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冲绳看起来很可能是美国的下一个打击目标这一点比较明朗时,日军的战略家就已经开始计划最早在1月发动对美国舰队的大规模反击战。帝国总指挥部面临着巨大的阻碍和几乎无法克服的燃料和武器短缺问题。日本的航空母舰、战舰和巡洋舰的绝大部分,有的击沉,有的被严重损坏了,都成了同美国海军一长串灾难性遭遇战的牺牲品。
常规的海军攻击已经是不可能了,日军被迫将他们的希望寄托于陆基飞机的空中打击上。甚至那种方法也不很容易。在本土岛屿的最南端的九州及台湾的飞机场,的确是在打击冲绳的范围之内的。但是飞机的生产,由于美军猛烈的炸弹轰击而减少,远远滞后于大量的损失的速度。此外,有经验的飞行员比飞机更难获得、更难培养,尽管日军有一整套严格的训练计划。
因此日本开发利用它的一项丰富的资源:未受到过好的训练,但献身于武士道的行为准则、随时准备为天皇和祖国而献出生命的成千上万的青年志愿者。计划者开始构筑大规模的敢死队飞行员的特种部队。他们将被一拨接一拨地冲向美军在冲绳外的舰队。
将日本年轻人的精华力量投入到等同于一场巨大的自杀性计划之中的决定,的确是一种铤而走险的方法,但是它似乎可以因最近的经验而被证明是合理的。采用常规方法对美国舰队的轰炸已经失败了,主要是因为这样的攻击需要大量的经验丰富的飞行员。1944年底在菲律宾的战斗中被引进作为武器的日本空军敢死队,相比之下要成功得多。因为只要愿意战死,几乎所有的飞行员都能够设法将他的飞机瞄准敌人的军舰。
日军计划的伟大的敢死队式的攻击被命名为“天号作战计划”。它将包括一系列的大规模的方阵攻击,称做“菊水特攻”;这个名字意在反映敢死队飞行员的精神的纯洁。理论上,该计划将由4500架海军和陆军飞机来执行。此外,一小部分的喷射推进式炸弹也将被使用。这些由火箭推动的圆柱体,人称“樱花飞弹”,缺少持续飞行所需的燃料容量。它们需要由人们把它们绑在老旧的日本轰炸机的腹部,再带到攻击区。日军轰炸机将在他们的射程范围内发射他们来进攻目标。
中将宇垣缠的第五空军的机群将执行“天号作战计划”,这使他意识到在他控制之中的新式飞机不久就会消耗殆尽。因此他发出一个紧急的号召,呼吁任何可以在它的机身下携带炸弹并能投掷炸弹的飞机都要参加这次行动。在美军登陆冲绳前的两个月里,来自日本各地成百上千这样的飞机聚集在九州、四国和本州的飞机场上:过时的战斗机、有双发动机的轰炸机、侦察机、水上飞机,甚至由木头和帆布制作的简单的训练用双翼飞机。这一收集飞机的过程在整个“天号作战计划”行动中一直都在持续进行。
海军上将宇垣预料到当日本本土遭到攻击时,将有一场最终的决定性战斗,因此他不打算让他本来就人数不足、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在冲绳之战中白白牺牲。所以,他只是派他经过训练的飞行员和最好的飞机执行护航任务。就像带路的山羊一样,老练的飞行员将引导敢死队的机群飞向他们的目标,沿路保护他们不受敌人战斗机的打击。然后,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将返回基地来引导另一个自杀性的分遣队飞向他们的目标。
敢死队的飞行员只被给予基本的飞行训练。即便如此,训练还是要花时间,而且那将减慢宇垣的敢死队的集结。海军上将也被他过时的飞机的机械故障和飞行汽油的严重短缺所困扰着。飞行汽油的短缺又会限制飞行实践。所有这些因素,再加上美军的轰炸袭击,使得在4月1日——当美军在冲绳登陆时,宇垣不能进行他的第一波的敢死队袭击行动。
4月6日最终被定为发动第一次的“菊水特攻”攻击的日子。除了打击第五十八特遣舰队外,敢死队还将攻击第五十七特遣舰队——当时正在先岛群岛群行动中的伯纳德·罗林斯爵士的英国舰队。先岛群岛是在台湾和冲绳之间的一组群岛。来自第五十七特遣舰队的四艘英国航空母舰的战斗轰炸机被分配去消除先岛飞机场的威胁,阻止它们被用来作为日军前往冲绳的敢死队飞机援兵的中间站。
同时,日本的高级海军将领正在考虑牺牲一部分海军力量作为“天号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有争议的计划内容是准备贡献出第二舰队的残余力量——巨大的战舰“大和”号、轻型巡洋舰“矢矧”号和八艘驱逐舰——来引诱第五十八特遣舰队的航空母舰走出冲绳的水域,以便宇恒的飞机有更好的机会去攻击该岛周围的船只。如果有任何战舰刚好在他们同美国舰载飞机的遭遇战中幸存下来,那就开到冲绳,把自己停在海滩,当做静止的炮台,轰炸那些前来挑战的美国船只。当战舰火炮的弹药用光了的时候,水兵们就冲向美军士兵,作为散兵同他们进行战斗至死。
计划的关键点或症结所在是派“大和”号去送死的想法。“大和”号拥有巨大的船身,3300名船员,是世界上最大最强有力的战舰。但是“大和”号并未在战斗中表现出它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尽管它从战争的中期就出现在关键的海战中,但是“大和”号很少开火,很少用它巨大的炮口对准敌人的船只。在1944年10月的莱特岛海湾的灾难性的战役中,它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徒劳地追踪一支美军航空母舰部队上了,而后就脱离了这场冲突。它没能够与美国舰只短兵相接,招致了日本政府中某些派系分子的尖锐批评。一名海军将领悲哀地承认说,“大和”号被称做“一家飘荡在水上的服务于散漫无能的海军将领的旅馆”。
这样尖刻的话伤害了联合舰队的总指挥官海军上将丰田副武的自尊心。同时也促使他和他的参谋人员做出下述决定:与其看着它不光彩地从一个港口逃到另一个港口躲避盟军的炸弹,还不如让它在一次大胆的进攻中牺牲的好。所以,尽管许多下属强烈抗议他这样做,在4月5日,丰田还是向第二舰队指挥官中将伊藤诚一发出了致命的命令,命令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我们帝国的命运完全取决于这次的行动。”
“大和”号和它的小舰队在日本内海的德山港口准备它们的最后一次航行,在它们背后是有着梯田的小山,上面长满了明艳照人的盛开的樱花。整个那一天,“大和”号装上作为其主要排炮的1170枚炸弹和该船单程去冲绳需要的珍贵的2500吨燃料。那天晚上,处于海军少尉吉田满所描述的“庄严而欢乐”情绪中的日军喝了许多的米酒。巡洋舰“矢矧”号的船长上校原为一和驱逐舰中队的指挥官海军少将小村惠三,喝过了头。他们的狂欢以号啕大哭而结束,原紧紧地靠着一根柱子,大声喊着“万岁”。普通的士兵收到一个小礼物包,里面是“恩赐的烟草”——“帝国”牌香烟。
在第二天也就是4月6日,船只驶出了“德山”湾,通过了丰后海峡,该海峡是将本州和九州分开的狭长的脖颈地带。然后向南行驶前往冲绳。
在“大和”号离开的同时,海军上将宇垣发动了一号“菊水特攻”,即第一批大规模空中自杀性袭击。在4月6日和7日,约700架海军和陆军飞机从台湾和九州的飞机场起飞——其中355架飞机是日本空中敢死队的飞机——向冲绳方向飞去。每一位去自杀的飞行员已经被充分灌输了什么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将把主要力量放在冲撞敌人最有力的武器——盟军的大型航空母舰——上。但是这些执行“菊水特攻”行动的飞行员首先看到的第一个潜在的牺牲品是那些危险地暴露出来的美军的驱逐舰。因此,许多飞行员太兴奋了而不能看得更远些,从而去攻击他们的首要目标。
驱逐舰危险地部署在前哨阵地是入侵舰队指挥官特纳上将的一个冒险。他已经沿着前来进攻的飞机可能采取的飞行路线,设立了16个雷达前哨站,形成了环岛的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再将驱逐舰派驻到这16个雷达前哨站去。每一艘前哨船上都有一个专家小队,他们负责对敌人的飞机——用飞行员的行话来说叫“妖怪”——保持着连续不断的观察。当“妖怪”进入视线时,巡洋舰就会警告在冲绳周围的舰队。但是前哨船中的一些驻扎在达75英里远的距离之外,缺少防空的火力来击退蜂拥而来的日本空中敢死队的飞机。此外,它们的钢板非常薄,为此在两次战争中获得了一个不雅的名字——“马口铁罐头盒”。
在4月6日的下午,驱逐舰“布什”号正在守卫一号前哨站,“科尔洪”号在它的右舷保卫二号前哨站,“卡辛·扬”号在“科尔洪”号的旁边,在保卫三号前哨站。三艘驱逐舰在冲绳残波岬东北60英里的圆弧里每隔一段距离展开巡逻。它们所在的地区正好位于从九州到冲绳的航道上,是前哨屏幕上最受关注的战区。大约在下午3点钟,它们的雷达发现了40多个“怪物”从北面飞来,集中在500英尺至2万英尺的海拔高度。
一组飞机绕着“布什”号飞行,然后一个一个地落下来冲向该船。驱逐舰的炮手击落了两架,并赶走了两架。3点钟刚过不久,一架日本空中敢死队的飞机从低空飞过来。该船的船长,海军中校R.E.韦斯特霍尔,命令开火射击。那架飞机在海上不规律地急转着躲避着炮火,继续向“布什”号飞过来。它被多次击中,但是坚持了足够长的时间最后撞到“布什”号的烟囱之间。飞机惟一的炸弹在前面的轮机舱中爆炸了,炸死了那里的哨兵和锅炉间大多数的人。水开始涌进“布什”号,很快的“布什”号倾斜了10度角。由爆炸引起的大火不久被损害控制部队扑灭了。但是驱逐舰也停在了水中,不能动弹。
到3点30分,在“科尔洪”号上的海军中校G.R.威尔逊已经听到了“布什”号的痛苦的呼救,正在以35海里的速度赶来帮助。到4点35分,当“科尔洪”号追上“布什”号与它并排而立时,十几架“齐克”和“瓦尔”俯冲式轰炸机正在射程范围之外的地区绕着圈子飞行。一架“齐克”冲向“科尔洪”号但是没有命中,坠落在两艘驱逐舰的水中央。“布什”号40毫米口径和20毫米口径的大炮仍在发射,但是它的五英寸的主要排炮却卡壳失灵了。“科尔洪”号击落了在4000码高处的一架“齐克”的一只机翼,又用五英寸的炮弹击落了在它的鼻子底下的一架飞机。但是接下来的那架已经着火了的敢死队飞机,撞到了前面的主甲板,杀死了在两个40毫米口径炮位上的工作人员。它的炮弹穿破了甲板,在后面的锅炉房爆炸,炸死了在那儿的每一人,炸裂了前面轮机舱的主要的蒸气管道。一位工程师刚好有时间来调节十字接头的阀门,而将蒸汽转到后面的轮机舱。由于这一转换,“科尔洪”号又能够前进15海里了。
但是好景不长。在下午5点17分,又来了三架飞机向船只俯冲过来。“科尔洪”号击落了一架离它不到200码远的飞机。在没被它击中的第二架急速上升时,来自“布什”号另外一艘炮舰的火力将那架飞机摧毁了。但是,第三架猛撞进“科尔洪”号的前面锅炉房里,摧毁了两个锅炉。它的炸弹爆炸了,在吃水线下炸出了一个4英尺宽20英尺长的洞,炸断了该船的首尾线。现在,“科尔洪”号也停在了水中,不能动了。
然而它的船员没有放弃。到5点25分,他们用泡沫塑料扑灭了大火,正在将鱼雷和深水火药投弃到水中来减轻船的干舷的重量。炮手仍在操纵着主要排炮,但是由于没有了推动力,他们必须用人力来对准目标和转动大炮——这一任务是如此艰巨,以致这些人需要每两分钟轮换一次。
受到打击的“马口铁罐头盒”现在不得不又经受另一群敢死队飞机的袭击。四架飞机飞过来,三架在“科尔洪”号的船首,一架在船尾的后半部。有三架飞机被击中了,其中一架落到了150码远的海面上。但是其他两架,尽管它们已成为燃烧的残骸,但继续向“科尔洪”号飞过来。一架“瓦尔”用它的机翼尖重击在“科尔洪”号后面的烟囱上,它旋转着,坠落在一个炮台的底座上。它的汽油箱燃起了大火,它的炸弹落在船外,在船身旁边爆炸,结果在吃水线下炸出一个三英尺见方的洞。幸运的是,海水从炸弹炸出的洞口涌到甲板上浇灭了汽油引起的大火。
第三架飞机没有击中“科尔洪”号。但是飞行员立刻改变了路线,撞到“布什”号烟囱中间的部分。这一冲击的力量几乎将“布什”号一分为二。只有首尾线还连着船首和船尾。
第四架敢死队飞机的飞行员,驾驶着一架“齐克”,在瞬间的花招中坠毁了。在他第一次冲向“布什”号时,就差五英尺而没有击中“布什”号。于是他以一种经典的机翼向上的方式停在空中。然后,他垂直冲下来,重重地穿进舰上的军官起居室,那里是伤员养伤的地方。燃烧的坠毁物杀死了所有的伤员。
在下午6点钟,“科尔洪”号遭到了第四次的打击。一架燃烧着的敢死队的飞机——其一支机翼吊在了操舵室上——将自己撞到“科尔洪”号的左舷一侧。到现在为止,“科尔洪”号和已经遭到三架敢死队飞机的打击的“布什”号,受到的损坏程度是如此的严重以致无法挽救它们了。
一整天,大海都处在连续不断的波涛汹涌的状态。在6点30分,一个大浪掀翻了“布什”号。船的中间部分弯曲了,船首和船尾斜向天空,它沉没了。对因此而被投入大海的船员来说,那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时刻。“卡辛·扬”号赶来了,和它一起来的还有一艘炮舰和舰队的一只拖船。它们开始打捞生还者。但是有一些海员,受到极度的烧伤,无法忍受他们的痛苦,脱掉了他们的救生衣,淹死了。其他人在同大海的搏斗中累得筋疲力尽,也淹死了。还有些人被抢救船只的船身压死了,或被它们的螺旋桨搅死了。“布什”号上的333名船员中有94人死亡。
“科尔洪”号仍有一半船身浮在水面上,倾斜角度为23度,炮塔后面的部分都淹没在水中。到晚上9点钟时为止,威尔逊中校已经命令大多数船员弃船了。几小时后,当大火再次猛烈爆发时,他和他的基本船员随后也弃船了。威尔逊的330名船员里,只有35名获救。在他的请求下,“卡辛·扬”号用炮火击沉了他的船。
对“布什”号和“科尔洪”号的致命的袭击为所有的后来敢死队的袭击建立了一个模式:许多飞行员集中打击脆弱的前哨船——驱逐舰、驱逐舰的护卫舰、炮舰和各种各样的补给船。但是,确实有一些飞机袭击了价值更高的目标。在一号“菊水特攻”行动的第一天,两艘美国的航空母舰遇到了麻烦,尽管不是那么严重的麻烦。“本宁顿”号航空母舰大约是在中午时受到攻击的。但是它的飞机,还有附近的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为它造就了一堵保护性的火力墙。惟一通过那堵墙的那架敢死队飞机在船尾20码处被击落,只是暂时使航空母舰的舵不能用了。轻型航空母舰“贝露·伍德”号受到攻击,遭受了轻微的损害。
从总体方面看,对美军来说4月6日是战果丰富的一天。第五十八特遣舰队的飞行员和船上的炮手杀死了249名日军,而海军上将特纳的近海岸的支持部队的船只也杀死了108名日军。但是海军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到黄昏时为止,穿过火力防护网的日本“神风”敢死队击中17艘美国船只达33次,至少杀死367名海员,除“布什”号和“科尔洪”号外还击沉了四艘船,并损坏了七艘船——其严重程度足以使它们不能参加战斗。
在第二天,即4月7日的早晨,一号“菊水特攻”行动的海上运输部队——巨大的“大和”号和它的舰队——开足了马力去迎接一场同第五十八特遣舰队的飞机决定性的遭遇战。美军对日军的船只的位置了如指掌。当船队在丰后海峡出现时,他们就被两艘美军的潜水艇——“马鲅”号和“齿背”号——尾随跟踪上了。并且“马鲅”号和“齿背”号立即向第五十八特遣舰队报告了他们的位置。在上午8点32分,日军船只被航空母舰“艾塞克斯”号的一架飞机发现,不一会儿他们又被“PBM马丁水手”水上飞机发现并跟踪。
与此同时,在美军方面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第五舰队指挥官,海军上将斯普鲁恩斯,决心让美军在冲绳周围的重型舰只重击“大和”号;美国战舰的海员近来几个月仅局限于执行轰炸海滩和为航空母舰护航的任务,一直都没有看见过多少舰对舰的战斗了。但是海军上将米切尔,第五十八特遣舰队的指挥官,想证明他的航空母舰上的飞行员能将漂浮在海上最强大的船只击沉。他让他的参谋长,海军准将艾雷·伯克——通知斯普鲁恩斯说:“我建议在12点钟打击‘大和’号的出击部队,除非我得到另外的指示。”伯克用更简单的形式发出了这个信息:“是你们还是我们来干掉他们?”斯普鲁恩斯让步了,回答说:“你们来吧。”
在10点钟,米切尔发动第一轮大的袭击——出动了350多架飞机——包括携带着1000磅重和500磅重炸弹的“柯蒂森SB2C”地狱俯冲轰炸机及携带着“马克13”鱼雷的“TBM复仇者”轰炸机。天上乌云密布,而且天气变得越来越糟糕。但是由美军水上飞机自动导航的打击部队能够定位海军上将伊藤的船只。美军的水上飞机在乌云下飞行,同时又恰好在日军防空武器的射程之外。
在12点32分,“大和”号的雷达发现了前来进攻的飞机。“从后面雷达的房间里,能听到监视员报告驶近的飞机的距离和方向的嘶哑的嗓音。”后来由海军少尉吉田写的一份报告中这样说。吉田的战位是在“大和”号的舰桥上。“扬声器宣布紧急情况,与此同时,警报被迅速传递给其他的船。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每一个监视哨兵都紧张地望着飞机飞来的方向。”
哨兵不久就看到了美军。“大和”号的领航员高喊,“100多架敌人的飞机正在向我们飞来”。
命令传下来了:“开火!”“大和”号和它的护航舰的大炮爆发出巨大的吼叫声。两架“俯冲者”式轰炸机设法穿透了“大和”号的炮弹和流散弹形成的保护伞。在12点41分,两架飞机各投了一枚炸弹在战舰的主桅附近爆炸了,摧毁了它后面的雷达房,杀死了八名船员。四分钟后,来自“复仇者”轰炸机的一枚鱼雷击中了“大和”号的左舷首。不久,攻击机停了下来,返回了航空母舰。
在“大和”号舰桥上的军官们知道一枚鱼雷不能对这艘大船产生严重的损害。领航员甚至笑了,说道:“终于有一个鱼雷击中我们了,嗯?”但是伊藤可没有那么轻松的感觉。他严肃地看着三具尸体被从舰桥上抬到了他面前。他们是机枪扫射的牺牲者。他知道更糟的还在后面呢。
几分钟后,当第二波美军的攻击部队来袭时,伊藤的担心得到了证实。在下午1点37分,一波的“复仇者”发射了五枚鱼雷到“大和”号上,所有的鱼雷都落在了左舷上。“即使是固若金汤的‘大和’号也不能承受这样压倒性的进攻。”海军少尉吉田这样说。海水通过齿状的洞涌进来,船开始向左舷倾斜。“在损害中控制人员有如此多的伤亡,”吉田说,“以致维持无懈可击的整体变得不可能了。”
一位日本飞行员的最后想法
在被派去为飞往冲绳的敢死队飞机护航的日本战斗机的飞行员所携带的几件装备中,有一件是可绑在大腿上的树脂玻璃写字板。这些刻写板是用来记录作战信息的,这些信息将成为飞行员返回基地要报告的内容。但是在上面的板子上仔细地写下其名字“园田”的飞行员也记录了当他领导他的注定毁灭的方阵飞向敌人时痛苦的思想。
在一堆杂乱的备忘录中,园田抱怨道:“这个连从未被尽可能地好好利用。作为代理指挥官,我发觉战争的形势变得更加没有希望了。所有的日本人必须成为士兵,并为天皇而死。”
注意到其他的五个飞行员已经开始了自杀的俯冲,园田写道:“情形正在步步进逼。即使是新的伞兵也不常见了。被打败了但是并没有被征服,第六十五战斗机分队的战士们生在不同的地方,但却死在了一起。”
不久,园田在冲绳上空被击落。他在坠毁中死去,他的鲜血溅在了航空日志的纸页上。
在舰桥上的军官现在意识到需要采取根本的措施来扶正这艘船并挽救它。海军少将有贺小作,也是船长,没有犹豫不决。他马上命令向右舷轮机舱和锅炉室灌水。
“我赶紧用电话通知这些房间,把要排水的命令告诉在那里的人,但是太迟了。”吉田回忆道,“水从鱼雷造成的洞进入,也从灌水阀中进来,冲进了这些舱室,杀死了许多在岗位上工作的人,总共有几百人死亡。淹没在冰冷的海水和损坏的锅炉冒出的水蒸气和开水中,他们直接就消失掉了。”
灌水的方法并不是完全有效。到那时为止,船很快地失去了速度。它的操舵装置失效了;随着它渐渐慢下来,它漫无目的游荡在港口处。
美军的轰炸机继续飞来,一个接一个地摧毁了战舰的防空炮台。吉田说,“鱼雷在左舷新刺出的洞到处都是,而10多枚炸弹击中了后桅和后甲板。在舰桥上,机关枪子弹造成的伤亡正在快速增长,榴霰弹到处乱飞。我们完全处于无情的酷热的钢铁的摆布之下。”在持续稳定的打击下,“大和”号的干舷被打出密密麻麻的齿状洞来。船员的鲜血沿着倾斜的甲板流淌;血块和身体的各部分遍撒在受热膨胀的铁块上。但是幸存者仍在继续战斗。当扫射的子弹杀死了三重25毫米大炮的炮手时,海员小林信义将尸体推到一边,担负起了炮手的职责。一会儿,一个“俯冲者”轰炸机的炸弹碎片摧毁了中心的大炮,并将碎片打进了他的前额。“我把碎片拔了出来,在我的头上裹了一个毛巾,继续射击。”他说。
美军一次次地返回来进攻。在2点7分,“大和”号的右舷又中了一枚鱼雷。在接下来的10分钟内,又有3颗鱼雷击中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左舷。从那以后,该船就同一个海上的弃物没有什么差别了。
同时,“矢矧”号已经被一枚鱼雷击中,在水里不能动了。而美军的飞机联合起来攻击这艘无助的巡洋舰。他们又用了六枚鱼雷和十几颗炸弹干掉了它。它恰好是在2点5分沉没的。海军上将小村,驱逐舰中队的指挥官,他的舰旗挂在这艘巡洋舰上,知道这个时间,因为当他被吸进该船致命的大漩涡中时正在看手表。他想自己是要被淹死了,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在另外一个人的旁边浮起来了。那人的脸上满是黑色的油。他认出了那是“矢矧”号的陆军上尉原。
一架敢死队的飞机,在防空炸弹中掠过水面,投掷榴霰弹,冲向在冲绳西北海岸外的战舰“得克萨斯”号。这架飞机,是一架老旧的“凯特”轰炸机,躲避炮火飞行了几百码的距离,后来被“得克萨斯”号直接击中,炸成碎片。
到那时为止,“大和”号的倾斜角度已经超过30度角了,而且一直在增加倾斜角度,直到几乎横倒在那里。船长海军上将,准备同他的船一起沉没,命令一名海员将他牢牢绑在罗盘座上。他对着海军上将伊藤大喊:“舰队总司令,你和你的人是有价值的,请和船员离开这艘船。“但是伊藤死意已决,没有作答,他进了他的小舱,将门反锁上了。
陆军上尉野村次郎,一名执行军官,只想到一件事。他害怕天皇和皇后的圣像可能会漂走,落入美军的手中。这些画保存在主要的大炮的指挥室。野村用无线电内部对讲机同炮位联系,欣慰地得知他不必担心。野村得知,炮兵军官已经把画像带到了他自己的小舱内,并把自己锁了起来,他要亲自把神圣的图腾像带在身边和他一同沉没。
海员小林的25毫米的大炮现在没有用了,他爬到高高的右舷上,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处。他打开了那包帝国香烟,点燃了一支,然后把它递给附近的人。小林打算死在那里。但是船体内部某个地方一个弹药库爆炸了。爆炸的冲击力使他失去了知觉,将他推到300码远的海里。当他苏醒过来时,他头晕晕的,仿佛他在游泳并看到了他母亲的幻影。
在下午2点23分,“大和”号倾覆并且发生了爆炸,喷涌出剧烈的火焰柱直穿入天空,据说在东北部120英里远的九州南端都能看得见。然后,巨大的舰只沉没了。
陆军上尉野村感到自己被一种不可抵抗的力量向下吸引。在他下沉的时候,他周围的水是很清澈的,他能看到其他的人在水里面“跳舞”,上下摆动。当他进一步被向下拖的时候,海洋变成了无边无尽的深蓝色。然后,突然,红色的光亮射穿了深处;在下面的某个地方,“大和”号弹药库的剩余部分在爆炸。尽管剧烈的震荡令人痛苦并使他认为“天和地在爆炸”,但爆炸救了野村的命。巨大的快速上升的海水将他托出水面。他仰在水面上,飘流着。
在八艘驱逐舰中,四艘沉没了,一艘跌跌撞撞地返航。幸存下来的三个船长召开会议,尽管他们的船受到了损坏,然而继续执行一号“菊水特攻”计划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在船侧搭救幸存者的船员被告知在抢救生还者时,只救对战斗还有用的身体强健的人。被发现的活着的最高官职的军官是海军上将小村,他是在将近太阳落山时被救起的。准备恢复战斗,他洗掉了身上的油,套上了一件借来的制服,给联合舰队司令部写了一封急件:“我们正在前往冲绳。”但是在该信件被发送之前,从东京传来了一道命令,使送信的使命取消了。
对于水面海军来说,一号“菊水特攻”行动也取消了,中止在离目标还有210英里的地方。此时,海军已经损失了原来10艘船只中的6艘,仅“大和”号一艘船就损失了3000多名船员。这次行动,使美国损失了12名空军士兵,外加三架“地狱猫”,四架“俯冲者”轰炸机和三架“复仇者”轰炸机。
当海军上将特纳得知“大和”号沉没了,此外还摧毁了五艘和它一起的船只时,他给在关岛的海军上将尼米兹发了一个欢乐的信息。“我可能是疯了,”特纳说,“但是看起来日本人好像是放弃了战争,至少在这个战区里。”对这一评价,尼米兹冷静地回答:“去掉所有你承认自己疯了的后面的话。”他感觉到,美国海军在冲绳的磨难远没有结束,这一感觉是正确的,而且是十分正确的。
但是舰队的确因为没有了日本空中敢死队的进攻而获得了短暂的休息。不利于飞行的糟糕天气,更换飞机的困难和美军不断地对飞机场的袭击,使日军将他们的计划延迟了好几天的时间。直到4月11日他们才发动二号“菊水特攻”行动——由185架自杀性飞机在150架护航战斗机的陪同下发动为期两天的袭击。这一次飞行员发现了美军在冲绳外的航空母舰。
在下午的早些时候,航空母舰“恩特普赖斯”号已经遇到了两架“朱蒂”飞机。第一架敢死队的飞机擦边撞击船的左舷,打击两个40毫米的炮台。飞机的炸弹在航空母舰下面爆炸了,引起轻微的损坏。一个小时后,第二架“朱蒂”撞在“恩特普赖斯”号右舷船首的下面,使起飞甲板上着火。结果,“大E”(“恩特普赖斯”号)两天不能行动,失去作用。在同一天下午3点钟刚过几分钟,航空母舰“艾塞克斯”号就遇到了麻烦,一架敢死队飞机的炸弹一个斜击导致了航空母舰燃料水槽和蒸气管道的大范围毁坏。“艾塞克斯”号继续运转,但这次攻击使它蒙受的损失是死33人伤33人。
在4月12日,敢死队的飞行员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向战舰“田纳西”号。一个单机牵引的“瓦尔”飞机,在刚被击中的驱逐舰冒出的烟掩护下,未被该船的炮手发现,钻进了战舰,撞到了一个40毫米的炮台,在船尾翻倒了,喷出燃烧的汽油。在该船上,指挥官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一位著名的海军史学家,看到一名海员被炸上了天,落在五英寸的炮塔顶上。在那里莫里森非常冷静地脱掉海员燃烧的、浸满汽油的衣服同时等待着最近的水管喷来的水柱。23人死在“田纳西”号上,100多人被烧伤或受到其他损伤。
同一天,美国船只第一次被日本的先导控制的喷射推进式炸弹击沉。当驱逐舰“曼纳特·L.艾伯尔”号正在冲绳东北部的三号前哨站值勤时,哨兵发现两架盘旋的三菱“贝蒂”。炮手在距离很远的情况下就向有双发动机的轰炸机开火了,但是在2点45分被其他逼近的敢死队飞机转移了注意力。炮手击落了一架飞机,但是第二架——一架“齐克”飞机,撞进了右舷,炸掉了后面的轮机舱,炸裂了首尾线和螺旋轴。“艾伯尔”失去了动力,船的中部开始弯曲。
突然一架“贝蒂”投了一个“樱花飞弹”。它慢慢地下落,直到火箭突然插入;然后它就以每小时600英里的惊人速度飞奔向驱逐舰。它击中了本已受了伤的船的右舷并进入了前面的锅炉间,在那儿,它的成吨的炸药爆炸了。爆炸将“艾伯尔”炸成两部分,5分钟之内船尾和船首两部分同时沉没了。其他的日本飞机飞过来扫射和轰炸在海中挣扎的幸存者。在“艾伯尔”号上的345人的定员中,死亡或失踪79人,受伤35人。
警戒哨舰受到的惩罚迫使海军上将特纳不得不修改他的战术。不再是驻扎一艘驱逐舰和护卫的炮舰在所有的前哨站,特纳这次分配了两个“马口铁罐头盒”(海军的驱逐舰)和四艘炮舰到最容易受到打击的港口,这样可用的防空火力就增加了一倍以上。当然,这一行动也增加了“地狱之鸟”——敢死队飞机渐渐被这样称呼——可攻击的目标的数量。
“菊水特攻”二号行动在4月12日结束时,敢死队已经击沉了一艘驱逐舰,毁坏了18艘其他的船只——比前一次“菊水特攻”行动造成的伤亡少一些,但仍令海军上将尼米兹担忧。自从敢死队出现以来,尼米兹就关照了手下士兵,不要将遭到攻击的消息泄漏给公众,他不愿意让日军知道他们的自杀性战役多么成功。但是要他发布这些消息的压力一直在增加,在4月12日(美国时间),尼米兹的总指挥部发表了这一新闻。但是如果尼米兹指望美国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话,他就错了。美国人几乎没注意到这条新闻,因为他们正在经受着更惊人打击。那一天,在乔治亚州,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逝世了。
“菊水特攻”三号行动在4月15日开始。在4月16日,在80分钟的时间里,一艘美国的驱逐舰成功地同22架敢死队飞机及轰炸袭击进行了战斗,击落了九架飞机,经受住了四枚炸弹和八架敢死队飞机的轰炸。
这艘驱逐舰就是“拉菲”号。4月16日是它在一号雷达前哨站的第三天。就是在那里“布什”号和“科尔洪”号沉没了。在一个相对安静的晚上之后,第二天日出时,在“拉菲”号上的雷达显示屏上,突然布满了雷达显示点,表明50个“妖怪”正在飞来。在上午8点30分,四架“瓦尔”飞机进行了第一次穿越冲锋,两架飞向船尾,两架在船首。“拉菲”号的五英寸的主排炮和防空炮设法消灭了所有四架飞机。
但是在后来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驱逐舰受到六架敢死队的飞机的进攻。一架“瓦尔”飞机,试图对准舰桥(驾驶台)区域,但是因为“拉菲”号在高速转弯,它撞到了后面的炮台上,旋转着掉下了船。两架“朱蒂”俯冲轰炸机从两侧飞过来。船的大炮击落了一架,但第二架撞到了后面的甲板室。又有4架飞机击中了“拉菲”号,两架撞在甲板室,两架撞在后面的炮台。到目前为止,大多数的损坏限于船的后部。船的中部、锅炉房、和轮机舱未受到损害。该船船长中校弗雷德里克·J.拜克顿,仍有充足的动力和机动性。后来一枚炸弹落下来,就在船尾甲板处爆炸了。爆炸的冲击波止住了方向舵,舵紧紧地靠在一边。此后“拉菲”号只能费力地在原地转圈。
一架敢死队飞机的飞行员驾驶着一架“齐克”飞机倾斜着转下来撞击停在冲绳西海岸外的“密苏里”号战舰。因为角度太小,飞机自己反弹了回去,对船只造成了很小的损害。但是由于可怕的意外,冲力将飞行员弹出驾驶舱,他的身体使一个40毫米炮台的一部分受到损坏。
最后一架敢死队飞机是一架“奥斯卡”战斗机,被美军的一架“海盗”紧紧地追踪着。“奥斯卡”从左舷船尾飞过来,切入了桅杆,然后落到了海里。“海盗”几乎做了同样的事。它撞掉了“拉菲”号的桁端杆。但是飞行员设法控制住了受到损坏的战斗机足够长的时间并爬出来,进行了紧急跳伞。
“拉菲”号仍在战斗着。它的主排炮现在只能在手动控制下开炮了,但是炮手打中了两架飞机,一架是直接命中的。“看到‘奥斯卡’盘旋在水面上几英尺处,然后碎裂了,真是一件乐事。”中校拜克顿后来说。过了一会儿,驱逐舰受到了最后一次打击,一枚炮弹落到了前面20毫米的排炮上。爆炸撕掉了一位海员的腿。那位海员还是坚持射击直到飞机飞过了他所在的位置。“请,请帮我出去。”他喃喃地对抢救他的人说。但是在他们能将他从大炮的甲胄中救出之前,他就死了——成为31名或死亡或失踪的船员之一。
“拉菲”号不能控制航线了,被拖到舰队在冲绳西海岸的白砂海滩的港口。在那里它得到暂时处理,六天后在自己的动力驱动下前往关岛的修理基地。
到4月中旬时为止,日本空中敢死队的袭击正在获得另一种代价,即使是对到目前为止毫发未损的船上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军官和士兵们在永不停歇的警报的压力下几乎神经崩溃了——不断地听到俯冲的敢死队飞机的咆哮声和将人像断裂的玩偶一样抛上天的地震般的爆炸。
对许多海员来说,敢死队的飞机是由无法理解的狂热者驾驶的恐怖的没有人性的工具。这些狂热者的头脑已经被他们的上司扭曲了。对其他的美军来说,他们带着不情愿的钦佩之情在观察着。米切尔特种部队的一名参谋长,上校查尔斯·R.布朗,后来写道:“我怀疑能否有人完全清晰地描绘出,当我们看到一个人要准备去死,并且这个人决心去死是为了要在死的过程中摧毁我们时,我们的复杂的感情更加复杂了。”和其他深入思考的人一样,他将敢死队看做是“既值得尊敬又值得怜悯的奇怪的混合物——值得尊敬是因为他们为他们所代表的所支持的事物付出了最高的牺牲,值得怜悯是因为这一自杀行为所体现的是一种纯粹的被挫败感”。
然而很明显的是许多敢死队飞行员发觉志愿去死是件相当容易的事。海军自杀别动队的高级参谋军官,上校猪野栉力兵说,大多数的敢死队的飞行员欢迎有这样的机会来进行爱国的自杀,因为他们看不到能活过这场战争的机会。猪野认为他们的这种态度是不可缺少的宝贵资源。“如果飞行员们还抱有一丝生还的希望的话,”他说,“他们的决心和目的的惟一性就会受到削弱。这也会减少他们成功的机会。”因为当人们感到无论如何都注定要毁灭时,志愿者们更愿意选择摧毁敌人的巨大的战船,然后光荣死去,而不是在某些微不足道的小遭遇战中死去。
当他们准备为国而死时,敢死队飞行员所受到的待遇,和他们的国民给予供奉在日本战争纪念馆中的英雄的尊敬和礼仪是同样的。但对那些了解他们的人来说,他们仍是普通的年轻人。“他们既不是圣人也不是魔鬼,”猪野栉写道,“他们只是普通人,有着所有普通人有的情感和感情、缺点和美德、长处和短处。所以他们也唱歌、大笑、哭泣和喝醉酒,做好事也做坏事。”
尽管所有的敢死队飞行员写了遗书和最后的家书,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保持着对生活的正常的关心和兴趣。少尉土井三郎,一位“樱花飞弹”自杀飞行员,被派到九州南部鹿屋附近的一个田地里等待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他一到达那里,就对分配给他们部队的紧急指挥部感到很懊恼。那栋建筑物是一所被轰炸过的学校校舍,很脏,没有窗户,没有床——一个有失体面的地方,即使是对短期的房客来说也是不合适的。因此土井组织他的飞行员们清理了临时的营房。然后,他设法申请得到了几个竹床和稻草塌塌米的睡席。但是这时土井的家务琐事被中断了,他接到了他的最后任务——去以死来攻击第五十八特遣舰队。
在4月12日前往飞机跑道的路上,土井绕道去告诉一名高级军官,说那天将又有6张床和15个塌塌米送过来。“我可以请你照看好它们并确保把它们送到兵舍吗?”他说。
然后土井登上了他的母机。那架老而旧的轰炸机,是那天运送樱花飞弹火箭炮到战斗的地方去的八架飞机之一。它也是惟一的一架设法又返回基地的飞机。它的队员详细报告了土井在最后的时间里的情形。他们说飞机起飞后,土井就在一个席子上睡着了,当飞机接近目标区域时不得不叫醒他。土井醒来笑着说,“时间过得真快,对吧?”然后他就爬进他的火箭,几分钟后,他袭击了一艘战舰,撞死了。
在4月27日,日军发动“菊水特攻”四号行动,共出动了115架飞机。对于这次行动,海军上将宇垣很失望。敢死队损坏了五艘驱逐舰和五艘较小的船,但是一艘战舰也没有击沉。
可能就是飞行员的这种挫败感使得一名自杀的飞行员做出了敢死队战役中最不光彩的行径。在28日晚,在一轮满月下,一艘满载着伤员的医院美军救护船“安慰”号,遵照日内瓦公约规则点着灯向塞班岛驶去。一架敢死队的飞机飞到船的桅顶的高度,转过来,冲向甲板的上部结构。它的炸弹在手术室爆炸了。那里正在进行医疗手术。有30名士兵遇害,还有六名陆军护士牺牲。34名士兵和四名护士受伤。
接下来的“菊水特攻”行动,在5月3日发动,时间上是配合牛岛将军在冲绳的自杀性的反击战。正如实际情况一样,敢死队对离岸海军造成的损害比牛岛的部队对在陆上的第十陆军的损害要大得多。自杀飞机再次集中对付前哨船。为期两天的空袭导致前哨线的三艘船沉没,450名海员或死亡或失踪。
尽管敢死队从未宽容地对待前哨驱逐舰,他们中的一些的确到达了最高目标——大型航空母舰。在5月11日上午10点钟刚过不久,两架敢死队飞机和他们的炸弹击中了海军上将米切尔的旗舰,快速航空母舰“邦克山”号。
米切尔上将将他的舰旗移到航空母舰“恩特普赖斯”号上,但是三天后敢死队迫使他再次移动他的舰旗。在5月14日天刚亮不久,26架日军飞机出现在第五十八特遣舰队的上方。美国的舰载飞机击落了19架,防空火力击落了六架。但是在上午6点56分,一架幸存下来的飞机冲入“恩特普赖斯”号的前面的飞机升降舵的附近。飞机升降舵被炸上了天。敢死队飞机的炸弹在它爆炸之前深深地进入了船里,在飞机库的甲板上和电梯底坑引起了大火。这是“恩特普赖斯”号遭受到的敢死队所施加的第三次重伤,顽强的老兵不得不退出战争了。对美军来说幸运的是,对“恩特普赖斯”号的袭击是敢死队对美国快速航空母舰袭击中最后一次成功的袭击。
英国在先岛群岛行动的航空母舰也受到了敢死队的痛击。但是使美军大吃一惊的是,战斗证明英国的航空母舰并非很脆弱。原因是很简单的:英国的航空母舰的起飞甲板不是用柚木,而是由三英寸厚的钢板做成的。钢板使英国的航空母舰在热带海洋里出奇地热,巨大的额外的钢铁重量使他们要比美军航空母舰要慢得多,笨重得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钢铁甲板具有超强的抵抗能力。
在4月1日当一架“齐克”俯冲向航空母舰“不屈”号时,这一差别充分地表现出来了。尽管有14人死亡,该船仅仅是在装甲板上留了一个三英寸的凹陷而已。舰载飞机在一个小时内就可以再次降落到“不屈”号上。这使得在船上的美军联络官作出了招致不满的对比:“当一个敢死队飞机击中美军航空母舰时,它需要在珍珠港接受六个月的修理。在英国人的航空母舰上,它只是‘清扫夫,拿起你的笤帚’这样的一桩小事。”
到5月末为止,英军和美军舰队都注意到敢死队的袭击正在失去打击力。在每一次的“菊水特攻”行动之后,海军上将贺木就会发现要凑够足够大数目的飞机来进行下一波的摧毁性的胜利袭击越发的困难了。美军对九州和四国飞机场的轰炸及英军对先岛群岛的飞机跑道的轰炸变得越来越猛烈和有效了,日军的飞机生产由于来自在马里亚纳的美军基地的重型轰炸机的轰炸而稳步地减少。要执行原定的“天号作战计划”,宇垣还缺少4000多架飞机。
然而,宇垣还是发动了10次“菊水特攻”行动,每次都有一些飞行员成功了。到行动结束时为止,不下于1465名敢死队飞行员拼死袭击盟军的船只,美军的死伤总数是令人震惊的:约120艘船只被击中,29艘沉没,6035名海员受伤,3048名被杀死或失踪。更重要的是,在面对压倒性的盟军力量时,敢死队飞行员的坚强意志促使第五舰队的情报军官中校路易斯·A.吉利斯宣布:“日军是被击败了,但是我们也没有赢得胜利。”
“呼啸死神”
在冲绳上空功能最多的飞机是一个有着海鸥一样机翼的美人,她集战斗机的速度和敏捷及歼击轰炸机的坚固和有效载荷等优点于一身。美军给它指定的名称是“海盗”F4U。日军出于对其机翼上升时吸入空气的尖叫声的恐惧,称它为“呼啸死神”。
全速飞行时,“海盗”能够以每小时417英里的速度飞行,比最迅捷的“齐克”还要快66英里。它的六架50mm口径的机关枪能在几秒钟内将敌机一分为二。“海盗”具备或者携带两个1000磅的炸弹或者携带八个火箭炮的能力。它还能运送这些有效载荷进行85度角的俯冲或灼烧甲板。
“海盗”最早出现在1943年,当时是作为在所罗门岛的轰炸机的护航飞机。后来它以航空母舰为基地,在那里,它的速度和超常的攀升速度(一分钟达3000英尺)使它成为拦截敢死队飞机的关键部分。在冲绳,这种飞机表现出它能执行所有致命的天才的功能,因此飞行员称它为“曲翼的寡妇制造者”。
空袭巨型战舰“大和”号
“飞行员们,驾驶你们的飞机!”在冲绳水域上的12艘美军航空母舰的待命室的对讲机传达了命令。
在1945年4月7日上午10点钟,海军飞机的第一批打击部队——280架战斗机、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机——飞离航空母舰的起飞甲板,向北飞去,去寻找并摧毁一支10艘船组成的日军部队。在前一天美军潜水艇已经发现了这支部队。飞行员们处于高度的兴奋状态,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据报说是巨型战舰“大和”号。
“大和”号令所有在海上的其他战舰相形失色。1/6英里长,在全负荷情况下排水量为7.28万吨,她拥有令人生畏的进攻力量:9个18.1英寸的能发射3200磅的炮弹达22.5英里远的大炮。就防守力量而言,有不少于100门防空大炮,从25毫米到155毫米不等,和战舰中最重的装甲板——有些地方达16英寸厚。
但是现在这艘令人生畏的怪物被派去执行一项自杀任务。它和它的护卫舰——轻型巡洋舰“矢作”号及八艘驱逐舰——正在从本州向南行驶,执行引诱美军航空母舰离开冲绳,然后使自己成为岛上的海滩与那里的美军部队进行殊死搏斗的命令。
一组飞行员,在阴雨和乌云中飞过,在下午12点32分发现了“大和”号,并得到了来自那艘战舰的轰鸣炮火的欢迎。然后,飞行员又发现他们的无线电因受到“大和”号船上高性能的发报机干扰而不能用来联络了。由于不能协调他们的进攻,他们开始进行了后来被飞行员萨迪斯·T.科尔曼称做“最混乱的海空战斗。轰炸机的飞行员进行了所有形式的疯狂的俯冲动作,战斗机的飞行员用尽了书上讲过的每一种花招,鱼雷机飞行员一直坚持到底,就在水面上低飞,投下他们的炸药包,他们与船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许多人仅仅是差几英寸就撞到船的上层建筑上了。”
第一波攻击击沉了一艘驱逐舰并使巡洋舰受到严重损坏。“大和”号中了两个炸弹和一个鱼雷,转变航向往西行驶,然后又向南行驶,希望能躲避暴风雨天气。
美国的海军飞机从3000英尺高处俯冲下来,袭击“大和”号。这幅照片是在运载着1500磅炸弹的“柯蒂斯”地狱俯冲轰炸机的驾驶座舱里拍摄的。
被炮弹击中而起火的一艘日军的驱逐舰(前景)在发射它后面的排炮袭击一架前来进攻的美军飞机。在背景里,伤痕累累、失去战斗力的“大和”号,在多次被炸弹和鱼雷击中后,艰难地航行着。
鱼雷机的死亡作业
大约是下午1点钟,在美军第一拨攻击部队完成它的狼狈攻击后不久,第二拨的167架飞机来到了日本船只的上空。飞行员发现“大和”号的无线电阻塞设备已经被消灭了,他们能够通过通讯来协调他们的进攻了。到下午2点钟时,当他们的进攻结束时,他们已经有五枚鱼雷击中“大和”号,使它只剩下被击碎的残骸。
攻击继续,没有中断,由106架飞机组成的第三拨航空母舰打击部队开始了进攻。来自“无畏”号的一组飞机至少将八枚炸弹和一颗鱼雷重重地击中了“大和”号。从“约克镇”号来的鱼雷轰炸机开始了他们的连续攻击,战舰此时严重向左舷倾斜,暴露了它脆弱的下腹部。
“打它的腹部——马上!”“约克镇”号飞机的领导喊道。四个鱼雷炸掉了“大和”号的底部。
巨型战舰被一系列的内部爆炸摧毁了。它倾覆了,开始下沉。
流动的火海
在1945年5月11日的早上,快速航空母舰U.S.S.“邦克山”号——中将马克·A.米切尔的第五十八特种部队的旗舰——正在准备从冲绳东76英里的位置对冲绳发动空袭。在上午10点5分,25架飞机起飞出击;30架在起飞甲板上准备出击,48架在下面的机库甲板上加燃料和装备。在前一天航空母舰已经在海上进行了再次补给,它的油箱装满了航空汽油和187.3万加仑的燃料油。
突然,一架日本的“齐克”战斗机从云层中冲出来直奔右舷的横梁。飞行员飞得很低,并将飞机撞到“邦克山”号起飞甲板上的飞机上,就像点燃了一串爆竹一样,燃起了大火。仅30秒钟后,另一架敢死队飞机垂直俯冲下来,击碎了船的中部并进入航空母舰的基座台。
“邦克山”号的三层高层甲板被吞没在从船中部到船尾的呼啸的火焰中。船上的3000人投入到抢救船和自己生命的斗争中去。一方面损害控制组打开水龙头,另一方面其他的船员跑去打开洒水器,扔掉弹药,关闭舱口盖和通风孔,以减少气流。特遣舰队的其他船只赶来援助航空母舰。一些舰只负责保护已经遭到打击的航空母舰不要受到进一步打击。“威尔克斯-巴瑞”号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将他们的水管对准大火,疏散受伤的人员,从海里抢救人员。
“邦克”号的指挥官,上校乔治·A.希提兹,采取了两个关键性的举措。在他的船被击中不久,他将舷侧转到逆风的一边,以便烟和火焰不会吹到整个航空母舰上。后来,在浇水灭火时,碎裂的管子里的残骸和汽油已经危险地集中在机库甲板上了。他做了一个70度的倾斜,通过在甲板侧面的开口,把成吨的燃料泼到船外。这些行动及船员们六个小时的英勇斗争,终于使火势得到了控制。但是396名船员死亡或失踪,另外的264人受伤。而且敢死队的灾难性的撞击使“邦克山”号再不能参加战争了。
第二架敢死队飞机——一架“朱蒂”俯冲轰炸机——在航空母舰上可直接用肉眼看到,穿过冲天的烟雾冲向“邦克山”号燃烧的起飞甲板。
在甲板下面与大火作战
“邦克山”号的生存斗争中最残酷的战役发生在起飞甲板下的狂怒的火海里。
在机库甲板上,消防员匆忙地冲向航空母舰船尾的大火。但他们发现他们的路被浓烟、酷热和停放在那儿的飞机挡住了。人们费力地将飞机弄到一个未受损害的升降台上,把他们送到顶层,渐渐地清理出了一条通向火焰的路。被困在船尾的海员也在同火焰作战,将水管对准燃烧的汽油火墙,同时融化的铁从头上落下来。在机库甲板下面,防火队与面积较小但猛烈的电火及从机库甲板泄漏下来的燃烧的汽油战斗着。在救助人员到达之前,在这一区域的100多人被烟熏倒,死在了烟雾弥漫的通路上。
对救助人员来说幸运的是,轮机舱和锅炉室没有遭到破坏;他们的船员继续开动着“邦克山”号,保持它的机动性,维持整个航空母舰的总水管的压力。但是他们在华氏130度的酷热中和从通风口涌进来的令人窒息的烟雾中工作。要不是一个勇敢的海员设法在黑暗中摸索着取来防毒面具的话,几十个人可能会因窒息而死。
火焰逐渐的平息了。两个小时里,机库甲板的大火被扑灭了。但是又用了四个小时——直到下午4点钟——较低甲板的火势才宣告得到了控制。“邦克山”号上一片废墟。大炮甲板被毁坏,50多架飞机被毁,甲板弯曲变形了,起飞甲板破裂了,扭曲着向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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