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求相问卜探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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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孙传芳对面、捧着茶杯微笑少语的靳云鹏,还不到六十岁,就显得那么苍老了。苍老得脸皮比核桃还皱,双眼陷下,两鬓如霜,整个精神都疲惫不堪,一派龙钟老态。他听着孙传芳大谈“三爱主义”,大谈对国家主义派的好感,最后,谈到自己对蒋介石的态度:“……一切都徒劳了,只有在政治上搞垮他。这就是西方盛行的议会斗争。翼公(靳云鹏字翼青),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靳云鹏还是淡淡地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馨远雄风不减,依旧忧国忧民,令人佩服。至于张君劢他们那些人么……”靳云鹏把到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故作去饮茶。

    ——这个饱经风霜的北洋老军阀,在天津做寓公已经十多年了,外界总说他是个神秘人物。寓居天津的北洋人物,大多静中有动,显山露水,而唯独他,“静”得令人费解:做过北洋的师长、陆军总长,还做过国务总理,怎么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呢?从轰轰烈烈的前台缩退到沉寂无声的幕后,总难被人忘怀,自己也难耐那种寂寞。靳云鹏却十分反常。若不是国家主义派张君劢的“揭秘”,孙传芳还真的不知道这位前国务总理也倾向“国家主义”呢!既然“志同道合”了,又有张君劢的搭桥,靳孙相会,成了平常事。所以,孙传芳便开门见山地同他谈“志”论“道”了。这位逊职的国务总理,确实一度倾向国家主义派。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淡下来了。现在,已经淡到忘的程度。相会孙传芳,起初他是怀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情,不想见面之后,这位早已“无颜色”的五省联帅还那么有兴致。他有点皱眉。他也不想回避,便直言所想。

    靳云鹏呷了两口茶,缓缓地放下杯子,用缓缓的口气说:“馨远,咱们都老了。你相信吗?领风骚的风月一去不复返了。头脑里装不下国家,装不下主义了。还是空一点好。最好空到一片白!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说着,站起身来,丢下一句“后会有期!”告辞了。

    孙传芳没有远送,道了声“保重”,望着靳云鹏的背影,只微微笑笑。靳云鹏去了,孙传芳仿佛一下子失了魂,感到周身疲惫不堪。他想吸烟——往日疲惫的时候,朝烟灯下一躺,精神就来了。现在,他精神疲惫了,他抬眼望望烟灯,竟然有些儿“倒胃”。他朝床上躺去,扯起被子,蒙上头,想把一切思绪、烦恼都阻在被子之外……

    果然一切都能阻在脑外,也实在是一件好事,但却不能。孙传芳虽避居在法国租界,中国掌权的人管不了租界,可是,租界外的消息,却隔不断,它顺着气流,源源传入进来——

    三天前,任作楫医官从北京来了,说是“少帅十分关心联帅的健康情况,特来慰问”。慰问就慰问吧,却又一直缠着要听听“对少帅的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好说呢?”孙传芳说同,“蜗居租界,孤陋寡闻,一日三餐一大觉,与世早隔绝哩。”

    “联帅,”任医官说,“您跟少帅是什么关系?情同手足!无论风云如何变幻,这份情变不了。难道联帅就不想体谅一下少帅吗?”

    孙传芳动心了,轻轻地叹声气,又摇摇头,说:“汉卿不听吾言,才有今日。方今之计,汉卿应派一位全权代表回沈阳,与日本方面折冲,从速解决争端,然后自己返回沈阳,保持东北领土。尽管在权宜方面有所损失,仍可掌握大权,东北仍为中国所有。如果迁延日久,木已成舟,东北将为朝鲜之续,汉卿也无以自容。把自己的根基地放了,带几十万军队寄食关内,不但为蒋所不容,亦为地方所不许,那就同我如出一辙,后悔也晚了。”

    这番话,总算孙传芳一片待张学良的肺腑之言,尽了朋友之道。

    任作楫走了,别的消息又传来,一个确切的消息使他十分恼怒——

    蒋介石那里传来消息,孙传芳的旧部都成了蒋介石的军事骨干:五省联军最早的将领陈调元被蒋委为第一路军总指挥;联军参议王金玉被蒋委为第五路军总指挥;联军师长上官云相被蒋委任为第十三路军总指挥;郝梦龄被委为第九军军长,裴世昌被委为第四十七师师长,梁鸿恩被委为第四十七师副师长……“他们都成了我的敌人了,我培养的人怎么都这样?我不是为他人在作嫁衣么!”孙传芳心灰意冷了,一切都失望了……

    “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内战已退居次要地位,日本人对中国东北、华北开始由蚕食到并吞。到1932年,国民党华北地区势力已濒临被日本驱除殆尽的地步。日本人也开始了在中国东北和华北酝酿成立伪政权的事。在日本人眼中,支撑伪政权局面最好的人选,就是下野的北洋军阀和失意政客。一天,两个日本人走进法租界孙传芳的住宅,说是“受冈村宁次的委托,来访友的”。冈村宁次是孙传芳五省联军时的高级顾问,当然热情接待。

    一个自称叫“永田铁山”的日本人恭敬有余地说:“孙联帅,我们仰慕阁下已久,又受冈村先生所托,特专来拜访联帅,问候联帅!”“谢谢,谢谢!”孙传芳一边献茶,一边说,“冈村先生还好吗?”“先生很好,谢谢联帅。”永田说,“联帅跟冈村先生是朋友,相处得很好.听说联帅同土肥原先生、本庄繁先生都是好朋友,那就更好了。我们想坦诚地和联帅商量一下,咱们共同办一件大事,如何?”

    孙传芳心里一惊。“我和日本人没有来往,有什么事能和我共同办呢?”他淡淡地一笑,说:“我避居久了,与外界很少接触,并且再也不愿出来做什么事了,你们是不是找错人哩?”

    日本人笑了。“没有找错。联帅,您的情况我们很熟悉,知道您和我们日本国也有深厚友谊。当初您就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读书,又是冈村、土肥原先生的朋友,此事非联帅莫属。”“不知先生想谈的是什么事?”孙传芳问。

    “噢,是这样——”日本人说明了来意——原来日本人正在策划组织一个脱离国民党控制的地方自治政权——华北临时政府。“我们想请联帅出来主持这个工作。怎么样?”

    “没有那种兴趣哩。”孙传芳说,“决心早定,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几年日子,任何争执,都不愿涉足哩。”

    “联帅,”日本人摇着头,笑了,“据我们所知,联帅雄心并未退。阁下不久前还和国家主义派联盟。我们知道,那个联盟,实际上是对付蒋介石先生的。华北临时政府,也是不和蒋先生合作的,我们不是不谋而合了么!联帅,志同道合的事,咱们谁也不难为谁,何乐而不为?”

    一番蜜语甜言,孙传芳果然动了心:“是的,借助日本人的势力,赶走蒋介石,壮大自己。到那时候,还怕旧部不回来!”他的眉头展了展,想一口应下来。可是,他又犹豫了:“借日本人的势力,行吗?日本人到中国来干吗的?他们是以中国人来统治中国人的,只怕利用不了日本人反而被日本人利用哩!”孙传芳瞻前又顾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只顾端着茶杯,有点尴尬地微笑。

    日本人见孙传芳犹豫不决,也似乎体会到了他的内心,觉得不可勉强。何况,日本人心中的人选,也并非孙传芳一个人,另外还有一个,那就是寓居在北京的吴佩孚。只是,他们相比较之后,觉得孙传芳的条件比吴佩孚更好:吴佩孚既不是日本留学生,又没有日本好友,并且素来坚持“不入租界,不借外债,不为外国人做事”的“三不主义”。所以,他们把重点放在孙传芳身上。只是,由于吴佩孚也反蒋,也是下野军阀,他们仍然不愿放弃拉拢罢了。

    双方相对沉默一会之后,日本人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说:“联帅,我们知道,这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您要经过思索。那好,请联帅思索几日,我们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便告辞了。

    送走了日本人,孙传芳便钻进卧室,让李星垣为他点起烟,他一边过烟瘾,一边沉思起日本人提出的问题。

    孙传芳心神恍惚,竟恍惚得坐立不安。四十八岁的人,正是风华岁月,做寓公,那是他极不愿意干的,何况是从兴盛的顶峰一下子摔到“公寓”的,连情绪都转不过来……然而,“复活”的所有的路全断了,只有日本人给设计的这一条了,虽然有险,毕竟是一条路!孙传芳把它实实在在地看成是一条路了。有路了,好像就该走走。“好吧,看看如何走?”

    孙传芳十八岁走入军营,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坎坎坷坷、沉沉浮浮,在坎坷沉浮中,自己成熟了,做事能够前思后想,顾前顾后,思索利害了。他想顺着日本人给铺的路,走向一片自己的光明,但他又怕这条路不平坦,怕走不到光明再走进深渊……呀!当年那种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风度再也不见了。

    就在孙传芳进退无定,心神不安的时候,他在济南读大学的儿子孙家震回天津来了,说是应一位密友之邀,在天津搞一个什么聚会的。孙传芳很不以为然,颇有点生气地说:“读书期间,应该好好读书,少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有朋友之邀,书就不读哩?慌慌张张跑回天津,值得吗?”

    儿子说:“值得,值得!你知道我那位朋友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孙传芳问。

    “是国民党特务机关一个重要人物。”

    “特务机关一个重要人物?”孙传芳警惕了,“叫什么名字?来天津干什么?”

    儿子孙家震不敢说谎,对他爹说:“国民党知道日本人在华北搞‘政权特殊化’,要组织‘华北临时政府’。所以,让军事委员会特务处派遣骨干分子来华北,要对参与‘华北政权特殊化’的亲日派采取措施。”

    儿子无意中透露的消息,使孙传芳吓了一大跳——为掩饰心慌,又忙问:“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改日请他来租界吃顿饭。”

    “他叫舒季衡,湖南人。”儿子说,“吃饭就免了吧。因为他们的行动是很秘密的。”

    孙传芳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可是,他的心却高高地悬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日本人的动作刚起动,蒋介石就知道了,并且下手破坏了。“万一落到这些特务之手,可不是要命的事!”他心惊胆战起来。

    时隔不久,有人从北京传来消息,说日本人也去找吴佩孚了,希望他出来,主持华北临时政府的工作。结果,吴佩孚“陈棺言志”,坚决表示不当汉奸!

    吴佩孚是孙传芳的上司,吴佩孚这样做了,对孙传芳是个震动。“吴子玉态度那么坚决,自己又何必出这个头呢?”

    正是孙传芳思退的时候,北京发生了一件震撼中外的大事:原湖南省督军、皖系军阀张敬尧在六国饭店被人刺杀了。据说,张敬尧是来北京收拾旧部,准备和日本合作,事未成而被人暗杀的。

    这消息,犹如惊雷,把孙传芳口中含着的烟枪都惊掉了,他直瞪着双眼,半天失了神。

    几天之后,那个叫永田的日本人又来到法国租界,当有人向他报告时,孙传芳态度坚决地说:“告诉那个日本人,我绝不再出山!”

    拒绝了日本人之后,孙传芳便再也不出租界,而且连住处的大门也不开,谢绝一切宾客。

    天津,不是个平静的地方,日本人紧张活动的时候,蒋介石也在紧张活动,复兴社就在天津设立了特务组织——天津站。天津站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北洋政府下台的失意军政人员,而孙传芳却是这些被监视人物中的重点。因为他和蒋介石的积怨太深了,蒋介石又知道他和国家主义派唱和甚密。所以,他的住宅旁,常常有不三不四的人物在活动。孙传芳警惕他们了,在那个蚌壳一样的小院子里,他故意把“家事”闹腾得“轰轰烈烈”以转移人的耳目——

    沧海横流,英雄四起,是个“人物”总会有人“惦记”着。蒋介石在对在野的北洋军阀打的同时,又用了拉的手段。1933年4月,几乎采用了绑架的手段,把孙传芳搞到了河南洛阳,让他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国难会议”,并且正儿八经地聘请他为“国难会议”议员。孙传芳恐慌了:“昨日是敌人,今天为上宾,这究竟是吉是凶?”从洛阳回到天津后许多天,这种恐慌的心情依旧。所幸的是,蒋介石把他们“绑架”到洛阳,却又一个一个平平安安地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家。惊恐之余,对于那个“国难议员”的桂冠他却既不表示“领受”,又不表示“拒绝”。像往日一样,在他租界的私宅里,终日默不作声。

    第一夫人张贵馨病故了,隆重的丧事办完之后,经他的外甥、五省联军中将军需总监程登科的周旋,将周佩馨扶正了。周佩馨看出丈夫的惶惶心情,便在一个深夜劝他说:“天下越来越乱了,是不是找个地方躲一躲?”

    孙传芳叹着气,说:“已经躲进租界地了,还能往哪里躲呢?”

    周氏沉默了:是的,租界地被人称为“国中国”,这里不保险还有何处保险呢?二人对坐无声了。

    此刻,周氏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眼前一亮——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佣人在仓房捉到一个偷米的窃贼,扭送到孙传芳面前。孙传芳见他是个孩子,便问他“为什么行窃?”孩子说,家有老母,穷得揭不开锅了,想偷点米养娘。孙传芳故作生气地说:“断粮了也不能做贼呀!来人,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下来!”

    佣人以为是动刑,忙上前把孩子按倒,乱手乱脚去扒孩子的裤子。

    周夫人匆匆赶来了,问明情况,就对丈夫说:“你又动怒了不是?咋儿你还说,咱们从此平心静气地生活,遇事不怒。孩子偷一把米算什么贼?值得动怒吗?”

    孙传芳装作没听见,还是说:“扒掉裤子,拿绳子来!”

    周氏也动怒了,她有些儿抽泣似的说:“不许把人吊起来处罚!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是我没有管好家。”

    孙传芳把周氏推到一边,对佣人说:“拿绳子把他的两条裤脚结好,给他往裤子里装上满满的好米,打开正门,送他回家去孝敬老娘!”

    佣人们都呆了,周氏夫人也呆了。

    孙传芳望着呆愣的人们,又说:“还愣着干什么,仓里的米这时不用何时用呀!快去!”

    人们醒悟了。佣人拿着孩子的裤子,装了满满的好米。那孩子跪倒孙传芳面前,连哭带叫:“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这件事被一家报纸的记者知道了,竟在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孙公馆缉贼赏米,中秋夜乐善好施》。周氏也乐得眉开眼笑,飞出泪花。

    周氏想起了这件事,便对孙传芳说:“一心向善了,咱们倒不如走进佛堂,大大方方地去过那与世无争的空门生活。”

    “去当和尚?”孙传芳问。

    “有什么不好?”周氏说,“天底下最净最静的地方,莫过佛门。”

    “容我再想想。”

    “这样吧,听说市上有位著名的相师,咱们去问问卜怎样?”周氏说,“若是命中注定如此,你也就不必犹豫了。”

    孙传芳本来就相信算卦卜相的。张学良杀杨宇霆,他本来很不满。后来知道张学良是用银元卜了卦的,而三次如一,都表明“杨宇霆该杀!”他也就平静了。“命该如此,非人之所为。”现在,夫人又提议去问卜,他思索都不思索,便点头答应。

    天津卫有个卜相家,是一位神秘人物,隐姓埋名,世人只知他有个绰号,叫“无非之”——大约取意《论语·微子》“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句。后人泛指对事依违两可,没有一定主见的意思。正合了算命先生的本质,所以,也就叫开了。这位卜相家神秘就神秘在:不走出家门揽客,且每日只相八位(上午、下午各四位)。因而,也就常常门庭若市了。

    孙传芳何其人,当然不会排队等相,便派车去接。而这位无非之却破例地“出相”来到租界。

    江湖走动的人,大多耳聪目敏,见有车来接,已知其人身份不一般,及至进了租界,入了庭院,便知此是昔日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家。无非之客厅坐定之后,不烟不茶,对着孙传芳“相”了半日,又问明了生辰八字,便闭起眼睛,掰起指头,自己“咕哝”起来。

    神乎了半天,无非之陡然站起身来,说:“不才智浅,难得确断,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孙传芳急了。

    周氏也急了。“先生,既请你来,我们是一片诚心。无论吉凶,但请先生直言无妨。”

    无非之被拦住了,但他只笑而仍不出一言。

    周氏说:“先生难言,可能是凶不可言。吉凶自是本命,与先生无关,何必敛口?”

    孙传芳见他如此神态,心中生怒。若是当年,他会举手杀了他。现在,他不,他冷笑着说:“原以为先生才高八斗、卜术通天呢,原来也是个江湖骗子。只怕在我这里露了马脚,才不敢造次。要去就让他去吧,免得丢丑,从此砸了饭碗。”

    孙传芳这么一激,无非之索性不走了,并且坐下来,竟自端起茶杯,然后说:“既然阁下如此诚心而又对不才有疑,我也就不得不先奉送阁下一语,若仍觉有疑,不才自当告辞。”

    “请讲。”

    “我无意恐吓先生,”无非之说,“先生心绪甚惶,缘由他日杀人必是不少!”

    孙传芳一惊!

    “如愿听仔细,请夫人暂回避一下。”孙传芳眨眨眼睛,朝周氏挥挥手。

    周氏自觉向外退去,但临出门时,还是说:“今年是他本命年,还请先生……”

    无非之笑笑。“不才明白。”

    周氏走出之后,孙传芳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请先生到舍下,便想聆听真言,望先生不必有虑。”

    无非之淡淡地笑了。“按阁下流年推断,该是到了万念俱灰的年龄了,诸事都成了过眼烟云。其实,又并非如此,先生命中还有一甲。这一甲,成也在此,败也在此。但败多成少,或一败而不可收。所以,不才还是想,以不说为好,故而告辞。”

    孙传芳说:“大风大浪我都经历了,先生几句真言,我还是耐得住的。请直言。”

    “以不才推断,不出三五月,先生将有大难降临,其难不可预估。”

    “有无退路?”

    “说来话长。”无非之说,“想请先生明白,切把往事当烟云!再,不可更有分外之念。如今,丧乱方平,当枪刀入库。然应记:有一成必有一败,百灾未尽,切不可再陷虎穴!天地山川,均非久恋,生之必死,成之必败,天地所不能变,坚贞所不能免。人当清虚净泰,寡欲少贪,排忧排患,寂然无虑,逍遥浮世,或可与天地并生。”

    孙传芳似懂非懂,不知可否。

    无非之又说:“为人杰者,有功有过,有恩有仇,茫茫人海,何处不遇恩人,何处不见仇家。只有学仙之士,才能独洁其身,而忘大治大乱。脱凡尘,入静界,是功是过,是恩是仇,都云清雾去了!”

    “依先生之见,莫非只有出家这一条路可走了。”

    “请先生慎之,好自为之!”

    江湖客走了,孙传芳通身无力地瘫在烟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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