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秘史:它们为什么能主宰世界?-法兰西——大英雄时代的末路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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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提拉接到这封情书后喜不自胜,虽然他是匈奴王,但他首先是一个男人,百炼钢成绕指柔,女性的温柔向来是击溃男人矜持的最有力的武器,更何况霍里亚娜所要求阿提拉的事情又是那么容易——无非是摧毁东罗马帝国而已。

    匈奴铁蹄叩响了欧洲大地,东罗马帝国七十余城化为灰烬。

    【思想家的忧虑】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法国人的,正是他们自己。

    法国思想家古斯塔夫·庞勒不无忧虑地提到:“在这里,有着成千上万的人,他们随时准备为一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去死,而不问问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古斯塔夫·庞勒在这里提到的那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拿破仑。

    拿破仑是法兰西的骄傲,同样也是整个欧洲的骄傲,即使在他战败被俘之后,在被押往荒岛的途中,还有数不清的英国人的船只跟随着他,一旦他在甲板上露面,海面上就立即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由此可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英雄受欢迎的程度。

    说到底,拿破仑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一个战功卓著的疆场帝王。

    但法国也同样不缺乏伟大的思想家。

    如与拿破仑同时的笛卡尔、伏尔泰、卢梭、左拉……这些光彩夺目的名字早已成为了人类共同的智慧的象征,如今整个世界都沐浴在由他们所创造出来的伟大思想与智慧的光芒之下。

    关于这些智慧与思想,正如左拉充满了激情所表达的那样:“……啊,明晰,我愿在这明晰的智慧与思想中尽情地畅饮……”

    但是左拉死掉了。

    他被他的同胞堵塞了烟囱,活活地闷死了。

    笛卡尔没死,他逃离了祖国,逃到了瑞典,成为了瑞典女王的御前教师,幸福地死于异邦。

    伏尔泰也没死,他被同胞塞入一辆车子,永远地赶出了这个国家。

    只有卢梭坚决不肯离开,这是他的祖国,谁也别想赶走他,于是他只好尽量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因为国人只要见到他就会报以瓦块砖头——最大程度的不宽容,曾让法兰西流了太多的鲜血,他们只需要拿破仑那样的强权英雄,这难免会让世界感到困惑。

    但这几位思想家还算是幸运的,而可与达尔文相提并论的伟大化学家拉瓦锡,他干脆被国人送上了断头台——法兰西不需要科学,更不需要天才——这是判决者处死这位化学天才的全部理由。

    那么法兰西需要什么?

    霸权!

    或者说,崛起!

    而且是立即崛起。

    任何与这个目标相背离的人,都不会见容于这个伟大的民族,甚至,哪怕有谁认为这个崛起的契机需要一个时间段,持这种观点的人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清除。

    实际情况是,法国人确曾将他们的炮口对准了数以万计的老人和孩子,因为这些人对他们的目标未能表示出足够的“热忱”,因而这些人是没有理由继续存活下去的。

    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迫不及待的民族,他们要的是立即崛起,哪怕是一秒钟都没有耐心等待。

    而且他们确曾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以一种注定了永久地背离他们的目标的方式。

    当英国人以冷静的和平方式走向他们的目标之时,法国人选择了一条淌满了鲜血的征途。

    他们到达了,然后就永远地离开了。

    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的是:

    法国人是如何抵达了他们的强权目标的。

    同样,我们还需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的另一个侧面:

    他们又是如何背离了他们的目标的。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从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始。

    大中华!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

    【帝国崛起与陨灭的烟云】

    公元前140年,大中华文明进入了汉武帝时代,而与此同时,匈奴人也在北方崛起,这让汉武帝忧心忡忡。

    汉武帝的忧虑由来已久,早在大汉立国之前,远溯到中国的战国时代,中原文明就一直遭受着匈奴游牧者的威胁,其中秦、赵两国是匈奴人武力的最直接受害者,尤其是赵国,它不得不把它最有名的将军李牧放在边境上抵抗匈奴人的骚扰,这最终导致了赵国无力问鼎中原。

    而秦国则借助山关之险,抽调了在北部边境与匈奴人的长期战争中磨砺出来的名将王翦,一举灭了六国。而后“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戍卒陈胜布衣称王,号令天下,进而灭亡了短暂的暴秦,缔造了人类历史上的千古传奇。而后刘邦于垓下击败残暴吝啬的楚霸王项羽,成为了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帝王之一。

    但是,大汉皇帝刘邦的赫赫威名,并不足以让匈奴人感觉到丝毫的恐惧,相反的是,白登一役,匈奴人布局设法,差一点让这位皇帝沦为异族的俘虏,中华盛唐时代的大诗人李白曾赋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说的正是这一场耻辱性的战役。

    这一耻辱是汉天子所有后裔的耻辱——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按照中国的传统,刘邦的后裔必须要为前人洗刷这一耻辱。

    遂有汉武帝的狼居胥之战。

    汉武帝派了他最年轻的将军霍去病率精兵5 000,联合南匈奴,突袭北匈奴的巢穴。备战之中,霍去病携带了驮辎重与粮食的战马15万匹出关,及至归来,战马已不足万匹。

    此役,直令中华文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受着战马数量不足的困扰。

    但是匈奴人所遭受到的打击更是沉重。

    事实上,狼居胥之战已经令匈奴人再也无力在当地立足。

    于是北匈奴举族迁徙。

    向西!

    西边是月支人。

    为了摆脱大汉天子的追赶,匈奴人击溃了月支人的军队,迫使月支人也不得不于匈奴人之前向西逃走。

    但是大夏国却拦在了月支人的面前,月支人为了摆脱匈奴人的追杀,不得不将大夏国消灭,然后这支队伍继续向西奔逃,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东哥特。

    面临这支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惊恐交加的东哥特人不知道他们来自于何方,东哥特人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抢在这支野牛般满山遍野的队伍前逃走。

    但是西哥特人却拦在东哥特人逃亡的前方,为了逃命,东哥特人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西哥特人打垮。

    现在轮到西哥特人逃命了,但是庞大的罗马帝国拦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只好苦苦哀求罗马人允许他们进入境内避难。

    罗马人允许西哥特人进入,因为罗马帝国此时正面临着庞大的奴隶需求,这些西哥特人身体强健,完全能够满足市场的需求。同时为了以防万一,罗马人不允许西哥特人携带武器进入境内。但是西哥特人把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献给守护国门的忠诚的罗马士兵,于是这些士兵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些西哥特人携带武器进入了帝国境内。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罗马人开始奴役这些西哥特人,但是西哥特人用他们手中的武器进行了反抗,这一反抗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威武的罗马帝国士兵在这些逃难的西哥特人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在亚得西亚堡战役中,帝国精锐悉数被歼,罗马帝国的皇帝瓦鲁斯被赶进一间茅屋里活活烧死。

    而此时,北逃的匈奴人却已经在现在的匈牙利一带定居了下来,在这里他们再也看不到汉朝大军追击的影子,这让匈奴人倍感欣慰。

    但还有一件事,已经不仅仅是让匈奴人欣慰,甚至可以说让他们狂喜了。

    因为他们的王——史称匈奴王——阿提拉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封情书是通过何种方式递交到阿提拉的手上的呢?

    有关这个细节,历史的记载者显然顾不上记载,因为送来这封情书的主人,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

    给匈奴王阿提拉送来这封情书的,是东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的孙女儿——绝代美女霍娜里亚。

    在这封情书里,美丽的霍娜里亚深情地表达了她对一代英雄阿提拉的爱慕之情,愿意以身相许,而她对阿提拉的匈奴人所提出来的唯一要求,就是请求这些匈奴人主持正义,替她铲除她那野蛮霸道的祖父——东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乌斯。

    那么,东罗马皇帝狄奥多西乌斯又如何横行霸道,以至于连他的孙女儿都无法容忍,要串通外人来攻打他呢?

    原来,少女霍里亚娜在私生活上对自己的要求较为宽松,恋爱作风不是那么正派,这与她高贵的皇家血统显然是不相衬的。于是老祖父狄奥多西乌斯先是苦口相劝,奈何霍里亚娜充耳不闻,不改前非,最后惹得老皇帝大动肝火,一生气就把孙女给关了起来。

    老皇帝关起淘气的小孙女儿,无非是想让她面壁思过,也好恢复她皇家的高贵风度。但是霍里亚娜却不那么想,她想入非非地认为自己遭受到了暴君的虐待,被投入了有死无生的黑牢,也只有像匈奴勇士阿提拉那样的英雄,才会将苦命的她拯救出来。

    就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幻想彻底毁灭了一个帝国。

    阿提拉接到这封情书后喜不自胜,虽然他是匈奴王,但他首先是一个男人,百炼钢成绕指柔,女性的温柔向来是击溃男人矜持的最有力的武器,更何况霍里亚娜所要求阿提拉的事情又是那么容易——无非是摧毁东罗马帝国而已。

    匈奴铁蹄叩响了欧洲大地,东罗马帝国七十余城化为灰烬。

    东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乌斯被这意外的事情惊呆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狄奥多西乌斯遣使者赴匈奴军营中求和,并吩咐使者暗中刺杀匈奴王阿提拉。

    但是狄奥多西乌斯的这个想法显得未免太孩子气了,这么看起来,虽然这位东罗马皇帝垂垂老矣,却也跟他的孙女霍里亚娜一样,都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使者的刺杀行动失败了。

    但是阿提拉很是宽容地并没有杀掉刺客,反而赠送给他们大批的礼物,还有一封给狄奥多西乌斯的信。

    信中说,狄奥多西乌斯出身名门,而阿提拉也同样是出身高贵,但是狄奥多西乌斯的所作所为玷污了他从祖上继承来的荣耀,所以命运之神将阿提拉置于狄奥多西乌斯的位置之上。所以,狄奥多西乌斯理应对他的主人尊崇有加,而不应该像那些卑鄙的奴隶一样,暗中密谋反对他的主人。

    于是东罗马屈服了,然后是西罗马。

    此时的古罗马帝国已经行至了它的末路。

    当阿提拉走后,西哥特人又来了。

    西哥特人的首领叫阿拉里克,这是一个郁闷的男人,因为不久以前他曾经向妻子许诺说,当他征服西罗马后,他将把全城的金银财宝送给他的妻子,并让罗马人的贵妇给他的妻子充当奴婢,但这个诺言迟迟未能兑现,所以阿拉里克很是着急。

    当阿拉里克的大军兵临罗马城下的时候,他的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他的诺言基本上可以算是兑现了。

    果然,疲惫不堪的罗马人派使者出城,与阿拉里克商谈投降的条件,当使者听到阿拉里克要全城所有的金银财宝的时候,使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惶恐地问道:“首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打算给罗马市民留下什么呢?”

    “他们的生命!”阿拉里克不无恼火地睨视着使者,“难道这还不够吗?”

    “可是,城里还有许多人呢。”使者提醒阿拉里克,“他们每天都在操练,对于这样苛刻的要求,他们会拼死抵抗的。”

    “那好啊,草长得越密,不是割起来越省劲儿吗?”阿拉里克显然很期待这样一个结局。

    西罗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屈服了。

    这座永恒之城,就这样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公元476年,罗马帝国的军事首领奥多亚塞——他很有可能是一位匈奴军人,宣布废黜了最后一个西罗马皇帝慕洛斯·奥古斯都路斯。

    随着古罗马帝国势力的衰退,蛮族的势力乘虚而入——日耳曼人的一个分支、法兰克人征服了高卢,从此开创了伟大的法兰克王朝。

    【永远的法兰克】

    克洛维是缔造了法兰克帝国的伟大国王,当然他也是法兰克的第一个国王。

    他率军在苏瓦松击溃了罗马人在高卢的残余力量;在普瓦提埃,他又打败了西哥特王国;在都尔,他戴上了王冠,成为了“全体法兰克人的国王”,建立起了墨洛温王朝。

    克洛维之所以如此轻易地征服了罗马帝国,这得益于刚刚兴起的基督教力量。

    上帝保佑了克洛维他老人家,阿门。

    但事实上,真正保佑了克洛维的是基督徒们,而非上帝本人。

    上帝从一开始直到最后都没露过面,但是克洛维却以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发现了这支正在欧洲逐渐兴起的强大力量,于是他当机立断,决意让这支上帝的援兵为己所用。

    克洛维率领3 000名亲兵接受了洗礼,从此成为了基督徒。

    从此,法兰克大军所到之处,立即会得到城中的基督徒们的积极响应,这些基督徒经常利用夜色的掩护偷偷打开城门,放克洛维和他的法兰克士兵们长驱直入,所以克洛维总是不战而胜,也是合乎情理的。

    尽管借助主的力量,法兰克战无不胜,但是法兰克却因为文化的原因,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国家合而为一的。

    第一个国家叫纽斯特利亚,这个国家的居民以说拉丁语而自豪。此后这个国家成为法国人的祖先,但是这些法兰西的祖先们却以说法语为耻。

    第二个国家叫奥斯特拉西亚,这个国家此后成为荷兰人和比利时人的祖先,他们仍然保留着说日耳曼语言的习惯。

    还有一件事决定了此后欧洲的进程,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提到。

    由克洛维所开创的墨洛温王朝的传承人具有一个最大的特点,这个特点用一个字就可以归纳出来——懒!

    墨洛温王朝的继承者或是沉迷于基督的教义之中,或是反其道而行之,沉迷于美女佳肴之中,总之,克洛维家族的后裔们对于权力始终保持了他们的高风亮节,这或许是值得我们后人仿效的。

    尽管克洛维家族的后裔们对权力没有丝毫的兴趣,但如果有谁认为这样就会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那他就错了。

    事实上,执掌法兰克帝国皇权的,是纽斯特利亚和奥特里西亚的“宫相”,这些世袭的宫相承担了国王所应当承担的使命——两个王国里的宫相明争暗斗,都想让自己成为整个法兰克帝国的主人。

    这就是说,法兰克帝国自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它的内部军事冲突之中,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200年——直到公元687年,奥斯特里西亚的宫相赫斯塔尔·丕平才终于打败了纽斯特利亚的宫相,统一了法兰克帝国。

    赫斯塔尔之后,他的儿子查理·马特成为了宫相,这是一个运气好到了极点的家伙,首先,他有着过人的雄才大略,其次,他的雄才大略恰好遇到了适合施展的机会。

    此时,兴起于中东的伊斯兰教势力已经扩张到欧洲,这个伟大的宗教从非洲跨越直布罗陀海峡,占领了西班牙。此后,穆斯林人又把他们的触角伸过了比利牛斯山,直达高卢——法兰克危险了,不只是法兰克,事实上,整个欧洲都存在着将被伊斯兰势力吞没的可能。

    查理·马特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他率兵出征,于普瓦提埃战役中击败了穆斯林的圣战者,使得欧洲仍然是基督教的天下。

    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查理·马特就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他把法兰克帝国一分为二,分给了两个儿子卡罗曼和丕平。但是卡罗曼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认为修道院的生活更适合他,于是便躲进了修道院中,所以法兰克帝国就落入了“矮子丕平”的手中。但此时,赫赫有名的矮子丕平却仍然不过是法兰克的“宫相”,克洛维那醉生梦死的后人们仍然醉倒在他的王位上。

    矮子丕平对此极为愤怒,他需要有一个人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那么谁能胜任这个职责呢?

    唯有教皇!

    就这样,矮子丕平的使者到达了教皇之处,询问道:“请问谁才是法兰克人的王?是头戴王冠的懒汉,还是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为全法兰克人努力工作的人呢?”教皇明显搞不太懂那个头戴王冠的懒汉是谁,但是他知道是矮子丕平的父亲拯救了欧洲,就回答说是后者。

    于是矮子丕平立即动手将醉倒在王位上的克洛维后人拖了出去,并召集法兰克的贵族们进行了选举,选举的结果是丕平本人众望所归地成为了法兰克帝国的国王。

    加洛林时代正式来临了。

    法国从这里起步。

    法国的历史,正是从这里开始。但是诚如法国史学家布罗代尔所说的那样:“不能说史前史不是历史,不能说在高卢之前不存在高卢,在法国之前不存在法国,高卢和法国的许多特征要由罗马征服前几千年的历史作出解释。”

    什么解释?

    法国人民族性格的形成或由来。

    那么法国人的性格具有什么特征呢?

    他们更多地接近于纯净的理念主义者——有关这一类型的民族特点在列维尔的著作中有过详尽的论述,但如果我们在这里列出枯燥的理论陈述的话,那未必如我们所愿,我们只能说,法兰西民族无疑是伟大的,他们在历史上所表现出来的惊人创造力与才华为世人所景仰,但是显而易见,纯净的理念主义者过于注重目标——这就意味着,他们更接近于东方的中国人,重视观念更甚于生命。

    也只有在这样的伟大民族之中,才会出现圣女贞德的奇迹。

    但纯净的理念主义者过于倾注于他们的目标了——所以,圣女贞德只能出现在法国,但也只有法国人,才会以区区4万法郎的价格把她卖给英国人。

    如果你以为那些出卖贞德的勃艮第人会因为他们的卑劣行为而感觉到羞愧的话,那你就错了。

    纯净的理念主义者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觉羞愧的,过于倾注于目标使得他们内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悲情主义的情结,此后的分析我们会知道,除了法国人,希特勒时代的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中也体现出这一特点,但是,唯有法国人在这方面表现得极为强烈。

    法兰西性格铸就了这一民族的宿命——现在我们需要弄清楚法兰西民族的这一性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路易们的开端】

    矮子丕平成功地登上了法兰克帝国的王位,在他死后,再次将帝国一分为二,分给了他的两个儿子——卡罗曼和查理曼。

    我们会注意到,这位卡罗曼同矮子丕平的哥哥同名,这个家族叫这个名字的人似乎运气都不大好,第一个卡罗曼进了修道院,而现在这一位,他只比他的父亲多活了3年,因此法兰克帝国就落入了查理曼的手中。这位查理曼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他娶了伦巴底国王的女儿做王后,然后兴起大军,进逼伦巴底,把他的泰山老丈人逮住关进了修道院。

    这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事件:教皇大人在大街上遭到了罗马人的袭击。

    不太清楚教皇大人为什么要到大街上去,但是他在袭击中所受到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他的眼睛被剜出,舌头被割掉,但他还是活着逃掉了——他能逃到哪里去呢?虽然他是教皇,但谁会收留一个舌头被割眼睛被剜的教皇呢?

    别人或许不会,但查理曼却有义务收留这位倒霉的教皇。

    查理曼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得益于教皇的支持,他的父亲矮子丕平才得以登上王位,更何况,查理曼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

    查理曼率兵来到罗马,保护这位倒霉透顶的教皇,作为回报,教皇将一顶皇冠扣到了他的脑袋上,宣布查理曼从此以后继承昔日的罗马帝国,成为了全体罗马人的皇帝,尊为奥古斯都。

    关于查理曼大帝与维京人的战争,我们在第一章中已经提到了,此外我们还曾提到查理曼大帝的儿子——虔诚者路易。这是法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路易,此后还将有十七位路易陆续登场,路易们的喜怒哀乐将构成法兰西人性格形成的重要过程。

    而查理曼大帝是在以他渊博的神学知识巧妙地分裂了基督教之后,才把历史舞台的位置让给虔诚者路易的。关于这一次基督教的分裂,浸透着法国人性格的极端之处——凡事走到极端,这是纯净的理念主义者的特有行为模式。我们知道,基督教中一向有三位一体的说法,即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这就是查理曼的贡献。因为在他之前基督教只有两位一体,即圣父和圣灵,查理曼大帝显然觉得只有两位就凑成一体未免太寂寞了些,于是就自作主张地又将圣子加上了,这就形成了三位一体。

    从此,基督教一分为二,分为了罗马的天主教和拜占庭的东正教。

    罗马的天主教认为圣灵从圣父和圣子而来——他们所秉承的正是查理曼大帝的神学研究观点。

    而拜占庭的东正教则固守传统,坚定不移地认为圣灵只从圣父而来。

    那么圣灵到底自何而来呢?

    这个问题,还是留给天主教和东正教吧,他们为这事已经厮打了1 200年,此后每年,基督的信徒们还将被这个问题继续困扰下去,说起来这都是拜查理曼大帝所赐。

    查理曼大帝之所以能够成功地为基督徒们找个吵架的差事来干,而且一吵起来就是一千来年,这与他渊博的神学知识是分不开的,而虔诚者路易秉承家学渊源,对基督教义更是身体力行,这就必然导致了他在国家大事——说明白了就是他的家务事上,不是那么的尽心尽力。

    虔诚者路易在继位3年后就将国土分给了3个儿子——长子洛泰尔、次子丕平和三子日耳曼人路易。当时的分配方案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当之处,但这只是当时认为,当时间过去15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15年后,虔诚者路易娶了巴伐利亚公主尤迪丝,尤迪丝生下了举世闻名的“秃头查理”,这孩子的脑袋在生下来之后就寸草不生,肉肉的煞是可爱,虔诚者路易对小儿子的这颗秃脑袋是百摸不厌,遂决定废除15年前的国土分配方案,这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的3个儿子的愤怒与反抗。

    于是战争就发生了。

    战争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慢条斯理地持续了10年之久,直到虔诚者路易辞世,长子洛泰尔做了法兰克帝国的皇帝为止。3年后,帝国皇帝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对国土进行了重新分配——“凡尔登条约”!

    洛泰尔获得了法兰克中部和南部及包括意大利在内的地区,此后我们从这里得到了意大利这个国家。

    日耳曼路易获得了法兰克中部的国土,此后我们从这里得到了德国。

    那位可爱的秃头查理,他得到了法兰克西部,法兰西共和国的历史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如果有谁把秃头查理的秃头与法国人的极端性格联系在一起的话,那肯定是列维尔所提到的“原始思维”——是缺乏逻辑观念的原始人的思维模式。但是,如果有谁强行地割裂秃头查理与法国人的性格形成的话,那肯定也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怎么说,法国人从秃头开始,这是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少年法兰西的屈辱】

    在十八位路易们贯穿了法国历史的进程之前,首先登台的是查理们。实际上,法国人的历史更多的是路易们和查理们相互交替的历史,过多的路易和查理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让史学家们经常为了这些相同的面孔而伤透了脑筋。

    一点儿不错,法国人的秉性1200年来都没什么改变,由此我们知道这一民族性格的形成与他们的历史息息相关。

    秃头查理之后,是他的儿子结巴路易,由于结巴路易在位两年就匆匆死掉了,这导致了史学家无法找到有关他结巴的心理症因,形成了历史研究的一个缺口。

    但不管怎么说,路易二世已经出场了,虽然他退场的速度稍嫌快了一点。

    然后是结巴路易的儿子路易三世,也就是法国历史上的第三位路易,他在击退了维京人的入侵之后也匆匆辞世了,在位时间不过4年。

    路易三世辞世之后,他的兄弟加洛曼登上了王位,但他离开的速度更快。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他就离开了这个讨厌的世界,把麻烦留给了胖子查理。

    胖子查理的麻烦当然是来自北欧的诺曼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狂战士把可怜的胖子查理围困在巴黎城中,最后胖子查理不得不花了一大笔钱,才说服维京人离开——维京人离开了,但胖子查理也不得不从他的王位上走开,因为法国人讨厌一个懦弱的国王。对于像胖子查理这种软弱的人,法国人向来是不留情面的,此后的历史发展将证实这一点。

    加洛林王朝已经走向了它的末路,胖子查理被废之后无法接受现实,于两年后郁郁而终,巴黎伯爵埃德登上了王位。

    但是埃德只获得了部分贵族的支持,还有许多贵族不喜欢这个家伙,于是这些贵族千挑万选,从加洛林家族中找到最笨的一个——史称“笨蛋查理”,拥戴他重新登上了王位。但是这位笨蛋查理霉运当头,他径直从王位的宝座上走入了监狱——权势日盛的法兰西公爵雨果囚禁了他,并拥立了卡林提亚的罗贝尔,这位罗贝尔颇有几分来头,他是巴伐利亚国王的私生子,但由于他的表现过于优秀,以至于他是否应该归入法国王族的世袭成了一个疑问。

    罗贝尔击退了来犯的维京人,还曾入侵意大利,并强迫教皇福摩瑟斯加冕他为皇帝。

    然后是“外国人”路易粉墨登场,这就是法国历史上的第四个路易了,史称路易四世。

    路易四世颇有几分机警,他和雨果周旋于朝廷之上,直到他成功地迎娶了德意志国王奥托一世的妹妹,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德国是无论如何也要支持路易四世的,就这样,路易四世总算是在他的王位上苦苦地撑过了18年,于公元954年死掉了。

    此后,路易四世的孙子接掌了王位,这是开创了加洛林王朝的矮子丕平的最后一点香火了,在他之后,加洛林王朝将宣告结束,虽然如此,这位路易还是不屈不挠地在他的王位上坚守了整整20年,让等待夺位的雨果·卡佩急得跳脚。

    公元987年,雨果·卡佩终于熬到了路易五世咽气,从此法国历史进入了卡佩王朝时代。

    但是这位雨果·卡佩的势力范围说起来未免太小了些,他虽然是法国正宗的王族世系,但所统治的地区只不过是从巴黎到奥尔良地区的狭长地带——这个区域称之为法兰西岛,是雨果的父亲大雨果的世袭领地。

    这个开端多少有点让人沮丧,但这恰恰是卡佩王族后人建功立业的基础,一个小国,可以扩张为很大很大的国家,法兰西人的征服脚步从此开始。

    这个征服的任务落到了卡佩家族的长子罗贝尔二世的肩上,而与此同时,法国人又迎来了他们一位新的“虔诚者”——虔诚者罗贝尔。

    但是教皇格里高利五世却对罗贝尔二世的绰号明确地提出了质疑——他开除了这位国王的教籍,坚决不批准罗贝尔同他的表妹勃艮第公主贝莎的婚事。

    但是这个婚罗贝尔二世却是非结不可,这次婚姻能够使法兰西的国土面积扩大一倍,所以此婚断无不结之理。幸好教皇格里高利五世在宣布开除罗贝尔的教籍之后就死掉了,于是罗贝尔二世就对新教皇西尔维斯特展开了游说。

    新教皇西尔维斯特同意了恢复罗贝尔二世的教籍,但是却故意给罗贝尔二世留下了一条尾巴——教皇正式宣称罗贝尔二世和他表妹贝莎的婚姻属于非法,这让卡佩家族有说不出来的沮丧。

    可以确信,教廷对于世俗事务的过多插手是导致欧洲教会大分裂的原因,正是英国人因为其国王遭遇到了教会的羞辱,所以新教徒和清教徒得以在英国大行其道,而法国人,似乎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在教廷的淫威下忍气吞声。

    郁闷的罗贝尔二世死掉之后,亨利一世正式登台,此时正是“征服者威廉”开创英格兰的大好时期,这位维京人后裔的迅速扩张搞得亨利一世极度紧张,为了消除后患,他出兵诺曼底,想将隐患消弭于无形之中,但是流淌着狂战士血液的威廉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他先后两次击败了亨利一世,然后将英格兰征服,随即出动大军,攻入了法国。

    威廉的攻势锐不可当,势如破竹,如果不是他在激战中从马背上跌下来的话,卡佩王朝的时代或许早已结束了。

    但不管怎么说,亨利一世渡过了难关,于是法兰西人继续快步前进。

    然后是新国王腓力一世,腓力这个名字带有浓郁的东方希腊文化味道,但这标志着当时法国在欧洲的尴尬地位。

    欧洲的王族习惯于彼此联婚,并通过联婚的方式扩大疆土,这是比战争的方式更有效、更安全,也更容易获得法统上认可的一种方式。以当时法国的弹丸之地,若想通过战争实行扩张,无异于自寻死路,唯有联婚一途是确保国家实力日益强盛的正道。

    但是,欧洲的王室们却对小小的法兰西不屑一顾,卡佩王族们娶不到大国的公主,他们最多不过是娶一个本国小诸侯的公主,带过来零零星星的一点儿土地,虽说是聊胜于无,但终究解决不了法兰西人的土地饥渴症。

    如果不在自己邦国的小诸侯中随便娶一个凑合,那就只能像亨利一世那样,娶一个遥远小国的公主——他娶的是基辅公国的公主安妮,虽说这个小公国日后将会成长为世界上土地面积最为辽阔的北极熊,但在当时,欧洲人却是谁也未曾将它放在眼里。

    可以确信,小国小邦所承受到的屈辱虽然不为人知,但这种心境,是任何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

    更何况,教廷又从未间断过对卡佩家族的刁难。

    这种刁难,甚至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

    成年后的腓力准备迎娶安茹伯爵夫人贝特德,但遭到了教皇乌尔班二世对此强烈的愤慨,他重重惩罚了年轻人腓力,迫使腓力放弃了这桩婚事。

    郁闷的腓力像所有遇到这种情形的年轻人一样,他虽然不敢对抗教皇的权威,但却始终偷偷与贝特德幽会,可怜的国王被逼迫到这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料知这段历史对于法兰西民族的性格形成有着多大的影响。

    此时正值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教皇乌尔班号召全体的基督徒们拿起武器,远涉重洋去拯救世界,将伊斯兰的圣战者逐出欧洲去。腓力一世的弟弟佛蒙达伯爵出征了,但腓力一世因为此前的贝特德事件,对教皇有着很大的意见,就赌气不去参加这场圣战。

    教皇乌尔班非常恼火,他再一次以手中的宗教权力惩罚了腓力一世——也就是惩罚了全体法国人,可以想象,成长中的法兰西在遭受到这一切的时候,其民族的群体心理会产生多么强烈的怨怼情绪。

    这种情绪迟早会爆发!

    但在法兰西人成长起来之前,他们只能将这种屈辱放在心里,毕竟当时的法兰西过于弱小,而且邦国中的贵族们权力过大,在实现王国的集权化之前,法兰西人还要忍耐一段时间。

    扩充王权,这个任务就由路易来完成了。

    卡佩家族的路易——史称路易六世。

    他来了!

    【强大的法兰西】

    1108年之前的法国绝对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到处都是盗贼和杀人犯,这些无法无天的人结成帮伙,并宣称誓死效忠他们的组织,而后这些匪徒就明火执仗,打家劫舍,平民百姓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抢,所以他们的目标基本上锁定在贵族的庄园和城堡之中。

    为了防卫,贵族们不断地修缮自己的城堡,这些城堡越来越坚固,越来越高大,渐渐地剥夺了王族的权力。

    于是路易六世——他是那位郁闷的腓力一世与荷兰公主安妮生的儿子——就考虑拆除这些城堡。

    为什么贵族们需要他们自己的城堡呢?难道法兰西王国还确保不了他们的安全吗?

    路易六世不明白。

    可想而知贵族们的抵触情绪是多么强烈,他们对国王的命令表示了不屑。

    但是这位路易——卡佩家族的路易,史称胖子路易——就放手给城市的市民以自治权力,将平民拉拢到自己的身边,与此同时他又获得了教会的支持,这样一来贵族们为了不开罪于平民,只好违心地拆除他们那高大坚固的城堡。

    城堡被拆除了,法国境内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们同时也消失了。

    如此看来,路易十六实在是一位富有智慧的人,他早就知道,那些强盗其实就是贵族们自己的私党,堡垒是阻止不住他们的,对这些无法无天的贵族唯一有效的管理工具就是“城市公社”。

    所以路易六世又有一个名字,叫作“公社之父”。

    但是迟早,公社要斫掉这些王族的脑袋,这恐怕是路易六世没有预料到的。

    在路易六世统治时期,英国与德国的两个亨利国王双面夹击法国,法兰西危在旦夕,路易六世竖起了黄金神焰旗,顷刻之间聚集了20万人,令英、德两国的亨利国王大惊失色,慌忙退兵。

    现在人们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也没有人能够征服法兰西。

    但等到了路易七世的时候,法国人再次因为他们国王的婚姻惹出了乱子。

    而且是大乱子。

    路易七世,是路易六世与曼恩公主阿德莱德的次子,史称“愣小子”的路易。既然是愣小子,那他办事的时候脑子多半有几分冲动,这位愣头青迎娶了阿奎丹公主埃莉诺,使得王室的土地面积一下子扩大了3倍,看起来这绝对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婚姻计划,似乎与他的愣头青的名号不相符。

    但是愣头青就是愣头青,路易七世积极向教廷靠拢,他和德国皇帝康拉德率领2.5万人的十字军进行了东征,但在途中,日耳曼人被穆斯林人悉数歼灭,于是康拉德趁机回国了,而法国人到达叙利亚的时候,只剩下了几千人,最糟糕的是,这次远征费用庞大,花光了王室的每一个法郎,埃莉诺王后对此表示了很大的不满。

    而路易七世对埃莉诺的不满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位埃莉诺王后自从嫁过来之后始终未生下一个男孩子,而子嗣是王室最为注重的事情,这两个不满交织在一起,于是这桩原本是很美满的婚姻就这样破裂了。

    离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埃莉诺改嫁英国国王亨利二世后,却一连生了四个儿子。

    这女人有儿子不给法国人生,却偏偏要跑到英国去生,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更令人气愤的是,埃莉诺此去,带走了法兰西80%的国土,这些国土一股脑儿地划进了英国人的菜篮子里。

    忍无可忍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由于诺曼底王朝没有继承人,而征服者威廉的孙女玛蒂尔德又是英国金雀花亨利二世的母亲,于是,诺曼底的亨利于1154年兴冲冲地跨海来到英国,成为了英王亨利二世,建立起了英国的金雀花王朝,从此英国横跨英吉利海峡,将小小的法兰西挤到了一边。

    这让法国人如何能够容忍?

    仇怨从此结下。

    英法两国进入了长达百年的战争状态。

    当历史进入了1180年,法兰西的希望降临了。

    腓力二世!

    他不仅是法兰西人的骄傲,也是整个欧洲的骄傲——欧洲人称其为智慧的拥有者,国内也有人将其译为智多星,但这个绰号不管怎么翻译,都说明了一件事:这位法兰西国王的智慧远在当时的欧洲诸邦国国王之上。

    这位腓力二世战无不胜,他在1202年击败了英国人,将法国的土地一扩再扩,他在1214年与英国、德国的反法同盟展开决战,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俘虏了一大堆骑士和伯爵,替法国人赢来了大笔的赎金。

    我们在上一章英国的历史中还曾提到了他与英国的理查王领导十字军东征,可怜的理查王在这场战争中徒有虚名而未得到任何实惠,连同这位国王自己也被德国人关进了地牢,虽然说这是完全符合英国人重过程不重结果的理念,但相比之下,腓力二世的做法就更有着法兰西人的特色——重结果不重过程。

    法国人不要过程,他们只要结果。

    尽管腓力二世从未加冕,但这丝毫不妨碍法国人称他为腓力·奥古斯都。

    虽然腓力二世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但他显然不希望后世的法国人也这么搞,所以他开创了中世纪欧洲的第一所大学——巴黎大学。

    腓力二世之后,是法国人的骄傲——一代名将路易八世,他曾率军大破英军,一直打到了伦敦,但他显然意识到只靠蛮力对一个国家来说不是件好事,所以他在位只有三年就匆匆去世了。

    路易八世的死虽然有点过于仓促,但是他的妻子却是卡斯蒂利亚国王阿方索八世的女儿布兰奇,从此路易八世成为了卡佩王朝中第一个和欧洲其他王室联姻的君主,这标志着法国人在欧洲的地位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基本上可以算是登堂入室,获得了欧洲主流世界的认可。

    路易八世之后,又一个厉害人物登场了。

    路易九世。

    这位路易九世登基的时候只不过11岁,但是他的智慧证明了他的价值,他改革了法国的铸币制度,禁止贵族们自造钱币,然后他抢在贵族们愤怒之前,颁布了“国王四十日”法令,一下子又赢回了贵族们的支持。

    “国王四十日”可谓功德无量,这项法令确保了法国精英不至于流失,让任意赌气的骑士贵族们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在当时,法国人盛行决斗,大批的贵族、骑士在决斗中丧生,这对法国来说简直是一场瘟疫,路易九世不忍看法着国精英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流失,所以才颁布了这条法令。

    该法令规定,但凡有决斗之事发生,决斗者必须要等待40日,在这40日期间,受到挑战的一方有权向国王申诉,请国王仲裁,那么路易九世是如何一个仲裁法呢?

    他的仲裁方法很简单——禁止这次决斗。

    这样一来,路易九世就保住了弱势一方的性命,挽救了法兰西贵族精英的性命,同时又提高了国王的威信。那些弱势者,知道自己在决斗中必然丧命的贵族们因此而获得继续生存的权利,必然会非常感激国王的救命之恩,而所有的贵族们——他们迟早都会遭遇到更强的人,迟早都会跑到国王的王宫里投诉,就这样,贵族骑士们从此别无选择地奉路易九世为首领。

    1244年,基督教国家再次丧失了耶路撒冷,4年以后,路易九世率领那些对他感恩戴德的骑士们踏上了十字军的征程,但看起来这些骑士好像没起到多大作用,可怜的国王在埃及的曼苏拉被俘,缴纳了40万枚金币之后才重获自由。

    路易九世很恼火,遂于4年后连夺巴勒斯坦数城,这才尽洗耻辱。

    1270年,路易九世试图说服突尼斯结盟,共同攻打埃及,但遭到了突尼斯的拒绝,盛怒之下路易九世兵发突尼斯,这一次路易九世再次遭到了失败的屈辱,但他却再也没有挽回荣誉的机会了——他死于军营之中。

    路易九世之后,腓力三世于1270年登台,他是一位纯过渡性的君主,在位15年,史称“大胆腓力”。他大胆地发动了吞并阿拉贡王国的战争,我们知道这个国家是西班牙的一部分,腓力三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但这场战争打得也没什么名目,因为这位大胆的年轻人娶的正是阿拉贡国王的姐姐,也就是说在战场上与他纵马交锋的正是他的小舅子——历来做姐夫的闹不过小舅子,这次也不例外,腓力三世被打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国了,考虑到回去后不好跟老婆交代,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死在途中。

    腓力三世死了,他和阿拉贡公主生的漂亮儿子腓力四世走上了历史舞台,这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代——法兰西长大了。

    成长起来的法兰西行事风格带着年轻人的鲁莽和急切,他们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挑战秩序与权威——谁是这个世界的权威?谁曾让伟大的法兰西蒙受过耻辱?

    教皇!

    没错!

    漂亮的腓力来了,教皇这次要倒大霉了!

    阿维尼翁之囚——这在欧洲历史上尽人皆知。

    【叛逆中的伟大战争】

    当年轻漂亮的腓力四世出场的时候,惊恐不安的罗马教皇切莱斯廷五世在他的卧室里听到了上帝的声音。

    上帝对他说:“回去吧,切莱斯廷,我的孩子,放弃你的政务吧,回到你的山林里修行去吧,我在天堂上等待你的归来,阿门。”

    上帝如此垂青于他,切莱斯廷激动不已,于是他立即辞去教皇职务,跑到山林中修行去了。新教皇卜尼法斯登基,他先命人拆除此前他偷偷安装在切莱斯廷五世房间里的铜管子,再急忙将皇冠扣到头上——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傻瓜切莱斯廷竟然如此好糊弄,只需要在他房间里安装一根铜管子,再通过这根铜管子假装上帝让他辞职,他就自己乖乖离开了。

    但是这位切莱斯廷的智商太低了,这使得新教皇卜尼法斯有点放心不下,于是他命人将这位傻瓜逮来,关在污秽的囚室里弄死了。

    前任死掉了,新教皇卜尼法斯兴高采烈地宣称:

    “罗马教皇就是法律!”

    然后他又说:“我们声明、宣布并阐述我们的一贯立场——对于每个人来说,要想得到救赎就必须臣服于罗马教皇!”

    一位西班牙外交官这样评价卜尼法斯教皇,这位教皇只关心三件事: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以及家底雄厚。这个评价绝对是贴切到位的——卜尼法斯的财产之多,已经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按说是没人敢碰教皇的财产的——但事情总有例外,正如同在法国,当时贵族家族视抢劫为一项增加私人产业的正常政务行为,大家都在抢,科隆纳家族没有任何理由例外,更何况主持这一次抢劫的又是家族最年轻的成员——斯蒂芬·科隆纳——这个年轻人看到那辆满载着黄金的车子的时候,想让他保持镇定自若实在是有点难为他了。

    年轻的斯蒂芬兴高采烈地押着这一马车黄金回家,然后他们发现这竟然是教皇卜尼法斯的私产,科隆纳家族吓坏了,他们急忙派了家族中的两名主教去向教皇请罪,教皇卜尼法斯宽恕了这一次不知情的冒犯行动,只要求科隆纳家族把抢劫去的黄金送回来。

    然后教皇提出一个温和的建议——他要求教皇的军队进驻科隆纳家族的领地——而这就意味着,教皇正式向科隆纳家族宣战了。

    科隆纳家族无可奈何,只好奋起反抗,他们散发传单,质疑卜尼法斯的教皇合法性,号召教众们起来追查前任教皇切莱斯廷的死因——卜尼法斯立即将科隆纳全部族人逐出了教会,这就意味着,从此科隆纳家族再也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杀死他们并拖走他们的财产。

    卜尼法斯率领教皇的军队进逼科隆纳,这一家族的人被迫退守于古城帕莱斯特里,这里固若金汤,易守难攻,于是教皇温和地提出了全新的解决方案——只要科隆纳家族放弃对抗与领地,他们就可以获得宽恕。

    很显然,精通抢劫专业的科隆纳家族,其智商丝毫也不比前任教皇切莱斯廷更高,他们接受了教皇的建议,全部在卜尼法斯面前跪了下来,亲吻这位教皇的双脚。

    教皇亲切地拍着他们的脑袋,宽恕了他们——在将他们全部杀死之后!

    然后教皇下令将帕莱斯特里纳城彻底清剿,老幼不存格杀勿论,所有的宫殿城堡全被拆除,夷为平地之后,教皇卜尼法斯又亲自往这块地面上撒上盐以使之永远贫瘠。

    这位教皇的所作所为替他自己在地狱中找到了一个位置——在但丁的《神曲》一书中,但丁将这位教皇安置在地狱的第八层,他在那里只能脸朝下地栽进一条裂缝中。

    教皇之所以以如此手段灭掉科隆纳家族,原因就是一个“钱”字——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碰他的钱,而且他认为,所有的钱全都是他的,不管那些钱现在在什么人手中!

    哪怕这个人是国王!

    比如说腓力四世!

    法国那年轻漂亮的国王腓力四世竟然不吸取科隆纳家族的教训,他竟然——他公然——他悍然——把手伸进了教皇的钱袋里。

    腓力四世宣布:法国境内的教会必须要将其收入的20%上缴国王。

    这下子教皇卜尼法斯火气大了,他下令:“凡属法国境内的教会,如有敢于将钱上缴法国国王者,一律开除教籍。”

    法国的教会被吓住了,他们宁肯抗命于国王,也不敢触怒教皇。

    所以腓力四世的命令,不过是一纸空文,他一分钱也收不上来,而法国境内的财产,仍然像以前那样源源不断地流向教皇。

    但是腓力四世也有他的办法——虽然他收不上来教会的税收,但是他可以下令,禁止法国境内的金银财宝流出国外。

    这道命令让卜尼法斯怒不可遏,他警告漂亮的腓力:

    “我的前任们一共废黜过你们的三任国王,你要知道,一旦事态严重,我们会把你贬为马夫的!”

    这个威胁不能说没有效果——它恰恰让全体法国人想起了他们曾经在教皇手下所遭受到的屈辱,现在法国已经今非昔比,它再也不是任教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孩子了,法兰西所遭受到的所有耻辱,现在教皇必须要偿还回来!

    法国人同意教皇将他从法国弄到的财宝运出去,但条件是教皇必须要为他在法国的收入支付20%的税款。

    教皇接受了这个条件——但与此同时,他又发布了一道圣谕:他宣称,教皇是整个西方世界的领导者,所有的国王或皇帝,都必须服从他的领导——如同凡人服从上帝的安排一样。

    这道圣谕传到法国,腓力四世看也不看就将其烧掉了,他正式宣布教皇是罪人——然后腓力四世秘密派人去寻找科隆纳家族的残存者——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位垂老的科隆纳人正躲在无人之处独自啜泣,现在他不再需要为自己的悲苦命运而落泪了,上帝作证,腓力四世愿意资助他的远征罗马行动。

    公元1306年9月,教皇卜尼法斯正坐在他的宝座上清点着他那堆积如小山的钱财,这时候一群武装分子突然闯入。

    这群非法闯入者的首领,正是科隆纳家族的族长老科隆纳,他一见到教皇,就血红着两眼,举起匕首冲了过去,就在他的匕首即将刺中教皇的一刹那,他的同伴由于害怕这个渎神的行为会触怒上帝而拦住了他。

    老科隆纳和他的同伴们剥下教皇的法衣,把一条铁链拴在他的脖子上,像是牵狗一样将他强行牵走了。这一年老卜尼法斯已经75岁了,他被关押了3天,3天之后他被放了出来,但从此却精神失常了。

    一个月以后,中世纪最后一任教皇在精神错乱之中咽了气。

    漂亮的腓力搞掉了卜尼法斯之后,又创造了一项让世人惊羡不已的发明:

    这个发明叫“巴比伦式囚禁”,腓力四世将教皇的驻地从罗马搬到了法国要塞阿维尼翁,并用奢侈豪华、寻欢作乐的优厚福利待遇把教廷囚禁了起来,这些身在牢笼的人除了权力之外什么也不缺。

    又由于教廷被囚禁在阿维尼翁,所以这件事情又称之为“阿维尼翁之囚”。

    把教皇关进笼子,让国王获得权力,让法兰西重获自由,这标志着欧洲思想的成熟。

    事实上,“阿维尼翁之囚”事件正式成为了欧洲思想开放的主要契因,就连对教廷最为虔诚的人也不得不认为,阿维尼翁那华丽的囚室与冰冷的刑讯室适时地阻止了教廷的堕落——教皇尼迪克特十世同他自己妹妹的乱伦关系让整个基督世界倒足了胃口,但在阿维尼翁,教皇至少没有比他们在罗马的时候更堕落。

    此外,阿维尼翁之囚促成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套在欧洲思想上的枷锁与牢笼被挪走了,于是思想家们有机会用他们的思想照亮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至少在教皇重返罗马之前,这些伟大的思想家们不用担心自己被教皇用小火慢慢地烤熟。

    随后,漂亮的腓力又建立了法国的三级议会——无论他是为了什么目的创建议会,但我们知道,这个由皇家权力所创造出来的产物迟早有一天会吞噬掉它的创造者——甚至吞噬掉整个法兰西的理性思想!

    这恐怕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

    【跨越时间的战争】

    漂亮的腓力在干了“阿维尼翁之囚”如此漂亮的活儿之后,就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法兰西迎来了他们的第十位路易——路易十世。这位路易在位的时间非常之长——整整两年,然后他就死掉了。

    说路易十世只做了两年国王就死掉,时间还算太长,那是和他此后的君主相比较而言。

    继路易十世接任法国国王的是约翰一世,这孩子创造了法国国王在位的最短纪录,他只活了5天就幸福地死掉了,相信此后的君主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挑战这一纪录的。

    小约翰死了,漂亮的腓力的弟弟——高个子腓力只好勉为其难地挑起了法国国王的重担,很显然他不胜任这个职位——他娶了游离于法兰西的最后一个有势力的诸侯勃艮第家族的女继承人让娜,本来法兰西完全有望借此机会一举统一的,奈何腓力五世个子虽然高大,却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他没能留下一个后代来,结果这次婚姻无疾而终,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高个子腓力沮丧地离开了人世,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腓力四世的三儿子——史称“漂亮的查理四世”。

    查理四世的姐姐嫁到了英格兰,却搞得和她的丈夫爱德华二世兵戎相见,全体英国人站在爱德华二世一边反对她,并称之为“法国母狼”。这个称呼极大地侮辱了全体法兰西人,于是漂亮的查理四世借兵给他的姐姐伊莎贝拉,打败爱德华二世并将其囚禁了起来,正所谓爱之深,刑之切——伊莎贝拉将她心爱的丈夫吊起来,用一根铁棍穿肛而过,这种狠毒的刑法,此后我们会经常见诸法国人之手。

    他们注定是一些极端主义者——因为他们过度地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除非有一天他们能够意识到,任何目标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人类社会的进程就是不断地向前推进,所有的目标都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但是,要让法国人认识到这一点是极为困难的,此前诸多思想家所作出的无效努力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1328年查理四世之死标志着法国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卡佩王朝至此绝嗣,英国立即不失时宜地投入到了这场夺嗣大战之中。

    在年轻的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看来,说卡佩王朝绝嗣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他本人就是腓力四世的外孙,当然有资格继承法国王位。

    但是法国的贵族们却拒绝了爱德华三世的合理要求,推举了查理四世的远房堂弟腓力·德·瓦洛亚为法国国王,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腓力六世。

    腓力六世希望获得法国南部的基迦——这片区域一直在英国人手中,爱德华三世愤怒地拒绝了,他已经失去了法国,再也不能失去英国了!

    于是腓力六世便宣布没收爱德华三世在法国的领地。

    1337年11月,爱德华三世对腓力六世下了挑战书,并严肃地宣布自己是唯一合法的法国国王,从此英、法百年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是西方历史——也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漫长的一次战争,英法两国纠缠不休,整整打了116年的仗。

    首战双方会战于斯吕斯海——法国人的海上力量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英国人获得了制海权,大批的陆军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条航线运输到法国本土,战争从此在法国领土上展开。

    1346年,英法两国于克雷西爆发了大决战。

    在这场战争中,英国人使用了最具杀伤力的新武器——强弓硬弩,将法兰西的骑士们射得人仰马翻。实际上,弓箭的发明及推进,彻底终止了欧洲的骑士梦,无法想象一个全身披着重甲,手执长矛的骑士在密如骤雨的冷箭中如何保持他的高贵风度。总之,法国人的战术和武器落后了,因此他们的加莱失陷了。

    在这一场战争中双方都有一些盟军,法国人最强大的盟军是苏格兰,但是苏格兰出师不利,他们的国王莫名其妙地被英国人俘虏了,而英格兰的盟军们却兴高采烈地展开了对法国骑士们的屠杀行动——连波西米亚国王都沦为了这次战争的牺牲品。这位国王早在这场战争之前就双目失明了,但是英国人的强弓和威尔士人的长矛没有因为这个理由对他表示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友善。

    因此,在这次战役中英国人得到了他们一个可堪夸耀的战利品——法兰西国王腓力六世沦为了俘虏,他被兴高采烈的爱德华三世押到了伦敦关了起来。

    然后英国人继续进攻。

    连国王都没了,这一仗对于法国人来说实在是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双方和谈。

    英国从法国获得大片的土地,另外法国人还需要花费昂贵的赎金将腓力六世赎回去。此外,为了表示英国人的善良与友好,爱德华三世宣布他从此放弃对法国国王的权力要求。

    郁闷的腓力六世返回法国,但他的麻烦还没有完结,席卷欧洲的黑死病恰好在这个时候到来,法国再度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1350年,腓力六世去世。

    腓力六世的儿子约翰二世继承了王位,他继续与英国人进行疆土之战。

    约翰二世亲自指挥了普瓦提埃的战役,为了避免重蹈克雷西战役的覆辙,他命令法国骑士们下马步行,背负着上百斤的装备向英国人发起了冲锋。那些可怜的骑士们也的确冲到了英国人面前,但此时他们已经累坏了,除了任由英国人用大刀在他们身上横切竖砍之外,他们再也没别的使用价值了。

    结果可怜的约翰二世也被英国人捉走了。

    后来英国人释放了约翰二世,但随后又后悔了,将正在向祖国方向狂奔的约翰二世又逮了回去。

    1364年,约翰二世怀着对英国人食言的愤懑,死在了异国他乡。

    约翰二世死后,他的儿子查理五世出任法国国王,这位国王利用英国人内乱的机会,重整军队向英国人发起攻击,收复了大部分的疆土。

    1374年,英国人被迫放弃了他们在法国的大部分领地。

    从此查理五世声名鹊起——不是因为他的战功,而是他修建了一座世界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建筑物——巴士底狱!

    然后查理五世就死去了,把他的江山留给了12岁的查理六世。年龄小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查理六世这个孩子患有严重的癫痫病,无力理政,只好由他的叔叔勃艮第公爵摄政。由于勃艮第一直游离于法国,所以奥尔良公爵看不过去,与勃艮第一番激战。之后勃艮第逃往英国,搬来了英国人替他出气。

    此时的英国国王是亨利五世,他在阿金库尔以不足6 000人的兵力,全歼了奥尔良公爵的3.5万人。自奥尔良公爵而下,数百位伯爵贵族或是战死或是被俘,无一漏网。

    英国人兵取巴黎。

    法兰西实际上已经是亡国了。

    直到奥尔良的女儿贞德出现,这个结论才作改观。

    【奥尔良的女儿】

    英国人进入巴黎之后,担心查理六世的癫痫病会影响到全体法兰西人的福祉,于是宣布剥夺查理六世的儿子的王位继承权——查理七世逃到山洞里躲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会躲藏多久,但除了躲藏,这位可怜的新国王实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少女从德雷米小村庄里走了出来,她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城市,对城防司令说:

    “上帝派我来拯救法兰西,为查理加冕。”

    可想而知,城防司令会以一副何等吃惊的表情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子。

    事实上,这一年贞德只不过16岁。

    她说,她听到了上帝的声音,上帝让她去解救奥尔良,让她去拯救法兰西并给查理加冕。

    法国人会相信她吗?

    会的!

    法国人相信一切不可能!

    城防司令立即将一支小部队交给少女贞德,让她去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查理七世。

    她很容易地就找到了罗亚河谷地,找到了躲藏在那里的查理王子。并告诉这位目瞪口呆的王子说,她是上帝派来的,如此而已。

    查理王子可不像别人那么好糊弄,他找来几位博学的教士和神学家考验贞德,结果却证明贞德的神智完全正常——这就意味着,她所说的完全是真的,否则无以解释这个女孩子身上所发生的奇迹。

    于是贞德从查理王子那里获得了一支军队。

    贞德带着这支小部队出发了——奇迹再一次发生,原本是战无不胜的英国军队在贞德面前竟全无还手之力,他们被贞德的武装一次又一次地击溃,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巴泰城与英军展开了决战,大败英军并俘获了英军的统帅。

    然后贞德带着她的军队向兰斯进发,兰斯被一举攻克。

    查理七世就在兰斯加冕称王,加冕之时,少女贞德就站在这位王子身边,做他的保护人。

    贞德继续带着她的军队前进——但是查理七世却解散了大部队,因为他希望的是和谈,而不是战争,只有少部分武装力量仍然追随在贞德身后,他们追随她一路到了被英国人围困的康边城。

    康边城门紧闭,他们不允许奥尔良的少女进入——或者说,他们更愿意把这位少女留给英国人。

    但首先赶到的是勃艮第人,他们抓住了贞德,并将她卖给了英国人。

    1431年5月30日,圣女贞德在遭受到英国人的残酷刑讯之后,被当众烧死在法国卢昂的广场上,她死后,骨灰被抛入河中。

    那一年她19岁。

    25年后,她被恢复了名誉。

    又过了500年,她被教廷尊为圣女。

    贞德死了,而法兰西依然如故。

    只有伟大的法兰西民族,才会出现圣女贞德的奇迹。

    我们已经说过了,法国人相信一切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你想了解法兰西人的民族性格,那么看一看圣女贞德,你就全都清楚了。

    贞德死于法国人自己手中,这绝非是一个恶意的解读,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具有着深刻寓意的象征,或许,读懂了这个象征的,只有拿破仑。

    他将在法国人的期待中走来——他知道他才是法国人的真正需要。

    但是现在,法国人仍然在他们漫长的期待之中。

    【暴风雨到来的前夜】

    贞德死了,而查理七世却赢得了胜利者的荣誉。

    荣誉归于国王——与贞德无关,这是我们看到的历史事实。

    查理七世死后,路易十一建立起了一支常备军队。这支常备军,在佛罗伦萨的政治巨人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一书中深受推崇。这支军队经过查理八世时代的锤炼,由路易十二带领着进入那不勒斯。这时候法国的国力已经是非常的强盛了,他们的军队在那不勒斯攻城略地,带给了意大利人太多的麻烦。教皇恼怒之下与西班牙、英国、瑞士、威尼斯组成了神圣同盟,共同对付法国人,最终使得法国人怏怏退出那不勒斯,路易十二也因此郁郁而终。

    1589年,瓦洛亚王朝的末代国王亨利三世被刺杀,从此结束了漫长的中世纪,法兰西由波旁王朝率领着步入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时代。

    这个时代一开始就糟糕透顶,天主教与新教——说起来这两个教派还是早年“阿维尼翁之囚”的产物,因教皇被囚于阿维尼翁长达七十余年,等到罗马再将教皇召回的时候,教廷就自然而然地分裂了。

    然而离奇的是,明明分裂的是教廷,但教廷却没发生任何纠纷,反倒是法国人自己莫名其妙地搞出了两个对立派别,并彼此凶残地屠杀起来。

    这里又体现出法国人的一个性格特点——他们过度纯洁了,他们纯洁到了几乎无法容忍任何人的地步,他们甚至纯洁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地步。

    我们已经说过了,他们是纯净的理想主义者。

    无论他们相信什么,总是要把他们自己相信的东西推到极端。

    他们似乎确信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终点,而他们所信奉的东西就在那里。

    他们表面上是一个激进主义的群体,但更多的是不相信人类文明持续性进步的人——如果他们相信这一点,他们就不会对自己所信奉的东西抱有如此强烈的把握,甚至不惜为此而杀人流血。

    他们就这样杀掉了国王亨利四世。

    是天主教徒下的手,因为亨利四世支持新教。

    直到路易十三时代的黎塞留的到来,这位红衣主教以他的雷霆铁腕震慑着反抗的呼声——这个民族立即安静了下来。

    然后是1643年,不到5岁的路易十四登上王位,72年之后,他的儿子路易十五继位——这孩子同样不满5岁。

    虽然路易十四继位年龄小,但他却是人类历史上有名的无道昏君之一。他的座右铭尽人皆知——“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句话可不是个好兆头,它多少表明了这位路易十四有点儿存心祸害波旁王朝的意思,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干的——他以私生活放荡不羁而闻名于世。在凡尔赛有他的一座秘密春宫,任何时候只要他需要,就立即将他看中的女人拉进去。他最喜欢的情人是蓬巴杜夫人,还有杜巴丽夫人等。他最有名的事迹是连续宠幸过一家五姐妹,这位明摆着对法国王室存心不良的君主每天乐此不疲地周旋于诸多的情人之中,直到1774年死去为止。

    王室以他为耻,于黑夜中偷偷将他下葬了。

    然后轮到了倒霉的路易十六。

    他是路易十四的孙子,他爷爷造下的孽果,只能由他来承担了,谁让他是波旁家族的合法继承人呢?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

    路易十六是一个温和羞怯的人,待人友善,他还有一手修锁的绝技——但这些帮不了他,因为他接手的是被他爷爷祸害得行将破产的国家。路易十五使出了全身的解数将这个国家降低到欧洲二流国家的水平,此时民众中所积聚的怨恨已如火山熔岩般行将爆发,最糟糕的是,就连贵族们也已经腻烦了波旁王朝——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这表明,法兰西于极度失望中已经陷入了错乱,只有无辜者的鲜血,才能够平复那一颗颗陷入狂乱的心。

    历史的事件往往在错位的情况下发生——路易十六的性格与当时的法国局势就形成了强烈的错位效果!

    当时的法国所需要的是铁腕雷霆,是拿破仑的大炮,很快那些炮口的余生者就会意识到,唯有对强权热烈欢迎才是他们的最为明智之举——但是这位路易十六却是个十分孩子气的男人,可以确信,在这位行将登上断头台的国王潜意识之中,有着浓重的恋母情结。

    路易十六像个吃奶的孩子一样跑到议会,请求大家替他收税,弄点钱来。

    他的要求被议会断然拒绝!

    此前的三级议会是没有这种勇气敢于对抗王权的,但是既然遇到路易十六这么一个幼稚的孩子,那还客气什么?

    猜猜这位路易十六在遭到拒绝后干了些什么。

    他偷偷地用一把锁将议会的大门锁死了。

    显然,天真的路易十六以为,区区一把锁就能够让三级议会中那些不听话的贵族们老实下来。

    别忘了,这位国王是位高明的锁匠。

    法兰西人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们倒是没有怀疑这位国王的智商,但是这位国王的想法如此天真幼稚,却实实在在地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于是法国人民愤怒了!

    碰到这种窝囊废国王再不愤怒,那还有天理没有?

    就在这时候,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1789年8月4日,法国的贵族们全体投票,宣布放弃了他们的权力!

    这些神智明显陷入了错乱的贵族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很快!

    【大骚乱下的迷茫星光】

    1789年7月14日,一群愤怒的人冲进了巴士底狱。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大事件。

    冲入者在狱中发现了7个人,其中两个是精神病患者,四个造假证贩子,一个是性变态者——由他的父母将这位变态人士交由巴士底狱代为照管。

    负责照料这位变态人士的就是巴士底狱的狱长了。他这个狱长,说起来更像是一个保姆。在人群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替一位精神病患者揩流出来的涎水,他回头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惊动这几个病人,他担心乱叫乱嚷的人群会让狱中的精神病人发病。

    但是,狱长很快就发现他被一群兴奋到了极点的人团团围住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对他拳脚相加,踢他的屁股,打他的后脑勺,狱长躲闪之际,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厨子身上。

    这位厨子之所以来到巴士底狱,完全是受好奇心的驱使。他是做好了饭菜出门走走,恰好遇到狂热的人群攻打巴士底狱,由于对狱中的情形一无所知,他也就随着大家涌进来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是这个该死的狱长竟然敢冲撞他——这绝对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因为他们是平民!

    平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那么,该如何处置这个敢于挑战平民权力的监狱长呢?

    有人建议吊死他,再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拴在马尾巴上。

    有人建议将他的脑袋浸在河水中淹死他,再把他的肚皮剖开。

    又有人建议将他放在火上慢慢地烤,直到烤得他熟透滴油为止。

    但是这些建议都一一地被否决了,只有最后一个主意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欢呼——让那个被监狱长冲撞的厨子慢慢割断监狱长的喉咙!

    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建议,难道不是吗?

    没人怀疑这一点。

    于是,厨子满怀着神圣的激情,从身边的人手中接过来一把刀,由大家将监狱长按倒在地,他慢慢地开始割这位监狱长的脖子。

    但是这把刀太钝了,它显然不是被制造来做这种事情的。

    于是他从自己的兜里摸出来一把黑柄小刀,以他娴熟的厨师技巧,成功地割断了监狱长的喉咙。

    然后这群人狂呼着涌向议会——他们渴望得到奖赏,因为他们除掉了一个恶棍,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到达了议会,因为他们此去的路上充满了风险,数不清的人在大街上结成帮派,只要看到一个人不顺眼,就会立即指着他大叫道——这人是一个贵族,吊死他!

    数不清的人被吊死在路边,他们之中绝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因为吊死他们最容易,不会遭遇到过于激烈的反抗。而如果你想吊死一个男人,很有可能最后以贵族的罪名被吊死的反而是你自己!

    接下来我们知道,那位幼稚的国王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临死之前他一脸的麻木,显然,他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吉伦特派执掌了法国的权力。

    但是雅各宾党很快清除了他们,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同时被杀的还有大量的贵族——早在他们宣布放弃自己的权力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一天。

    贵族被杀光了!

    奸商被杀光了!

    乱党被杀光了!

    间谍被杀光了!

    吉伦特派被杀光了!

    就连科学家也在劫难逃,因为科学被视为贵族政治,而革命不需要科学,天才的化学家拉瓦锡以此罪名被送上了断头台。

    接下来再杀谁?

    老人和孩子——因为他们对于革命没有表示出足够的热情。

    要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断头台的数量也实在是不够用,而且这种低效率的杀人机器一次只能杀一个人。所以雅各宾党选择了高效率的大炮,他们将那些“对革命不积极”的人以方队的形式排在一起,一炮轰过去,数百人顿时化为齑粉。

    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流露出对革命的冷漠,那么接下来再杀谁?

    杀自己!

    雅各宾党开始大量地屠杀自己的战友和同志,先是阿贝尔,他是雅各宾派中的左派,但这算不上他可以不上断头台的理由。

    阿贝尔的脑袋被砍下来之后,下一个就是丹东。

    最后只剩下了罗伯斯庇尔一个人。

    于是大家举行了最后的投票,把罗伯斯庇尔也送上了断头台。

    雅各宾党领袖死光了,整个世界这才清静了。

    然后是热月党人开始追杀雅各宾党人。

    热月党人公开驳斥了雅各宾派的荒谬观点,指出——“他们(雅各宾党)认为知识是自由的敌人,而科学则是贵族政治,如果他们的统治足够长而且放开胆子去干的话,他们就会烧毁图书馆,杀掉所有的学者,把世界投入到黑暗之中!”

    但这段话来得未免太晚了,他们已经杀掉了拉瓦锡。

    相对于雅各宾的血腥手段,热月党人的手段就温和得多了。

    早在雅各宾派领导公安委员会的时候,凡是被捕之人是不问罪名的,一律砍头了事,因为你的被捕就已经构成了你的罪状,还用问什么。砍了再说吧。

    而热月党人就极为缺乏情调,他们对被捕之人一一甄别,凡是手上没有杀人血案的,一律释放。热月党人的这种做法让法国人民很是鄙视,因此他们称呼这伙人叫“流氓”!

    一个雅各宾分子落入了这伙流氓的手中,流氓们发现此人未有血案在身,就释放了他。

    他就是拿破仑·波拿巴。

    他已经来了。

    而法兰西,早已是期待良久。

    【陆地霸主的时代】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

    尤其是一个国家的强盛,更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它所需要的是几代人的财富积累,与持续性发展能力的不断提高,尤其是后者就更为重要,它将决定着一个民族是否能够在意外的打击之下重新恢复过来。

    这是任何一个理性的民族都知道的最基本的道理。

    但如果一个民族缺乏最基本的理性,情况又会怎么样?

    那他们会期待着一个英雄的时代。

    这就是我们行将看到的,在法兰西,数以万计的人愿意为一个人去死,这固然是一个人的成功,但如果一个民族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功业之上,这多少有点儿过于急切了。

    这个道理,早在1795年的10月里,拿破仑·波拿巴就看得明明白白。

    就在那一天,他发明了大炮的平射技术,将大炮的炮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一炮轰将过去,顿时尸横遍地,血流满街。

    这一年他刚刚27岁,但他已经明白法兰西民族最需要的是什么。

    于是他率军进攻奥地利。

    他说:

    “士兵们,你们缺吃少穿,共和国亏欠你们太多,但国家还没有力量还这笔债。我来是为了带你们打进天下最富庶的平原,丰饶的省区、富裕的城镇,全部等着你们去处置。士兵们,你们面临着这样的前景,能不鼓起勇气支持下去吗?”

    这就是拿破仑告诉法国人的:

    战争!

    战争无疑是重新配置世界财富的最有效手段,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了能够与整个世界相抗衡的地步。

    毫无疑问,拿破仑是最强大的,他征服了奥地利,奥地利最负盛名的名将维尔泽姆交出了他的佩剑,向法军投降。

    然后他征服了意大利,将不计其数的艺术珍品运往了法国——这的确是重新配置世界财富的一种手段,真的很见效果。

    然后他远征埃及。

    他将埃及的小村落包围起来,将居民的茅屋烧光,将男人全部杀死,抢走妇女和儿童。

    他的确是战无不胜的,如果他的对手只是这些妇女和孩子的话。

    然而不是,至少,还有英国著名的海军上将纳尔逊是他的对手。

    纳尔逊全歼了法国的舰队,4万名法军精锐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异国他乡,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或是渴死或是饿死,少部分幸运地向英国人投降了。

    拿破仑回到他的祖国,并于1799年11月9日发动了“雾月政变”,夺取了共和国的权力。

    据说,这是一场不流血的政变。

    当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带领士兵们冲进五百人院的时候,遭到了议员们强烈的抗议,他们抗议拿破仑破坏了共和国的自由,想搞独裁。

    对此,吕西安愤怒地拔出剑来,跳上主席台,喝道:“要是我的哥哥胆敢损害法国人民的自由,我誓把这把剑插入他的胸膛!”

    这句话说得可谓掷地有声,可是话又说回来,等到拿破仑真的登基为帝的时候,这位吕西安不把剑插过去,大家又能拿他怎么样?

    事实上,像这种空口白话,只有那些最缺乏理性的民族才会接受,因为权力就是权力,权力自有其特定的内在法则,强迫人们相信某一个人的品德能够颠覆客观规律,那实在是有点儿太难为人了。

    总之,拿破仑成为了法兰西第一执政,迈向了他皇权的第一步。

    然后拿破仑再征意大利,以赫赫战功奠定了他在法兰西人民心中无可动摇的地位。

    法兰西人愿意为他去死。

    为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他卓越的军事能力吗?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这样就值得众多的法兰西子弟埋骨他乡的话,这多少会带给我们一点疑惑。

    法兰西人的强悍个性在这里再次体现了出来,他们到底需要些什么?

    这个问题是不言而喻的。

    可问题是,他们是否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

    能否正视第二个问题,决定着一个民族的智慧是否成熟。

    这就够了。

    据说有人对此表示怀疑——拿破仑,这位前雅各宾派、大革命的热烈拥护者,竟然复辟腐朽的君主制,这不是西方历史上最令人迷茫的事件吗?

    如果持这种疑问的人所表达的疑惑是真实的——一个民族是否敢于正视自己,这同样是一个民族是否成熟的标志——那么,除非是这个人对拿破仑执政之前法兰西的血流成河没有感觉,又或者是他渴望着这种流血的快感——如果是前者,那么他是一个邪恶的人,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个邪恶透顶的人。

    我们必须要看到,拿破仑称帝不过是秩序的恢复,法兰西这个民族在成长的过程中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庇护者——这应当是他们的期望,并且是以他们明显缺乏规范的行为方式所表达出来的。

    拿破仑满足了他们。

    并且,给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战争和死亡!

    或者说,是一个忽略了过程本身的最终结果。

    他们终将得到这些。

    或迟或早。

    【缔造者不朽的功业】

    将法兰西皇帝的皇冠戴在头上,拿破仑开始把法国人所需要的带给他们。

    1805年9月24日,拿破仑在帝国参议院发表了演说,他怀着沉痛而悲愤的心情指出:法兰西人民为了和平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是奥地利人却一再违背诺言,竟想对法国发起进攻,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他将亲统大军——为世界和平而战。

    这篇演说稿被传到了奥地利,奥地利人欲哭无泪。上帝作证,他们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在自己家里待着的,哪来的胆子敢惹他拿破仑?但是现在拿破仑指责他们挑起战争,破坏了世界和平,那他们也只好认命了。

    经过一番象征性的抵抗,奥地利人缴械投降,成全了拿破仑维护世界和平的心愿。

    然后拿破仑又在此战之后对他的士兵进行了演讲,他说:“我们现在即将参加的战斗关系到法军步兵的荣誉,我们在瑞士、荷兰已经确定的问题将再次确定,即:法国步兵在欧洲的地位。”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法国士兵们于10天之后渡过莱茵河,进入奥地利本土,在占领了维也纳之后赶往奥斯特里茨。

    在这次战争中,法国、奥地利与俄国三国的皇帝都赶到了前线指挥,所以史称“三皇会战”。

    这次战争终于解除了拿破仑心中的疑惑——事实证明,无论是俄罗斯的军人,还是奥地利的士兵,都不是法兰西步兵的对手。

    然后拿破仑又花了20天的时间征服了普鲁士,不太清楚这一次他的战争理由又是什么,抑或他又想证明什么。总之,我们已经看到了,眼下是整个世界都在蓄意挑起战争,只有他拿破仑本人是最热爱和平的。

    然后是埃劳血战。

    这次战争之后,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与拿破仑惺惺相惜,双方秘密会谈于提尔西特,约定共同瓜分欧洲。

    现在,拿破仑所统治的区域几乎包括了除俄罗斯之外的整个欧洲大陆,他成为了整个欧洲大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霸主。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蓄意破坏世界和平”的家伙了。

    英国。

    可是英国人却是最难对付的,因为拿破仑没有强大的海军,他只能望洋兴叹,拿英国人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难道就由着英国人继续“破坏世界和平”吗?

    当然不行!

    于是拿破仑决定,对英国实行全面的封锁——大陆封锁体系由此而来。

    这个大陆封锁体系导致了全世界都成为“破坏和平”的捣蛋分子。理由很简单,拿破仑自己想征服英国,但别的国家可没他这么疯狂,大家还要吃饭过日子,吃饭过日子就需要和英国人进行商品交易,而拿破仑却要求整个欧洲为他个人的野心付出代价,如此一来大家就很难再喜欢他了,许多人开始考虑让他来维护世界和平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但确实有人需要拿破仑,比如说西班牙的国王查理四世和他的儿子。

    西班牙王室中父子发生了纠纷,双方都认为对方图谋不轨,于是双双写信请求拿破仑主持公道。

    拿破仑闻声赶到,他采取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解决这一父子纠纷——他将这父子二人的王室地位全部废黜,改由他的哥哥约瑟夫出任西班牙国王。这件事引发了西班牙人的愤怒反抗,于是拿破仑在西班牙投入了25万大军,试图以这种方式说服西班牙人。

    再接下来拿破仑做了件让整个世界目瞪口呆的事情,他率兵进攻俄罗斯。

    不是说俄罗斯不可以进攻,无论是西班牙还是俄罗斯,都不过是一个国家而已,怎么就不可以进攻呢?问题出在拿破仑的理由上,好像从他进入俄罗斯直到溃不成军逃出来,他都从未解释过他这样做的理由。

    实际上拿破仑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除了用战争的手段“维护世界和平”,这位法兰西皇帝实在没别的花样拿出来给人看。

    拿破仑带了60万大军进入俄罗斯,回来的时候兵力尚不足千人,其余的人,或者是永久性地埋骨异乡,或者是沦为了俄罗斯人的俘虏。

    返回法国再度出来,拿破仑身后追随着20万大军,与整个欧洲的精锐力量决战于莱比锡。

    但是这一次,拿破仑用以“维护世界和平”的努力失败了,他在战场上的对手包括了除法国以外欧洲所有的国家的将士,甚至包括了他妻子的弟弟、由他封为那不勒斯国王的缪拉。

    总之一句话,欧洲人实在是不想再让这个疯子胡闹下去了,或许他是法国人自己的骄傲,但如果他们躲在自己的国家骄傲的话,谁又管得了他们?可是他们非要满世界去“维护和平”,换作谁也受不了这些过于热情的法国人。

    拿破仑惨败。

    联军于1814年进入了巴黎。

    拿破仑很不情愿地签署了退位诏书,宣布他和他的家族将永远放弃法兰西和意大利的王位。

    联军对于拿破仑的处理是:允许他继续保留皇帝的尊号,并享有200万法郎的年金,而他本人被送往地中海中距他的家乡科西嘉不远的厄尔巴岛,从此他将成为这座小岛上无可争议的皇帝。

    拿破仑走了。

    波旁王朝的后裔又回来了。

    回来的是路易十八——这是最后一个路易了,此后的法国,将是各种型号的路易与腓力或是拿破仑的新组合。这就难怪法兰西人民易于冲动,仅仅是这些国王的名字就足以让他们伤透脑筋了。

    【大幕垂落的余响】

    我们还记得,被法兰西人民砍了脑袋的国王是路易十六,及至拿破仑兵败莱比锡,卷土重来的却是路易十八,那么中间应该还有一个路易才对。

    的确是有,只不过这个路易的运气实在糟糕,他是路易十六的儿子,被法国人民关进了巴士底狱——和那些精神病患者及性变态人士在一起,所以这位路易在狱中郁闷死了。虽然他一天国王也没有做过,但是波旁王朝坚持称他为路易十七——否则路易十八的法统性就有了疑问了。

    但是,即使是最后这位路易的运气也不是太好,他的屁股还没有在王位上坐稳当,拿破仑·波拿巴又回来了。拿破仑逃出厄尔巴岛,所行之处,数以万计的士兵与民众追随在他的身后,为了这位皇帝,法兰西人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们的确这样做了。在滑铁卢战场上,迎着英国人密集如雨的毛瑟枪,法国武士一排排冲上前去,前排的倒下了,后排的人毫不迟疑地继续前进,他们踏着自己战友的尸体不断向前推进,终于,他们冲到了英国人的阵地之前,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楚英国士兵的眉毛了。但这时,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又宽又深的沟。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冲在最前面的武士们丝毫也不犹豫地跳入到沟中,后面冲上来的法国士兵也同样,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壕沟之中,用自己和战马的尸体将这道壕沟填平,后面的法国士兵踏着他们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前冲!

    为了他们的皇帝,法国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死亡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些战士的尸体都无法挽救拿破仑,他的敌人太多了,除了那些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成就他的荣誉富贵与权力欲望的法国人之外,整个欧洲都对此表示了深切的厌恶。

    或许,拿破仑应该为法国人做点什么,而不是让整个法兰西无休无止地为他个人的野心和欲望流血牺牲。

    但是,有谁能够说服这些法兰西人呢?

    拿破仑被押送到了圣赫勒拿岛,他在这座孤零零的小岛上居住了五年零七个月。在他陷入昏迷并再也没醒过来之前,他的双眼还呆呆地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

    或许他真想再看一眼他那美丽的法兰西。

    只有他知道,法兰西人民一直在等待着他。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再一次重返巴黎的路易十八在他的王位上稳坐了10年之后,他的弟弟查理十世继位。这位查理试图收敛法兰西人那不羁的天性,但是他的做法明显愚蠢透顶。他剥夺了资本家们参加选举的权利,下令取消了民众的言论与出版自由,结果引来了巴黎的又一次大骚乱!

    七月革命!

    这次革命实在称得上是一个完美成功的标本——当民众举着武器上街的时候,奉命赶来镇压的军警和他们站在了一起,这样查理十世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逃!

    他撒腿逃之夭夭,一直跑到了英国才停下来喘口气。

    赶走讨厌的查理十世之后,起义者推举了奥尔良公爵路易·腓力为国王。瞧瞧这位国王的名字,这带给我们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法兰西人想得到一位路易,又想得到一位腓力,于是就选择了这位将路易与腓力拼装在一起的路易·腓力。

    然后巴黎人开始反对他。

    在这里我们再一次为法兰西人的纯净理念表示惊讶。要知道,路易也好,腓力也罢,查理也好,拿破仑也罢,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权力的产物,只要权力的规律按照它既定的法则在运行,那么无论他们选择谁,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英国人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宁愿选择不流血的革命。

    但法兰西人却一直相信存在着一个能够颠覆权力法则的领袖,拿破仑已经用他的个人野心提供了最强有力的反证,但是法国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他们不怕流血,他们也不怕牺牲,他们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们只害怕别人蔑视他们。所以拿破仑只需要用一个排的步兵就能够让他们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因为他们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整个世界都在向他们挑衅,用拿破仑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世界都在“破坏和平”,而激励人心的《马赛曲》在这方面表达得更是简单直接——“鲜血淋漓的旗帜升起来了,在乡间集合,去消灭那野蛮的士兵,他们向我们冲来,要割断你们的儿子和祖国的喉咙……”这让我们想起来那位在巴士底狱中被厨师割断喉咙的监狱长。

    这样看起来,这位路易·腓力国王显然是太不了解他的子民了。

    他不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他竟然重新恢复了路易十六时代的经济政策,想用钱袋子将法国人的自尊心重新支撑起来。

    于是法国人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路易·腓力——这项活动在当时的法国称之为“宴会运动”,也就是大家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痛骂不得人心的路易·腓力。

    史学家研究发现,曾有一次小规模的“革命之宴”,坐在一起吃饭的超过千人之众,由此可见当时的经济政策为法国人带来了多少财富,又由此可见法国人是多么的不甘寂寞。

    他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他们那颗高贵的心远不是几个钱就能够收买得了的。

    那么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路易·腓力弄不清楚这个问题,所以他在1848年2月22日的这一天,当民众冲上街头放火焚烧店铺,砸烂路两侧的玻璃橱窗,并在当街修筑堡垒准备战斗的时候,路易·腓力抬腿走人了,去英国和查理十世叙旧去了。

    郁闷的民众找不到对手了,于是他们只好重新选举。

    猜一猜这一次他们选举出来的领袖是谁?

    说出来吓你一跳!

    这个人的名字叫路易·拿破仑·波拿巴!

    听起来这个名字倒像是路易和拿破仑的组合体。

    此人在这次选举中获得了总票数700万张中的550万张,超过了其他几位候选人的得票总和。

    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在他当选之前,并没有多少人了解他。

    说清楚了就是,法国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选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只是看到这个名字,就情不自禁地为他投了票,所以我们三番两次地暗示说这个民族的“理念”过于纯净了,不是没有道理的。

    究竟他们是在期待着路易的归来,还是期待着拿破仑呢?

    没人知道。

    我们只知道,法兰西从此步入深渊!

    【深渊中的寂静地带】

    那么,路易·拿破仑究竟何许人也?

    他是拿破仑·波拿巴的侄子、拿破仑的弟弟路易·波拿巴的儿子。他在22岁的时候曾在法国策划了两起政变,企图夺取法国政权,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捕入狱,被关了几年,后来他越狱,逃到了英国。二月革命后他重返故国,恰好遇到全国大选,就报名碰碰运气,结果却不曾想,他的得票率竟然是如此之高,仿佛全体法兰西人民一直在等待着他一样。

    显然,就连路易·拿破仑自己也不敢确信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他测试了一下法兰西全民的智商:

    他举行全民公决,公决的结果丝毫也不令人吃惊——95%的法国人坚决要求取消共和国,支持路易·拿破仑登基为帝——拜托,快点取消这个共和国吧,给我们大家一个皇帝吧,不管他是谁——这就是法兰西人的心愿。

    于是路易·拿破仑登基,史称拿破仑三世。

    因为拿破仑曾封了他的儿子为“罗马王”,所以如此排列下来,这位路易·拿破仑自然就是三世了。

    如果这位拿破仑三世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的话,那么他决不会感到高兴。

    1868年,传说中的一封电报——据说在这封普鲁士皇帝给法国大使的电报中,普鲁士人以傲慢无礼的态度羞辱了这位大使。

    于是整个法兰西愤怒起来,他们发出怒吼的声音,走上街头,强烈要求立即对普鲁士宣战——这种情绪甚至席卷了整个军队,法国的军人热血澎湃在主动请战,这时候整个法国大概只有拿破仑三世还算是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他询问他的将军们:

    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将军们响亮地回答道,士兵们连每粒纽扣都已经系好,绷带也已经打好,现在只听从陛下的一声命令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下命令吧。

    拿破仑三世无可奈何,就下令向普鲁士宣战。

    于是法国人的军队出发了,等到了前线,拿破仑三世所见到的情形差一点儿没有把他吓死。

    当时法军号称40万,但实际上只有20万人,而且其中大部分的部队装备不足,没有任何军需品,没有军用地图,编制混乱不堪,将军找不到自己的部队,士兵找不到自己的长官,甚至还有的将军远在非洲的阿尔及利亚对皇帝进行遥控“指挥”。最可怕的是这支军队连弹药都没有,如果哪位士兵想弄到一颗子弹的话,那么他需要长途跋涉几百公里才有可能到达目的地。

    这么一支军队如何打仗?

    拿破仑三世一气之下,竟然放弃了指挥权。

    皇帝他老人家不干了!

    但是他不干也得干,谁让他是法兰西人民的皇帝来着?

    最后战争在色当爆发,当普鲁士人的大炮开火的时候,法军立即像没头苍蝇般惊恐四窜,拿破仑三世看着这个烂摊子却无计可施,只好坐下来给普鲁士国王写信:

    我亲爱的兄弟,因为我未能死在我的军中,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佩剑献给陛下,我继续做陛下的好兄弟。拿破仑。

    此役,法国皇帝、元帅、39名将军和8.6万名兵士都当了俘虏,还有350门大炮也被普鲁士人缴获。

    法国野战军半数被普鲁士歼灭。

    法国人民再次愤怒了,这一次他们得到了我们最熟悉的东西:

    伟大的巴黎公社。

    人民的政权以他们的铁血规则重新界定这个世界。

    巴黎大主教被押进了人民公社,刑讯官审问他:你的职业是什么?

    回答说:上帝的仆人。

    刑讯官问:你的主人住在什么地方?

    回答说:在一切地方。

    然后刑讯官吩咐他的秘书:请记下来,这个家伙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的仆人。

    公社宣布没收一切官员、议员的财产。这当然引起了反动阶级对人民公社的仇视。

    260名人质被逮捕——他们其中多数是妇女和儿童。他们悉数被枪杀于贝尔拉雪兹公墓,死难者说:

    我们企求于未来的是公正,而不是复仇。

    但是巴黎没有公正!

    1871年5月21日,巴黎公社的工人们开始享受他们的星期日,为此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音乐晚会。巴黎人及负责保卫人民公社的国民自卫队战士们全都加入到了这场狂欢之中。

    然后反动分子——他们悍然地不尊重工人阶级的休息权利,涌入城中展开了大屠杀。

    反动分子残酷地镇压了巴黎公社,1.1万名无辜工人惨遭杀害,二万五千多名工人被判处监禁、流放和苦役。

    马克思指出,公社的真正秘密在于,它实质上是工人阶级的政府。

    只有历史才知道,正是这些革命者挽救了共和国。

    从此法兰西远离了他们的霸主之梦,进入了此后的沉寂之中。

    是应该反思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满目疮痍的白天鹅】

    如果我们以沉静的心态重新审视法兰西民族的性格的话,就会发现这其中糅进了过多的理想主义成分。他们的理念过于纯洁了,纯洁主义者是很难容忍异见主义者的。但我们也必须要认识到,正是这种纯洁的信念催生出了崇高的集体主义与英雄主义。这一伟大的情操在成就了拿破仑的个人野心的同时,也让法国人体会到了一次真切实在的强国之梦。

    法国人坚信,一定存在着某一个人能够让他们强大起来。

    所以他们愿意为拿破仑去死。

    所以他们选择路易·拿破仑,甚至愿意为他放弃自己所有的权利。

    但正如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所说:“1870年法国的灾祸在近代世界中是无与伦比的事!它表明,官方的法国、路易·波拿巴的法国、统治阶级及国家寄生虫的法国是一具腐烂的尸体。”(马克思:《法兰西内战》,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第112页)。

    当法国人意识到统治阶级的腐朽的时候,他们对于统治阶级的幻想破灭了,于是毅然决然地起来革命——而对于此,大文豪雨果也同样有自己的观点。他在自己的名著《九三年》中提到,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主义之上,还应该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

    雨果那镌刻在贝尔拉雪兹公墓上的铭文是,献给所有革命中的牺牲者:我们所企求于未来的不是复仇,而是公正。

    没错,历史是到了应该还给法兰西人民一个公正的时候了。

    从那一天开始,法国人开始只相信他们自己。

    而且他们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法兰西人民太疲惫了,他们为了这个世界付出得太多了。

    有一些东西——总会有一些东西,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法国人的思考。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法国从德国法西斯的铁蹄之下解放出来的时候,数不清的法国人从他们的家中冲出来,冲向一些无助的女人——这些女人在德军占领期间一度沦为了德国人的性猎物——他们把这些最柔弱的女人抓住,剃光她们的头发,剥光她们的衣服,拖着她们去游街。

    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仍然表现出这个民族的不成熟。

    而大文豪莫泊桑则以他的小说《羊脂球》最为形象地勾勒出了这个民族的性格缺陷——一位女性为了营救自己的同胞,被迫为德国人提供了性服务,结果却遭到了她所营救的那些人的鄙夷与厌恶。

    法兰西人可以去死,却决不会容忍任何性质的屈辱。

    弱者的帮助对于他们来说就更是如此。

    现在我们可以确信,只有当沉静的理性成为常态,一个民族才算是真正成熟了。

    正如法国人所经历的那样。

    此后的岁月是如此的漫长,法兰西人民终将在他们的沉静之中再度迎来他们的辉煌。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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