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了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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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hapter —

    第14章

    马尔科姆深知他的爸爸绝对不会当着众多尊贵校友的面与他争吵,因此他继续穿过校园,且哪里人多偏从哪里过。他仍然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匆匆赶路的同时,他把衬衣小心塞进裤腰,并理了理头发。作为校园里的名人(至少在和加布厮混的谣言传开之前),他轻而易举便从经过的低年级学生身上借来了一件外套。

    “不用还我了。”受宠若惊的三年级生在他背后喊道,仿佛于他而言那是莫大的荣幸。马尔科姆经过美术中心,一群教工正在布置篝火。穿过墓地时,周围静得出奇。视野之内见不到一个人影,这可不是好兆头。果不其然,我刚一转身便看到阿斯特先生从路上大步流星地向马尔科姆走去。

    “我不会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丢脸,他们都是重要人物。你得看医生,现在我就要带你离开学校。”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墓地旁边,车窗全是不透明的深色玻璃。阿斯特先生抓住马尔科姆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拖着他走向车子。在魁梧的爸爸面前,马尔科姆显得柔弱渺小,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我不顾一切地从他爸爸身旁冲过,希望能给他一点警示。我左冲右突,但依旧无济于事。他们离车越来越近,我不由慌了。正在这时,玛丽出现在我身旁。

    “我们得阻止他,马尔科姆是我们和人类唯一的联系,没有他我们无法去找塞缪尔斯,更无法查明真相。”

    玛丽怒不可遏,她跑开一段距离,而后大叫着朝阿斯特先生直冲过去。她速度极快,快到我甚至看不清楚。但她成功了。阿斯特先生打了个冷战,不由松开了抓着儿子的手。

    马尔科姆趁机挣脱,并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在跟谁说话?”他的爸爸顿时脸色煞白。

    “我爱的女孩。”马尔科姆嚷着,迅速逃开了。

    “死的那个?”

    “对,死的那个。”马尔科姆吼着,越跑越远。

    玛丽靠在一块墓碑上努力恢复元气,“我想就这样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她身体上最后的一点点颜色也快要消失,“这一点能量我保存了好多年,但今天恐怕被我用光了。”

    我问玛丽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找塞缪尔斯,好确定他是不是杀害她的真正凶手,她欣然答应。去追马尔科姆的时候,我们在柳树下遇到了露丝,她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我们。

    我们在马尔科姆走上门廊台阶时赶上了他,楼上窗口,密涅瓦的身影闪了一下,意识到被我发现,旋即又消失在窗户里。来到门廊,马尔科姆像第一次看见一样盯着木门框上的图案——天使、火焰和奇奇怪怪的生物。

    “这些画和那些奇怪物件上的画一样。”他说,“还有在梦里,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我回答。至少露丝和玛丽可以听到。

    “我也见过。”露丝说,“我看画的像地狱,我害怕那个地方。”

    “你不会下地狱的。”我向她保证说,“你没有做任何错事,你还尝试救过我。”

    露丝迟疑地点点头,试着相信我的话。

    马尔科姆打开前门并等我通过,露丝和玛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就是爱。”露丝轻声说。

    是,这就是爱,我知道,而且我并不觉得尴尬。

    进了屋,马尔科姆还要强装笑脸问候那些优胜会的校友,但我心烦意乱。密涅瓦知道我们来了,她会怎么做?露丝、玛丽和我在房间里不断地变换位置,且互相配合,时刻留意密涅瓦的行踪。

    这里和舞会上一样,聚集的也是一群有着重大罪恶嫌疑的人。不同的是西装代替了晚礼服,咖啡代替了香槟,甜点代替了龙虾,同一支三重奏乐队演奏着经典的乐曲。一群所谓的精英挤来挤去,聊着空洞无趣的话题,浑然不知他们已经陷入亡灵的包围。起初只有我、露丝和玛丽,但不大一会儿,越来越多的同伴前来支援——温柔的布里特,急躁的莉迪亚,愤怒的弗洛伦斯,还有羞怯的克拉拉。我们组成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幽灵小队,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我们的数量可谓庞大,于是整个房间都变得鬼气森森,乃至年迈的斯莱德太太要求服务人员打开暖气。

    马尔科姆走向塞缪尔斯时,我如影随形地跟随左右。他需要装出没事的样子,中途不时停下来与人寒暄。对,哈佛是他的首选;不,他不打算参加家庭保健;是,夏天他去好望角度假了;不,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参加查尔斯河赛舟会。离开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的间隙,他趁人不注意悄悄说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听说我的新朋友被抓的事。”我们都放心地笑了笑。

    终于,他来到了塞缪尔斯跟前并同他握手问候。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塞缪尔斯说。他的表情周全有礼但又难以捉摸。

    “是啊。塞缪尔斯先生,不知我可否占用您一点时间单独说几句话?我有点私事想向您请教。”

    塞缪尔斯先生听了一愣。

    “我爸爸说您一定不会推辞的。”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吗?那当然了。”

    马尔科姆领着塞缪尔斯穿过了厨房的弹簧门,“这里太吵了。”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咱们到楼下去吧,那里安静舒适,你说呢?”

    “孩子,我下楼梯可不太方便。”

    “我扶着您。”马尔科姆说着拉起塞缪尔斯先生的手便出了门(免得他拒绝)。他们缓缓走下楼梯时,我们幽灵小队已经先行一步穿过第一个漆黑的房间,来到了通灵室。

    上次进入这里,因为慌张我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我可以看出这里就是一个专门用于和亡灵对话的密室。在一道长长的墙壁前,一张窄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老法器。因为常年不用,它们身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实际上,环顾四周,我发现这里有许多种通灵的可能。我想这就是它的用途所在。威克姆夫妇对亡灵绝对有着超出常人的理解。我们聚集在房间一端,围着桌子站成一个圈。

    马尔科姆和塞缪尔斯终于进来时,老先生已经气喘吁吁,脸也红扑扑的。他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喘起了气。玛丽来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双眼。她仔细端详,直到最终确定无疑。沉吟良久,她看着我,点点头。她的脸上是一种掺杂着得意和厌恶的奇怪表情。

    “这下面有点冷啊!孩子。”

    “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塞缪尔斯先生,1965年您是优胜会的主席吗?”

    “我是。”

    “你记不记得那年学校里死了一个人?一个叫玛丽·巴塔的女生?”

    “记得。”他点头答道,而与此同时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那是个令人悲痛的事件,自杀。据我所知,她有点精神失常,是受不了压力导致的。”他很紧张,这一点就连他政客式的假笑也无法掩盖,“你何出此问啊?”

    “我们调查发现本校出现过大量死亡案例,而且它们有很多可怕的共同点。”

    塞缪尔斯先生小心叠起手帕,塞进上衣口袋,“有这种事?”

    “我们相信这些案例和某种不可告人的祭祀有关。”

    老家伙的鼻孔微微张开,“你发现什么了,孩子?”

    “我相信玛丽·巴塔的死和你有关,我想知道原因。”

    塞缪尔斯先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故作镇定地笑了笑。由此我相信他必定有罪,我们都知道。

    “换作是我可笑不出来,塞缪尔斯先生。”马尔科姆厉声说道。

    “哦,是吗?”

    马尔科姆摇摇头,“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在这里。”

    “显然这又是某种荒唐的恶作剧,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说着站起身,“迎新大会和校长节才有恶作剧。”

    马尔科姆把他按坐在位子上,“这不是恶作剧,在我们结束之前请您安心坐着。”

    “你们?”塞缪尔斯先生不以为然地笑着说。

    “对,我们。我,和所有游荡在威克姆校园中的亡魂,其中包括玛丽。”

    “行啦,你闹够了没有?”

    “她们现在就在这里。”

    玛丽怒不可遏,攒足了劲儿向他冲去。塞缪尔斯忽然睁大浑浊的双眼,身体哆嗦了一下。

    马尔科姆微微一笑,“感觉到了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孩子?”

    马尔科姆不理他,他让我们继续证明给这个老头子看。我和露丝大叫着穿过帷幕,莉迪亚、布里特、克拉拉、弗洛伦斯和玛丽也加入进来——她们利用自己最后一点能量,呼喊着从周围的帷幕中穿过——直到幕布开始抖动起来。

    塞缪尔斯的嘴唇有点发抖,而他的脸颊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血色。

    马尔科姆抓住他的肩膀,“玛丽·巴塔是不是你杀的?”

    “够了!”塞缪尔斯终于忍无可忍,他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

    我们停了下来,等待他的坦白,可他却依旧沉默不语。玛丽走到桌前,试着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写字,可她的能量所剩无几,已经无法影响现实世界。她无奈地转向我说:“你能替我写句话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我的身躯比玛丽明显更有质感一些,我知道这么做很可能会耗尽我仅存的元气,但是为了她,为了我们大家,我硬着头皮也要做。但愿我还有足够的能量,这是攻克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我试试,你想说什么?”

    她告诉了我。于是我站在塞缪尔斯身旁,俯身趴在桌子上,这样我的字将正好出现在他的面前。我集中精神,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指尖,并尽量忽略钻心的疼痛。

    你曾凝视我的双眼。

    他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可令我吃惊的是,当桌面上出现文字时,他却笑了起来。看到那句话,他抬起头。从他脸上我没有看到恐惧,而欣喜甚至惊叹的感觉反倒更多一些。

    我累得不得不靠在旁边的墙上歇息,看看我的四肢,它们的轮廓变得更加模糊了。我差不多已经和其他同伴一样呈现出透明的状态。付出这么多,究竟为了什么呢?塞缪尔斯不仅没有被我们吓到,反而神采奕奕起来。

    “她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说,“你很快就能明白。”

    “值得?!”

    “只是一个古老的仪式,亡魂会被封禁在篝火之中,与威克姆学校永远共存。”

    “篝火?今天?”

    塞缪尔斯先生点点头,“马尔科姆,你将接替肯特,成为优胜会的下一任主席。到时只要你看到那本书,一切就都明白了。”

    “什么书?”马尔科姆问。

    塞缪尔斯先生摇摇头,“别再问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很快就会明白一切的。”

    “我们被永远困在这里了,他是这个意思吗?”露丝几乎哭着问。

    “不行!我还要见我的爸爸妈妈呢。”玛丽呜咽着说,“我要告诉他们我没有自杀。”

    露丝扭头对我说:“但你还没有被禁锢在这里,今年的篝火还没有点燃,你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马尔科姆看着塞缪尔斯慢吞吞地走出门去,他对我们已经没有用处。现在我们要去找肯特和那本书。

    我们跟着马尔科姆来到楼上,发现早餐会已经结束。人们离开这里,继续其他的校友活动。走过门口时,我停下来看了看威克姆夫妇的肖像。我审视着华莱士的脸,他和梦里有些不一样,我心里直纳闷儿,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密涅瓦从她自己的画像中钻了出来,我吓得连忙后退。

    “我警告过你不要多事。”她气冲冲地说。

    “你还说过我死了是件幸运的事呢。”

    “不,我说的是你能留在这里是件幸运的事。”

    “什么意思?”

    “别多管闲事。否则不会有好结果。”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休想。”说完我冲出前门,随马尔科姆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或者很慢——是否我越衰弱,对时间的概念就越模糊?总之片刻之后,马尔科姆敲响了肯特的房门。无人答应。马尔科姆对宿管员谎称自己有很重要的、篝火晚会上用的东西落在了肯特的房间,结果宿管员二话不说就把钥匙递给了他。优胜会果然是个特权组织,这同时也说明马尔科姆暂时还没有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但我想这种状况应该持续不了太久了。

    马尔科姆把肯特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他打开每一个抽屉,掀开每一堆脏衣服,可结果一无所获。他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愤怒,开始疯狂地东翻西找,就连根本不可能藏下一本书的地方他也不放过。他把肯特的笔筒倒扣在桌子上时,一枚金戒指漏了出来,滚落到地板上。

    马尔科姆追着它一直钻进了肯特的床底下,终于抓在手中,他把它拿到光亮里仔细端详。那是一枚金质的印有威克姆学校徽章的戒指,上面刻着B.A./V.P.1885的字样。

    我们全都大吃一惊,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无疑肯特做过什么了。

    “这就是证据,丽芙!证明是他杀了你,你死之前是戴着这枚戒指的。”

    然而单单证明肯特是杀害我的凶手还不够,我们还需要证据证明涌动在这所学校的一个重大阴谋。而且时间紧迫,离点燃篝火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我不希望我的灵魂遭遇烈火焚烧的厄运。

    道 恩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兄。我想解决实际的问题,我想改变世界,女权运动方兴未艾——我已经阅读了弗里丹、斯泰纳姆和波伏娃的著作——我自然要赶上这股潮流。我知道我的能力,我能感受到召唤——地球。我们美丽的地球正遭受蹂躏,鸟类在死亡,石油在污染我们的海洋,他们还在大洋里搞武器试验,倾倒核废料。我不想吃含有各种化学物品的食物,我不想天上落下酸雨。

    因此,我在威克姆学校组建了一个环保俱乐部并发起了我的第一次抗议活动——反核集会。我感觉自己在领导一场革命,我甚至还从体育馆借了一个扩音器,可是没有一个人前来。校长命令保安把我赶了回去,但我并不灰心,正如他们所言,坚持不懈,你们说呢?

    这时我听说他们准备在自然保护区里喷洒滴滴涕(双对氯苯基三氯乙烷),在这里,我们自己的自然保护区里。我读过《寂静的春天》,知道那种东西会造成怎样的结果。我去和校方沟通,可没人理会。他们才不在乎杀虫剂会不会毒死保护区中的野生动植物,他们说这么做是为了我们的健康。狗屁。

    可这时终于有一个人加入了我的俱乐部,他叫艾登。说实在的,他并不像那种热衷环保的人,而且显然他对这场运动一无所知。可我总不能拒绝人家吧?光杆司令的日子不好过啊!于是,我们两个又组织了一次集会——这一次在自然保护区。

    他提议我们夜里碰头,他说那样才有感觉,在寂静的夜里我们能造出比白天更大的声势。我心动了,也答应了。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他一样聪明啊!他知道如何用我的目标来说服我,而我愿意为了我的目标做任何事。

    记得最后一次穿过树林前往保护区,我闻着夜晚的气息,听着猫头鹰的鸣叫,心里想到的尽是哀伤的事——它们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我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命运——我的死亡。我的强大无与伦比。我将永生,永生。

    走近约定地点,我发现艾登并非独自一人,他身旁还有一小群人影。我喜出望外,总算有人来捧场了,这意味着我的努力取得了成果。我总算打破了人们的冷漠,同时这还意味着威克姆有可能迎来可喜的转折,更意味着保护区里的蜜蜂、猫头鹰、狐狸全都可以幸存下来。可我高兴得太早,也太盲目了,现在我们应该都知道故事朝着怎样的结局发展了。

    另外三人把我按倒在地,艾登用刀抵住我的胸口,那看上去像把匕首。我恳求他不要胡来,我告诉他,我只想做有意义的事。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死得其所了,你死了比你活着能实现更崇高的价值。”随后,他将那把刀插进了我的胸口。

    几天后,飞机在喷洒滴滴涕的时候发现了我的尸体。他们说我是自杀——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抗议。然而大家都认为特别讽刺的是,那些我一心想要保护的鸟儿、猫头鹰和狐狸们,竟然把我的尸体当作美餐。当人们发现我时,我的尸身已经被它们啃食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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