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叽儿、叽儿、叽儿……”金雕嘹亮的叫声，在整个山谷的上空回荡着。

    如果说棕熊和野牦牛是青藏高原陆地上的“双雄”，那么，金雕就是高原空中的霸主。

    金雕在我国分布较广，昆仑山区就是金雕的王国。

    金雕属于大型猛禽。体长一般达七十六至一百零二厘米，翼展平均超过两米，体重一般约五至七千克左右。它喜欢生活在草原、荒漠、河谷和高山地带。

    金雕是名副其实的飞行专家。它可以利用上升气流，在天空长时间尽情地翱翔和滑翔。它用柔软而灵活的两翼和尾部的变化，来调节飞行的姿势、方向、高度和速度，在高空中一边呈直线或圆圈状盘旋，一边俯视地面寻找猎物。

    发现猎物后，金雕可以每小时三百千米的惊人速度，从高空俯冲而下，并能在抓住猎物的最后一刹那，嘎然止住扇动的翅膀，然后牢牢地抓住猎物的头部，将利爪刺进猎物的头骨，使其瞬间失去反抗能力或立即丧命。

    我头顶的这只金雕，一大早就在这一带山区上空翱翔盘旋，我想它的巢穴一定就在附近。

    我用望远镜在四周的山崖峭壁上仔细搜寻了许久，硬是没有发现它的巢穴。

    还是猎犬巴图鲁眼尖，它朝对面的山峰的峭壁上望了一遍后，就立刻习惯地用嘴轻扯我的裤脚，小声“呜呜”地报警。我顺着它目光看去的方向，用望远镜再次仔细搜索，终于在对面山峰半山腰的峭壁上发现了鹰巢。

    金雕也是我这次进昆仑山游历探险中，列为主要观察了解的动物之一。

    我迅速选择一处最佳观察点，搭好帐篷，支起远程高倍望远镜，开始对金雕进行长达三天的观察。

    我的观察点离鹰巢的直线距离不足百米。金雕在巢里哺育小金雕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清晰观察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鹰巢：在斧劈刀切般的山崖峭壁上，刚巧有一个凹进去足有十平米大小的浅洞，既避风又挡雨。鹰巢结构十分庞大，成圆盘状，直径大约有三米，高约一米多，由枯树枝堆积而成。巢穴内铺垫有红柳枝条，绒草、动物毛皮等。

    在鹰巢的洞口处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我观察到，金雕的警惕性非常高，每当出巢时，它总喜欢在石头上先站一会，对山野进行仔细观察，无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后，再跃起展翅冲上云天。

    鹰巢里生活着一只老金雕，和一只绒毛还没有完全褪去的小金雕。

    老金雕头顶羽毛是黑褐色的，头部至后颈羽毛尖而长，呈柳叶状；上体羽毛是暗褐色，肩部羽毛颜色较淡，背部羽毛缀有紫色光泽；尾羽是灰褐色，尖端是黑褐色，夹杂有不规则的暗灰褐色横斑或斑纹。

    可能是地处高原寒冷地区的缘故，金雕的腿上全部披有羽毛，冬季可起到保暖作用。金雕的爪是三趾向前，一趾朝后，趾上都长有锐如狮子、老虎一样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内趾和后趾上的爪更为锐利。

    抓获猎物时，金雕的爪能够像锋利的尖刀一般刺进猎物的要害部位，撕裂皮肉，扯破血管，甚至扭断猎物的脖子。它的巨大的翅膀也是有力武器之一，有时一翅扇将过去，就可以将猎物击倒在地。

    经过训练的金雕，可以捕猎和看护羊群。

    经过特殊训练的金雕，能成为猎狼的高手。它可以长距离地追逐狼，常常等把狼追得疲惫不堪时，一爪抓住狼的脖颈，一爪抠住狼的眼睛，使狼顿时丧失反抗能力。

    上世纪五十年代，新疆阿尔泰哈萨克养金雕的牧民中，曾经有过一只金雕一年先后抓过十四只狼的纪录。

    二

    金雕对领地的要求非常高，一对金雕大约需要有五十至六十平方公里的捕食区域。

    金雕捕食的猎物主要对象有：雁鸭类、雉鸡类、松鼠、狐狸、旱獭、野兔等数十种，有时也猎捕梅花鹿、狍子、羚羊、岩羊、狼等大型兽类。

    正处在哺育期的金雕食量都比较大。我看到，老金雕每天进进出出，四处捕猎，很是辛苦。

    金雕也非常富有母亲的爱心。中午每当太阳大时，母金雕宁愿自己晒着，也展开翅膀为小金雕遮挡直晒的阳光。

    我发现金雕还建立有自己的“仓库”。每当捕获的猎物吃不完时，金雕就把吃剩下的动物肉和骨头，投放到离巢穴很近的一个固定的山谷。等捕不到新的猎物时，它就从“仓库”中寻找叼回过去吃剩下的动物尸骨，和小金雕一起充饥。

    我曾有幸通过远程高倍望远镜，近距离看到金雕捕猎岩羊的全过程。

    在高原的动物中，岩羊被誉为是登山冠军。再陡峭的山峰，只要雪花能粘住的地方，岩羊都可以上的去。雪豹、狼、舍利等食肉猛兽，常常追杀岩羊，因登山技术略逊于岩羊，眼看着到嘴的美食而不得享用，只能望“羊”兴叹。

    岩羊还有个特点，常常喜爱站在山峰高高的峭壁上，目不转睛地向远方眺望。这个时候岩羊无遮无挡，目标突出、明显，是金雕猎捕岩羊的最佳时机。金雕常常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高空猛扑过去，利爪深深地刺进岩羊的脖子，或从岩羊的眼睛刺进脑子里，使岩羊瞬间就失去反抗能力。

    金雕飞行能力很强，相比之下它的负重运载能力较差，有动物学家研究表明，金雕负重常常超不过五千克。但对付体重近百斤的岩羊，金雕也有的是办法。当它捕获岩羊后，奋力扇动两个巨大的翅膀，像起重机一般迅速把岩羊叼离峭壁的一霎间，猛然把岩羊往下一丢，岩羊从数百米、甚至近千米的悬崖上一路跌落下来，皮开肉绽，一命呜呼。

    金雕就在地面上将岩羊肢解，先吃掉心、肝、肺等内脏部分，然后再用铁钩般的嘴将岩羊尸体撕碎，分批带回巢穴，喂食小金雕。同时，它还把吃不了剩余的部分，投放到建立在山间的仓库，以备捕不到猎物时享用。

    三

    人们都知道，老虎、狮子、豹子和狗等动物，都是用尿迹来标记自己的领地，而金雕则是用在天空长久翱翔来标记自己的领地。对进入其领地的飞禽，只要让金雕发现，无不遭到捕杀或猛烈攻击。

    几天对金雕的观察中，我看到金雕猎杀过大雁、野鸭甚至天鹅和鹤。

    金雕猎杀野鸭和大雁，基本上不费多大的劲，等野鸭和大雁飞进所控制管辖的领空时，金雕展翅冲上天空，就像农民秋天摘自己果园里成熟的果子一样，很轻松地用利爪在空中就把野鸭和大雁捕获。

    天鹅和鹤飞的高、速度快，金雕捕猎时要费些气力。

    天鹅和鹤飞行时，有一个很不好的毛病，就是边飞行，相互之间边不时的鸣叫联络。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被金雕发现、猎杀。

    一天，一群天鹅在我所在的山谷上空飞过，这时金雕正在鹰巢里小憩。天鹅的叫声暴露了自己，金雕立刻冲出鹰巢，向天鹅直飞而去。

    我在远程高倍望远镜里看的非常真切。起初，金雕随着天鹅飞行了一段距离，几次冲击天鹅飞行的队形，等选择好猎杀目标后，立刻扑了上去。

    我观察到，这只金雕捕猎天鹅很有一套独特的办法。它抓获天鹅后，不是立即杀死，而是用利爪紧紧地抓站在天鹅的背上，在空中，就像车夫赶马车一样，驾驭着天鹅朝自己的巢穴飞去。到巢穴后再把天鹅杀死，喂食小金雕。

    四

    金雕是一种记忆力和报复心很强的猛禽。它一般不主动攻击人。但只要人侵犯它惹火了它，它会一直记着你，千方百计对你进行报复。

    在昆仑山下的阿尔顿曲克草原，牧民们曾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

    一位年轻的牧民在昆仑山中放牧时，看到山崖上有一个金雕巢穴。起初，他完全是怀着好奇的心，想爬到山崖上近距离看看鹰巢。可还没等他接近鹰巢，就被金雕发现，立即对他进行攻击，他第一次没能得逞。

    接下来，这位牧民又几次想接近鹰巢，但都在金雕的猛烈攻击下，落荒而逃。

    人的智商毕竟高于动物。一次，他趁老金雕外出捕食，偷偷攀上山崖，不但把鹰巢拆了，还把巢里两只刚满三个月开始长羽毛、还不会飞翔的小金雕摔死，用火烤熟吃了。

    这一切，都被捕食归来的老金雕看得一清二楚，并牢牢地记住了他，开始对他本人和他的羊群进行无情的报复。

    人常说，鹰眼无边。金雕在高空，数平方公里内的一草一木，它都看得清清楚楚。

    清晨，只要那位拆鹰巢、烧吃小金雕的牧民一走出帐篷，金雕就扑上去对其进行攻击。不但攻击他，而且攻击他所放牧的羊群，把他所放牧的羊群追赶的满山遍野乱跑。但金雕从不攻击其它牧民和羊群。

    那位牧民无法在阿尔顿曲克草原再生活和放牧了。于是，他到北疆伊犁的舅舅家躲了三年。

    三年后，他重新回到阿尔顿曲克草原，自以为金雕仇恨早消了，也早把他给忘了。可没想到，他第二天去放牧，就被金雕认出来了，立即对他实施攻击，坚硬锐利的鹰嘴在他带着帽子的头上，连啄了几个大口子，要不是其他牧民及时相救，他可能连小命都丢了。

    他出院后，悄悄离开了阿尔顿曲克草原，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在阿尔顿曲克草原的牧人中，再也没有人去干掏鹰巢的蠢事了。

    五

    英勇无敌的金雕，也有虎到平原遭犬欺、败走麦场的时候。

    就在我离开那片山谷的前一天，金雕在猎杀两只乌鸦后，却遭到了乌鸦们的激烈抵抗和反击。

    早晨，有一小群乌鸦从金雕的巢穴上空飞过。金雕冲上去抓住了一只，用翅膀打落了一只，其余的乌鸦四散逃命。

    起初，我认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在高原的天空中，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有谁敢挑战金雕的地位和权威呢！

    还真有勇敢者，那就是坚韧、倔强、不畏强暴的乌鸦。

    经过几天对金雕的观察，我所想了解的资料，基本收集的差不多了。午饭后，我想小憩一下，然后整理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这片山谷，继续前行。

    猎犬巴图鲁卧在帐篷外我给它专门搭建的凉棚下，边小憩边站岗，我倒在帐篷里的防潮垫上刚迷瞪了一下。这时，我听到远处像刮风一般，传来一片乌鸦的叫声。

    我走出帐篷一看，好家伙，不知从那儿来了那么多的乌鸦，铺天盖地，乌鸦的翅膀遮住了大半个天空，仿佛全世界的乌鸦都集中在这儿了。

    乌鸦们紧紧围着金雕的巢穴吵闹、翻飞、盘旋。起初，金雕还与乌鸦群搏斗，打得乌鸦羽毛如黑雨一般落下。可乌鸦们一点都没有惧怕和退却，一批倒下来，紧接着又一批又冲了上去，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儿把金雕紧紧地裹在中间。

    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由于乌鸦太多，包围圈太厚，金雕几次奋力想从乌鸦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但都没能成功。

    金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乌鸦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逃回建在峭壁上的巢穴中，乌鸦群就如同一股黑旋风一样，紧随其后向鹰巢扑去。

    在鹰巢里，又是一场金雕与乌鸦的混战。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最后金雕渐渐地支持不住，让乌鸦群裹挟着向远山飞去，消失在天际。

    乌鸦们也非常凶狠和残忍。它们群起猛啄小金雕，没有反抗能力的小金雕，不一会儿就被众乌鸦啄食的精光，连个骨头渣都没有留下。

    吃掉小金雕，众乌鸦们仿佛仍不解恨，又齐心合力将金雕巢里铺垫的树枝、绒草等东西，全部用嘴拆散，衔扔到鹰巢外的深涧里。一个好端端的鹰巢顷刻间被拆的七零八落，化为乌有。

    小金雕被乌鸦们分食吃掉了，老金雕在乌鸦们围攻下逃往他乡，生死未卜。

    第二天，直到我离开那片山谷时，老金雕仍没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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