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陆艇上的船员,看着游泳者游向敌人的海岸,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被怜爱地称为“半鱼半疯子的人”。这些身体状况极好的人都是志愿者——海军水下爆破队的成员和曾参加过战争中最危险的一些冒险行动的人。水下爆破队曾为登陆西西里、诺曼底、夸贾林环礁、塞班岛和最近的硫磺岛侦察道路。而他们在冲绳的任务有其独特的复杂性。
冲绳是到目前为止美国要夺取的太平洋岛屿中最大的岛屿之一。但是它所拥有的地形学的特征更多是环礁——一种饰于边缘的珊瑚礁。得到日本暖洋流的滋养,珊瑚礁成为很容易掉入的陷阱。要安全地通过它,突击艇队员必须知道它的范围和它上面的水深。没有这些信息,一艘船可能会被卡住或撞成碎片。这样的教训,美国人是在中太平洋第一次两栖作战时从惨痛经历中得来的,即1943年11月进行塔拉瓦岛环礁之战。
在那之后,水下爆破队的技术被上升到科学的高度。在冲绳之外开始时每个游泳者用鱼线来确定珊瑚礁的外部边缘。在向岸边游去的同时,要逐渐展开轴线,在每25码处——线上的一个结的长度——停下来用铅测水深;一英寻以内的深度,他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量矩来测量。每一次测量的数据,以及安全路线和突起的珊瑚球及其他障碍的位置,都用铁笔记录在树脂玻璃片上。
自始至终,水下爆破队都面临着足以使人丧失勇气的巨大危险——有可能被他们自己轰炸船的流弹炸死,有可能被岛上日本人打来的炮火打死。但是那天早晨,他们很走运。因为轰炸的炸弹很准确,而日本人的注意力又被舰载飞机的袭击进一步转移了。在游泳者开始工作约一个小时后,他们返回了登陆艇,除了一些人被珊瑚刮伤、有的腿抽筋外,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树脂玻璃片上的数据对绘制冲绳滩头阵地地图的帮助很大。水下爆破队也仔细描述关于他们所见到的一切。恰好他们对其中一个问题的回答要求他们在第二天再重复一次原来的行动。游泳者确认了一点,即尽管他们没有遇到水雷——那个问题已经由美国的扫雷艇提前解决了——他们却发现了对攻击艇的另一个威胁:4~8英尺高的成百上千的木桩,用铁丝网连接起来,被安插在珊瑚礁的每一角落。
当第二天早晨,水下爆破队再次出现在海滩外时,他们拖着少量的炸药,面临着难以置信的苛刻的任务要完成。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而且大多数的时间是在水下,他们从一个木桩游到另一个木桩——共约2900个——将炸药绑好并连接好雷管。然后,他们点燃了导火索,并立即冲向海里。随着轰隆隆的连续的爆炸,美国进攻者必经之路上的障碍被有效清除了。
大约在冲绳以西15英里的地方,旨在减少即将登陆行动困难的另一次行动同样进行得很成功。在3月26日的黎明,美国第七十七步兵师五个营的登陆队在庆良间列岛的一小组群岛上上岸了。接下来的三天里,登陆队横扫那个岛群,到29日时,构成庆良间列岛的全部八个岛已经由美军牢牢占领了。
日本人没有预见到对庆良间列岛的袭击,也没有下力气修建一些防御工事来加强守卫。事实上,原先在这些岛上的2300名日军的一多半最近被调到冲绳去了。但是对美国人来说,攻打庆良间列岛有很高的战略价值。那里提供了极好的海上停泊处,约有八里长,四里宽,水上可以容纳约50艘大船。此外,停泊处的两端能用反潜艇的罗网封闭起来。不必在冲绳附近补给燃料和补充装备,因为那只会招致敌人海面和空中的袭击——攻击的舰队船只能够利用庆良间列岛这个避风港来提供这些服务。
这些岛也提供了意料之外的战果。美国人还不知道,原来日本人打算把庆良间列岛作为联络艇的行动基地,这些装满炸药的自杀性小船,将猛冲向美国船只,将其消灭在冲绳外。这些小船由胶合板制成,约十八英尺长、五英尺宽,由85马力的发动机供以动力,它们能达到20海里的速度。每条船装备了两个264磅的深水炸弹。根据截获的日本情报显示,这些小船将三个一组并排前进,与敌人的船只并排而立——最好是一艘装满关键性供应物资和材料及人员的运输船——然后启动深水炸药,使它们从架子上滚到船尾。航行员在炸弹爆炸之前有五秒的时间逃走。但是没人指望能活过这样的爆炸。
在庆良间列岛进行扫荡时,第七十七师的部队遇到了350多艘自杀性小船。这些小船已经经过了伪装,藏在岩洞和小湾里。美国人击溃了它们。
第七十七师在夺取庆良间列岛之后又接管了伊濑岛,那是一组更小的岛屿,离冲绳的西南海岸仅六英里远。在3月31日早晨,距进攻冲绳仅剩24小时了,第七十七师的一个营在伊濑岛的四个小沙岛上登陆了。抵抗是微不足道的。日本人再次误判了该岛的价值。在伊濑岛上,美国人能部署口径为155毫米的大炮,这样的大炮能一直打到冲绳的最大的城镇——那霸——周围的地区,可以在美国登陆者前进时提供大规模的火力援助。
登陆前夕,它的筹划者感到很满意。初步的准备工作都顺利地按计划进行了。冲绳已被剥夺了使用它的两个卫星岛群的权力。它的充满危险的环礁已被彻底清除。该岛本身已遭受了太平洋舰队6天的重击——是在硫磺岛之战时进行削弱攻击时间的两倍。
美国人没有妄想登陆或登陆之后会像准备阶段一样顺利。冲绳面积有硫磺岛60倍那么大。而且根据最新的美国情报估计,冲绳驻扎了75000人的部队。防守军队至少一定会同硫磺岛上的一样凶猛作战。日本人清楚地知道冲绳从逻辑上来说是通向日本之路的最后一站。冲绳距日本本土仅300海里,而且和较小的硫磺岛不同,它能够作为美国直接进攻日本本土的主要前进基地。
预期将会遇到最坚定的那种抵抗,结果却是美国人被欢欣的情绪所包围了。因为在第一天行动结束时,有6万人在冲绳安全上岸,而代价仅为28人死亡。
4月1日,那天恰好是复活节。在军事记录中,那天是被指定的登陆日,代号是“L-day”。代号的选择基于避免混乱的考虑,当时恰逢硫磺岛和冲绳战役同时发动的紧张而忙碌的时期,进攻发起日“D-day”这一常规术语,其使用权已经分配给了硫黄岛的策划者。这件事对于4月1日登陆冲绳的战士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后来,他们中的一些愤世嫉俗者会记起那天是愚人节。
但在当时,登陆似乎奇迹般地毫无障碍。四个师并排前进,他们的攻击舰拖着八里宽的白色尾波。在左侧的是海军陆战队的两个师,第六师和第一师,它们都属于少将罗伊·S.盖革的第三两栖特种兵。在右侧的是两个陆军师,第七师和第九十六师的步兵,它们属于中将约翰·R.霍奇的第二十四陆军特种兵部队。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又长又直的沙滩,在位于冲绳较低西海岸的白砂的前面。白砂作为目的地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在它的后面,陆地慢慢向上斜,提供了一条较容易的从滩头阵地到两个首要目标——读谷和嘉手纳机场——的通道,每个机场离内地仅约一英里。
经验丰富的新闻报纸的专栏作家厄尼·派尔同海军陆战队员在一起,他对周围的和平场景感到大为惊异。“我从未见到过像在冲绳那样登陆海滩的,”他报道说,“在我们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个伤亡。医务特种兵坐在他们成包的绷带和血浆以及担架中间,没事可做。没一艘着火的船只,没一艘船因受到毁坏而搁浅在珊瑚礁或海岸线上。在那里,惊人但幸运的是,不存在由登陆带来的几乎不可避免的大屠杀。”
对于有着一双诗人般眼睛的海军陆战队的中尉小大卫·塔克·布朗来说,这次登陆“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首牧歌”。他写信给他在弗吉尼亚的家人说,从海滩到内地,“这里有成垄的田地或成熟的白色冬麦,亮亮的小白花遍布在明亮的土地上。我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我们走进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上午10点30分,即第一批美国人上岸的两个小时之后,第七步兵师的巡逻兵已经到达并走过了嘉手纳机场。一小时后,读谷飞机场已经牢牢控制在海军陆战队第六师手中。在读谷的情景是如此的安静以致那天下午一架日本“零式”飞机穿过乌云降落下来。飞行员走出飞机,向飞机库走去,这时他还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士兵懒散地躺在那儿。当他发觉到有些不寻常的时候,才拔出了手枪——这个错误要了他的命。
1945年4月1日上午8点10分,运输部队的水陆两用车开始了驶向位于4000码之外的冲绳白砂海滩的行程。在它们的后面,“田纳西”号战舰在太平洋战争中典型的登陆前的猛烈炮击为登陆提供了掩护。
到登陆日的黄昏时,美国的滩头阵地已达5000码深、15000码宽。很多的冲绳平民已跑到美国这边来,因而不得不搭起一个营地来接待他们。到登陆后的第一天的黄昏时,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部队几乎已经跨过了石川地峡——在冲绳岛的南部的1/3处和该岛剩余部分之间的狭长的颈状陆地。在登陆后的第二天美国人完全通过了地峡,登陆后的第三天美军攻占了东海岸的一大片地带,切断了南部与北部防守者间的通路。
仅仅四天的时间,进攻冲绳所取得的战绩是它的策划者认为要用三个星期才能获得的。中将小西蒙·玻利瓦尔·巴克纳,新创建的第十军的首领,负责统率美国在冲绳的登陆行动,仍在指挥船“埃尔多拉多”号上。在他的指导下,作战计划被修改了,取消了每日只完成一些特定目标的限制。第三两栖特种兵部队以海军陆战队第六师作前锋,该部队第一师殿后,将快速前进攻占该岛的2/3的北方地区。第二十四陆军特种部队的步兵第七师、第九十六师并肩作战,向南进攻冲绳较低1/3的地区。
到那时为止,几乎没有任何日军大规模存在的征兆。美军到处遇到的只是零散的狙击和偶尔的敌人炮火的袭击。没有几次交火是持续几分钟以上的。除此之外,美军的前进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中将牛岛满,日军在冲绳的指挥官,就是这么策划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和在硫磺岛上的指挥官一样,牛岛从一开始就假定他要打的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但是他计划尽可能多地使敌人付出高昂代价,既包括人力也包括时间方面。他在冲绳坚持的时间越长,他能延迟对日本本土进攻的时间也就越长。在东京的上司鼓励他这样的决心,承诺将对美军登陆的舰队和补给船发动一系列的自杀性的攻击。
在登陆冲绳时,四个师的主要攻击力量在西海岸登陆(直箭头),而一个师佯攻南海岸(弯箭头)。在四个师同时登陆后,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和第六师被派往向北和向东进发,留下第七师和第九十六步兵师进攻在南部的日军主要防守线。
牛岛拥有极好的装备来进行一场消耗战。他所拥有的武器比此前美军定为目标的太平洋其他岛屿上的防御工事都要多得多。这些弹药的大部分本来是打算运往菲律宾的,但由于转运出了问题,仍留在冲绳。牛岛也拥有比美军情报部门估计的多得多的防御部队——超过10万人的部队。
牛岛的第三十二陆军的主要力量是从中国调来的经验丰富的第六十二步兵师、第二十四步兵师(来自满洲)和从九州岛来的第四十四独立混和旅——总起来是约34000名前线步兵。另外的10000名步兵是驻在冲绳和附近岛屿的海军人员中合并在一起组成的。服役军人和建筑工程兵加起来,有八万人在中将的指挥之下。步兵由正规的战地炮和迫击炮支持。此外,牛岛有一个坦克团,三个炮兵团——两个是150毫米口径榴弹炮兵团,一个是75毫米口径和120毫米口径混和炮兵团,以及拥有巨大的320毫米口径迫击炮的一个团,后者曾在硫磺岛上的美军中间造成一场浩劫。
牛岛防御部队的一部分人是冲绳人。防卫队是一支于1944年中期组织的地方志愿军,最近刚刚被吸收到第三十二陆军中来。它的两万名士兵是不是作战的材料还值得商榷,但他们绝对是可信赖的工人。他们使牛岛的正规军能免于做那些流汗的艰苦工作,比如挖那些现在已布满在冲绳山上的无数的防空洞。妇女则做各种各样的后勤杂务及担当护士工作。
组成冲绳分遣队的是约1700个上中学的男孩,一些人年仅14岁。许多人在登陆前夜在首里中学的毕业典礼上拿到文凭证书的同时,收到了入伍通知。这些年轻人被组织成名叫“铁血勤皇队”的部队(以效忠天皇为己任的“铁血”小队),大部分被分配给第三十二军的通讯系统。在牛岛的命令下,他们也被教授游击战术——中将认为随着战斗的态势越来越无情地不利于他,这种训练将会越来越有用。
登陆艇轰隆隆地向内陆进发,美军坦克自由地穿越在海滩的农民的田地。日军对冲绳登陆美军的抵抗如此之不堪一击,以致随海军陆战队的前锋一起上岸的记者写道:“我们几乎就像是这里的最初的探险者。”
但是登陆开始后的前些日子使牛岛有理由希望他能够让战争时间拖得足够长,对敌人足够残酷。美军的行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改变他的基本的防御计划——或者扰乱他特有的冷静。从首里城堡(15世纪的堡垒,它曾是冲绳封建国王住过的地方)的城墙上,他冷静地观察着美军蜂拥上岸。美军的绝对数目足以坚定他的信心,即任何想阻止他们于滩头阵地的企图,只会平白地牺牲他士兵的生命。
相反,牛岛建议让美军上岸,直到他们遇到他的第一主防线再开战。美国人无法确定哪是他的第一主防线。美国的空中侦察已经揭示出该岛北部和南部的梯田有着惊人的差别。冲绳地区较低的1/3大部分是丘陵地带、一块块的田地和村庄;较高的2/3主要是多山的地区,有一座座松树林的峰顶及灌木丛生的峡谷,那里防守军将很难被赶走。但是美军不知道牛岛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北部冲绳,只留下不到2000人作战,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防守如此广大的地区及复杂曲折的海岸线需要远比这多得多的部队,但那只会是对他军力的分散。
牛岛选择将他的主要阵地放在南部地区——在石川地峡之下的高低不平的地带。在美军从登陆的海滩向下前进到达该岛南端较柔软的梯田之前,他们必须突破一个难以克服的天然障碍——连绵而崎岖的山脉,一些山峰高达300英尺,它们绵延横亘该岛。牛岛的计划要求一个山脉接着一个山脉地防守这些悬崖峭壁,在美军试图前进时,一点点消耗和粉碎美军。
为了深入彻底地完善他的抵抗部署,牛岛在城墙前面的地区安置了许多前哨阵地,并在城墙后形成几个大致成同心环形的防御工事。而首里城堡,他自己的指挥部则作为坐镇之处。岩洞,既有人造的也有天然石灰石构成的,提供了充足的安置额外的大炮的空间。古代冲绳的一种葬礼传统也可为牛岛服务。冲绳的家庭都保存着他们中死去的人的尸骨,将其放在地面上的用水泥做的坟墓中。这些坟墓遍布在山坡上,是现成的步枪、迫击炮及机关枪的巢穴。
冲绳的守卫者集中兵力于该岛南部的地区,利用由大致横跨东西海岸的山脊和悬崖构成的一系列天然屏障。第一防守线,从西部的嘉数山脊一直到东部的地平线山脊,在经过三个星期的血战之后才陷落。
在地下,牛岛的劳动部队已经挖了成百个小房间,一些大一点的房间足以容纳整个连,并且挖了成百条的起连接作用的隧道,包括一些能一直从前到后穿过山脉的隧道。这样复杂的地下网络工事将赢得美军广泛的尊敬;在一处地方,当美军坦克发射了六个磷烟炮弹进入一个隧道的一个入口处时,坦克兵数到共有30多个其他入口在冒烟。
那是在4月5日——登陆日后的第四天——在冲绳向南进军的美军部队才开始意识到真正的抵抗刚刚开始。战役的记事者简洁地总结了新的形势:“蜜月结束了。”
最开始时,将美军和牛岛中将的由悬崖和山脉构成的防守墙隔开的那三英里的距离看起来不是特别难走。这段梯田有些部分相当平坦,竟然还有几片被开垦的农田和开阔的稻田。到处都是的小山——几乎没有例外——和小丘没有什么差别。
牛岛自己不指望长期坚守这一前哨地区——只要能够给美军以血的代价就可以了。自从登陆以来,美军将第一次遭遇到那些早已安排好的具有最大效力的防御工事和无拘无束的部队。“尽你们的全力,”士兵们被这样告知,“世纪的胜利取决于这次战斗。”
57岁的牛岛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术家。他曾在20世纪30年代末时在中国指挥步兵作战,在日本征服东南亚时,于1942年在缅甸指挥步兵作战。在冲绳他以巧妙的形式安排他的防御计划。雷区和坦克陷阱守卫着通向那些小山的路。在斜坡的山脚下是步枪兵所在的战壕,里面还备有手榴弹、轻型机关枪和膝盖高的迫击炮。在它们后面是士兵控制着装备有重型机关枪的藏匿之处。迫击炮被安置在山顶上和背面的斜坡上,大炮的观察员被战略性地安置在能调动更大的大炮沿主防守线到南方去的地点。
防守者的主要战术是将走近的美国步兵同他们保护性的坦克分离开来。装甲部队将首先被来自山上的炮火阻止住,然后受到日本坦克破坏小队炸药包和燃烧的破布包的围攻。坦克兵在跳出舱口逃跑时,将被击毙或刺死。想要对一座小山进行正面攻击的美国步兵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因没有足够的火力掩护而被阻止得不能动了,或者只好同从岩洞、岩石缝隙和蜘蛛洞——有着很严的盖子的防空洞——出来的日军进行肉搏战。
不久以后美军就发现了日军这种战术的有效性。步兵第七师被分配去夺取前哨地区的东半部分,花了七天前进了6000码才从它的出发点到达它的目的地:在牛岛的主战线的东端附近的村庄。一路上,第七师的人夺取了他们将长时间都难以忘却的一座座高地:城堡山、尖塔山、红山、坟墓山和三角山。但是,正如牛岛所希望的那样,他们为每一码的获得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们有1120多人的伤亡。
步兵第九十六师,负责夺取前哨地区的西半部分,他们前进的道路也是同样的艰难。单是攻占一座小山——仙人掌山脉——就用了三天时间在正面和侧翼进行猛烈攻击。但是夺取那座山是十分关键的:它位于第九十六师的目标以北仅1200码远的地方。第九十六师的目标是牛岛的第一战线的西端——一个叫嘉数山脊的陡峭多岩石的山地。
对陆军上校埃德温·T.梅——该师第三八三团的指挥官——来说,成为第一个打击牛岛第一战线的关键地区的人,这种诱惑是难以抵抗的。从他所站在的仙人掌山观测,嘉数山脊看起来不是特别地令人望而生畏。280英尺高,它不像牛岛防线的其他部分那样高和陡峭,一些斜坡很平缓,足以让冲绳人用作他们家族的坟墓。这座山脉事实上是两座小山由一个山脊连接起来。嘉数和它的西部的延伸部分——很快就被称为西嘉数山——构成了绵延1000码的山脊。
美军必须克服的一个主要障碍是在北边的山脊正前方一个深深的峡谷。而北边的山脊是攻击不得不从那里开始发动的地方。这个峡谷,它的底部部分地藏在树木和丛林的深处,是一个天然的坦克陷阱。梅决定,不能用来自谢尔曼坦克的任何援助,他的步兵必须独立做这件事。此外,他决定省却任何炮火的预备工作,更好的办法是奇袭敌军。
4月9日黎明前,梅派了四个步枪连去进攻那个山脊。第一营的A连和C连将去夺取嘉数山的顶峰;第三营的L连和I连将去夺取嘉数山顶峰西侧。这次袭击的发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到黎明时,A连和C连已在嘉数的峰顶了,一个相当平坦的长条陆地,约25码宽;而L连和I连正在向嘉数山前进的中途。除了几个没睡醒的日本前哨兵被立刻刺死外,他们向上攀登的行动没有被发觉。但是天亮时,在嘉数山顶附近一个碉堡里的日本士兵发现了那里的美军。立刻,沿着整个山脊的迫击炮震耳欲聋的吼声和大炮的弹幕火力网都爆发了出来,接着日军冒着他们自己的炮火冲锋——表现出不顾后果的勇气。而且这一勇气,在以后的战斗中,将一次次地表现出来。
上午7点45分,上校杰克·A.罗艾斯特,A连的指挥官,用无线电告诉他所在营的指挥官说除非增兵,否则他和他的人面临着就只是两种选择——撤退或者被消灭。援兵被派去了,但是被日本的炮火困住了。陆军上校梅,不愿放弃他的部队已经到达的高地,并相信即使让他们撤退也同样会失去和让他们守在那里一样多的人。他命令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守住山脊”。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在罗艾斯特求救不久,他就被迫击炮的碎片击中了脸部,几乎失明了。中尉戴夫·贝尔曼,在附近指挥C连,也已经受了伤。罗艾斯特感到绝望了,他要求化学迫击炮兵营的火力来掩护这两个受到重击的连的撤退。反复无常的风向不停地把烟吹回到美军阵地,直到上午10点钟前不久才好些了。那时撤退终于开始了。
在那令人痛苦的漫长的机动中,23岁的芝加哥人,C连的一等兵爱德华·J.莫斯卡拉,赢得了该团的第一枚荣誉勋章,勋章是在他死后追授的。在山脊的顶部,莫斯卡拉独自一人在敌人眼皮底下跑了40码,捣毁了两个日本人的机关枪巢穴。现在,当其他人爬下斜坡时,莫斯卡拉和几个战友做后卫,他至少又打死了25个日本士兵。他两次返回峰顶去营救最后受伤的战友。在第二次的途中,他被击中致命处而阵亡。
在西嘉数的L连,其指挥官是中尉威拉德·F.“豪斯”米切尔,他是一个和蔼可亲、体格魁伟的路易斯安那人。他的战斗口号是:“豪斯来了,上帝在豪斯的身边。”L连正在经受严酷的考验。拂晓时当日军的弹幕火力打响时,美国士兵仍在向山上爬的途中。他们设法到达了山顶但是很快发现自己被包围了,面临着同附近一个山丘上的日军——陆军上校原宗龟的第十三独立步兵营——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L连在人数上和武器上都处于劣势。日军有步枪、手榴弹、22磅重的炸药包、轻型和重型机关枪、小口径膝盖式迫击炮,以及新式的超大号的320毫米的各种各样的炮弹。米切尔的六个士兵在发现这些巨大武器之一经由一个40英尺长的轨道从一个岩洞中发射出来后,设法将它消灭了。因为他们知道从这个怪物射来的一个炮弹就能把他们轰下山,他们冲过敌人的火力幕,来到岩洞的入口,用炸药包将那个武器身边的四个人也炸死了。
从整个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L连在来自峰顶附近的不充足的火力掩护下同日军决斗。米切尔的人在他们的阵地上分别击退了敌人的四次进攻。但是在下午4点钟时,米切尔通过无线电告知他的情况很危急。在他的带领下到达峰顶的89人,15个死了,幸存者中除了三个人外其他人都受了伤。惟一剩下的的弹药是从死者和伤员身上取下来的。在烟火和炮火的掩护下,L连从西嘉数撤了下来。
那一天,第三八三团战斗减员326人——死23人,失踪47人,受伤256人。日军的损失也不少。后来陆军上校原的记录显示,第二天他能聚集的人只有原来1200人的一半左右了。
一队士兵停在一个马蹄铁形状的冲绳人的墓地。墓地已经被准备向北进发搜寻敌人的海军陆战队员变成了一个露营地。这样的墓地,宽敞的足够掩护10个人,也被日军防守者用做现成的碉堡。
4月10日,第三八一团加入到第三八三团的进攻行动中。他们一共用四个营——是原先部署数目的两倍——去进攻山脊。那是在山脊已经遭受岸外的航空母舰的猛烈空袭、战舰“纽约”号的轰炸和八个战地炮兵营的滚动火力的扫射之后才发动的进攻。在总结前一天溃败的教训后,美国的指挥官得出结论认为压倒性的火力是惟一的解决办法。现在他们发现那还不够。最后,舰载飞机离开了,炮弹也停止了,以便美国步兵能发动他们的攻击。这时,从日军盘踞的背面山坡上迫击炮弹以每秒不止一个的速度落到进攻者的头上。
那天及接下来的一天,美军徒劳地将自己投向对山脊的进攻中。弹药、粮食、水和医药补给都开始不足了。
偶尔,一个有创造力的美军士兵获得了短暂的胜利。第三八一团的军士波弗特·T.安德森从一个岩洞中出来。在那个岩洞里,他所在的迫击炮小分队挤在一起,正在想如何单独对付一些正在前来的敌人部队。他只有卡宾枪和几个手榴弹;由于感到绝望,他捡起一个日军迫击炮的哑弹,扔了出去,结果听到它爆炸了。这使安德森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跑回岩洞,把他自己的迫击炮弹拿出来,拔出保险针,通过将它们撞到岩洞的墙上来激活炮弹,然后投掷出去。他重复了这个过程15次;第二天早上,他在岩洞前的阴沟里发现了25具日军尸体。
安德森的壮举为他赢得了一枚荣誉勋章,但是单凭智谋不能从日军手中夺取嘉数。在4月13日嘉数仍牢牢控制在他们的手中。第九十六师受阻于牛岛的第一主要防守线的西端。而第七师则受阻于东端。在两个师向南进发的九天中,他们已经至少使敌人有5000人的伤亡,但自己也有2500多人的伤亡。很明显,美军需要重新评估他们的情势。
传到在岸外的巴克纳将军指挥部的惟一好消息来自该岛北部。在那里,美军本来预料到会有激烈的抵抗的地方,一个决定性的胜利正在进行中。通过沿着东、西海岸边缘的路向北进军,海军陆战队第六师的海军陆战队员设定的前进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协助他们的炮兵营难以跟上。除了巡逻队在探测进入内地的道路时遇到小股零散的日军外,很少能见到日军的士兵。此外,因为将军牛岛决定通过默认的方式,让大部分的北部地区落入美军之手,所以日军沿海岸的路上防守体系异常粗疏。地雷很容易被发现因为它们埋得不够深。鹿砦——由砍下来的树形成的路障——缺少通常的诡雷等附加物。桥梁也只是部分被炸毁了。
到达石川地峡一座小山的顶部,一个海军陆战队侦察小组(中间)侦察到另一巡逻队顺利进入了下面的茅草屋遍布的村庄。这些海军陆战队员——其中一些是在瓜达卡纳尔岛和格洛斯特海角的丛林战场上作过战的经验丰富的士兵——惊喜地发现冲绳的田地里有熟了的麦子,甘蔗和甜的马铃薯(甘薯)。
到4月13日时为止——距该师在石川地峡出发点40英里,距出发日有八天的时间——前面的海军陆战队的成员已到达户崎,冲绳的最北点了。在西海岸,海军陆战队的分遣队控制了名港和许多可利用港口的小城镇。海军陆战队的补给现在可以直接由海上运来而不必通过险峻的陆上路线了。更重要的是,海军陆战队员已经把本部半岛朝陆地的那面封锁起来。那里是北部冲绳地区敌人选择的一个立足点。
除了它的海岸的周边之外,半岛几乎全是荒野——一个10英里长8英里宽的蔓草密集丛生的山脉,被很深的峡谷所切断。从空中照出的图片的大部分证明是没有用处的;查看侦察的图片,美军几乎找不到可以用做路的标记的突出特征。那里的路藏在生长着的森林的下面,从空中根本看不到,只有一条水路能清楚看见。
这片荒凉的内陆的惟一居住者是山上的农民和人数很少的一支日军卫戍部队,其指挥官是陆军上校独活。关于独活的部队,逐渐被了解到的情况是,它是由第四十四独立混和旅的大部分士兵构成的,包括步兵、机关枪部队,以及轻型和中型炮兵部队。
在准备守卫北部冲绳的惟一的大堡垒时,独活有几个月的时间优势来研究地形和梯田。由于大部分地区是任何种类的车辆都不能通过的,他就要求用马来运输,并修建牲畜栏和小牧场,配备了充足的兽医资源。由于浓密的森林提供了极好的防空袭的隐藏地,独活已经把他的防空炮转为地面用了。陆军方面最精明的行动是他对防守地点的选择。在半岛的西南方向耸立着它的最高峰八重岳,高达1200英尺。八重岳是一个山脊和峡谷相互交织的复杂地区,在其较低的斜坡上长满了树木,山顶上是参差不齐的树木和长满草的一块块地。环绕着八重岳的山脊几乎和它一样令人望而生畏。独活就将他的指挥部建在八重岳的峡谷中。他有充足的无线电和电话通讯设施来同他的部队进行联系,并且在山的内部及相邻的山脉中,他也有通常的岩洞网络可以用来同他的部队进行联系。到四月初时,他把所有能想得到的通往他的阵地的道路都布下了地雷,就等着美军来找他。
连日来海军陆战队第六师努力想查明独活的位置。他们在日益深入地搜寻本部半岛的内陆地区的同时,从遇到的越来越猛烈的炮火中知道他们正在日益接近独活的位置。但是想俘获一名可能会透露其指挥官秘密的日军士兵只是徒然的空想。那些控制着通向八重岳道路的部队一打完炮火就消失在矮树丛中。等海军陆战队到了攻击现场时,既找不到枪炮,也找不到活着或死了的日军——除了地上的斑斑血迹外什么也没有。“就像在同一个幽灵敌人作战。”一名军官回忆说。
但是在4月12日晚,海军陆战队第二十九团的一部有一个幸运的发现,在该半岛西海岸的一座小镇附近,他们遇到了一些友好的冲绳人,其中几个人曾在夏威夷住过,并会说英语。这些平民报告说独活部队集中在真名河南部的山脊中。这一信息证实了由海军陆战队情报军官先前得出的暂时的结论。真名河——在空中摄影图片中清楚显示出来的惟一水道——从东至西大约在中点处横截该半岛。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巡逻队遇到的大多数麻烦是从该河南部的高地打来的炮火引起的。
第六师现在有一个具体的、相当复杂的任务:从日军手中夺取这一地区的控制权。这个地区的陡峭而崎岖的地形妨碍坦克的使用,它的最高峰,八重岳,控制着每一条通路。
对独活的要塞的攻击开始于4月14日的早晨,海军陆战队的第四团从西推进,第二十九团从东推进。这样的策略非常危险,因为尽管八重岳耸立在两个团之间,事实上他们彼此是面对面前进的,所以有发生交叉火力的危险。来自炮兵的最大可能的配合是必须的,对美军来说幸运的是,辅助他们的炮兵营的炮手是打炮极其准确的最好的炮手。接下来,辅助炮兵的部队的努力来自美国舰载飞机的火箭炮和炸弹及战舰“科罗拉多”号的主要排炮和第二排炮。“科罗拉多”号驻扎本部半岛外。
到黄昏时,第四团在它的战区里已攻占了一个山脊,第二十九团在另一山脊上前进了800码。但是在这一过程中,海军陆战队又学到了一条代价高昂的经验,那就是关于敌人伏击的天才本领。日军隐藏得很好,保留住火力,让美军的整个排沿着一条小径通过,然后向随后而来的部队开火,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军官,职位越高越好,是最受日军欢迎的目标。少校伯纳德·W.格林,第四团的第一营的指挥官,是在他的运营军官和情报军官并肩站在他左右的时候被日军的子弹击中的。他的手下军官却毫发未损。正如有人描述那天时所说的那样,海军陆战队的军官突然意识到“展示一张地图,挥动指挥的胳膊,甚至拿着的一支手枪而不是卡宾枪,都是很危险的”。
在4月15日,对八重岳的老虎钳开始收紧了。第二十九团向东南方前进,获得了到达峰顶背面的高地。在西面,第四团发现行动要比前一天困难得多。海军陆战队面对的不再是小股的打完就走并消失在森林中的日军。而是要同岩洞和碉堡里的防守者对垒,这些防守者在高地上挖洞作为掩体,对正在向上攀登的海军陆战队员射出狂风暴雨似的炮火。海军陆战队的损失很惨重——仅一个连就损失了65名士兵和3名指挥官——但是那天晚上他们夺取了八重岳西南的一个关键性的小山。那座山现在被从三面包围了。
第二天刚过中午,海军陆战队第四团的第一营的A连和C连,已经在八重岳上了,他们在沿着它的多岩石的斜坡向山顶进发。A连第一个到达山顶,但是部队在像冰雹般的手榴弹和小型武器及迫击炮的攻击下,撤退了下来。海军陆战队召来附近山脊上一个强大的炮火弹幕扫射作为掩护。然后,A连和C连一起向山脊冲锋。这次他们能坚持在峰顶了。但是他们的情况很危急:两个连共400人中已经损失了50人,而且几乎没有弹药了。除非他们得到再补给,否则他们就会面对不可避免的日军的反击而处于无力抵抗的状态。
从下面往山上看,其他的海军陆战队员作出本能的反应。一名军官后来回忆说:“1200英尺高的山对开始整理弹药和背上要背的水的筋疲力尽且浑身是汗的人来说,看起来就像派克峰那么高不可及。事实上,在第一营指挥部每个人尽可能地拿取他能携带的弹药。一个人肩上要背一个五加仑的水罐走路,第一营的指挥官还要扔两子弹袋的弹药在另一个肩上。担架也必须拿上,所有的从山上下来的人都成了担架搬运者。”
伊江岛上的一场代价很大的小战役
在1945年4月中旬,第七十七师的登陆队被派去攻击伊江岛,距冲绳三英里远的一个小岛。他们的目标是夺取岛上的空军基地,那里有三个足够长的飞机跑道,可以容纳重型轰炸机。
但是,当一个营接着一个营的部队被日军部队迎头痛击时,原来预想的一个简短的小战役却发展成为长达六天的噩梦。战斗24小时不间断地进行,士兵们在白天一点点地前进,在晚上抵制自杀性的袭击。4月21日,当步兵夺取了他们的最终目标城山时,他们已经损失了参加战斗的6100人中的1155人,这些人或死亡,或受伤,或失踪。
其中一个伤亡者是厄尼·派尔,一位普利策奖获得者,他的富于同情心的关于普通士兵的专栏使他既为战士所喜爱也为国内人民所喜爱。在4月18日,派尔被一个狙击手的子弹击中了头部后倒下了。士兵们竖立了一块纪念碑,上面写着:“在此地,第七十七步兵师失去了一位好伙伴,厄尼·派尔。”
在去伊江岛之前,厄尼·派尔查看冲绳登陆地点。
城山,布满了敌人蜂窝结构的防御工事,高出伊江岛上的地平线587英尺。伊江是冲绳附近另一个如桌面一样平坦的岛屿。
峰顶的人及时得到了补给,打退了当晚由75个日军士兵发动的残酷的日本敢死队式的进攻。在附近山脊的海军陆战队炮火的帮助下,进攻者最终被消灭了。
山顶已经被牢牢占领了,八重岳的其他部分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清理干净。在扫尾工作过程中,海军陆战队发现了独活陆军上校那装备复杂的精美的无线电和电话设施的指挥部。独活已经离开了。他在15日——攻击的前一天晚上——就去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从事打击美军的游击战。美军再也没找到他。
在4月14日,巴克纳将军已经把他的指挥部从“埃尔多拉多”号转到岸上。他对迟迟不能结束的战役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只有这场战役结束时,攻击日本本土的战斗才是可行的。带着一定的强烈热情,巴克纳盼望着直击敌人的本土。他最喜爱的祝酒词是举着波旁威士忌酒和水说:“请走入东京的废墟。”
有一次在冲绳,将军将他的不耐烦的情绪公之于众——以教官般的嗓音,因此不会被任何听到它的士兵所误解——他想要美军立即夺取牛岛的横跨岛的南部的第一防守线,不要再有任何耽搁。自从第七师和第九十六步兵师在防守线的东西两端被阻止住以来的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里,第二十四陆军特种兵部队一直在激动地准备再次对所有前线的进攻。4月19日,这样的进攻再次开始了。
第三个师——第二十七步兵师——已经被从后备军中调出来同第七师和第九十六步兵师并肩作战。来自纽约州的原国民警卫队——第二十七步兵师——参加的最近一次的行动是在塞班岛的行动中。它在冲绳的任务是进攻西部的1/3的日军防守线,这一战线包括第九十六师浴血奋战的嘉数山脊。而第九十六师则被调到前线的中部,第七师被分到去东部的1/3战线作战。
作为进攻的序曲,在4月19日的进攻之前美军进行了太平洋战争中最大规模和最集中的炮击。共27个炮兵营,18个陆军和九个海军陆战队参加了这次序曲的演奏,从东到西用324门大炮扫射前线——从105毫米到八英寸的榴弹炮都被用上了——共发射了19000枚炮弹到日军的前线和后方地区。当早晨的迷雾散尽的时候,由六艘战舰、六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发动的轰炸隆隆响起,并且有650架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飞机用炸弹、火箭炮、凝固汽油弹和机关枪火力袭击日军阵地。首里城堡,牛岛将军的指挥部所在地,被1000磅的炸弹击中了。但是将军的战地指挥所未受到损坏,因为它位于地表下100英尺处,是通过挖出那里的岩石而建成的。
40分钟后,美军的地面部队出动了。起初,他们未受到任何阻碍。后来,当日军从掩体中出来得越来越多并在他们控制下的阵地活动时,进攻逐渐慢下来了。
到傍晚时,美军分明地感到了痛苦,因为不可否认的是当天的进攻已经失败了。三个师没有一个师能够在它自己所在的前线部分有所突破。在火焰投射坦克烧焦并封锁了防守者在前面斜坡的阵地之后,第七师的部队到达了刀刃般锋利的“地平线”山脊的顶峰——日军阵线的东部依托点。但是美军对顶峰的占领是用鲜血换来的,并且是很短暂的。从背面斜坡蜂拥而至的的日军将美军赶走了,并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当天第七师的其他目标,西部的一个关键地点,被称为178高地,根本没能达到。在预先安置的日军武器残酷而精确的火力攻击下,进攻者被困在一个叫做“多岩峭壁”的居间的地区。
筋疲力尽的第九十六师被命令至少要夺取四个目标:棚张悬崖和两个山脊,即墓石和西张山脊——所有这三个目标都在第一防守线——而除此以外,还有高耸入云的浦添-村悬崖,它是牛岛在南方的第二防守线的主要壁垒。那天第九十六师不幸的命运在一件涉及第三八二团的事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坦克向墓石山脊进发时,一名日军士兵从路边的一个小山洞中跳出来,向领头的坦克扔了一个炸药包。爆炸掀翻了谢尔曼坦克,使它侧面着地,阻住了纵队里其他坦克的通路。到那天结束时为止,第九十六师的部队仅在该师的目标之一——墓石山脊上占据了一个脆弱的据点。
对第二十七师——它在冲绳战斗的第一天——来说,4月19日进行得很顺利。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工程兵们在一片漆黑中静悄悄地工作,将两架活动便桥和一个人行桥架在了380英尺宽的町名都水湾上。町名都水湾是第二十七师在西海岸的一个出击点。到黎明时,第一〇六团的两个营沿海岸道路向南进发,爬上了浦添-村悬崖的最西端。第三个营在天亮后也到了。
行动还包括要对恶名昭著的嘉数山脊——它也在该师当天的计划之中——进行最后的进攻。第一〇五团的部队不仅要攻击山脊的正面,而且要完成第九十六师在4月初未能完成的事:沿着背面斜坡下去进发到嘉数的村庄。同时,该营的坦克部队要打击该山脊的东端,接应从背面斜坡上下来的士兵,并和他们并肩向距那里500码的南部的浦添-村挺进。
但是这个计划几乎立即土崩瓦解了。对嘉数山脊的正面攻击被来自高地的毁灭性火力挡在了路上。坦克绕道嘉数村庄,结果又遇到可怕的日军火力。出发前去执行任务的30辆坦克有22辆被摧毁——成为地雷、反坦克枪、大炮和迫击炮火的牺牲品。这次的损失是美国装甲部队在冲绳上战斗的日子里损失最大的一次。
在4月23日,巴克纳将军和他的上司,海军上将尼米兹,举行了一次气氛紧张的会议。太平洋地区的总指挥尼米兹在前夜从关岛飞来,在读谷机场降落——读谷机场是在登陆日夺取的两个机场之一,从那时起该机场的设施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现在,在乘吉普车巡视了美军占领的冲绳部分之后,海军上将想要讨论加速美军行动的方法,以便舰队能结束它作为岸外静止的保卫者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包含危险的被限制的状态,并且其持续的时间出人意料地长。以一种异常尖刻的语调,尼米兹告诉巴克纳除非他能使他的地面行动在五天之内向前推进,否则“我们将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在尼米兹的访问一行中包括中将亚历山大·A.范德格里夫特,1942年瓜达卡纳尔岛的成功战役的设计者,他现在是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范德格里夫特建议在南部冲绳的日军战线的后方进行两栖登陆,认为这样会加速美军胜利日的到来。而且,他有可以执行这项任务的士兵——海军陆战队第二师。该师在先前的冲绳登陆中起了简单的作用。它佯装进攻凑贺附近的东南海滩,从白砂附近的真正的滩头阵地横跨该岛,派了四批登陆艇在几乎到岸之前才调头返回海里。然后该师被派回塞班岛作为后备力量。范德格里夫特估计它可以在六小时内赶到冲绳。
巴克纳反对新的登陆。他已经拒绝了一项类似的方案,那是由陆军第七十七师的指挥官少将安德鲁·布鲁斯提出的。布鲁斯的部队就驻在小岛伊江岛上,即北部冲绳的本部半岛不远处,可以自由地发动一次新的两栖行动。结合研究人员的意见,巴克纳的结论是沿冲绳南部和东南部海岸以悬崖为边缘的海滩会使登陆部队暴露于敌人的猛烈反攻之下,因此可能会是另一个“安奇奥”,甚至比之更糟。在提到1944年初联军几乎全军覆没的那个意大利滩头阵地时,与会者保持了沉默。
然后,巴克纳提出了更切近的一点危险:新的冲绳行动的提议会使他的补给问题更复杂。将军简单明了地说他的加速战役步伐的方法就是投入更多的人力从正面进攻日军防线。从根本上说,巴克纳宣称冲绳的战术策略问题是陆军的事,海军不应插手。就海军上将尼米兹来说,他愿意向将军的观点让步——但条件是巴克纳必须尽快拿出战果来。
恰好,日军在当晚的会议上作出的战术决定不久使巴克纳有理由希望一个美军的突破即将到来。自从4月19日美军进攻失败以来的几天里,美国部队在“地平线山脊”、西张山脊和棚张悬崖渐渐获得了更多的控制权。因此日军得出结论认为他们的第一防线不再能够守得住了。在尼米兹和他的一行人员离开该岛几小时之后,日军大炮密集而猛烈的弹幕击中了美军的阵地,其中至少有1000发炮弹落在前线每一个团的驻地。弹幕,加上笼罩那个地区的浓雾,为日军向南撤到浦添-村悬崖和更远的地方提供了掩护。防守的第一线,包括曾艰苦地争夺的嘉数山脊,现在可以夺取了。
4月的最后一周,第二十四陆军特种部队开始工作,碾碎日军在放弃的防守线和浦添-村之间地区安置的复杂的防御工事。在东部,第七师负责夺取两个重要的战略高地,高知山脊和圆锥高地。在西部,第二十七师在做坚决的扫尾工作,清理士兵们称为“物品袋”的小阴沟和峭壁,那里的工事,日军挖得相当完美,他们甚至有一个狭窄的轨距的铁轨穿过隧道,通过这一铁轨,可以将弹药运到发射点。在中间,第九十六师向前田悬崖进发,那里是浦添-村的东端。
为了到达顶峰,第三〇七步兵团的战士必须对付山脊令人生畏的北面,一个陡峭的悬崖。因为发现它是如此陡峭而不能攀登,先头部队只好靠50英尺的云梯向上爬,然后用从海军借来的货物网沿悬崖表面挂下去把后续部队拖上来。在顶峰,队伍遇到了现在已熟悉的日军的攻击策略——从背面斜坡进攻,打迫击炮和机关枪,扔炸药包和手榴弹。
美军中有一个医疗救护人员,一等兵德斯蒙德·T.道斯,他是一个基督复临安息日会教友和拒服兵役的人——及未来的荣誉勋章的获得者。因为他的信仰,道斯甚至拒绝碰枪炮——但是他把受伤的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冲绳,他从事着标准的医务工作。无论何时当一个人倒下了的时候,道斯就会爬到他那里,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仔细地为他包扎伤口,然后让他安全躺在一个绳子担架上。
在午夜时,一阵激烈的日军冲锋将美军从顶峰、网兜和梯子上赶下来。由于天黑,一些人没有抓住梯子,跌到山下。第二天早晨,未受伤的人继续向上挺进,固守了一夜。到第二天时,他们的阵地稳固了。道斯仍在照顾伤员,排成长龙的士兵们像蜘蛛一样紧贴在货物网上,躲过在顶峰的日军投掷的手榴弹。日军不仅用手榴弹还击,而且还使用了膝盖式迫击炮。这样的交火是如此残酷,一些士兵流着泪掉到顶峰的北部边缘。五分钟后,一个排长报告说,“那些人将能够返回来,尽可能快地拉开保险针扔手榴弹”。日军的炮火渐渐地平息了。一天后,第三〇七团已全部到达后面的斜坡,有系统地爆炸和烧掉岩洞。
在5月4日的危险行进中,士兵们用一个货物网兜来攀登浦添-村悬崖的一个绝壁。浦添-村是一个齿状的石灰石山脊,它挡住了去往日军在首里的堡垒的最后通路。在两星期的残酷战斗中,手榴弹和炸药都不得不被一箱一箱地升到有30至70英尺高的悬崖顶上的崎岖高地上。
在4月底,巴克纳将军采取措施调派新的力量来对抗日军的堡垒。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和第六师被从北部冲绳调下来。第一师去换下在西部的第二十七师,第六师后来接管了同一攻击区的向海那一翼的职责。第七十七师,被调出伊江岛,去援助遭到重击的第九十六师。然后,在后面休息10天后,恢复元气的第九十六师将换下在前线的东部攻击区的第七师。在此之前,第七师先原地不动。
巴克纳的这些行动进行得迟了些。他的增援部队仍在移动中,这时美军夺取冲绳的战斗遇到了新的情况——日军竭尽全力发动了反攻。
在5月2日晚,一场激烈的辩论发生在首里城堡下的牛岛将军的指挥部里。辩论发生的场合是第三十二陆军参谋长会议,喝米酒喝得醉了,冲突的主角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物。一位是陆军上校八原博通,负责策划的高级参谋军官,一个冷静而有思想的士兵,他总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再作出决定。42岁的八原,比牛岛小15岁,传统的军事规则没有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比如,日本敢死队式的进攻,在他看来纯粹是愚蠢的浪费。另一位是牛岛的参谋长,51岁的中将长勇,一个天生的极端主义者,从鲁莽的年轻时代一直到现在也未变得温和些。他是1931年臭名昭著的樱桃社中密谋在日本建立一个军事独裁政权的同谋者之一。他还是在1937年南京大屠杀前夕发布屠杀令的人。
长将军,他一向反对静止的防御计划,他要求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使美军至少后退两英里。八原坚决反对这个建议,坚持说“陆军必须继续当前的军事行动,冷静地承认它最后的命运——因为无论做什么,毁灭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八原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没人支持他的观点。所有其他的参谋长官都站在长的一边——因此,最后,牛岛也站在了长的一边。他向他的部队发布的总命令是号召他们“显示出联合的力量”,并宣布:“每个士兵要至少杀死一个美军恶魔。”
日军将反攻定在5月4日,并指派第二十四步兵师发动这次袭击。小股的渗透部队提前出动以在美军战线中制造混乱。两个工程团将在美军阵地后方的两个海岸做两栖登陆。牛岛最强有力的炮兵部队将被调出岩洞和堑壕,移到更南方的更开阔的阵地,以便能达到更宽的火力射程的弧线。
大炮的移动使巴克纳的观察员大惑不解。他们相信牛岛是在撤退。但是在5月3日下午10点钟左右,当敌人的大炮开火,发射了900发炮弹到美军阵线中心战区第七十七师的先头部队防区时,他们被迫重新考虑这一判断。此后,炮弹零星地持续到5月4日凌晨4点30分,这时,牛岛的装甲部队开始射击,那是太平洋战役中日军炮兵发射的最重的弹幕之一。约5000发炮弹击中第七师,4000发炮弹击中第七十七师。但是美军藏在——正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又深又干燥”的防御工事里,所以伤亡很轻。
大约在5月3日午夜,两个日军工程团到了水边。在东海岸,几百个工程兵分列在登陆艇和冲绳人的驳船上,目标是在“地平线山脊”美军后面的岸上登陆。在中城湾的美国海军的巡逻船立刻发现了他们,开始系统地打击这些敌人。一些日军设法活着登陆了,但是到那时,第七师的侦察部队已经提高了警惕,美军将他们消灭在海滩上。黎明时,看到了受过攻击后的战场:尸体漂在水中,碎裂的血衣散播在海滩上。
在西海岸,另外的几百名日军工程兵犯了一个方向性错误,没在美军后面登陆,反而上岸拉开架式进攻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部队。他们被消灭在珊瑚礁里。他们用日语喊的“万岁”的叫声充当了海军陆战队炮手的目标定向器。
日军由陆地进攻的时间定在5月4日凌晨5点钟。整个行动成功的关键是在浦添-村的东面突破几百码。结果却是彻底的失败。
日军第二十四师的两个攻击营没能及时到达他们的攻击点。在拂晓时,这些部队正在野外摸索着前进时被美军发现,随后被美军大炮和迫击炮消灭。被派去进攻在中间战区的美军第七十七师的日军部队进到阵地时也迟了一步。他们的攻击从未对美军构成任何真正的威胁。惟一的猛烈战斗是在由第三〇六步兵团据守的阵地上展开的长达两小时的交战。但是美军进入周围的防线,击退了日军,并使日军伤亡惨重。只有两辆日军的坦克到达了行动的地点,但都被一等兵詹姆斯·E.普尔消灭了。尽管他的一个肩膀被炸弹碎片炸伤,他还是用火箭筒干掉了那两辆坦克。
可是长和牛岛两人都不愿承认赌博失败了。在5月4日天黑后不久,两个日军营企图夺取美军阵线后棚张悬崖。一个营被第七师的第三〇六团打得停止在原地不动了;日军在撤军之前已经损失了248人的生命。另一个营,由上校伊藤小市指挥,深入到美军战线中,在棚张悬崖处包围了第七师的补给军需站。但是在那儿,到白天的时候,伊滕和他的600名士兵被美军困住了。伊藤在峰顶固守,而此时第七师的部队在所有的方向是如此逼近日军,以致当伊藤呼叫指挥部时,进攻的美军能听到手动的伊藤无线电发动机的声音。最后,在当晚夜色的掩护下,伊藤和约230人——所有在白天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沿着他们到达棚张的同一条路撤退了。
到5月5日下午,对牛岛来说,长的冒进的结果再清楚不过了。在下午6点钟,他取消了这次行动——还未进行的部分——并命令所有部队回到他们在进攻前的阵地里去。这一决定使几个下级参谋长官感到震惊,带着满腔怒火,他们拔出剑,将长团团围住,要求解释为什么会这样。长心情沉痛地向他们表示道歉,然后走开了。
牛岛也要向一个人道歉。牛岛把陆军上校八原叫到他的指挥部,眼里含着泪水,承诺说,从今以后他将听从陆军上校的意见。但是牛岛仍建议要让美军为冲绳付出可怕的代价。
在“多岩峭壁”发生的同样古老的故事
在1945年4月19日,是冲绳南部的美军进攻的第一天,美军第七步兵师的一个营在敌人防守线的东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抵抗。这是接下来四天战斗的开端。这场战斗从许多方面来说都是整个岛上战斗的典型体现。即日军固守阵地,问题是美军在火力和人力方面的优势是否能够将日军铲除。
敌人的阵地是一个长长的山脊,士兵们称它的顶部为多岩峭壁:两个高高的珊瑚峰由隧道连在一起,布满了迫击炮和机关枪。在进攻开始之前,整个前线已经被轰炸了两天。士兵们在浓密的弹幕的掩护下在多岩峭壁向上进攻。在他们到达通向峭壁的山坡之前就被敌人猛烈的火力阻止住了。
“看起来情况不妙。”一位排长告诉《生活》杂志的摄影师·W.尤金·史密斯。史密斯分担着和士兵同样的极大危险,拍下了在这些页面上登出的特写镜头。“每个人都被阻止住了——我们被直接命中,刚损失了一个小分队。”伤亡人数不断累积,当史密斯动身去后方取胶卷时,一个士兵说:“告诉他们,我们将把恶魔从我们身边赶走。”
第二天的进攻仍毫无进展,所以该师的指挥官少将阿奇博尔德·V.阿诺德,调拨新的部队来参加战斗。并将新的致命武器——火焰投射坦克投入到战争中。火焰喷射器烧焦了山坡,烘烤着蹲伏在战壕和较浅的岩洞里的日军。但是当士兵沿山坡向上进攻时,在山顶上藏得更深的防守者将他们赶了回来。
阿诺德将军又调来更多的火力。155毫米的榴弹炮系统地近距离直射在“多岩峭壁”上,炸掉了大块的珊瑚。然后,在接下来的冲锋中,部队离峭壁已经如此之近了甚至能听到步枪枪栓在隧道入口处喀嚓响的声音。但是他们再次被赶了回来。
最后,在4月23日,心存疑虑的士兵走在事实上没有抵抗的山坡上。在那里,他们的243个战友,或者死于此,或者伤于此。日军已经在晚上撤走了——去下一个战线再次作战。
在战斗的第一天,士兵们在多岩峭壁附近的一个阴沟里寻求掩蔽。史密斯称这场战斗是“经验丰富的第七师所遇到的最难打的一仗”。
“淹没在骇人听闻的疲劳里”
“在山洞和河畔到处徘徊和寄宿,叫喊着,哭泣着,他们接近死亡,被骇人听闻的疲劳所征服。”在描述数十万的无家可归的冲绳岛上的平民的情形时,一位在冲绳的日本医生这样写道。他还应该补充一下:当美军遇到他们时,许多无家可归的冲绳人都生病了,受伤了或饿得要死。还有5~10万人死去,其中许多人死在交叉的火力中,或者当他们的岩洞被炮弹爆炸封上时被活埋。
起初,冲绳人非常害怕入侵者。受到日军的宣传的影响,他们相信美军士兵是“野蛮人”和“魔鬼”,将强暴妇女,进行大屠杀,碾碎他们的尸体给狗当食物。出于恐惧,一些男人将他们的女儿杀死,甚至杀死全家,以便使他们免于遭受预期来临的恐怖。美军必须用甜言蜜语和狡猾的策略——在匆忙参考了他们的常用日语手册后——来诱使冲绳人走出他们的藏身之处。第七步兵师的一名普通士兵是比较成功的哄诱者之一,他在战斗的前几天里共说动500名难民走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当被集中起来时,平民们被带到处理站,在那儿他们被反间谍机构筛选查看。出于安全的理由,强壮的冲绳男人快速地被与他的家人分开并被送到专门的拘留中心。但是美军的恐惧,和那些平民一样,绝大部分是无根据的。冲绳人长久以来被日本人当做下等人看待,因而对他们以前的统治者没有多少忠诚感可言。
从处理中心,大规模的平民被分配到在该岛周围由美国军事政府建立的十几个难民营中去。在那里,冲绳人拥挤进生存村庄或临时搭建的收容所里,在那里多达30人合住一个房间。在那里,他们获得食物,得到医疗照顾,用衣服换下了身上的破布。在那里,他们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并茫然失措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由一名美军士兵保护安全,一群平民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两个憔悴的年长的妇女努力地想歇一会儿。
蹲在一个暗礁上,两个平民悼念躺在担架上的死去的亲戚。“十足的恐怖,”一名冲绳人的学校教师回忆说,“死者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友好地和一位虚弱的老妇女分享口粮。每个美军师都带着专门用于分给平民的鱼和大米等补给。
将一群被赶出家园的冲绳人组织起来,一名美军军官通过一名翻译解释说他们会被给予很好的对待并给他们食物和居住的地方。该军官是美国军事政府的一名经专门训练的行政官,是被指浓到工作人员中去的。
整车的无家可归的平民被带到美国陆军在北部冲绳的平的接待中心。在那儿,他们被登记,接受检查,然后被吸纳进营地生活当中去。
为消灭在人群密集的地区中传播疾病的虱子和其他寄生虫,一名美军士兵把杀虫剂DDT喷到一帐篷的冲绳人身上。
美国海军医疗队的一名军官在为一名年迈老人治疗伤口。
在新原的一个营地里,当美国的士兵们和一名冲绳人助手用绷带包扎一名妇女的胳膊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尽管有多处的伤口,她仍是克制着,不喊痛。
两名陆军医生小心翼翼地移动一名屁股受伤的女孩。印在女孩前额的M字母表示她已经被注射过吗啡了。
在营地里工作,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当冲绳人能安全地恢复他们的正常生活时,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他们在过度拥挤的美军营地中居住的那段时间。在该岛中心的新原大营房很快就住满了14000个无家可归的平民。到1945年7月初时为止,美军在照顾26万多人。
为了帮助冲绳人重新恢复他们的自给自足的生活,营地的指挥官任命村的首领——美军称之为老板——来传达命令,帮助维护营地并领导一些具体的工作。老板的主要工作是让人们重新开始耕种。冲绳上的部分农田在战争中被炸烂了,布满了炮弹坑的麻点,但是在未受毁坏的地区,首领就领导工作队到农田里去收获主食:甜的马铃薯和稻米。
每一个健壮的平民都很忙。一些人为美国陆军工作——得到的报酬是每天约23美分——挖沟和在医院中帮忙。妇女照顾小孩和身体虚弱的人,磨谷物和织席子。“我们的主要考虑是,”一名冲绳人(他指导了蒸发海水制盐的有价值的工作)回忆说,“活着。”
当一名首领从由美国军事政府提供的米袋中向人们少量地发放大米时,在户谷营房中的饥饿的平民带着袋子和篮子拥挤着,接受他们每日分得的食物。
在新原的营房里做些杂务,一名妇女用一根木槌在一个中空的原木里打稻米来去除稻米的硬壳。而其他妇女在一个“漩涡磨房”里将谷物和壳分开。
肩上扛着镐和铲锹,挎着篮子,兴高采烈的平民们出发去到附近的农田里收获马铃薯和其他块根农作物。
在祖曾部营地医院里,一位母亲温和地为她的孩子洗澡。那个孩子由于在冲绳山里缺少食物达几个星期,造成了营养不良。
耐心地等待着分给一份他们自己收集的食物,一个营地的难民们围坐在久将由首领来分给大家的一堆甜的马铃薯那儿。这些人一直被扣押到战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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