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

    子之汤兮①，宛丘之上兮②。洵有情兮③，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④，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⑤。

    坎其击缶⑥，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⑦。

    【注释】

    ①汤（dànɡ）：“荡”之借字。此处形容舞姿摇摆奔放。

    ②宛丘：陈国丘名。

    ③洵：确实，实在是。

    ④坎：击鼓声。

    ⑤值：持。

    ⑥缶（fǒu）：瓦盆，一种打击乐器。

    ⑦翿（dào）：即诗中的“鹭羽”，是一种用鹭鸟羽毛制作的伞形舞蹈道具。

    【赏析】

    《诗经·陈风》是一部浓郁的民俗风情画卷。展开“陈风”的卷轴，扑面而来的是陈地的风俗人情，以及陈地的繁荣与富庶。那里土地肥美，人烟稠密，物产丰富，文化兴盛。也正因为生产力发展水平较高，祭祀等活动便尤为盛行，巫风在陈地有着久远的历史和良好的传承。

    舞蹈作为巫风最主要的表演形式，在这首《宛丘》中体现了出来。旧说这首诗是刺陈好巫风，或刺陈幽公等，这两种说法均因缺乏必要的文本支持而难以服众，因此学界有了第三种解释：情诗恋歌说。以后多数学者持此观点，认为《宛丘》一诗表达了诗人对一位巫女的爱慕之情。

    男主人公在宛丘的游乐盛会上，爱上了一位能歌善舞的女子。两人佳期相会，在歌舞之中互相倾诉衷肠。全诗三章，着力描写女子“无冬无夏，值其鹭羽”的舞蹈动作，表现男主人公对她的倾心。

    “宛丘”的形状像倒扣的碗底，有防洪、军事等作用，因而古代都城基本上都建在丘上，如今黄淮流域还保存了许多以“丘”为名的城市，如商丘、沈丘、封丘等。诗中“宛丘之上”、“宛丘之下”和“宛丘之道”，可以看作舞者跳舞地点变换的线索。

    作者以欣赏的眼光写巫女优美的舞姿，使读者沉浸入舞蹈的画面。首句的“汤”（荡）字，过去许多学者解释为“放荡”，因而对诗中舞蹈者多有微词。实际上，荡是摇摆的意思，应解释为舞者热情奔放的舞姿。随着舞姿的变幻，主人公的心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个“兮”字，看似寻常，实则含有深深的赞美之意，流露出主人公对舞蹈者情不自禁的爱恋之情。巫女自顾欢舞，哪里能察觉那位观赏者心中涌动的情愫？单恋的主人公不由得心生惆怅，发出了“洵有情兮，而无望兮”的慨叹。

    诗的第二、三章用白描手法描绘的巫舞场景，虽全是描写的语言，并无抒情的语句，但处处可见主人公情意。“坎其击鼓，宛丘之下”，在欢腾热闹的鼓声、缶声中，巫女不断地跳着舞，从城里舞到城外，从寒冬舞到炎夏。时空变化了，她的舞蹈仍是那么热烈奔放。主人公的一双眼睛始终深情地关注着她，记录着她的每一个舞步。

    “值其鹭羽”、“值其鹭翿”说明诗中的女子是位领舞人；她用“鹭羽”来指挥全场，让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陈地人民能歌善舞的特点，充分体现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诗中舞蹈所表现出来的蓬勃生命力，令人心折。主人公对舞者的爱恋也自然而然，质朴清纯。

    【大师导读】

    这篇也是情诗。男子词。诗人倾诉他对于彼女的爱慕，并描写她的跳舞。从诗中“无冬无夏，值其鹭羽”等句看来，彼女一年四季都在跳舞，似是以歌舞祭神为专业的巫女。

    ——余冠英

    东门之枌

    东门之枌①，宛丘之栩②。子仲之子③，婆娑其下④。

    穀旦于差⑤，南方之原⑥。不绩其麻，市也婆娑⑦。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⑧。视尔如荍⑨，贻我握椒⑩。

    【注释】

    ①枌（fén）：木名。白榆。

    ②栩（xǔ）：柞树。

    ③子：女儿。

    ④婆娑：回旋舞蹈的样子。

    ⑤榖（ɡǔ）：好，善。旦：日。差：组。

    ⑥原：平地。

    ⑦市：是。

    ⑧越以：作语助。鬷（zōnɡ）：常常。迈：前往。

    ⑨荍（qiáo）：荆葵花。

    ⑩握：一把。

    【赏析】

    陈国在古时候盛行巫风，那里的人们大都能歌善舞，所以青年男女们在聚会时常常借歌舞的名目来为自己选择情人，他们选择的方式就是通过对唱山歌来互相表达爱慕之情。《东门之枌》便是一首男女间对唱的山歌。这种男女对唱的风俗一直流传至今，现在贵州、云南、广西等地的少数民族依然保留着这样的习俗。

    “榖旦于差，南方之原”一句中的“谷旦”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时间，正如后世所说的“良辰”，而“南方之原”，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地点，而是与“榖旦”相对应的“南方高平之原”，可以算是一个“吉祥之地”。

    陈国的古风相对各地来说保存得比较完好。所以在“榖旦”这样一个适合祭祀狂欢的良辰吉日，人们会举办诸多祭祀活动，如祈祷丰收的火把节、腊日节、祭祀生殖神，乞求部族繁衍旺盛的上巳节等。不同的祭祀狂欢有着不同的主题，所以它们的内容也是各不相同的，有些需要驱傩、寒食、有些则是男女短期地恢复自由性交等。

    在上古时代因为人丁稀少，所以祭祀生殖神就成了非常重要的活动，在祭祀期间，青年男女们可以没有禁忌地自由恋爱甚至是交合，这些都体现出了那个年代的原始、自然和奔放。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壮族、侗族等少数民族仍然保留着每年三月三的古俗。类似的还有布依族在同期举办的跳花会，这种活动又因为是为男女准备的交谊活动，所以又被称为“鹊桥会”。在黎族三月三则被称为谈爱日。这样的习俗和西方二月十四日圣瓦伦丁节，也就是情人节是很相似的。

    这首诗展现了一个陈国男女之间的恋爱故事，通过“不绩其麻”和“越以鬷迈”的描写，呈现出他们在聚会中相识相知，相互慕悦，互赠定情信物的过程。诗人用男子的口吻道出他对意中人的喜爱，他们在陈国郊野那种着密密的白榆、柞树的一大片高平土地上幽会谈情。

    他们初见之时，子仲家的少女在树下翩翩跳舞，她那美丽的身姿，吸引了不少男子们的目光。和着姑娘的舞姿，小伙子唱起了情歌，他的歌声婉转动听。男子大胆的求爱打动了少女的心，最终他从少女那里得到了一把香气扑鼻的紫花椒作为定情之物。在美好的时间，美好的地点，一对幸福的情侣诞生了，他们的爱情之花含苞待放。在男子的眼中，少女就像荆葵花一样美丽；在少女的心中，男子就是她理想的情人。

    《东门之枌》在描写了一段美妙爱情故事的同时，又将当时的风俗民情展现了出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

    【大师导读】

    这是男女慕悦的诗。诗人所写的“如荍”的女子就是第一章的“子仲之子”，也就是第二章“不绩其麻，市也婆娑”的人，这人就是诗人爱慕的对象。本诗写男女在良晨会舞于市井，反映陈国特殊的风俗。

    ——余冠英

    衡门

    衡门之下①，可以栖迟②。泌之洋洋③，可以乐饥④。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⑤？岂其取妻，必齐之姜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⑦？

    【注释】

    ①衡门：衡通“横”，横木为门。一说衡门为陈城门名。

    ②栖迟：栖息，安身，此处指幽会。

    ③泌（bì）：与“密”相同，均为男女幽约之地，在山边曰密，在水边曰泌，故泌水是指一般的河流，而不是确指。

    ④乐饥：隐语，《诗经》中常将性的欲望称为饥，乐饥指满足性的饥渴。

    ⑤鲂：鳊鱼。

    ⑥姜：齐国的贵族姓氏。

    ⑦子：宋国的贵族姓氏。

    【赏析】

    “衡门”一词简而言之就是“门”，详细说来它还有一段历史。衡门有一个不断演变和发展的过程，最开始是内门一点点扩散到外门，起初家家户户只有一道衡门，渐渐的，随着人群的密集以及居民点的增多，家家户户都在外安装了层层栅栏。这不仅是为了安全起见，更是作为邻里之间的一个划分界限。到后来甚至演变成为“牌坊”。而《陈风》当中的《衡门》所取之义来自于演变之前。

    诗的主旨主要围绕着两种说法展开，宋代朱熹将《衡门》看成一首安贫乐道之诗，这一说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产生着持久的效应。另外一种说法便是闻一多先生所持的情诗说。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带有衡门的屋子多半都是比较简陋的屋子，但这样的屋子也仍然可以栖身，可以安家，和金碧辉煌的宫殿实质上功能相同。泌水清澈见底，光滑的河卵石清晰可见，但这无味的清水也可以充饥，它虽不如琼浆玉液甘甜美味，但却可以给人带来生命的希望。这几句说得相当有哲理。

    第二章运用反问的修辞手法，增强了语气。“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都说黄河的鲂鱼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可是吃鱼时真就非它不可吗？天下的姑娘千千万，谁说只有齐国的姜姑娘是最好的？男儿娶妻难道非齐国姜氏不娶吗？第三章是第二章的延续。“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娶妻，必宋之子？”难道就只有这黄河鲤鱼才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吗？男儿娶妻难道非得宋国子氏才好吗？

    《衡门》与《诗经》当中其他的诗歌大有不同，这首诗并没有把比兴放在诗首，而是放在了诗的二、三章，使比兴与议论融为一体，由此，诗中的议论就更显生动形象。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首爱情诗。诗中的言论当是男子对恋人所发，目的是为了表示他愿娶恋人为妻的决心。他提到简陋的房屋和黄河的鲂鱼都是为了后文“娶妻”之言做铺垫。诗中还大量运用反问的写作手法，目的是增强议论的气势，强调主人公的观点。

    “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娶妻，必宋之子”两句是全诗的主旨句。齐国姜氏和宋国子氏以美貌誉满天下，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是男子娶妻的唯一标准。诗中男主人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哪怕是住在简陋的房屋，都可以生活得有滋有味。两个人在一起，重在一个“情”字，有情四海为家亦是暖，无情山珍海味更觉寒。

    【大师导读】

    河鲂与鲤虽美，吾不思而必食；齐姜宋子虽贵，吾不慕而必妻。天下之物，又岂有能动其中者乎？

    ——明·蒋悌生

    东门之池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①。彼美淑姬②，可以晤歌③。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④。彼美淑姬，可以晤语。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⑤。彼美淑姬，可以晤言。

    【注释】

    ①沤麻：长时间用水浸泡大麻、纻麻，使麻皮与麻秆分离。

    ②淑姬：善良的姑娘。

    ③晤歌：用歌声互相唱和。

    ④纻：纻麻。

    ⑤菅（jiān）：菅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可做绳索。

    【赏析】

    《东门之池》是一首描写爱情的诗歌。诗的意思十分简单，一群青年男男女女，聚集在护城河里浸麻、洗麻和漂麻。大家在一起劳动，一边干，一边谈天说地，在谈笑间，大家高兴地唱起了歌。这时就有勇敢的小伙子壮着胆子，向着爱恋的姑娘，唱出了自己的心情，于是就有了这首《东门之池》。

    诗以“东门之池，可以沤麻”起兴，点明了爱情发生的地点，同时也以“沤麻”一事的繁琐艰难，暗示情感在交流的过程中慢慢得到加深，最终变得无比深厚。

    将长久浸泡的麻从水中捞出，然后洗去泡出的浆液，剥离麻皮，是一项相当艰苦的劳动。但是，就是在这样艰苦的劳动中，男子能和自己钟爱的姑娘在一起，又说又唱，非常幸福。他珍惜这种在艰苦劳动中的温馨相聚，所以他们的歌声中充满欢乐的气氛。

    诗中人们所做的事情是制作衣服之前必须经历的繁冗步骤。大麻、纻麻经过人们的揉搓、洗净、梳理之后，就成了耐磨的纤维，人们可以利用它们，当作原料来织成麻布，然后再用这些麻布来裁制衣服。因为洗麻非常重要，所以农村中的劳动青年每年都会到护城河去沤麻，这样年年都有男女青年相聚在那里劳动、谈笑、唱歌，于是像《东门之池》这样欢乐的歌声，也就年年都会飘扬在护城河上。

    诗中语言非常质朴，在措辞上也十分欢快，因为是在表达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所以充满了清纯和恳挚，让文字也有了温度。在第一章中诗的全部意思都已经展现出来了，第二、三章是在运用相同或相近意义的诗句重复吟唱。这种复沓的手法，正是民歌传统的表达形式，既能再现东门池中又唱又笑的劳动和求爱气氛，又能加强情感的厚度。

    【大师导读】

    “彼美淑姬，可与晤歌”，自然不是在讲“思得贤女以渍君德”的“大义”，然而正是从这纯粹的情语中，传达出了生活中一片清新的诗意。

    ——扬之水

    此诗的比兴手法值得一提。它是用“沤麻”、“沤纻”、“沤菅”来比喻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慢慢“泡”出来的感情。……闪电式的爱往往有强度无韧度，而这样慢慢煨着来的爱情之汤，味道才醇厚绵长，这种爱情可能不是激情，但却是深情，且深不可测。

    ——鲍鹏山

    东门之杨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①。昏以为期②，明星煌煌③。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④。昏以为期，明星晢晢⑤。

    【注释】

    ①牂牂（zānɡ）：风吹树叶的响声。一说茂盛貌。

    ②昏：黄昏。期：约定的时间。

    ③明星：启明星，清晨出现在东方的天空。煌煌：光亮貌。

    ④肺肺（pèi）：同“牂牂”。

    ⑤晢晢（zhé）：同“煌煌”。

    【赏析】

    关于《东门之杨》这首诗，《毛诗序》认为是“刺时之作”，讽刺的是“昏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联系诗文可以发现，这种解释有些不合实际。其实这是一首描写男女约会的诗。诗中，一方早早来到约会地点等候，等了很久，一直不见对方到来。诗中的“东门”指的是约会地点，“黄昏”则是约会的时间。诗中描述主人公终夜等待情人，却没有见到情人的懊恼和哀伤。

    在古代，“明星”指的就是“启明星”，它是在黄昏的时候隐于西天，在黎明时分灼灼升起于东方的星星。明星的出现，说明诗中等待的那个人已经等了一夜，他心中的感情不再是黄昏约会的喜悦，而是终夜不见情人到来的焦灼和惆怅。

    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感情，这也是本诗在抒写情感上的妙处。在开笔没有任何的征兆，直至结句才暗示原来是一方失约，这样的写法，使得诗中的景物伴随着主人公情感的转变而呈现出不同色彩。

    《东门之杨》全诗八句，三十二个字，分为上下两章节，短小精练而意蕴朦胧。两章内容重章叠唱，只有两个词发生了变换。

    “其叶牂牂”一句写出了风吹杨树叶子的响声；“东门之杨”写出了约会的地点；“其叶肺肺”则说明约会的季节是盛夏；两章的后两句中“昏以为期”交代了约会的时间；表现出等待的时间很长：从黄昏时分一直等到启明星亮。“明星煌煌”、“明星皙皙”这两句说明启明星已经闪耀在等待的人的头顶，明星煌煌的天亮时刻，等待着的人心里也变得惶惶了。

    关于等待的人是男是女很难判断，读者只知道他（她）在白杨树下踯躅而行。他（她）高兴而来，却败兴而去。“牂牂”、“肺肺”，写叶儿繁茂、清碧满树，“牂牂”、“肺肺”的树声就是等待的人心底的浅唱。

    诗中描绘的景色非常美丽，那“煌煌”、“晢晢”的启明星，在青碧如洗的夜空中高高升了起来，它将这个静谧的世界变得灿烂非凡。然而，美丽的景色在主人公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和情人明明约在黄昏，但是现在，斗转星移，清寂的凌晨到来了，启明星已经闪耀于东天，情人却依然不见身影。

    全诗语言十分含蓄，诗句中没有一句写主人公等待情人的话。但是在字里行间，那份久久等待的焦灼，万分失望的懊恼却完全展现了出来，诗人的感情充满了全诗，就连那“煌煌”闪烁的“明星”，都感受到了诗人的焦灼和不安了。

    【大师导读】

    “明星”指启明星（长庚星）。黄昏时见于西方称“长庚”，而于将晓时见于东方者称启明星，二者实为一星。从黄昏候到将晓，夸大的说法。——此境界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相似。

    ——闻一多

    《诗经》里面，大都是短诗，《国风》中的诗更是短，像这一首，也就32个字，考虑到它特殊的重章的形式，实际上也就16个字，但短而有味，耐咀嚼。它是远古时候，某一个特定的人，在某一特定的环境，特定时间中瞬间心情的留存。

    ——鲍鹏山

    墓门

    墓门有棘①，斧以斯之②。夫也不良③，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④。

    墓门有梅⑤，有鸮萃止⑥。夫也不良，歌以讯之⑦。讯予不顾，颠倒思予⑧。

    【注释】

    ①墓门：墓道的门。一说陈国城门之名。

    ②斯：劈开，砍掉。

    ③夫：这个人，指作者讽刺之人。

    ④谁昔：往昔，从前。

    ⑤梅：梅树。

    ⑥鸮（xiāo）：猫头鹰，古人认为是恶鸟。萃：集，栖息。

    ⑦讯：借作“谇”（suì），斥责，告诫。

    ⑧颠倒：跌倒。

    【赏析】

    这首自产生以来就备受争议的小诗，自先秦起便流传甚广，相关的传说也十分丰富。流传的广泛证明它在劳动人民之中引起了共鸣，说明其内容定与人民密不可分。

    诗的首章以棘起兴：“墓门有棘，斧以斯之”，通往墓道的门前长起了酸枣树，用刀斧就可以铲除掉，朱熹对这两句的解释是：“兴也。言墓门有棘，则斧以斯之矣，此人不良，则国人知之矣。国人知之犹不自改，则自畴昔而已然，非一日之积矣。所谓不良之人，亦不知其何所指也。”那么下面要说的定是一些无法铲除的东西，“夫也不良，国人知之”，如果国家出了一个不良之人，那么用什么方法能铲除他呢？“知而不已，谁昔然矣”，现在全国上下都知道有个只在其位不谋其职的人，而他自己却全然不知。诗句中直白表露出百姓的气愤之情，可以说，百姓的不满便是对这个“不良”之人的莫大讽刺。

    末章进一步对不“良”之人进行讽刺。“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墓地丛生了酸枣枝，每天都有成群的猫头鹰在上面哀号。此处仍以起兴开始。民众以自己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怨气：“夫也不良，歌以讯之。”——“我们唱这首歌就是希望你的不良之举有所改正。”语气十所恳切，看得出人民曾经对其寄以很大的希望。然而事与愿违，“讯予不顾，颠倒思予”，他仍然耽于享乐，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丝毫不听告诫。百姓们于是讽刺他：“等你下台潦倒之际恐怕会怀念当初我们这支歌吧！”嘲讽中表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

    此诗艺术上有许多亮点：其一，仅仅用了短小精悍的两章，就丰富地传达出指斥和告诫的意味，整齐的四字诗句十分富有韵律感；其二，每章的四、五两句运用“顶针”手法，将告诫转为感叹，衔接得十分自然。其三，两章的开头均以动植物起兴，象征着诗人对恶势力的痛斥，《墓门》可以说是一篇在直露的指责中不乏蕴藉意味的作品。

    对《墓门》讽刺对象的认定，有过一段曲折的过程。毛诗认为这首诗是刺陈佗的。由于《毛诗序》中有“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这句话，使后世人在解读过程中理解错误，将这首诗的矛头从陈佗转到了他的师傅身上。到了宋代，有些学者认识到前人观点的曲解之处，如朱熹说：“所谓‘不良’之人，亦不知其所指也。”将讽刺的对象扩大化，不局限于一时一地一人。这是更加开通的解释。

    【大师导读】

    桓公之世，陈人知佗之不臣矣，而桓公不去，以及于乱。是以国人追咎桓公，以为智不及其后，故以《墓门》刺焉。

    ——宋·苏辙

    一句一转，沉郁顿挫。

    ——吴闿生

    防有鹊巢

    防有鹊巢①。邛有旨苕②。谁侜予美③？心焉忉忉④。

    中唐有甓⑤，邛有旨鷊⑥。谁侜予美？心焉惕惕⑦。

    【注释】

    ①防：水坝。一说堤岸。

    ②邛（qiónɡ）：山丘。苕（tiáo）：紫云英。

    ③侜（zhōu）：谎言欺骗。

    ④忉忉（dāo）：忧虑状。

    ⑤唐：朝堂前和宗庙门内的大路，中唐泛指庭院中的主要道路。甓（pì）：瓦片。

    ⑥鷊（yì）：借为“虉”，绶草，一般生长在阴湿处。

    ⑦惕惕：提心吊胆状。

    【赏析】

    《防有鹊巢》描写了一名男子担忧自己和情人之间的关系被别人离间，因而感到忧虑和恐慌的心理。朱熹说：“兴也。此男女之有私，而忧或间之辞。故曰：防则鹊巢矣，邛则有旨苕矣，今此何人而侜张予之所美，使我忧之而至于忉忉乎？”这种说法可以说抓住了全诗的关键，即“予美”二字。“予美”的意思就是“我所爱慕的”。在《诗经》中，美通常指的是美人、丈夫或妻子，也可以是美丽、美好的意思。人们会因为钟爱，而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很美。

    诗人“予美”的对象，不一定是和他已经定情相恋的人，也可能是他暗恋的人。诗中被爱的那个人并不清楚谁在暗中爱着自己，就在这样的时刻，第三者已经悄然而至。面对这样的情况，主人公感到非常焦急，他害怕自己喜欢的人会被别人抢去。这一切事情都是暗暗发生的，诗人暗暗地爱着一个人，暗暗地担忧、害怕，暗暗地感叹、忧伤，所以这首诗便体现出一种暗中的情愫，表现出主人公对爱情的真挚和执著。

    “防有鹊巢”和“邛有旨苕”都是比喻，原本应建在树上的鹊巢却筑在了堤坝上，原本应生长在湿地上的野蚕豆却生长在了山丘上，诗人用这种不协调的搭配方式来比喻诳骗之言。“谁侜予美？”男子怀疑现在有人在暗中接近他的心上人，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正在挑拨、破坏他们的关系。

    在提出疑问之后，诗人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郁闷：“心焉忉忉”，“心焉惕惕。”原本他的心上人只和他要好，是他放在心间的最爱，但是现在他却要面临最爱的人可能被抢走的危险，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万分担忧和恐惧。

    这些大都是诗人自己的猜测、推想和幻觉，未必真的发生了。这真是爱之愈深，也就忧之愈切。诗人所用的比喻大都是一些自然现象，但是又是一些在自然界中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喜鹊不可能把窝搭到河堤上；紫云英不可能长到高高的山坡上；瓦片不可能用来铺路；绶草也不可能生长在山坡上。这些违反常识的事物经诗人的组合之后，表明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同时也是在告诉世人，它们都是不会长久的。诗人虽然内心担忧，但是他在担忧的同时也相信真正的爱情是坚贞不移的，谁也不能横刀夺爱。

    《防有鹊巢》一诗是通过将一些不协调的事物放在一起，来引起对危机的恐惧，以此表现诗的主旨。但是关于这个主旨，历代的诠释都是不尽相同的，由此也就引申出很多不同的观点。主要观点有两种，一种认为这首诗表现臣子担忧君主相信谗言，另一种则认为这是一首“男女之有私而忧或间（离间）之词”，从诗文来看，后一种说法比较贴合。

    【大师导读】

    柔肠曲尽。

    ——吴闿生

    《防有鹊巢》，是忧惧他人谗间于我所爱者之诗。疑是出自民间歌手，也属于恋歌、情诗一类。不妨说句笑话：大概三角恋爱，古已有之。

    ——陈子展

    月出

    月出皎兮①，佼人僚兮②，舒窈纠兮③。劳心悄兮④！

    月出皓兮⑤，佼人懰兮⑥，舒懮受兮。劳心慅兮⑦！

    月出照兮⑧，佼人燎兮⑨，舒夭绍兮。劳心惨兮⑩！

    【注释】

    ①皎：月光洁白明亮。

    ②佼（jiāo）：同“姣”，美好。僚：同“嫽”，娇美。

    ③舒：舒徐，舒缓，指从容娴雅。窈纠：与二、三章的“懮（yǒu）受”、“夭绍”，皆形容女子行走时体态的曲线美。

    ④劳心：忧心。悄：忧愁状。

    ⑤皓：洁白明亮状。

    ⑥懰（lǐu）：妩媚。

    ⑦慅（sāo）：心神不宁。

    ⑧照：明亮貌。

    ⑨燎：漂亮。

    ⑩惨：当为“懆（cǎo）”，焦躁貌。

    【赏析】

    月下的迷离，相思的惆怅，这一无数次出现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意象，追根溯源，便是这一首《月出》。一位优雅而多情的诗人，心有所属，时刻不能忘怀，因而夜不能寐。他为排遣相思，披衣下床，步入小院中央，盘桓徘徊良久。月光如洗，澄澈无瑕，叫人心归纯净。朦胧间，月光照耀下，如琼如玉的远处，居然出现了那位女子的身影，她体态匀称，身姿绰约，飘飘欲仙，不似凡俗。作者举步靠近，想要一靠芳泽，但幻影如雾，渐渐消散。作者方知自己思念之切，几近成痴，于是，便作了这首经典的《月出》。

    “月出”一词，突出了其“出”这一时刻，将这种美好，从无到有，全面而细致地展示给读者，不仅增添了其动感，还有一种神秘感和朦胧感潜藏其中。诗作以对月色的描摹开端，“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反复的回环中，营造出一副愈来愈明亮的画面，“皎”，突出月光的明净无瑕，“皓”，突出月光的明亮广阔，“照”则是重点凸显其光线充足，普照大地，把世间的一切都浸润在那一片柔美里。这一步一步的递进，展现出时间的逐渐流逝，可见作者的相思和幻想并非一小会，而是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接下来，作者开始描绘那位意中女子的面容、身姿、体态。“僚”、“懰”、“燎”，反映出其美丽的容貌，婀娜的体态；“窈纠”、“忧受”、“夭绍”三组联绵词，表现她身材的苗条、秀美，以及行步时摇曳生姿、从容不迫的姿态。这种舒缓安静的气质美，比外表更富有魅力。

    “劳心悄兮”、“劳心慅兮”、“劳心惨兮”三句，作者将笔触转向自身。他因爱慕伊人而变得心神不安，诗人愈赞美女子的美好，就愈是阻碍了自己表白的可能。他用赞美在两人之间制造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

    清代张潮说：“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又说：“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著，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月下美人”这一意象，在中国古典审美中，逐渐成为了经典，而《月出》一诗，可谓这一经典的鼻祖。

    诗作各句以“兮”收尾，声调平和舒缓。月色的“皎”、“皓”、“照”，容貌的“僚”、“懰”、“燎”，体态的“窈纠”、“懮受”、“夭绍”，心情的“悄”、“慅”、“惨”，在古音中都属于相通的宵部和幽部，全诗一韵到底，和谐至极，再加上“窈纠”、“懮受”、“夭绍”都为叠韵词，更显舒缓缠绵。

    【大师导读】

    《月出》只寥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几句诗，没有对人物如何刻画，但我们一读此诗，便可以想象出在月色之下“活现出一美人”。

    ——张西堂

    这是《诗经》中最美的诗。……明月、美人和我们的心，是这首诗的三个主要意象，抓住这三个意象，抓住的就不仅是这首诗，而是整个意境，整个世界。

    ——鲍鹏山

    株林

    胡为乎株林①？从夏南②。匪适株林？从夏南。

    驾我乘马③，说于株野④。乘我乘驹⑤，朝食于株⑥。

    【注释】

    ①株：陈国邑名，在今河南西华县夏亭镇北。林：郊野。

    ②从：跟，此处意思是找人。夏南：即夏姬之子夏徵舒（字子南）。

    ③乘（射nɡ）马：四匹马。

    ④说（shuì）：通“税”，停车解马。株野：株邑之郊野。

    ⑤驹：马高五尺以上、六尺以下称“驹”，大夫所乘；马高六尺以上称“马”，诸侯国君所乘。

    ⑥朝食：吃早饭。

    【赏析】

    据《左传·宣公九年》记载，陈灵公荒淫无道，他和大臣孔宁、仪行父都与夏姬私通。夏姬是当时的绝色美女，她有一个儿子叫夏徵舒，就是诗中提到的“夏南”。陈灵公经常戏谑夏徵舒。有时，陈灵公会问仪行父夏徵舒长得像谁，仪行父说他长得像陈灵公，陈灵公又反说长得像仪行父。这种戏谑让夏徵舒既羞愧又气愤。于是夏徵舒潜伏在皇宫的马厩中，趁着陈灵公不备，一箭将他射死，从而引起了一场内乱，夏徵舒最终也在这场内乱中死去。

    《株林》是《诗经》中难得的幽默讽刺诗，它对陈灵公一伙与夏姬所行淫乱之事的揭露，用了幽默的讽刺手法，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连向来以正式严肃口吻对《诗经》进行评述的《毛诗序》，在评论这首诗时也略带讽刺地说：“《株林》，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

    统治者的生活对于一般百姓来说是神秘、封闭的，但是，如果某个国君的荒淫行为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讽刺的话题，那么就可以想象这个国君的昏庸淫乱。首章以百姓的口吻来议论陈灵公的淫乱行为。当大家看到陈灵公大张旗鼓地驾着马车前去找夏姬幽会，有的百姓就问：“咱们的国君为何这么着急忙慌的，这是去哪呀？”有人回答：“去株林邑啊！”有的人则反驳说：“国君不是去株林邑，是去看望夏徵舒！”诗人不直接说陈灵王是去找夏姬，而偏说他是去看望夏徵舒，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法营造出了浓厚的讽刺意味。

    “驾乘我马，说于株野”，第二章中诗人转换叙述视角，写陈灵王一路上炫耀自己所乘的四匹宝马，对他流露在外的喜悦之情给予不动声色的嘲讽。陈灵王到达株林邑时，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夏姬，便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大声道：“说于株野。”

    接下来，诗人又以孔宁、仪行父的口吻道出：“乘我乘驹，朝食于株。”这两个大臣对此时陈灵王的心情一定是深有体会，他们适时宜地奉承陈灵王赶快“朝食于株”，“朝食”是当时的一种暗语，暗指男欢女爱之事。“朝食于株”与前面“说于株野”相对应，道出陈灵王一伙人欲盖弥彰的丑事。更为巧妙的是，诗人在第二章一直用的是“参与者”的口吻，仿佛陈灵王一伙人自己在讽刺自己。两章之中，百姓的议论与君臣的洋洋自得形成鲜明对比，使全诗实现了绝佳的讽刺效果。

    【大师导读】

    疑疑信信，隐隐明明，极得立言之法。

    ——明·钟惺

    即行淫之人，亦自觉忸怩难安，故多隐其辞，故作疑信言以答讯者而饰其辞。诗人即体此情为之写照，不必更露淫字，而宣淫无忌之情已跃然纸上，毫无逊形，可谓神化之笔。

    ——清·方玉润

    泽陂

    彼泽之陂①，有蒲与荷②。有美一人，伤如之何③。寤寐无为，涕泗滂沱④。

    彼泽之陂，有蒲与蕑⑤。有美一人，硕大且卷⑥。寤寐无为，中心悁悁⑦。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⑧。有美一人，硕大且俨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注释】

    ①泽陂（bēi）：池塘堤岸。

    ②蒲：香蒲，一种生在河滩上的植物。

    ③伤：因思念而忧伤。

    ④涕泗：眼泪和鼻涕。

    ⑤蕑（jiān）：兰草。

    ⑥卷（quán）：鬓发很美。

    ⑦悁（yuān）悁：忧伤愁闷的样子。

    ⑧菡萏（hàn dàn）：莲花。

    ⑨俨：庄重威严。

    【赏析】

    春秋战国时代，女性在生活、思想的各个方面，都还有着相当大的权利和自由。厚重而无情的礼教，当时还没有成为社会的主流，人们处事言行，尚能够依循自己心中最本真的想法。

    当时，男女之间的相恋和欢会，都是非常自然的，特别在民间，男女相恋发而为歌，唱将出来，也都是极为普通的，并不像后世所说的违反伦理纲常。《泽陂》一诗率直坦诚、大胆火热，将女子的相思之情描写得十分动人。诗的场景是在水草依依、风荷高举的池塘边，对象则是一位高大壮硕又英俊的男子，而女子的爱之切、情之深，则是“涕泗滂沱”、“辗转伏枕”。

    诗作采用回环复沓的艺术手法，将情感酝酿得浓烈而悠长。作者以池塘起兴，寥寥数语，就将读者带进了一个青葱水嫩、如诗如画的艺术幻境：池塘边众草丛生、百卉争艳，高树与低蔓携手，葱绿与粉嫩辉映，蓬蓬勃勃、盈盈满满，生气蒸腾。此种场景，很能够撩动相思之心。女子身处其中，不自觉地受到感染，产生爱恋的悸动，并想到自己心仪的那位男子。

    女子再难抑制心中的思念，于是开始默默地低声自语：“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女子相思成疾，神情恍惚，经常会陷入两人相会的幻觉当中。这种倾诉，更加传神地显现出女子的情深意切。接下来，作者又将笔锋转向现实，着力描写女子“寤寐无为，涕泗滂沱”的状态：她陷入相思之后，晚上因思念而彻夜难眠，白天又因伤感而泪下，变得憔悴不堪。

    在第二章中，女子对心仪的男子热切地赞美：“有美一人，硕大且卷。”——那个健美的男儿，身材高大，容貌英俊。这是一种赞扬的口吻，女主人公的爱慕和自豪溢于笔端。“中心悁悁”一句，说明女子依然因相思郁郁不乐，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涕泗滂沱”。仅仅因为想到了男子的美好就开心满怀，足见这位女子有多么单纯善良。

    两章的歌唱仍不足以排遣心中的爱恋，第三章中，女子又从不同角度赞美了男子的优秀，表现了自己的相思。“硕大且俨”是从性格上对男子进行描写。“辗转伏枕”是对女子相思之状的描摹。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状态，最能表现思念心上人时的煎熬。

    诗作就此完结，诗意浅显，明白如话，然而在历史上，仍有对其附会的解法，如《毛诗序》云：“《泽陂》，剌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主张此诗讽刺陈灵公偕大夫孔宁、仪行父与夏姬通奸，最终使得举国混乱不堪。还有一些说法，如“伤逝之作”、“忧忠臣孤立之作”等，都没有抓住作品的本质和内涵，显得貌合神离。

    【大师导读】

    《泽陂》写一位女子仿佛失恋似的“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寤寐无为，辗转伏枕”，这已经是后人描写相思的“忘餐废寝舒心害”，“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的情况。我们古代的诗人，是早已“历历如绘”地将他们刻画了出来。

    ——张西堂

    《泽陂》之思既不得以事求，那么水边泽畔香蒲菡萏之清景，便只是思中之兴象，只是用来作拟喻，这拟喻自然又是美丽的。

    ——扬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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