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荒野的女知青-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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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拂晓,她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临起来前,她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王建荒。他一直睡得很香,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她冷得赶紧缩起了肩膀,走到昨晚熊熊燃烧的篝火旁。那堆快要燃尽的火,仍在冒着缕缕淡蓝色的烟,徐徐地升腾着,缭绕在树林间……

    昨天傍晚时,他们渡过的那条小河可能又封冻了,一点也听不见那淙淙的流水声。躺在篝火旁的刘礼京可能睡冷了,他蜷着腿,身子弓成了一团。蔡芸丽先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随后从树枝上拿下烘干了的棉衣和棉裤,悄悄穿上,随后吹着了篝火,又添了几根木头,这才拿过来皮鞋。

    被水泡过的牛皮鞋硬邦邦的,往脚上穿的时候,疼得她直吸冷气。

    穿戴完了,用雪洗过脸,她才在篝火旁坐下,把装满了雪的饭盒放到火堆上,解开装干粮的布包,里面还剩下最后两个馒头了。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烤在火堆旁,想了想,又用斧子剁了一半放了回去。以后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呢,要是没了吃的东西,可绝对不是好玩的。弄不好,他们一个都走不回去!

    天终于亮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仍留在地平线下面。可即将升起来的太阳,已经把整个东方烧得一片通红。她掏出来小镜子,照了照,用手拢着梳着头发,想该把男人们叫醒了。

    还没等她把男人喊醒,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她赶紧站了起来,朝着枪声的方向瞭望。随即又是两声枪响,拖着长长的回声,在山谷间来回地碰撞。那枪声很远,是从南面那片山冈后面传过来的。

    “王建荒!王建荒!”她大叫着跑到他跟前,使劲儿地摇晃他的肩膀,“那边,那边有人打枪!”王建荒醒了,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哪儿打枪?”

    “那边,在那边。”她指着说。

    刘礼京也被喊醒了,他揉着眼睛问蔡芸丽:“怎么了?”“那边,那边有人打枪!”她仍旧很激动。

    王建荒把双手拢在了嘴边,成了喇叭筒状,朝着传来枪声的方向大声喊叫起来:“呵——呵——呵——”

    他的叫喊声,碰在了小河对面的峭壁上,又返了回来:“呵——呵——呵——”

    “喂,喂——喂——”蔡芸丽也跟着喊起来,得到的同样是那边山间传过来的尖细回声。可他们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了早晨呜咽的林涛声里。

    “我真的听见了!”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就在那边,在那边的山冈后面。真的!”

    好像要证实蔡芸丽说的话,那边又传来“砰”的一声清脆枪响,隐约还伴有猎狗的吠叫声。她高兴地叫起来:“是吧,是吧!”

    “喂——喂——喂!——”刘礼京也跟着喊起来。

    “猎人,一定是上山打猎的!”王建荒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刘礼京说:“赶紧收拾东西!”他们收拾好了,起身朝着响起枪声的方向跑去。

    蔡芸丽趔趔趄趄地跟在两个男人的后面,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叫喊着:“有人吗?喂,有人吗?”可那边一直没有回声,回答他们的只是林涛的呜咽声。

    他们在雪雾中跑下山去。跑在最前面的王建荒,突然掉进了满是雪水的自然沟里,只听见“扑通”一声,他的鞋里立刻灌满了融化的雪水。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爬起来,继续往前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喂,有人吗,有人吗?”

    “喂,有——人——吗?有——人——吗?”只是峭壁的回声。

    他们一口气跑下树木稀疏的小山坡,穿过一片白桦林,继续在茂密的杨树林中奔跑着。蔡芸丽绊了一跤,一下子跌倒在了雪地里。王建荒赶紧把她扶起来,搀扶着她,继续朝前跑,呼呼地喘着粗气说:“坚持一下,蔡芸丽,再坚持一会儿!”

    蔡芸丽看他一眼,挣开那只扶着她的手,又倔强地朝前跑去。

    刘礼京很快超过了他们,一个人跑在前面。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到了浓雾里,看不见了。突然,在山的那边传来了他的兴奋喊声:“找到了,我找到了,快到这儿来看呀!”

    钻过浓密的白杨树林,跑上一座光秃秃的山冈,他们看见一副滑雪板印蜿蜒地从稀疏的树丛中穿过,旁边还有一行猎狗的爪印——确实是个猎人,他刚从这儿过去。

    他们沿着猎人留下的踪迹,一直往前追了下去。翻过了山冈,越过泥沼地,一直把他们带到山下水泡子边一个打鱼人住过的地窨子前。

    这是一所渔民住过的小地屋,门上有一扇不大的小玻璃窗,像眼睛一样正瞪着几位从远方来的不速之客。屋檐的圆木已经发黑了,下面挂满长长的冰溜子,正往下滴着水珠。一条狭窄的小路,穿过一片枯草,直通往那扇低矮的屋门前。

    “喂,里面有人吗?”离着老远,他们就开始叫了。多么希望里面有人呀!可那扇黑黢黢的门并没打开,也没人从里面迎出来。

    他们互相搀扶着,蹒跚地来到小地屋前,挪开一根顶着门的木头,进到里面。

    屋里十分狭窄,泥土地的中央立着一根柱子,顶到棚顶。靠里面是一铺小炕,屋地一角的炉子里还有红红的火炭——看样子,那个猎人曾到这个小地屋来过,还在这儿打了尖。

    他们发现在房梁上吊着一个小筐,摘下来一看,里面有一包盐和几只干红辣椒,还有很小一绺挂面——可能是那个打猎人留在这儿的。

    刘礼京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木柴,又拎起炉子上的铁锅,去湖边端水了。蔡芸丽脱下大衣,躺到炕上,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晃动起来。她闭上了眼睛,伸直了腿,再也不出声了。有人在脱她的鞋。

    “我自己来……”她动一下,想坐起来。

    “躺着,别动。”王建荒帮她脱掉鞋,尽管脚上穿着袜子,还是能看出已经浮肿了。他用手轻轻按了按那缠在脚踝外面的绷带问,“疼吗?”

    “疼。肿得厉害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让刘礼京把烧热的水端过来,先倒在手上,帮她把绷带浸湿,才轻轻往下解……“我自己来吧。”她轻轻咬住嘴唇,支起身来。可当她看见自己的脚冻得乌黑发亮时,一下又扑倒在了炕上,哭了起来。王建荒在药箱里翻了一气,又失望地合上了:“有冻伤膏吗?”

    “在林子里就用完了。”蔡芸丽哽咽着说。

    “你照看她点,我一会儿就回来。”王建荒叮嘱着刘礼京说。

    王建荒走了后,见蔡芸丽还趴在炕上哭,刘礼京安慰她说:“没事,回去养几天就好了,不会误了你的婚期。”

    蔡芸丽也不吭声,肩膀还在耸动着。

    刘礼京见劝不听蔡芸丽,也不说话了。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下地把铁锅放在炉子上,等到把水烧开,然后把猎人剩的那绺挂面下到水花翻滚的锅里,又捏了点盐,招呼蔡芸丽吃饭。

    “王建荒呢,他干什么去了?”蔡芸丽已经不哭了,坐起来问。“他没说呀……真的,他怎么出去这么半天了哪?我出去看看。”刘礼京刚到屋外,就看见王建荒抱着一些冬青回来,还拎了一条半斤来重的鲫鱼。

    “哪来的?”刘礼京惊喜地问。

    王建荒说:“我到泡子那边去采冬青,看见冰窟窿里有条鱼,被我一把抓了上来。”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把下好的面条倒在饭盒里,又收拾好了那条鲫鱼,炖了半锅鱼汤。很快鱼汤炖好了,散发着一股香味儿。王建荒把鱼捞到饭盒盖上,推到蔡芸丽跟前说:“喏,你吃这条鱼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凹陷的面颊,浮肿的嘴唇上,还凝着黑色的血痂,使得他越发显得疲惫不堪了。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他更黑了,也更瘦了。可是为了她,他连歇一会儿也不肯,又去采来冬青给她洗脚。她一时无法表达出自己的这种感情,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可王建荒似乎并没有发觉她那异样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吃吧,赶紧吃点东西吧。”

    她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里,确实很鲜美。

    她把那条炖熟的鲫鱼分成了三段,每人一小点,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除了烤馒头,就是烧开的带烟味儿的雪水。这是他们几天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吃完了饭,又用冬青煮的水洗过脚,蔡芸丽才说:“把药箱递给我。”

    刘礼京把药箱拿了过来,她从里面找出最后的一卷绷带,缠在脚上。然后盖好了大衣,躺在炕上,很放心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屋里只剩了她一人。早晨的阳光透过那扇小玻璃窗照射进来,使这个在荒野里的小地屋显得格外的宁静。

    小屋里暖烘烘的,身下的炕也很热,躺在上面很舒服。她一直懒懒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屋外,两个男人在门边的谈话声轻轻地传进来。

    “我给连里拉鱼时,曾到这儿来过。”是王建荒的声音。只听他继续往下说,“这个泡子叫‘三十八军’,离咱们家大概还有五六十里地,步行还得走一天多。”

    “怎么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呢?”刘礼京有点好奇地问。

    “听说,好像东北刚解放时,三十八军的一个团过来剿匪时,为了改善生活,曾在这个泡子里打过鱼,而这个泡子又是个无名的野泡子,后来人们就叫它‘三十八军’了。”

    “喔,是这么回事呀。咱们赶紧走吧!那样,明后天咱们就能回到连里了。”

    屋外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王建荒轻轻叹息一声:“咱现在一点吃的也没有了,又要走那么远的路,她可怎么办呢?”

    蔡芸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倾听着屋外两个男人的谈话。门外也静了下来,似乎没人了,只能听到屋檐下融雪的滴答声。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刘礼京的声音:“她到底怎样,还能坚持吗?”“不太好,暂时还能坚持。”王建荒叹了口气说。

    “可真是个好姑娘啊!”刘礼京赞叹着说。

    “是啊,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恐怕早就……”王建荒同意地说。他们又停住了谈话。门外的两个男人在发愁,个个沉默不语。她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把缠着绷带的脚放在地上,还行,能站起来,还能走。她往炉子里添了点柴,把烧水的铁锅放在上面——临离开这里之前,怎么也不能让男人们空着肚子上路哇,没有吃的,喝口热水总还有吧!

    外面的两个男人可能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不做声了。

    她对着小镜子梳着头,仔细地打量着里面的那个女人。她在慢慢拾掇着自己,她要给男人们一个最好看最漂亮的女人,一个精神焕发的女人。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好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坐在炕边上,像个女主人似的把门外的两个男人请进屋子里。

    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亲切地看着他们,微笑着说:“男子汉们,别再耽搁时间了。喝口水,咱们就上路吧!”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随口就会说出男子汉这样的称呼?

    “好吧。”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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