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观耶律宗真的一生,他实在是很有趣,可以归纳为一句话——贪小便宜吃大亏。仔细想,他的成就来源于贪婪,比如每年从宋朝多收20万两银子的保护费,比如他不管仗打得怎样,始终让李元昊俯首称臣。
可他还存在致命的缺陷。
不守信用,让宋朝人一直记着辽国人的仇,几十年后突然爆发,让辽国人还本付息;对西夏轻易动武,打破了契丹人天下无敌的神话,让背后各个少数民族悄悄地打起了小算盘。
辽兴宗死后,他的儿子耶律洪基继位。
耶律洪基在位时的辽国,最有特色的东西是他的大臣耶律乙辛。耶律乙辛,字胡睹衮,辽国五院部人。出生在一个极其穷困的家庭里,穷到他老爸的外号就叫“穷迭剌”。耶律乙辛出生的时候,父母正在赶路,没有水给他洗澡,可是就在他降生之后,刚刚辗出的车辙里居然冒出了一股清泉!
这仅仅比佛经故事里,释迦牟尼降生时天降甘泉为之洗浴差了一点点而已!
最奇妙的是耶律乙辛长大后放牧时的梦。某一天,天色将晚,他还没有回家。他父亲在草丛中找到了他,发现他睡得正香,就把他叫醒了。耶律乙辛醒来后大怒,说他正梦见一个神人手捧日月给他吃,已经吃掉了月亮,太阳才吃一半,突然被吵醒了,真讨厌!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从此耶律乙辛的命运改变了。他父亲不再让他放牧,而是学了一些别的本事。他放鹰行猎,在武事上是契丹人中的一等男儿,这还很普通,顶多能当个出色的军人。可他还有另一项在契丹人中非常罕见的素质。
耶律乙辛风度翩翩,仪容出众,外貌温文尔雅,尤其举止动态很有教养,根本就不像是野外生长的穷家子弟。
他先以勇武当上了耶律洪基老爸的亲兵侍卫。职位是文班吏,掌太保印。这是个俏活儿,就像宋朝的馆阁人员一样,可以随时见到皇帝,甚至陪皇帝出入宫廷。某一次进到内宫,耶律乙辛的好运来了。当时的皇后立即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他“详雅如素宦”,就像一个经过专门培训的太监一样,既温顺又雅致。他被留了下来,做笔砚吏。
辽兴宗对汉人的诗词歌赋很有造诣,他画的山水丹青、翎毛花鸟境界很高,曾经特意送到宋朝给他的皇兄看。宋仁宗以飞白体书法回赠,在当时是一段风流佳话。
耶律乙辛在这种风流环境里如鱼得水,官职很快升到了护卫太保。到耶律洪基当皇帝时,他爬升得更快,只几年的光景就升到了北院枢密使、赵王的高度。一个穷小子真的当上了王爷!
到了耶律洪基当政时,他登峰造极了,先毁了皇后。
皇后名叫萧观音,容貌出众,诗词造诣更是不凡,到底有多高由于资料的缺失不好界定,只是几百年之后,清朝第一才子纳兰性德对她都非常推崇。
她也死在了诗词上。
话说当时耶律洪基奔跑在白山黑水之间,快乐地当上了野生动物终结者。没多久,他突然间收到一封紧急公文。这份文件很有名,叫《懿德皇后私伶官疏》。相信这个题目映入眼帘的一瞬间,耶律洪基头上的青筋就会暴突起来,懿德皇后是萧观音,伶官指的是皇宫里的御用乐手,私……只有一个解释,私通!
公文详细记录了萧观音和伶官赵惟一私通的全过程,起因是皇帝让皇后寂寞了,多才多艺的皇后很悲伤,她像汉武帝的陈皇后那样,想写些诗词感化丈夫那颗疏远的心,于是她写了《回心院词》10首。因为是写给丈夫的,可想而知非常的香艳私密。
比如其中有:“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袂。铺翠被,待君睡。”“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10首词,词牌规格都是一样的,为节省篇幅不予赘述。要说明的是,写诗不要紧,香艳也没问题,怪就怪在太追求完美。萧观音想给这10首词配上曲子,亲自唱给丈夫听。那就需要找专门人才,伶官赵惟一出场。
赵惟一进入深宫,好戏开场。在这份公文里两人见面、调琴、互唱,进而饮酒、入帐,甚至床上的谈话内容都一一记录在案。
其香艳程度,比那10首《回心院词》强太多了。我不想复述,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翻阅一些明清香艳小说。总之一句话,是相当的限制级啊。
萧观音死。
接下来是皇太子耶律浚。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皇太子谋反,证据确凿。至于证据是怎么来的,耶律乙辛来了一次公审,在衙门的院子里摆上了刑堂。当时是三伏天,不动都冒汗,他命令把犯人都押在大太阳底下。
这些太子党被戴上超重的枷锁,每人的脖子上套着一条细麻绳。一声令下,开始狠勒,等到犯人眼球突出、呼吸困难、眼看要被勒死时,绳子放松了。别高兴,这只是开始,喘上几口气后,绳子再次勒紧,再一次勒到窒息。
如此翻来覆去没完没了,换谁都得崩溃。这时犯人们异口同声地承认他们真的谋反了,真的是太子党,随便怎么定罪,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们马上死。
皇太子死。
耶律洪基很悲伤,就想知道儿子最后的岁月是怎样的,于是宣召皇太子妃觐见。这实在是逼着人犯罪嘛,皇后害死了,太子害死了,难道还留着一个太子妃?耶律乙辛一不做二不休,派人等在半路上。
皇太子妃死。
只剩下皇太孙了,耶律洪基才醒悟过来,把耶律乙辛浑身绑满了大铁链,囚禁在来州,最后被一根牛筋勒死结束。
辽国就是这样衰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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