虽然不高兴荷西质疑自己的生活能力,但是“我养你”这三个字,怎么听都是一句最浪漫的告白。
沙漠中的夜晚冷得彻骨,可是一张床的价格却贵得惊人。当地人都把草席铺在地上当床睡,可在现代文明中生活惯了的荷西和三毛受不了半夜里裹在毛毯中瑟瑟发抖的滋味。荷西每个月的工资,只有薄薄的一沓钞票,两人只好买了一个昂贵的床垫,直接放在地上当床睡,床架的事情再也不去考虑。
荷西工作的地方,离家有五十公里,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到家里。有时候因为太想念三毛,他也会下了班就赶回来,在家里待到深夜,再坐车返回宿舍。
于是,大部分时间里,家中只有三毛一个人。结婚之前的两个月,她常常独自到沙漠中旅行,这等于是在圆满她一直以来的夙愿。坐在远离人群的沙漠深处,看着羚羊无拘无束地跳跃、奔跑,三毛的情绪仿佛也被奔跑的羚羊带离了枯燥的苦海。
荷西为了多赚钱,经常替同事上班,有时候晚上和假期也不能回家,三毛只好把自己当成男人用,许多粗重的活也只能亲自动手。
沙漠中的井水是咸的,做出来的米饭像撒了盐一样难吃。三毛只好经常与一位加纳利群岛来的女邻居结伴,到镇子里去买淡水。十公升的淡水对健壮的加纳利女人仿佛羽毛一般轻,可对于三毛来说,提着这么重的水桶,最多只能走上十步路。
每次提着买来的淡水走回家,总是要走上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家就在前方,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回到家后,面红耳赤的三毛早已腿脚发软,就连脊椎骨都在剧烈疼痛。
如果是煤气用完了,三毛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拖不动的。要是刚好荷西不在家,她只好借邻居的炭炉子做饭,一面生火,一面被冒出的浓烟呛得直流眼泪,可她反而将这种生活当作对人生的体验,乐呵呵地面对。
家境优渥的三毛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苦日子,虽然她自己乐此不疲,可是如果母亲知道,一定会心疼得流泪不已。
白天的日子还算好过,每到晚上,三毛就要独自忍受无边的孤独。最初来到沙漠,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甚至没有书和报纸,三毛只能一个人躺在床垫上,听沙漠中的晚风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
如果荷西不回来,三毛最多只是想念。如果荷西回来又要离开,三毛的眼泪马上就会决堤。荷西关门时“咔嗒”的声响,是三毛最害怕听到的声音,她总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天台,一面流泪,一面遥望荷西在沙漠的夜空下向自己挥手。
有几次,荷西在前面走一步,三毛就在后面跟一步,她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恳求:“你留下来行不行?求求你,今天又没有电,我很寂寞。”荷西早已红了眼圈,他何尝不想留下来陪三毛,可是他要赚钱,要担负起两个人的生活。
他向三毛保证,只要赚到足够的钱就不再加班。他还交给三毛一张购物单,让她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去五金店问问价格,明天回来好亲手给她做家具。
三毛只好乖乖听话,她果然拿着单子去五金店询价,可是这些材料的价格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不仅贵,还缺货。他们手里的预算不要说买齐做家具的材料,就连买几块木板都不够。
她失望地走出五金店,忽然发现门外的地上扔着许多装货的大木箱,她问老板可不可以送给自己五个木箱,老板竟然欣然同意。三毛开心地买了一些钉子和工具,再雇上一辆驴车拉木箱。一路上三毛都在开心地吹着口哨。
那天晚上,荷西果然回来了,看着三毛不花钱弄来的好木头,他开心得只吃了几个白水煮鸡蛋,就忙着去把木箱拆成木板。这些木箱钉得很结实,荷西为了把它们拆开,手指也弄出了血,可是一想到有免费的木料可以做家具,手指的痛也掩盖不了心中的欢喜。
三毛抱着一堆木板傻傻地问荷西:“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家具,为什么我们不能学沙哈拉威人一辈子坐在席子上?”荷西一面忙着手里的工作,一面回答:“因为我们不是他们,我们还是要有家具才能活得不悲伤。”
一个晚上的时间,只够两个人把木箱拆成木板。只有等到周末放假,荷西才能回来做家具。于是,三毛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时刻看紧那些木板,以免被邻居们不打招呼地拿走,可是木板还是少了许多。
终于熬到周末,荷西准时赶了回来。他画好了许多家具的图样让三毛选择,三毛不愿让荷西太劳累,只选择了最简单好做的样式。
荷西从星期六的清晨开始动工,起初还穿着厚厚的毛衣,随着太阳越升越高,索性赤膊上阵。三毛在旁边帮不上忙,只能一会儿拿来一条凉毛巾给他擦汗,一会儿又端来一杯冰水给他喝,或者在他的身上涂抹着防晒油。
即使什么都不做,三毛已经被沙漠里毒辣的阳光晒得晕头转向,可荷西却仿佛感受不到炎热一般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三毛的心头洋溢着满满的骄傲,她的丈夫正亲手为她打造一个家。
直到两个人结婚的时候,荷西已经亲手打造了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一长排的衣柜,还有厨房中的一个小茶几。
荷西曾经满脸带笑地问三毛,知不知道这些大木箱原来是装什么用的?三毛猜测是冰柜,或者机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箱子里原来装的东西,竟然是棺材。三毛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向五金店老板讨要这些箱子时,他问三毛家里有几口人。
因为这些木箱的作用与众不同,三毛反而更加喜爱自己家里的这些家具。因为这些木头不仅和死去的灵魂有关,更凝聚着荷西的汗水。外面买来的家具再昂贵,也比不上两个人一同吃苦换来的结晶珍贵。
只想和你认真地老去
一段相伴着老去的爱情,就如同一个童话故事般美丽。都说人不该只为爱情而活,可天性浪漫的三毛,却一头扎进了荷西为她营造的爱情城堡,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哪怕只有片刻光景,也要用心地去感受那种幸福。更何况,她是真的打算与荷西一同白首,到那时,伛偻着身体,牵着手走遍万水千山,看遍世界的风景。
自从结婚以来,三毛与荷西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横渡撒哈拉沙漠,无论玩得多累,荷西回到家后想的依然是怎样亲手改良现在的房子。三毛心疼荷西结束了假日马上就要去工作,可是无论怎样劝说,荷西依然固执地要亲自动手,因为这样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人工费用。
三毛不理解荷西存这么多钱要干什么,荷西却说,等她的父母老了,要把他们接到身边来,用存下来的钱去照顾他们。这又是一句最浪漫的承诺,三毛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她没有想到荷西已经爱她到如此地步,甚至爱屋及乌地想要照顾她的父母。
这句承诺为三毛提供了无形的动力,搅拌着白灰的手臂似乎也不像刚才那样酸疼,心里甚至开始幻想,如果真的把父母接过来,荷西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开始学中文。
结婚的第一年,公司给荷西发了一大笔补助和津贴,还有双倍的工资。荷西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回到家里,把这些钱一股脑地倒在床上,开心地和三毛计划着,可以给家里添置新的床单、毯子、水桶和锅子。
三毛却从这些钱中拿出了八千块。自从来到沙漠,荷西就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他的衬衫、裤子、袜子早已经破旧不堪,就连鞋底都破了一个洞。她要用这些钱给荷西“装修”一下。
可是荷西却固执地要把这些钱统统花在家里,不过三毛依然不愿意买沙漠中那些昂贵的物品。这一次,她喜欢捡拾旧物的爱好和动手改良的能力派上了用场。
她首先要搞定的是一张沙发。她用空心砖垒出了沙发的框架,再铺上一张棺材板当作沙发的底座,两个厚厚的海绵垫,一个是坐垫,一个是靠垫,再用好看的条纹布把海绵垫严严实实地包裹上,整个撒哈拉沙漠都找不到比这个还好看的沙发。
房子的里里外外早已被荷西刷成了雪白色,即使没有门牌,人们也知道是谁住在这里。雪白的墙面配上彩色的沙发,简直就是一种古朴而又神秘的家居风格。
母亲从台湾寄来了许多三毛喜欢的东西。她在桌子上铺了一块雪白的桌布,桌布上面就是母亲寄来的细竹卷帘。再摆上一套古朴的陶土茶具,再也没有人能够猜到,如此中式风格的一角,竟然是用一对装棺材的箱子打造而成的。
母亲还寄来一个棉纸糊的灯罩,套在光秃秃的灯泡上,一下子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更有情调。好友林怀民还寄来了一张亲手书写的书法,上面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云门舞集。三毛郑重地把它挂在墙上,这个沙漠中临时组建起的小家,一下子有了厚重的中国底蕴。
与沙哈拉威人的“超脱”相比,三毛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可悲”,因为他们没有这些东西,也一样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可三毛就是摆脱不了对这些“俗物”的情怀。有时候,生活在一种舒适的氛围里,比吃一顿饱饭更加重要。
荷西亲手打造了一个书架,三毛又给书架刷上一层褐色的涂料,仿佛这种古朴的颜色更能蒸腾出书架上的书香。
荷西上班的时候,三毛就到家对面的垃圾场去拾旧物。她总是能把旧物改造成家里的一部分。一个破旧的轮胎洗干净后铺上红色的坐垫,成了一个鸟巢一样的舒适座椅;深绿色的水壶被当作花瓶,插上一丛怒放的荆棘;废弃的汽水瓶刷上颜色,成为书架上最好看的装饰。她甚至还学会了用盐和明矾来硝羊皮,把它变成一块原始的坐垫。
绿色植物是沙漠中真正的奢侈品,可三毛总是希望家里能够多一些绿意,于是他们趁着深夜跑到总督家的花园里去偷花,还被守卫的士兵撞个正着。
音乐是三毛生活中重要的调味料,她可以不看电视,却不可以不听音乐。为了省出钱买收音机,每次买菜,她都要走上很远的路到外籍兵团的福利社去,因为在这里可以省下三分之一的钱。可是她永远抢不过那些粗鲁的当地女人,每次买到菜,往往已经排了几个小时的队。
有时候那些外籍士兵看不过去,就会主动招呼三毛,还为她准备好需要购买的菜。与外籍士兵们相熟之后,三毛知道他们每周日会在市政府广场上演奏交响乐,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与音乐亲密接触的机会。
收音机和录音带的钱就这样从菜钱中省了出来,可是一旦看到心仪的稀奇玩意,无论多少钱她也要弄到手。一次看到一个老人用石头做雕刻,那些粗糙却又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动物雕像竟然让三毛心生感动。她在老人的手里塞了一千块钱,抱起三个雕像就跑向家的方向,老人又追上来拉住三毛,她以为是给的钱太少,没想到老人又往她手中塞了两个雕像,这才转身离去。
从此之后,三毛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雕刻石头的老人,她因此坚信,这些令她感动的雕像,是鬼魂送给她的纪念品。
一年之后,两人共同布置出的小家已经变成了沙漠中一所独一无二的宫殿。荷西的单身同事们最喜欢把这里当成聚会的地点,除了能够感受到古朴的中国风韵,还能吃到三毛亲手烹饪的中国菜肴。
作为感谢,同事们有时会送来家乡的美食,有时还会送来比黄金还要珍贵的鲜花。几乎每一个周末,荷西都会带回来一大束娇艳的“天堂鸟”。从荷西的口中,三毛得知这些花都是同一个同事送的。
三毛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可憨厚的荷西似乎永远都不愿去探讨与人心有关的东西。于是,趁着荷西上班,三毛把那名同事单独约到了家里,用温和的语调请他不要再送花过来。那位同事一脸痛苦地说着对不起,三毛却感谢他给了一个女人最大的赞美和鼓励。
一个星期之后,荷西突然抱回来一大箱书,他说那个同事莫名其妙地辞职了,这些书全部送给了他们。三毛的心头掠过一丝怅然,不过有些事情,压根就没有开始的必要。
她亲手布置的家引来了慕名而来的记者,还有受西班牙政府委托来沙漠中造房子的建筑师。他们惊叹三毛简直是在沙漠中创造出了奇迹。虽然三毛只是将布置家里当成了一种爱好,可是从别人夸赞的语气中,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建筑师告诉三毛,她的家会成为他设计房子时的范本。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三毛感到多么高兴,反而是房东更加兴奋。她终于找到了涨房租的借口,因为她的房子已经变成了沙漠中最美丽的房子。
三毛自然不肯乖乖就范,她拿出租房时签的合约,冷冷地说:“你涨房租,我明天就去告你。”说完,她关上了房门,连同房东的咆哮声一同关在了门外。房间中弥漫着德沃夏克的交响乐,三毛缓慢地走到自己用轮胎做的座椅旁边,缓慢地坐下去,那一刻,她的表情骄傲得像个女王。
撒哈拉里的文字梦
爱不是挂在嘴上,它一直放在心里。三毛不仅深爱着荷西,也同样热爱着自己身处的这片沙漠,甚至爱上了周围那些让她既好气又好笑的邻居们。她将自己点点滴滴的爱凝聚成一篇篇文字,写字终于不再是谋生的手段,她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文字梦。
自从他们的家装饰一新之后,三毛爱上了为荷西洗手做羹汤的日子。似乎每一个出生于蜀地的女孩子都是天生的美食家,三毛也不例外。她从不把做饭当成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是把它当成一种艺术。几片肉和几片蔬菜简单地翻炒,就能变成一道美味的佳肴。每次吃着三毛做的菜,荷西都觉得三毛做菜的手艺精妙无比。
母亲心疼三毛,知道沙漠中物质贫乏,物价又奇高,总是不远万里寄来家乡的食材,虽然大多是一些风干的食品,可这些却是三毛爱不释手的宝贝。
她用母亲寄来的粉丝给荷西炖鸡汤,荷西只知道好吃,却不知道粉丝是什么。三毛骗他说这是高山上下的雨,被冻住了,有人去山上背下来的,很难得。荷西虽然不相信,但是却从此爱上了“雨”的味道。
于是,三毛又用粉丝做了“蚂蚁上树”,把粉丝与肉末炒在一起,就成了一道好吃又好玩的中国菜。这一次,三毛骗荷西说这是钓鱼用的尼龙线,荷西不仅不怕,反而吃得更多。
第三次吃粉丝,是三毛把菠菜、肉末与切碎的粉丝包进了“合子饼”里,荷西以为这是昂贵的鱼翅,非要写信感谢自己的岳母。
三毛把自己的家称作荷西的“中国饭店”。她把平日里为荷西做饭的点滴写进了《沙漠中的饭店》一文,文中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有日常却又引人入胜的描述和对白。三毛做的饭中,融入了她对荷西缠绵悱恻的爱。简单的一餐饭,就能在单调的沙漠生活中换来莫大的快乐。
自从这篇文章在国内发表,读者们一下子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三毛。她去了别人只敢向往却不敢去的地方,做着匪夷所思却又欢乐无比的事,就连做饭都成为生活的乐趣。
也许是荷西的爱和读者的欣赏给了她源源不断的灵感,每当荷西外出上班,三毛就会把一段时间以来的见闻一一整理在文字中。她发现自己的确变了,变得不再阴郁,变得风趣幽默。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她正式使用“三毛”作为笔名。流浪的人生已经开始,她的人生际遇,与那个在大上海中寻找归宿的小男孩更加贴近了一些。
从此以后,三毛开始用文字一篇又一篇地记录自己在沙漠中的生活,读者们也乐此不疲地追着一篇篇从沙漠中写来的文字阅读。她的文字让读者们时而莞尔,时而捧腹大笑。渐渐地,文字写得多了,三毛便将它们整理成册,也就有了后来的《撒哈拉的故事》。
三毛曾在《芳邻》一文中描写过,住在她家附近的邻居,他们全部是当地的土著居民,虔诚地信仰着伊斯兰教,过着游牧的生活,也痛恨着西班牙来的殖民者。
因为荷西的收入并不高,两人只能选择住在土著居民中间,许多人建议三毛搬离那些浑身散发着体臭又极其贪图小便宜的沙哈拉威人,可三毛却偏偏觉得他们可爱,甚至在文字中写道:
我的邻居们外表上看去都是极肮脏而邋遢的沙哈拉威人。
不清洁的衣着和气味,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们同时也是穷苦而潦倒的一群。事实上,住在附近的每一家人,不但有西国政府的补助金,更有正当的职业,加上他们将屋子租给欧洲人住,再养大批羊群,有些再去镇上开店,收入是十分安稳而可观的。
所以本地人常说,没有经济基础的沙哈拉威是不可能住到小镇阿雍来的。
我去年初来沙漠的头几个月,因为还没有结婚,所以经常离镇深入大漠中去旅行。每次旅行回来,全身便像被强盗抢过了似的空空如也。沙漠中穷苦的沙哈拉威人连我帐篷的钉都给我拔走,更不要说随身所带的东西了。
即便如此,三毛对这些爱占小便宜的“芳邻”也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是在他们之间传播着爱的种子。沙哈拉威人之间几乎没有互帮互助的精神,而三毛却毫不介意,她免费教女孩子们识字、数数,免费把带来的药送给他们,还一度被当地人当成了懂得巫术的巫医。最终沙哈拉威人也喜欢上了这个皮肤并不算白皙的东方女子。
三毛在沙漠中写下的每一个文字,几乎都与这些可爱的邻居有关。无论是想要给荷西做小妾的美丽的蜜娜,还是请人帮她破解诅咒的罕地,他们都已经将三毛当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分子。
三毛写作的灵感源于生活,她把与荷西登记结婚的经历写成了《结婚记》,又把给邻居们治病的趣事写成了《悬壶济世》,把荷西陷在泥沼中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写成了《荒山之夜》,把两人一同试图卖鱼换钱的经历写成了《素人渔夫》,把亲手布置房间的经过写成了《白手成家》,还把遭到诅咒的可怕过程写成了《死果》。在《沙漠观浴记》里,三毛化身成一名彻头彻尾的“好奇分子”,进入澡堂不为洗澡,而是专门为了看看那些几年才洗一次澡的沙哈拉威女人怎么洗澡……当《沙漠中的饭店》在《联合报》副刊上发表时,距离三毛上一次发表文章,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当她看到自己的作品变成了铅字,忍不住在房间里一阵手舞足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荷西,于是就坐在荷西公司的交通车一定会路过的地方傻等。
荷西果然出现在车里,看到三毛开心的样子,荷西就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心灵相通的两个人,不需要任何言语,就完全可以走进彼此的内心。
自从《撒哈拉的故事》在1976年出版以来,这部书便受到三毛的粉丝们狂热的追捧。这是三毛有生以来出版的第一本集子,也因为重印了三十七版,成为她再版次数最多的一本集子。
从这一刻起,三毛的文字从“雨季文学”过渡到了“沙漠文学”,人们此时看到的三毛,是一个神经质的快乐小妇人。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三毛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更不会想到,在不远的未来,一个更大的痛苦在等待着她。
这一部书一下子让三毛成为“台湾知名女作家”,台湾文坛也终于有了属于她的一席之地。三毛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成为青少年的偶像。在《撒哈拉沙漠》出版的最初,对于台湾的反响,她也的确一无所知。
还是母亲写来的信让三毛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出名。母亲写道:
许多爱护你的前辈,关怀你的友好,最可爱的是一些年轻的热爱你的读者朋友们,电话、信件纷纷而来,使人十分感动。在《白手成家》刊出后,进入最高潮,任何地方都能听到谈论三毛何许人也,我们以你为荣,也分享了你的快乐,这是你给父母一生中最大的安慰。
沙漠白天毒辣的阳光,夜晚降入冰点的温度,吹得人皮肤干裂的风,衣服里、头发里、家里无孔不入的黄沙,贫乏的物资,昂贵的物价……这些反而被三毛当作了生活中的调味品,用最合理的配比,调剂出最浪漫的人生。
三毛曾说:“能在苦难和烦躁的生活中写小说的是浪漫人,还能总结出真理箴言的是哲学家。”她用自己的浪漫与热情演绎着人生的哲学,偏偏要把平凡的生活过出不平凡的味道。
接住我的真诚和拥抱
三毛与沙漠早已结下了解不开的缘,似乎她与沙漠本就有一种无法说清的牵绊,只要投入那一片晶莹剔透的黄沙当中,就能感受到与撒哈拉沙漠之间心灵的共鸣。
她见证着当地人世世代代挣扎在这片几乎没有土地的沙漠中,亲眼见证着年轻的小伙子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又亲眼见证着刚满十岁的年轻新娘在婚礼现场的血泪与无助。
三毛不理解,为什么有些宗教可以把女人定义得一文不值,而生活在这样的宗教国家的女人们,却偏偏对她们的宗教有着超乎寻常的虔诚。她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证明人间还有“悲哀”和“低贱”这样的字眼,就连她们的家人,面对她们的血泪和遭受到的伤害都习以为常,满不在乎。
三毛永远都无法忘记住在她家对面的小姑娘姑卡出嫁那一天的场景。在三毛的认知里,十岁的女孩还应该在课堂中畅想自己的未来,还应该在父母的怀抱中感受亲情与疼爱。可是在撒哈拉,有太多像姑卡一样的女孩,像牲口一样被家人卖给别人做妻子,对方不知道比她大上多少岁,甚至可能是一个老头,而这些女孩们,更绝不可能是丈夫唯一的妻子。
那一天,姑卡瑟缩在她家那个窄小而又肮脏的帐篷里,因为害怕,她的全身一直在不停地发抖,她恐惧的眼神中流露着让人心疼的神色。
帐篷外面,一场热闹而又奇怪的婚礼正在进行。沙漠中的婚礼不需要新娘的参与,女奴们在音乐声中把身体扭动出各种姿态,随着帐篷被掀开,姑卡成为新娘的那一刻也正式到来。
如此荒谬的婚礼,简直是一出人间惨剧。姑卡早已被人画好了媚俗的妆容,可是她不愿离开,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把儿,可依然抵抗不住三四个粗暴大汉的拉扯。她的嘴唇咬出了血,妆容早已经哭花。在一片混乱当中,她的贞操轻易被夺走,一个陌生的男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为她和很多女人共同拥有的丈夫。
三毛的心头早已像被浇上了一瓢热油,可却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反抗当地的风俗。这样的风俗让她不敢与浪漫的沙漠联系在一起,可是残酷的枪声又再一次将她从对浪漫的幻想中拉回现实。
当地的沙哈拉威人与西班牙白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在沙哈拉威人眼中,西班牙人和摩洛哥人是侵略者,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掩埋在黄沙之下的“黑色黄金”——石油。哪怕赤手空拳,他们也要把侵略者赶出自己的领地。然而几乎从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他们,却有些是非不分,经常有白人惨死在当地人的手中,就连从没有坏心眼的荷西和三毛都成为沙哈拉威人眼中的白人侵略者。
一次,三毛与荷西救了一名因为醉酒而差点死在沙哈拉威人手里的西班牙军人,从此以后,这名军人把三毛与荷西当成了救命恩人,经常无偿帮助他们。
这名军人与沙哈拉威人的仇恨产生于十六年前,那时他和弟弟随军团一同来沙漠中驻扎,一个晚上,他因为喝醉没能赶回军营,第二天一早,匆忙赶回来的他却发现,昨天还好好的军营如今却遍地尸体,他的弟弟就躺在一堆尸体中间,早已没有了呼吸。
原来是沙哈拉威人趁着夜色偷袭了军营,杀害了驻扎的军人,连尸体都懒得处理。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深深扎根。
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战争,没有让三毛的心中产生任何偏私,她愿意救西班牙军人一命,也愿意无偿帮助沙哈拉威人购买便宜的物资。可她的行为却让痛恨沙哈拉威人的西班牙军人产生了误解,他将三毛当成了敌人的朋友,再也不愿与她有任何来往。
善良的三毛似乎一下子站在了敌对双方的夹缝之中,因为与西班牙军人来往频繁,沙哈拉威人也把她当成了敌对方,三毛曾经对他们一切的好,仿佛在一瞬间全被抹杀。他们把怨恨的目光投向三毛,嘴里说着要杀掉她这个叛徒。
她经常会到当地的孤儿院去看望那些可怜的孩子,可是这一次,当她伸手想要抱起一个小男孩时,却遭到了小男孩恶狠狠的拒绝,他的嘴里说着“杀掉Echo,杀掉荷西”。如果不是被成年人强加在意识中的仇恨,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只有单纯的思维。三毛感到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一般,随着下身一阵滚滚热流,三毛一下子昏了过去。
因为沙漠中的艰辛生活,三毛患上了下身流血的毛病,怎么治疗也不见恢复。当她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血虽然止住,可依然传来阵阵疼痛。匆忙赶回来的荷西告诉她,又看到有白人的尸体被高高地挂在井架上。
两个宗教之间的矛盾,诱发了两个国家之间的仇恨。当古老的文明碰撞到现代的文明,不仅没有产生融合,反而变成了战争的导火索。沙哈拉威人的愚昧和莫名其妙的自尊的确让三毛无法理解,而西班牙人的霸道和摩洛哥人的贪心,也都是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撒哈拉沙漠已经变得不再适合西班牙人生存,荷西的同事们也纷纷把自己的家属送回西班牙。可是三毛下体出血的毛病越发严重,有时候几个月也无法止血,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荷西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
即将爆发的战争让药品变成了贫乏物资,三毛的病又被拖延了下去。就连去外面散步,都会看到写在墙上的鲜红标语:“让西班牙人像狗一样地滚出去。”
似乎离去已经变成了迫不得已的选择,对于将沙漠当作故乡的三毛来说,这是怎样一种割肉剜骨一般的痛。
她曾写道: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撒哈拉了,也只有对爱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现它的美丽和温柔,将你的爱情,用它亘古不变的大地和天空,默默地回报着你,静静地承诺着对你的保证,但愿你的子子孙孙都诞生在它的怀抱里。
对沙漠的爱,让三毛宁愿用一生去守护,然而爱得再深,也抵挡不住缘分已尽。沙漠中的滚滚红尘,注定只能与三毛擦肩而过,命运的捉弄让她不得不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因为如果继续执着,很可能会像那些惨死在沙哈拉威人手中的白人一样,用鲜血作为教训。
美丽的撒哈拉沙漠仿佛在三毛的心中施展了魔法,它依然在三毛的面前呈现着最美艳的姿态。越是觉得沙漠美好,三毛越是不舍,所有的错误都源于人们的意念,这片沙漠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充当着无辜的受害者。
这片沙漠也赠予了三毛太多的礼物,她在这里收获了浪漫的爱情、幸福的婚姻、纯真的友谊,还有文学上的巨大成就。沙漠中炽热的阳光晒干了她心中的潮湿,沙漠中的暖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生活在这里,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一旦离开,她不确定这种快乐是否还能从别处找寻。
苦涩,是三毛此刻心头唯一的滋味。如果一定要离开沙漠,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她把自己全部的爱送给了这片无垠的沙地,也许这份离别的苦涩将用余生去回忆,只要想起,便在心底蔓延,甚至直到来世。
挥别大漠,再次启程
油漆写成的战争标语把苍凉的沙漠渲染得一片鲜红,沙漠中人的生活却变成了一片黑暗。忧伤的阳光在沙漠中投下一片金黄,可是人的心情却如同黑夜般阴郁。
三毛最不愿意看到的战争还是爆发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瞬间变得一团混乱,整片沙漠就像一头在战争中哭泣的骆驼,在炮火与厮杀声中瑟瑟发抖。如果可以,她多想给沙漠一个深深的拥抱,用自己对沙漠深沉的爱,帮助它挺过战争的腥风血雨。
这不是三毛第一次经历战争,只是上一次她才刚刚出生,父母的怀抱给了她最温暖的庇护。这一次,战争就那样近距离地发生在面前,近得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在战争中惨死。
美丽的沙伊达是三毛在撒哈拉沙漠中最好的朋友,沙漠中的女孩子大多有一双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也许是上天不忍心让这片沙漠显得过于干涸,才用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为这里增添些许灵气。
在三毛的眼中,沙伊达是她认识的最美丽的女子,她也是沙漠中唯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因此,与其他女孩子相比,她的举止更加文明,谈吐更加高雅,还在镇医院工作过,是一名助产护士。
但是三毛不知道上天究竟是公平还是残忍,如此美好的沙伊达却一直孤身一人。她自幼就成了一名孤儿,她的美貌和接受过的教育又引来了当地女性的嫉妒,因此,除了三毛,她没有朋友。
其实,沙伊达有丈夫,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她的丈夫巴西里是游击队的首领,更是沙哈拉威人心目中的英雄。西班牙人和摩洛哥人也十分惧怕这个带着游击队神出鬼没的首领。巴西里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对外隐瞒了他和沙伊达的婚姻,连儿子都送进孤儿院寄养,就是为了避免妻子和孩子会成为敌人威胁他的把柄。
于是,可怜的沙伊达只能孤零零地生活在一个没有爱人、没有朋友的国度,只有三毛的友好让她感到欣慰。她也会经常在三毛的邀请下到她家里来做客。
沙伊达接受过的高等教育,让她并不赞同当地愚昧的风俗。与西班牙人打交道时,她从不拘谨,落落大方,甚至还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摘下来。三毛就是这样见到了沙伊达惊人的美貌,她震惊得几乎不敢呼吸,生怕粗重的呼吸会破坏这完美的容颜。
大多数的人总是渴望和平,可是偏偏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喜欢战争。战争可以让他们得到平时得不到的东西,例如财富,又例如美貌的女人。
沙伊达的美貌早就让当地的一些流氓垂涎三尺,却因为巴西里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战争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其中一个流氓阿吉比被摩洛哥人收买,出卖了巴西里,可怜的巴西里被摩洛哥人杀害。之后,阿吉比又把出卖巴西里的罪名安在了沙伊达身上。本就嫉妒她的女人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沙哈拉威人把她高高地绑在广场上进行裁决。
这个愚昧的民族竟然保留着最下作的传统。按照传统,他们在处死沙伊达之前,可以对她进行强暴。
以阿吉比为首的七八个流氓强行撕开了沙伊达的衣服,她的身体被赤裸裸地呈现在人群面前,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他们又粗鲁地解开绑住沙伊达的绳子,将她按在地上轮番进行强暴。无论沙伊达怎样挣扎和喊叫,都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她一把。那些围观的女人们,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眼神中流露着满足和唾弃。
听到沙伊达被抓起来的消息,三毛疯了一般冲到广场,刚好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她想要冲到前面去救沙伊达,可是一个邻居女孩死死地拉住了她。她告诉三毛,那些愤怒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本就把三毛当作敌对方,如果她此时出现,很可能会让怒火燃烧到自己身上。
如果可以救出沙伊达,三毛什么都不在乎。就在她与邻居女孩拉扯的时候,一阵枪响震惊了围观的众人。原来是巴西里的弟弟鲁阿高来救沙伊达,他拿着机枪朝着欺负沙伊达的人群扫射,可是很快就倒在了对方反抗的子弹之下,同样倒下的,还有刚刚遭受过强暴的沙伊达。
一阵枪响过后,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三毛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她看着鲁阿高和沙伊达的尸体,悲伤得忘记了哭泣。这是三毛第一次对血腥的味道感到恐惧,从前她曾经十分迷恋这个味道,如今却发现,这个味道,代表着生命的逝去。
直到荷西找到三毛,她还怔怔地站在广场上。荷西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机票,他告诉三毛,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刻,为了安全,她必须跟随撤离的队伍提前一步离开撒哈拉。
恐惧再一次弥漫了三毛的心头,因为她只看到一张机票。她在慌乱中朝着荷西的衣服和裤子口袋胡乱地摸索着,却没有发现另一张机票的存在。荷西告诉她,公司希望他暂时留守,组织人员撤离物资,等一切就绪,他就会去和三毛会合。
这简直就是一场逃亡,因为沙哈拉威人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独立日。摩洛哥人不愿意眼看着当地人为此而狂欢,也想要挤进来分一杯羹,并且一来就是两百万人的军队。
三毛从未想到撒哈拉沙漠也会变得如此拥挤与混乱,在逃离沙漠前的那个晚上,镇外的公路时不时传来爆炸声。一辆辆坦克从镇子里轰隆隆地开过,三毛吓得不敢开灯,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着整理行李。
在撒哈拉沙漠生活的三年里,三毛在这座破旧的房子里留下了自己的心血和欢声笑语。那些她与荷西共同打造的美丽家具统统不能带走。临行之前,三毛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每一件家具,就像母亲在与自己的孩子诀别。
到了撤离的那一天,西班牙政府用扩音器在小城阿雍的街头巷尾不断地呼喊,提醒着妇女和儿童抓紧撤离。阵阵呼喊声终于让人们心头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大家慌乱地提着行李,从阿雍的四面八方涌向机场的方向。
看着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涌动的人群,三毛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走,每个认识的她的人从面前经过,都会好心地提醒一句让她快逃。三毛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热闹的小城在一瞬间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在街头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不见踪影。
1975年10月30日,这一天是三毛永生难忘的日子。那一天,门外传来阵阵敲门的声响,是荷西的同事,他们来接三毛去机场。三毛早已整理好了全部的行李,只有两个旅行包。走到门口,她再一次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这座住了三年的房子,然后在荷西同事的催促声中坐上了汽车。
这一年,三毛整整三十岁,依然十分年轻。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和这片沙漠相依相偎许久,却没有想过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与它告别。撒哈拉沙漠是三毛前世的乡愁,也是她梦中的情人,就连荷西都会时常亲昵地称呼三毛为“我的撒哈拉之心”。
三毛成为最后一批离开撒哈拉沙漠的妇女。她曾经设想过一万种与撒哈拉沙漠道别的场景,每一种都是那样深情与浪漫,却从未想到会像如今这样慌乱。
坐在飞机上,三毛能够清楚地听到从心中传来思念撒哈拉沙漠的声音,只是这种声音无人能懂。她与沙漠的缘分已尽,就连停留下来都是一种奢侈。从此,三毛彻底告别了自己前世的乡愁,并且此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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