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卡耐基经典全集-独立谋生·恋爱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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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再驾平底船

    亚伯已经成年了。按照法律规定,他所挣得的钱可以由自己支配。老托马斯对儿子的这种做法非常气愤。他像一只初出鸟窝的雄鹰,面对广袤的天宇开始张开嫩弱的双翅。在迪凯特市区广场,1830年夏天,他将自己置身于那些本来是听两个州议员拉选票演说的听众面前,紧张然而最终却是精彩地陈述了他关于怎样才能使桑加芒河通航以利贸易的主张,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陌生的听众演说,而不是像此前站在树桩上面对熟悉而无知的青纱帐。

    桑加芒在当地印第安人的语言里是“富饶之乡”,林肯一家感到这里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然而秋天到来的时候,他们避开了乳毒症,却没能避开疟疾,迁来不久的全家十多人差不多人人发热发冷,辗转病榻。接踵而来的冬天大雪飘飘洒洒积至4英尺厚,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天寒地冻,野兽成群地倒毙,甚至人也难以幸免,由于封冻时间太长,不少人因缺乏柴火和粮食冻饿而死。

    随后春天融化的雪水淹没了草原,将他们辛勤开垦的土地冲得面目全非。直到5月地面才重新踩出了路,老托马斯急不可耐地召集三家人离开了这个不好客的富饶之乡,不久便在柯尔斯县做了拉德利的邻居。

    然而此行却不是一年多前的原班人马,老汤姆的儿子和继子不愿也没法同行,因为亚伯拉罕·林肯穿着冬天劈栅栏木条换来的裤子和约翰·迪·约翰斯顿此时已是在去新奥尔良的途中。

    林肯驾驶平底船的声誉并没有因离开印第安纳而埋没,到伊利诺伊后他又有了漂流密西西比河的机会,这次雇用他的是商人丹顿·奥法特,而3年前令他魂牵梦绕的俄亥俄河此时只是一闪而过,在漂流途中甚至没能来得及留下印象。令他难以忘怀的是新奥尔良的黑奴,当他经过一个奴隶拍卖所并看见一次黑奴大拍卖时,他愤然感到一种难以遏止的厌恶。

    一个黑白混血的漂亮姑娘被拴在一根木桩上,她要忍受前来挑选者的掐捏,这不免使她疼痛难耐而又蹦又跳。出价购买者还以对待牲口的方式令她在一个小房间里马一般跑来跑去。他们挑剔着,仿佛她是货物或者动物。正是在这个时候,林肯说,他将来如果有机会,那么他所给予这个制度的惩罚将是致命的。

    他们卖掉平底船然后乘轮船溯密西西比河至圣路易斯,之后步行回到柯尔斯。这次与家人团聚是短暂的,很快林肯就到了纽萨勒姆并在那里生活了近六年。

    2. 小店雇员

    纽萨勒姆离斯普林菲尔德约20英里,是一个命名还不到两年的村子。丹顿·奥法特在这里拥有一块土地并开有一间店铺,他非常喜欢年轻的林肯,于是就让他在店里售货,而林肯实在缺乏生意经,一次他多收了一个妇女六又四分之一美分,发现后他颇为不安,为还钱他在晚上赶了6英里路。另一次情况类似,不同的是他少给了4盎司茶叶。还钱或者补足货物实在是因其天性所致,这为他赢得了诚实不欺的美名。

    这年8月,他第一次参加投票,在杰克逊总统如日中天之际,他冷静地投了竞选国会议员的民主党派候选人的反对票。在这期间,他去了趟伊利诺伊州议会从而成为一个辉格信徒,他们主要是一些反杰克逊总统的人。

    店里的工作并不是很多,这使得林肯有时间看书,并对政治开始着迷,这使他更加起劲钻研法律。在纽萨勒姆每逢星期六拉特利基酒店的饭厅晚上就会热闹起来,羞怯的林肯此时非常活跃,在这里他讲的笑话,他即兴的演讲和他的政治见解甚至他的因缩水而紧贴在腿肚上的熊皮裤,无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曾向村学校教师门特·格雷厄姆求教,格雷厄姆告诉他要想在法律和政治上出人头地必须精通文法,他因而设法借来柯卡姆的《英文文法》读了又读,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清楚、明白地表现自己的思想。

    他在纽萨勒姆名气日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诚实和幽默,还因为他的拳头打倒了杰克·阿姆斯特朗,这个被打败的人是克拉利丛林少年帮的头头。

    这为他赢得了另一种类型人的拥戴。

    3. 竞选州议员

    小店经常有很多人光顾,这让亚伯认识了很多人。他们常拿他难看的面容开玩笑,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丑陋的亚伯并为他的笑话倾倒。亚伯的自信心由此日渐增强。

    于是,1832年春光融融之际,他向桑加芒县的人们宣布他将竞选伊利诺伊州议员,他的政纲和计划刊登在3月9日的《桑加芒报》上,是典型的亨利·克莱式的关于内政改革的提议。他相信疏通桑加芒河的航运可以增加运输量,这要比铁路便宜得多,因而只要是关于该河航运的改进措施,他都极力赞成。

    在这篇文章里,他还主张改进教育,赞成给那些社会上最卑微的人提供适当受教育的机会。有些问题是他一向所思考的,比如节制或戒酒,有些则出自作为一个底层平民的直觉,比如限制利率,反对高利贷等等。这篇文章看起来像篇演说,林肯也正是以一种口语风格表达了他日思夜想的一些问题。

    在文章的最后,他写道:“我很年轻对你们许多人来说很陌生,我出生在最卑微的阶层并一直生活于其中,也没有有钱有势的亲友来举荐我。”文章的结尾有一种令人哀怜的语调:“如果善良的人们依其理智认为拥护我是不合适的,那么因富于失望的经验我也不会因此而不快乐。”他有些自卑,然而似乎也因此而自傲。

    奥法特的生意越来越糟,他在更多的时候是个谋划者而不是个实干家,商店很快就关了门。候选议员林肯常常在他的手下角力败将那里蹭饭。

    4月初,印第安人沙克和福克斯部落首领黑鹰率领他的勇士一路烧杀而来,跨过密西西比河,逼近伊利诺伊州的洛克河,那是他们去年被迫离开的家园。黑鹰力图回到那里从而引起了伊利诺伊州的恐慌。而这忽然将林肯从无事可做、无钱可赚的饿肚子的境地解救出来,他应征前往,借了一匹马同他的角力朋友到达里奇兰河,成为一个匆忙组成的连队的连长。

    黑鹰战争之初白人部队损失惨重,然而林肯和他的连队却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一个印第安人。很快战争结束了,林肯后来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生活,对春日的泥泞和夏夜的蚊虫念念不忘,他说他在约一个月的时间里作过多次生死流血搏斗,但敌人却不是印第安人,而是蚊虫。

    战争耽搁了他拉选票的机会,然而却丰富了他的经历,他更可利用此事大作文章。退伍后他风尘仆仆,到处宣扬他的政见。

    他穿着一件极为短小的混纺牛仔上衣,一条亚麻长裤,戴着一顶草帽四处奔波,只要有几个人聚在那里,他就会走过去对他们说:“伙计们,我想你们大概都知道我,我是卑微的亚伯拉罕·林肯。”然后和他们闲聊,有时是帮他们做事,趁机介绍他的观点,末了他会说“我的政纲简短而甘甜像老妇人跳的舞。”

    他最终还是落选了,但他的一番努力并没有白费,在桑加芒选区大家都喜欢这个诚实而平易的青年,在该区的208票中有205票投在了他的名下。而且,更重要的是锻炼了他的表达能力。

    4. 失败的生意

    选举结束后已临9月,他入伍的饷银还要等很久才能到手,现在他失了业,心事重重,他必须填饱肚子,那就是说得从事一个稳妥的职业。

    他考虑去做铁匠,特别是住在那里的一个朋友有许多好书可读,但这就是他的前途吗?他考虑研读法律做一名律师,但他连头带尾只有不到一年的学历,行吗?那么回家种田,在那荒无人烟的边疆做一个开垦处女地的农夫?不,这绝不是他的抱负。然而现在,现在干什么呢?

    他购买了一个商店的股份,成为商店另一位股东威廉·贝里的合伙人。这是他最容易找到的事,他做过生意,当过店员。然而他做了些什么呀?立了一张借据。难道他忘了几年前他的老父亲立借据的窘况吗?要是他知道除了债务越陷越深像置身沼泽难以抽身而出的时候,他就会后悔的。

    生意不好做,他们考虑开个酒店,零售日常用品和酒类。1833年3月6日,他们领到的执照表明,该酒店是贝里以他和林肯两人的名义开办的,营业期是12个月。

    为了谋生他找错了地方,但难以理解的是生活总是好坏纠缠在一起,充满了矛盾。依据生活的辩证法从另一方面看,林肯需要的正是这种地方。

    贝里是个酒鬼,他日日夜夜浸泡在酒里,酒店里的酒来不及卖出就多数流入了他自己的肚子里。林肯是个书迷,从早到晚迷醉在书中,反正生意冷落时间多的是,倒是书不怎么多。

    他从一堆废物里找到一本英国法学家威廉·布莱克斯通的一本法律述评,而且版本完好,他立即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尔后他就跑20多英里路去斯普林菲尔德去找约翰·斯图尔特,他是黑鹰战争时林肯的上级,一个律师,林肯一认识他就知道他是帮助自己学习法律的最好人选。

    除了借阅斯图尔特所藏法律著作,他还读过吉本的《罗马帝国的衰落》、洛林的《古代史》,还在那个纽萨勒姆懒散的渔夫杰克·凯尔梭影响下阅读了彭斯的诗,莎士比亚的戏剧,还有潘恩的《理性时代》,甚或还有伏尔泰的著作。

    他尽可能地多找些书读,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向那些可怜的人们销售酒类,他一直主张节制饮酒甚至戒酒。现在酒店营业了,他的良心开始不安,随后他找了个机会将其酒店股份让给了贝里。

    与贝里合伙的最后结果是当1835年1月贝里突然死去的时候,1100美元的债就成为林肯长达14年的负担,甚至他的马和他后来做测量员所使用的测量工具在他离开纽萨勒姆时也被公开拍卖,以偿付一个猴急的债主,他实在太不了解林肯了,因为林肯已经答应以后连本带息还清,他是诚实的而且说话算数的。

    5. 迟来的初恋

    林肯24岁了,像他的父亲年轻时一样似乎对找女孩子并不急,他有些害羞,单独和女孩子接触会局促不安。

    刚到迪凯特的那个冬天,他曾鼓起勇气向沃尼少校的女儿表达了爱意,他当时受雇在少校家劈一千块栅栏木条,因而爱上了波莉。

    他的这番不自量力受到了少校的否定,因而自尊心无疑受到了伤害。而他又总是为谋生而挣扎,这使他年轻的面孔充满了忧郁,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面孔因此而又涂上了一层暗色。

    他借助幽默来减轻生活的重压,因而他也常常看笑话类书籍,奎因所编的笑话集便一直是他的良伴。现在生活逐渐露出笑脸。

    5月7日,他被指定为纽萨勒姆村的邮政局长,全部业务是一周两次传递邮件,由他一人而且只有他一人总理其事,办公室设在他的帽子里,因为邮件总是很少,而他又特意买了顶高帽。这是一个年薪50美元的无足轻重的职位,但却颇有几份报纸让他先睹为快,大饱眼福,何况这时有两位姑娘正走近或走进他的生活呢。

    玛丽·欧文斯,1833年夏天从肯塔基来到纽萨勒姆看望姐姐阿贝尔夫人,她们是村学校教师门特·格雷厄姆的表妹,因而很容易就与林肯有了一面之缘,林肯觉得她聪明和蔼,对她颇为留意,但他很快就把全副心思放在了酒店老板拉特利基的女儿安的身上,要等三年之后才与玛丽再续情缘。

    安·拉特利基有着一双动人的蓝色的眼睛和一头美丽的浅金黄色头发,她生于1813年2月,与林肯相见的时候,正值如花似玉的十八九岁年华。

    她的先祖是南卡罗莱纳著名的爱德华·拉特利基,曾在《独立宣言》上签过名。她的父亲詹姆斯1829年来到纽萨勒姆山丘上,并在桑加芒河岸与人合建了一所磨坊,他自己还拥有一间小酒店,但那酒店很少有兴隆的时候,1833年他就让安去管理酒店,自己带着一家人搬到离此7英里的康科德附近了。

    美丽动人的安在林肯来纽萨勒姆之前已是名花有主,她与生意兴隆的商人麦克纳马订了婚。

    1832年,麦克纳马忽然卖掉他的商店去了纽约,说是要带他的父母和家人来伊利诺伊,但他不仅一去不回,而且信也写得极少。安管理着小酒店,而林肯做了邮政局长后寄宿在这里,她时常焦急地来到林肯面前,等着他取下他的帽子,林肯总是在她一无所获后对她百般安慰,他知道失望的滋味。

    偶尔安也会快乐,但那是极为短暂的,麦克纳马干巴巴地叙述他在路上病了,所以没有及时写信。盼信盼了几个月,盼来的却是这样一封信,安为他生病担心,同时又因他缺乏爱意而感到苦涩。第二封信至为平淡,甚或是冷淡,他说因他父亲的债务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然后他沉默了,再也没有哪怕是一张纸条。安极为痛苦地等待着,而在这等待中她的酒店也倒闭了。

    在安芳心无归之际,林肯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在这种接触中,两颗年轻的心靠拢了。他感到自己渐渐地然而却是深深地爱上了她,尽管她没有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然而却聪明大方,漂亮可爱。

    在安的心目中,诚实的亚伯尽管有些书呆子气,而且没个好职业,常常饿肚子,但他幽默、体贴,并且他外貌古怪,这也令他有种特别的魅力。最令少女动心的,还是他的忧郁,特别是当他忧郁的眼中闪现一种志向远大的光芒的时候,安的心就会怦怦跳动,她逐渐淡忘了那个离她远去的人,逐渐不再设防,任由林肯趁虚而入,取代他的位置。

    6. 年轻的州议员及其忧郁

    林肯需要钱花,做邮政官薪水低,时间却多,他正打算放下书本挣点钱,却不想一个测量员来问他想不想搞土地测量。为什么不呢?华盛顿总统年轻的时候都干过这差事呢!他又拿起书,日夜攻读起来。

    1833年秋,林肯沉浸于三角、几何之中,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向格雷厄姆求教,使格雷厄姆感到惊异和骄傲的是,他的这个学生掌握那些知识只花了6周时间,而很快,林肯赊购了一匹马和一个罗盘,就极纯熟地将那些知识玩得飞转了。

    无论是当店员、做生意,还是送信、搞测量,都给林肯提供了极好的与人接触的机会。

    1834年4月,他越发起劲,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宣扬自己的政见和计划,因为两年一度的州议院选举又开始了,他接受提名成为州议员候选人,这一次他志在必得,这不仅因为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并且极为众人抬爱,也不仅因为他在县辉格党里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从而受到了县辉格党领导人斯图尔特律师的青睐,并且也不仅因为甚至当地的民主党也对他全力支持,因为鲍林·格林是他的朋友,深知其为人,格林和他的民主党众打算将他们的选票投在他的名下,甚至他受到提名也很大程度是民主党的功劳。

    林肯感到,安注视着呢。他一定得努力,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他想,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而他必须混出个样子,必须养得活她,和她沿桑加芒河骑马兜风是愉快的,在树林里散步是愉快的,促膝谈心是愉快的,而饿肚子就不怎么愉快了。

    他似乎总是受着饥饿的威胁,总是囊空如洗,那些钱极轻易地就用光了,而要再将它们攥在手中却总是极为困难。

    8月选举结束后他当选为州议员,然后他再一次感到钱的重要,他要去州首府凡达利亚参加州议会,而在他的长胳膊长腿上套着的却是短袖外套和短筒裤子。

    向安开口借钱是不合适的,即使她有并愿意借给他,他也不会那么做。他现在很少碰见她了,他很忙。而她在附近一个农场主家帮工,前些日子他也佣耕于那,和她共度了一段甜蜜快乐的时光,即便日后做了总统,他感到还不如这个时候在伊利诺伊州做一个赤脚农夫快乐。农场主斯穆特投了他的票,那么,对,找他借钱。

    他借了二百元钱,做了一身新衣,穿着它们参加了州议会。

    议会12月1日开幕,在这里他第一次见识了议案表决。像他的衣服一样崭新的议案由议员们提出,然后被议员们不同的像刀子一般的意见裁割得七零八落。自1824年以来,两党政治就在总统选举和议会表决中你一拳我一刀地表现着各自的力量。

    现在林肯好奇地看着这种力量的交锋。看着议案提出、修改、通过或者否决。现在他是力量之河当中的一股力流,他的举手投足开始对它的流向产生影响。他慎重地思考着,提出某个议案、赞成某个议案、反对某个议案。

    现在是杰克逊总统执政,在他治下,关于土地政策和银行问题的争论极为激烈。尤其是银行问题,亨利·克莱在参议院想方设法通过了一项决议案,谴责总统抽走联邦银行的存款,而总统行使的权力则未经宪法和法律授予。

    实际上,杰克逊总统任用罗杰·塔尼,通过只提用在联邦银行的存款以支付政府各项开支而不存入岁入的方式使该行前景暗淡,这正是杰克逊所希望达到的,因为联邦银行触角四布,拥有巨大的经济权力,而权力如集中于对人民不负责任的少数人手中是极为危险的。

    对亨利·克莱的决议案,总统大为光火,他发表咨文控告参议院僭取弹劾权。

    在伊利诺伊的这个冬天,州议院的议员同样在讨论联邦银行问题。一项议案声言银行是有用而合适的机构,林肯立即赞成该案。而对于反对银行和认为银行是邪恶的而杰克逊依靠它从事战争是正确的等议案表示反对。而最终在伊利诺伊,杰克逊民主党大获全胜,谴责银行的票数是37对14,赞同总统抽走存款措施为35比15,赞同伊州当选国会议员支持总统则为44比7。

    林肯在凡达利亚呆了两个半月的时间,他与斯图尔特同住一室,密谋策划,那个少数派票数就是他们活动成果的见证。

    他在1835年2月13日动身回到纽萨勒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林肯有没有写信给安,我们今天不得而知,因为在他们之间从未有任何相关的片言只字存留下来,这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扑朔迷离。可以知道的是,与斯图尔特接触坚定了他成为一名律师的信念,而只要成为律师,他与安商定,他就要娶她为妻。

    当他回到纽萨勒姆的时候,首先迎接他的是一笔债,他的合伙人没能赚到钱,现在贝里死了债务就全部转到他的名下,他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春天还很遥远,而他还得靠搞测量来维持生计,那有什么用呢?测量一个区才三角七分半,而欠债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咬牙挺着渡过了湿热的夏季。刚交秋天,另一个打击更沉重地落在他的心上,安病了。她浑身热一阵冷一阵,极度痛苦,约翰·艾伦医生诊断为伤寒,他毕业于达特茅斯大学医学院,然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使她好转。安的病一天狠过一天,她自知不起,不听医生绝对静养的禁令,叫林肯来见了最后一面,第二天即8月25日魂归天国。他痛苦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小时从此就密闭在林肯的心里,成为他不愿涉足的禁区,而它总是悄悄地跑出来,在他的脸上刻上忧郁。照赫恩登的说法,当他走路时,那忧郁像是随时会从他身上滴落下来。

    一段时期里他看起来有点神智失常,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比较清晰的一句是“浮生苦短,究竟有什么值得骄傲?”然后风雨之际他就会在康科特公墓徘徊,在安的坟上撑一把伞,看见雨水在她的坟上肆虐,情不自禁放声大哭,他追念那个已离他远去的生命,感到生命短暂得就像电光的一闪。

    鲍林·格林不忍坐视他如此消沉,带他去家里。在那里,林肯常常不知不觉地来到近旁的桑加芒河边,悄悄地坐于某个静静的地方,愣愣地看着河水出神。浮生苦短,他思考着,逝者如斯,浮生就如同浪花之一击,那么难道此生就这么白白过去,如同浪花一击之飞沫去留无痕?桑加芒河的浪花翻腾着,他的内心翻腾着,生命或许会消失,但生命的光彩永远不会消失。路或者会走完,但路上的泥泞险阻、如画风光会在旅行者心中长存。

    当他抬起头走出朋友家门时,尽管天已是越来越冷,他悲伤的心却一点也没有感觉,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12月7日,州议会召开特别会议,林肯再次到凡达利亚。这次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在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他们讨论了近140项提案,林肯特别对在斯普林菲尔德设立州银行感兴趣,他赞成利用州权从银行获得其制定关于金融交易的报告,议院通过了他的经过删削的提案。令他兴奋的还有关于在伊利诺伊河与密执安湖之间开凿一条运河的提案这次也通过了,伊利诺伊河在靠近密执安湖的地方发源,然后却与之山路阻隔,开凿一条运河会极大地促进伊利诺伊州的经贸事业。只要与州的利益相关的事,林肯从来不轻易放过。

    1836年是大选年,各州也忙于选举议员。6月13日,在回答《桑加芒报》的提问时,林肯不失时机地发表了一个声明,他说他主张那些帮助分担政府负担的人可以享受政府给予的优惠待遇,他还主张那些纳税的白人应享有投票和携带武器的权利。此时林肯的这项主张毫无疑问地包含了白人妇女在内,但这时他还没有考虑黑人,他只是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7. 第二次恋爱

    林肯已27岁,该有个家了,阿贝尔夫人想,玛丽也有28了,何不撮合撮合呢?于是她碰到林肯,说她将去肯塔基探望父亲和亲友,并不经意地提到玛丽·欧文斯,问他是否记得。他当然还没忘记聪明和蔼的玛丽,这使阿贝尔夫人颇为高兴,她开玩笑地问他是否想成为她的妹夫,他也就开玩笑地说自己求之不得。他想:安已一个人独自去了,自己年华渐老,该成个家稳定下来了,又何必不呢?

    “那好,我很快去将玛丽带来。”阿贝尔夫人说。阿贝尔夫人不久就回到纽萨勒姆。

    一天,正当林肯为选举奔波之际,在一条乡村小路上玛丽·欧文斯迎面走来,林肯大吃一惊,讷讷地说不出话。玛丽向他问好,祝他连选州议员,并说她听说了他与福克尔的轶事。

    他想起了那个乔治·福克尔,不知何故总是与自己作对。福克尔曾经是一个辉格党徒,但善于见风使舵,不久便投入到民主党怀抱,这使他尝到了杰克逊分肥制的好处,当上了土地登记处的登记员,并在他家的房顶安装了一根避雷针,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事。

    在一次议会上,他口若悬河,声言要压压林肯的气焰,这个小伙子近来太活跃了,他的政见、他的演说和他的其他活动正使他声名日著。福克尔讲完后,林肯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他已不太年轻,但却还没有怎么见识政客的诡计和窍门。“不管我长寿也罢、夭折也罢,我却宁可现在就死掉,也不愿意像这位政客那样,出卖政治信仰去换取一个年俸三千的职位,然后在自家的房顶竖起一根避雷针,来防护他那罪恶的灵魂免受天谴。”

    玛丽关心地问起乔治家的避雷针不知拆除没有,两人不禁会意,相视莞尔。

    接下来的日子是颇令林肯愉快的。他在9月获得了从事律师业务的许可证,而在此之前清点选票的结果表明他在17名州议员候选人中得票最多,桑加芒的辉格党也因获选7名州众议员和两名州参议员而成功地控制了该县,这9名议员平均身高6英尺,人称“九个高个子”,其中林肯最高。

    10月5日也是林肯一生中的重要日子,那天他执行了律师业务,尽管是替斯图尔特为一个案件辩护,但这仍是十年来他一直渴望的,现在辛苦而没什么收入的土地测量工作可以放下了。

    太阳正在升起,林肯的前景一片光明。他现在风头正盛,但是与玛丽的关系却有些令他不安。尽管现在他已再次进入州议会,而且前程远大,但他仍然很穷,他有一笔债务背在身上令他时常感到一种重压,他已告知欧文斯小姐,而她会是什么态度呢?

    当他去参加12月的州议会时就时常惦记着这事。这段时间他的身体颇为虚弱,但他仍要去邮局看看有没有玛丽的信,每次当然都是失望而归。他忍不住就写了封信给她,这封信写于1836年12月13日,只称呼她“玛丽”,他还不知她是什么态度呢!在信中他流露出一种焦急的情绪。

    由于等不到信,他写道,“你瞧我现在仍醉心于你的前一封信。我并不喜欢冒犯你,而无论如何我得再打搅你一次。”他想尽量写得平淡些,就告诉她一些州府新闻,内政改革之类的事情。而最后,“我实在难以忍受在这里呆十周的想法。你一接到信即马上回信,如可能就说些能让我高兴的话,因为说实在的,自从离开你以后,我一直不快乐。”落款写的是“你的朋友,林肯”。

    他现在已深深地喜欢上政治并陷入其中,他不得不像那些冲浪的勇士,时刻注视着汹涌而来的潮头,然后趁势冲上去,征服它。这更使他迫切感到需要一种女性的温柔来安抚他时感疲惫的心,特别是像欧文斯小姐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但是玛丽总是不温不热,尽管阿贝尔夫人很是焦急,玛丽却不以为意,她仍在观望,林肯已答应娶她为妻,他是言出必践的,而她自己却不曾有过什么诺言,她不必受到束缚。

    12月5日州议会开幕以来,林肯就在政治与感情两方面同时感到难耐。他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政治活动之中,因为他命中注定的政治对手道格拉斯已出现在伊利诺伊州的政治舞台,这个小个子却有个大脑袋,矮胖的身体似蕴藏着无尽的精力。

    当他刚到达伊利诺伊州杰克逊维尔时仅只20岁,口袋里也只有37美分,途中在克利夫兰还大病了一场。他做过拍卖行职员,教过书,同时刻苦攻读法律,不久即被选为杰克逊维尔的区代理人,当林肯第二次当选时道格拉斯也当选为伊利诺伊州议员。

    从一开始他就以坦率勇猛、直言不讳而闻名。他是与林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类型的人,胆大包天,敢作敢为,同时也精于谋划,善于把握。林肯则小心谨慎,像角力一般警惕地注视着,时刻等待着。现在道格拉斯与林肯同在州议院,他的急速上升使他像满月一般在群星灿烂的天空大放光明。

    林肯开始为许多事情奔走。他力图使设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州银行繁荣,为此甚至不惜悄悄爬窗户溜走,为的是使银行特许证不致取消,因为他一走就达不到法定人数而不能表决。林肯支持一个大型内地建设计划,包括修筑铁路、开挖运河、疏浚河道等措施以使伊利诺伊州的每一个城镇都互相连通。

    道格拉斯则感到这会使州陷入可怕的债务之中因而提出反对,但他从中分离出一个项目支持在伊利诺伊全境的铁路建设。道格拉斯最终同意了那个庞大的综合提案。

    林肯在这届州议会会议中做了许多“滚圆木”的事,即你投我的票,我投你的票,投桃报李,互相支持。特别是为了将州府从凡达利亚迁至斯普林菲尔德,他更是想方设法拉票数,这引起了一些人特别是埃温将军的不满,因为购买地产要使州政府花费六百万美元。

    埃温将军谴责投票中的腐败。林肯的回答使他自己感到就像在角力中抓住对方打过来的拳头一扭,然后结结实实地打过去一拳一样。他说:“先生们,难道在你们的名单中就没有一个比这个粗陋可鄙的家伙更好的选手来反对我?你们想要我屈尊挥戈对付你们低劣无名的伙伴么?”

    林肯的成功使斯普林菲尔德市民欣喜若狂,而投桃报李却无疑使他尝到黏着其上的灰尘。他的语言尽管幽默却充满锋芒乃至刻毒,这像是“诚实的亚伯”么?那个庞大的提案以及州府搬迁不都有些不顾后果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林肯无暇考虑这些,他可不是经济学家。

    8. 与一种强大的力量对阵

    林肯再一次觉得有一只拳头打了过来,那是命运之拳。林肯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像角力中遇到一个极具实力的对手,有点难以招架,但又必须接住。林肯就是这样开始与奴隶制较上了劲,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有力量扭开它,但他一旦缓过力来,他的另一只手就会打倒它。

    林肯注视着奴隶问题,那是他年轻合众国的一块心病,在其成立之初就曾困扰过它的创始者们,他们巧妙地避开了,而他们的后代们却再难回避,现在两种对立的力量愈演愈烈。

    1831年1月1日,这个新的一年的头一天因加里森的《解放者》报的创刊而显得斗志昂扬,威廉·L·加里森向世界宣告:“我要像真理一样铁面无私,像正义一样毫不妥协。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温和地去思考、谈论或写作了。不,决不!我是认真的,我决不含糊其辞,我决不借故推托,我将寸步不让。我要让大家听到。”

    加里森是一个激进的废奴主义者。1833年,他与西奥多·韦尔德及塔潘兄弟等发起成立了“美国反奴隶制协会”,他们认为奴隶制是一种罪恶,必须坚决铲除,不能与之妥协。这使得他们的信徒不断受到袭击,不断被南部驱逐或关进监狱,他们的印刷品经常被暴徒抢走或烧毁,南部邮局不保护废奴主义者的邮件安全。

    美国南部各州以种植园经济为主,那里盛产棉花、稻米、甘蔗、烟草等作物,因为那里的气候适于这些作物的生长,黑人奴隶就在这片土地上为奴隶主耕种着,默默地为南部的繁荣而流淌着血汗。

    南部经济的发展对奴隶劳动的依赖使得它像一只充满了气的皮球,只要废奴之手伸来就会弹跳起来。在南部看来,新英格兰靠奴隶贸易赚了钱、发了财,现在它金盆洗手后,却来反对南部的种植园奴隶制度,意图抽去其繁荣的基石,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方面是激进的废奴主义者声嘶力竭、煽起大众狂热的废奴激情,一方面是南部蓄奴各州照样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拿着他们的搜查证到北部追捕其逃奴,这些逃奴被视为奴隶主的私有财产。一方主要是北方少数人,一方则差不多是整个的南部。

    1837年2月,伊利诺伊州议会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一个委员会被召集起来讨论南部诸州提出的一个抗议北部鼓动反对奴隶制的提案,正是在这个时候,林肯感到了一种颇难招架的力量。

    这个委员会的报告指出,他们尊重由废奴主义者的误导和激烈运动所引起的蓄奴诸州的焦急和惊奇情绪;废奴运动将严重影响奴隶主的利益,而废奴组织也只会增加奴隶制的严厉状况;废奴主义者的教义主张血洗奴隶制的罪恶,也只会导致分裂联邦。在这个报告的基础上经修改而提出一个决议案,该议案指出,州议会不赞成组织废奴团体,不赞成宣传废奴教义。

    依照联邦宪法,蓄奴州对奴隶的所有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如果不经其同意,这种权利也不能被剥夺。现行政府也不得违逆华盛顿特区人民之意废除特区之奴隶制度。这个决议案还要求伊利诺伊州州长将这个报告和决议案的副本送达弗吉尼亚、密西西比、纽约和康涅狄格诸州。实际上在这之前不久,康涅狄格和纽约已采取了类似的举措,谴责废奴团体。

    林肯感到欣慰的是,对这个决议案持不同或反对意见的还有另外5人,尽管投赞成票的达77人。5天之后,即1837年3月3日,林肯与该决议案的反对者、他的朋友北方佬丹·斯通一起提出一个详细的陈述,对该决议案的通过表示抗议。他们认为,奴隶制是“建立在非正义和错误政策基础之上的,但是废奴主张的传播却只会导致增加其邪恶。”也就是说,奴隶制尽管邪恶,而攻击这种邪恶也不太明智。

    在力量不够之时,林肯是极为理智的,他一方面谴责奴隶制,却又不主张激进废奴方式。他接住命运之拳并不自觉地用上了东方式的太极推手,使他很长时间里就这样处于胶着状态。他们认为:“合众国国会依照宪法无权干预不同各州的奴隶制度。”他们认为,美国国会“依照宪法有权废除哥伦比亚特区的奴隶制度,但该项权力除非特区提出要求否则就不应行使。”

    9. 斯普林菲尔德的律师与失恋者

    再聪明的人,也有他想不明白的事。林肯也是这样,对于政治问题,他的头脑清晰、立场坚定。但是,对待感情问题,他俨然成了盲人,他看不清欧文斯小姐的心思。他已对她的姐姐阿贝尔夫人作过许诺,并随时准备履行诺言,而她却若即若离。阿贝尔夫人催促着他,欧文斯小姐推拒着他,他只好将此事搁置起来,因为现在上帝牵引着他,他要告别纽萨勒姆去斯普林菲尔德了。

    所谓告别实际上相当简单,因为他的行李有限,不过几本书和几件衣服,另外还有一笔不太大的现款,是做邮政官时所收集的无处上交的邮费,他放在一个专用的纸袋里,这笔钱,即使在他最为困难的日子里也没有动过挪用的念头,直到最后邮局稽查员取去。这些都装在鞍囊里,即使没有马驮着,他也不会感到沉重,因为债务更沉重。

    他骑着借来的马在4月15日到达斯普林菲尔德,在公共广场西北勒住马,走进约书亚·斯皮德开的百货商店。他需要的住家行头需要17美元,那的确不贵,但他没有现钱,“如果你能让我赊账到圣诞节,同时我在此地做律师开业顺当的话,我会在那时如数偿还。万一我不走运,那就只好永远欠下去了。”斯皮德听见这忧伤凄怆的声音抬起头,然后他看见了他这一辈子从来不曾见过的一副忧郁哀伤的面孔,他大起恻隐之心,建议林肯与他同榻共眠,因为他楼上有个相当大的双人床。此后他便一直免费住在那里,直到斯皮德五年多后卖掉他的商店。

    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与斯图尔特合开律师事务所,斯图尔特忙于政治活动,基本上由林肯全力处理有关事务,然而却没有多少事,事务所并不景气,林肯大为失望,梦寐以求的这个行当会成为这个样子,令他颇难接受,甚至一度欲承其父业,做个木匠。

    他现在有很多时间考虑很多问题,长久的寂寞生活更使他有一种极欲倾诉的欲望,然而此心谁诉?玛丽·欧文斯小姐么?他现在寄人篱下,事务所又没什么前途,而且曾与她谈起她到斯普林菲尔德来住的事。如她来了,他能供养得了她么?他不由得坐立不安,便给她写信,试图轻松些,又感到不够严肃,撕了。再写却又觉得走向另一极端,再撕掉。第三封信写于5月7日,不管怎样,玛丽小姐都收看了。

    林肯这次以“玛丽吾友”开头,他写道: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日子实在枯燥,至少对于我是如此。我在这里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样相当孤寂。自从我到此地,只有一个女人同我讲过话,那是因为她实在无法避开我。我时常想着我们说过的关于你到斯普林菲尔德住的事,我怕你不会满意。这里的交通极为方便,而如果你出门不能乘坐马车就会遭到白眼,如不能掩饰贫穷那日子就会过得极为可怜。你以为你有耐心忍受吗?不论哪一个女子肯和我命运与共,我会力图尽我所能使她快乐而满意。

    然而我实在不能想象做不到这点会怎样使我感到不快。你曾经对我说的事或许只是玩笑,或者也许我误会了。如果是这样就忘掉它,如若不然我也希望在你作出决定前慎为思考。只要你愿意,我所说过的话我会确定无疑地履行。我的意见是你最好不要做它,你不曾习惯艰难困苦,而它要比你现在所想象的要更为严厉。

    我知道你能正确地虑及百事,而假如你对此深思熟虑再作决定,那么我乐意遵从你的决定。在你收读此信后你一定得写封长信给我,你没有其他事可做。虽然你写时没啥意思,但是却能成为我寂寞生活中的良伴。告诉你的姐姐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售卖而后搬迁之事,我一想起它就感到“忧郁”。

    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不如意使林肯极不愿意玛丽搬来,特别是当他还在与一个男人同睡一床的时候。他对她说明他现在还不能做到使一个与他共度人生的女人满意,他太穷,所以劝阻她不要来。他希望在一个体面的时候迎她进门,但玛丽误解了。

    到秋季他们又一次见面之时,林肯感到她不同寻常,她指责他冷淡,特别是阿贝尔夫人等对他迟迟不求婚感到气愤。林肯觉得自己忽视了她们的想法,而玛丽也误解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在8月17日他们刚分开的当天,林肯写信为自己对此的茫然无知辩解,他希望她放下这个话题,打消由此而致的想法。

    这次的会面造成了相当的不愉快,林肯颇有些牢骚,他的信也显得语气强硬,不像此前诸信尽管平淡却委婉有礼。他叫她不必回信,因为没有必要谴责他的抱怨。他特别强调他们之间进一步的发展取决于玛丽本人。最后他的话才有点甜味,“没有什么比认为你难过更使我难过,没有什么比知道你快乐更使我快乐。”

    玛丽开始深入思考她与林肯之间的关系,她感到林肯先生缺乏条件将他与女人的幸福联系起来,生活给他的锻炼与自己全然不一样,她与他之间没有丝毫气味相投之处。她想起有一次到某地去而必须经过一条河,林肯作护花使者却没有给予任何帮助,而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帮过一条狗。她感到她们之间就像两条交叉道路,在不同的地方发源,只是由于缘份它们才交叉在一起,又因其指向不同的目的地,注定不会重合。

    至此,林肯与欧文斯小姐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已是山穷水尽,而林肯因为诺言所在,仍然不失礼貌地向玛丽求婚,玛丽拒绝了。尽管在意料之中,林肯仍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某种伤害。

    到目前为止,林肯的生活虽不很成功,却毕竟已从生活的最底层挣扎了出来,他不再是初到纽萨勒姆时的雇佣船工和店员了,他已是州府的律师,与人合开着一家律师事务所,他还是州议员,是辉格党中占着相当地位的人物,前程看好,而现在却被一个女人所拒绝,这个女人现在已是一大把年纪,尽管脸上没有皱纹,甚至可说面貌优雅,但她已开始发福,已显得颇为肥胖乃至有点像莎翁笔下的胖武士福士达夫了。他暗中觉得除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娶她的了,而她竟拒绝了自视不凡的自己!在这个时候,林肯性格中较为刻薄的一面又开始显露出来,当他一个政治上的朋友的妻子O·H·布朗宁夫人让他谈谈他们分别以后的生活时,在信中他不失时机地作了一番发泄。

    他说欧文斯小姐后来很快随其姐至纽萨勒姆这不免“太迁就”,而且,“如今我看到她,竟无法不想到我的母亲,这并不是因为她面容憔悴,因为她的皮肤尽是脂肪,绝不会有皱纹,而是因为她的牙齿缺了,她的外表也显得饱经风霜,而且照我的想法,一般女性至少要在35至40岁之间方才会长得像她现在这般肥胖。”

    他将她形容得如此糟糕,但不自觉地也会泄露出点实际情况。“我努力设想她漂亮,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不幸的肥胖,她实际上倒也真美。除此之外,我不曾见过面貌像她那样优雅的女子”,而且他相信智力比相貌更重要,而“她在这一方面并不比我所认识的人更差”。

    亚伯在信中说他一直试图想方设法“把这个不幸的婚姻拖延一时,因为我怕这一天胜过爱尔兰人怕绞索”,但实际上,从玛丽1836年秋从肯塔基来,到1837年秋林肯向她求婚才不过一年左右时间,拖延云云实在有些强辩,而第一次求婚失败后他又一再尝试,直到他“终于不得不放弃”,而此时他的感觉乃是“因此而烦闷欲绝”,他“第一次疑心自己有点爱上她了”。

    这封信1838年4月1日从斯普林菲尔德寄出,玛丽·欧文斯回到肯塔基去的时间是在年初,她与林肯最后的声气相通是林肯在他们分手一年后捎给她的一句话,阿贝尔夫人要回肯塔基探亲,他让她告诉她的妹妹,说她是一个大傻瓜因为她没有留下来与他结婚。

    10. 命中注定的妻子

    此时,上帝并没有停止对林肯的磨炼。律师总是善于利用政治,通过政治发财,而林肯律师却找不到这种赚钱的窍门,尽管他对银行很有兴趣,而他却只能看着钱流入银行家肥胀的金库而流不进自己羞涩的腰包。

    1837年,银行业也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影响。杰克逊总统踩破了瓜蔓使他的后任尝够了苦涩。由于合众国银行不再有岁入存放,不得不采取收回银行贷款和收缩信贷的办法,结果信贷短缺。同时联邦政府把经费存入许多宠儿银行之后,各州银行成倍增加,地方银行在混乱之中发展着,纸币量猛增,通货失控。合众国经济动荡不安。

    1836年,英国的经济危机使得购买美国棉花的投资大为减少,所造成的棉价下跌使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债台高筑。

    7月,杰克逊总统发布使用硬币通告,在公共土地出售中联邦土地局只接受金币或银币,大量金银等硬通货流出银行,纸币急剧贬值。到这个时候,人们开始想念合众国银行的种种好处,但是晚了,有“小魔术师”之称的范布伦总统也难以力挽狂澜。

    1837年5月,纽约各银行暂停支付硬币,其他各州步其后尘,相率照办。经济一片萧条。

    1837年7月,伊利诺伊州议会特别会议也批准通过了银行暂停支付硬币的提案。在这经济大萧条的环境下生活是非常痛苦的,但林肯更痛苦,因为他的感情也进入了萧条期。林肯经历了他的感情大萧条。“我还要想法照样活下去的”,林肯想。感情上的挫折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州议员竞选活动中。在1838年8月公布的选举结果中,他位列17名候选人之首。

    他逐渐成为州议会中的辉格党领袖。12月,他对范布伦总统拒绝向私人银行存放联邦经费,而成立独立国库和在各城市成立国库分库的做法作了剖析,他仍对建立国家银行感兴趣。独立国库的做法会使政府与银行业之间的联系完全中断。

    1839年到来的时候,林肯的生活再次充实起来。他早已与“九个高个子”之一的州议员尼尼安·爱德华兹成为朋友,而在他家的砖砌楼房里,林肯结识了爱德华兹的妻妹玛丽·托德小姐。

    玛丽·托德小姐有一个颇值得夸耀的家世,她的祖上出过将军和州长,父辈中有一位后来做过泰勒总统的海军部长。她的父亲当过肯塔基州参众两院议员,做了二十年肯塔基州列克星敦银行总裁。

    她要比林肯小约九岁,是个急性子,尽管曾在列克星敦一所贵族学校受过教育,却只使得她举止高傲,目中无人,自信心受到极大膨胀,总以为自己有一天必定会做总统夫人。

    这个野心勃勃的21岁女人就在1839年的某一天怒气冲冲离家出走,来到了斯普林菲尔德,因为她没法控制脾气而与她的继母吵了一架。

    现在林肯面前的这个女人美丽大方,英气逼人,高度适中而略胖,圆圆的脸蛋,深褐色头发,蓝灰色的眼睛,说话则时常带点法语,因为她的法语很好,并且是正宗的巴黎口音。现在,她面带微笑,和蔼而迷人。

    玛丽·托德面带微笑,睁着迷人的双眼悄悄扫视着,她在林肯身上一晃而过而停在了光彩四射的斯蒂文斯·道格拉斯身上。他衣着整洁,举止优雅,嗓音洪亮,而且礼貌周全、善解人意。他前程似锦。他的舞跳得很好,他的话说得动听,他就是长得不高。个子矮算什么?还不是照样被人称作“小巨人”?尽管是“小”巨人,但那个“小”字是形容个子的。

    现在道格拉斯搂着这位丰满的女人旋转在华尔兹舞悠扬的乐声中,他注视着她,对她说着恭维话,她快活地笑着,笑声在大厅中回荡。道格拉斯感到那笑声颇有些刺耳,他那饱经世故的智慧立即判断出她的任性、浮夸,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难以忍受的一些性格,于是他借酒装疯,跳上桌子,合着乐曲节拍,将酒杯和碗盘刀叉踢得纷纷扬扬。

    林肯经由斯皮德介绍与玛丽·托德有了接触,不久就经常造访她,他逐渐被她迷惑,她的谈话圆熟,她的法语纯熟,她举止高傲,一派大家闺秀气度。林肯总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很少说话。他常常凝望着她,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吸引他。他听着她说话,看着她的举动,常常会忘了自己而处于一种恍惚之中。

    他为什么会追求她呢?是嫉妒那个矮小的道格拉斯?他内心分析着,为什么看见那个小巨人和她走在斯普林菲尔德简陋的街道上亲密谈论,言笑风生会感到抑郁?终于,一切都过去了,道格拉斯急流勇退,留给林肯一座装满火药的城堡,林肯在这城堡里畅通无阻,直到有一天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引爆他的忧郁。

    爱德华兹夫人时常走进他们谈话的房间,总是发现林肯默然无语,她感到他无法与玛丽这一类高贵的妇女谈天。她提醒她的妹妹,她与林肯差别太大,不仅在体型上,而且举止、教养、性情、气质都不一样,他们相差了九岁,而且他还是来自生活的最下层,他们门户不相称。

    玛丽·托德小姐根本无心听她姐姐唠叨,她在寻找通向总统夫人之路,现在与可恨的道格拉斯疏远了,在这个群星闪烁的地方,最有希望放射光华的就是这个高瘦而沉默的林肯了。她告诉她的姐姐,他是最有前途的人,是她如今最为中意的对象。

    林肯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在社交场合常常不知该如何举动,在女性面前他的长胳膊长腿也成为他的累赘,它们极显眼地突出在那里,令他不知所措。然而当他站在大众之前,在大众的烘托之下,他便一下子境界全出,他的长腿使他显得如同鹤立鸡群,他的长胳膊有力地挥动,指引着大众的激情,他们被他才华横溢的演讲所激动,他们吹着口哨、抛着帽子,他们向他表示欢呼,他们向他献上拥戴,他们使林肯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林肯为哈里森竞选总统到处演说,几乎跑遍了伊利诺伊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辉格党一定得有个总统,民主党执政太久了。林肯与道格拉斯为各自的政党刀枪相见,1840年7月他们在斯普林菲尔德召开了一个两万人的大会。针对民主党批评威廉·哈里森将军像个住小木屋饮苹果酒的老妇女,辉格党大作文章,他们用30头牛拖着一个特制简陋木屋走在斯普林菲尔德人头攒动的街上,大众争相前来打开木屋边上一个大桶的水龙头,倒上烈性苹果酒豪饮。

    辉格党将自己民众化的举动相当成功,而同时林肯也极为精彩地告知大众他初到伊利诺伊时的困苦经历。最后辉格党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总统。玛丽也沉浸在林肯成功的喜悦之中,他们已订了婚,她仿佛感到他有一天一定会做总统,而她就理所当然地实现自己的总统夫人之梦。

    她仿佛感到那件五彩斑斓的总统夫人之衣在她眼前飘扬,她知道这位木匠或者铁匠一定也会做裁缝,一定会在她普通贵妇的身上添上霞光,让她向全世界炫耀她的陶醉。即使他没有做总统的雄心,她却有做总统夫人的野心,她要改造他,训练他,使他成为举止讲究、风度翩翩的绅士。

    他的乱七八糟鸡窝一般的头发必须梳理整齐,他穿的衣服必须考究,特别是他的裤腿不能卷上、不能皱皱巴巴像几年没洗一般恶心。她的心中常常浮现他父亲的影子,那个衣着光洁、头戴礼帽、脚套长靴、手执金杖的气度超卓的绅士,她希望林肯也能如此表现。

    啊,穿上那身新衣林肯先生多么神气呀!玛丽陶醉地看着,仿佛自己在总统夫人之路上又抵达了一站。

    不久,这两个人的反差就开始突出了,一切似乎都超出了玛丽的想象。她看着他在天热的时候脱掉上衣,长久的下层经历使他自在惯了,他很少讲究。他会在他的帽子里装上许多物品,令她想起他的邮政官生涯。更糟糕的是,他的裤子十字背带一根断了,他便仅仅只用另一根吊着他的裤子,那样子几乎令玛丽晕过去,她的小姐脾气再也控制不住了,这便常常造成林肯的难堪。

    玛丽像是一匹马,她希望迅速抵达目的地,她的躁脾气也令她快人快语,林肯像牛一般慢吞吞的反应令她像马一般一跳老高。林肯开始收回他恍惚的目光,他从他神游的那个不知名的地方退了回来,手执他仅剩的一根背带,讷讷地说不出话,他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发火。玛丽小姐怎么啦?

    难道这就是贵族脾气么?真的上帝(God)就只有一个d,而她托德(Todd)家却有两个d,便令她如此这般放肆地对待他么?

    是谁风马牛而使之相吸?他感到她没有了耐心,而他也逐渐失去了爱心。他的牛脾气更使她的马脾气失去控制。她吃惊地发现他已不介意她在舞会上与人共舞,他宁愿独自呆着或找别的女人闲聊。他觉得他们的前景暗淡,而这种关系继续下去将会凶多吉少。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道格拉斯会另择花枝。

    林肯鼓起勇气打算告诉她他们应当解除婚约,而临行却总是踌躇再三。然后他伏案振笔,将自己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他告诉她,他现在一日三省吾身,却觉得自己爱她并不充分,以致不能保证与她结婚。

    写完了信他便找到他的老友斯皮德让他替自己送去,如若不然,他将去找另一个愿意效劳的人。斯皮德接过信将它扔进火炉,告诉他信白纸黑字将是永远的凭证,而话则如风过耳,或被听取或被误会或被遗忘,他并告诉林肯如他是个男子汉就应当亲自前往当面向她说清,并切切叮嘱言毕即退。

    林肯扣上外衣走出门,走进斯普林菲尔德夜晚的黑暗,街灯零落、行人稀少、寒风凛冽,他下定决心不再拖延,颇有些义无反顾。他来到爱德华兹议员的私宅,告诉她,他不爱她。她一听即放声大哭,痛苦万分,她绞着手,骂他是个骗子,并说骗子自己终会受骗。

    林肯来不及告退便被她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他看着她万分痛苦,发现自己也泪流满面。然后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一个冷冰冰的告别演出终于成为情意绵绵的意外约会。

    经过这番举动,解除婚约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林肯看着新年元旦日益逼近,真正体会到爱尔兰人怕绞索的滋味。他解除不了婚约但他决不想与她结婚,他现在已没法蓄意拖延,他沉入更深的忧郁之中,即使他久经风霜的神经也难以忍受时光飞逝的重压,而那一天终于来了。

    1841年1月1日,爱德华兹的私宅焕然一新,房间里鲜花烂漫,壁炉里火光熊熊,孩子们嬉笑追逐,大人们谈笑风生。这新年的第一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分外灿烂。这一天,斯普林菲尔德最有前途的辉格党领袖的婚礼正在如期举行。玛丽·托德身穿婚袍、头戴婚纱、发插鲜花等待着新郎前来迎娶。

    大蛋糕摆上了桌子,客人们纷纷前来致贺。黄昏来临、夜幕降临,该来的都来了,只是新郎没有来。寻找的人们找遍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大街小巷却不见他的踪影。

    客人们告别了爱德华兹的房子。玛丽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伤心地扯掉婚纱,撕掉婚袍,踩掉鲜花。她扑倒在床,羞愤而绝望。

    这一天,林肯的好友斯皮德卖掉了他的商店而打算搬到肯塔基的路易斯维尔。林肯无家可归,人们最后找到他时发现他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内喃喃自语,他立即被宣告精神失常用以解释他为什么不去迎娶新娘而为玛丽·托德挽回脸面。而后他陷入狂乱之中,他乱喊乱叫,威胁着要自杀。他的朋友们照顾他,不准他用刀。医生劝他多参加活动以分心。但即使是正紧张进行的州议会也不再吸引他。

    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而现在他事实上是食言了,他在最后一步抽身而退使整场戏因缺少主角而失败。

    他在感情与理智的激流中挣扎,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兑现承诺,感情告诉他,他丝毫不喜欢她,而且与其结婚而忍受她的火爆脾气还不如逃掉。最后他分不清到底哪是理智哪是感情,他感到极端压抑,濒临崩溃。

    1月23日,林肯在收到斯图尔特的信后给他回信,这封信写得悲惨至极。他写道:“我现在是世界上活着的最不幸的人。假如将我所感受的平均分给全人类,那么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张笑脸。要我保持此状是不可能的。在我看来我要么得死,要么应好转。”

    他现在住到了他的好友威廉·巴特纳家,四年来他一直在那免费吃食。四年中林肯看着萨拉·李卡德长成一个16岁的大姑娘,她是巴特纳夫人的小妹,一直很喜欢跟林肯做朋友,她把他看作她姐姐家的一个兄长。一天林肯跟她谈论《圣经》,说在《圣经》里亚伯拉罕跟萨拉结婚,现在他们的名字正意味着天意,于是林肯向她求婚。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极为简单,他们的名字也许天造地设,而他们的年龄却天差地别。她才16岁,根本很少考虑结婚这类事。林肯32岁,他迫切需要结婚,只要不是玛丽·托德,谁都行。

    夏天,他听从斯皮德的劝告到肯塔基斯皮德母亲家,以排遣自己的抑郁。

    在那里他得到极好的照顾。每天早上他都可以赖在床上很久,而且有女孩子陪他闲聊,有黑奴为他端茶送水。在这里,他发现黑奴的境遇颇为不错。

    此行毫无疑问达到了分散注意力的目的,因为返回的途中林肯开始关心黑奴问题。他与斯皮德长途旅行,由路易斯维尔至圣路易斯。在路易斯维尔至俄亥俄州的入口,一条轮船有十至一打黑奴,被上了镣铐挤在一起,林肯注意到即便如此,他们还弹着班卓琴,唱着歌,似乎比其他过往旅客还要快乐,这引起了他对黑人的怜悯和对奴隶制的愤恨,这个景象使他不断地受到责罚。

    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逐渐摆脱了逃婚的阴影。

    1842年2月,他得知斯皮德结婚,向他们夫妇祝福,斯皮德告诉林肯他们农场的乡居生活极为快活,林肯感到有点嫉妒他们。

    他为《桑加芒报》写文章,主编西蒙·法兰西斯是他的老友和支持者,法兰西斯的妻子则是玛丽·托德的腻友。林肯极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和托德小姐又走到了一起。他不得不感到一种天意,他甚至感到一切都是全能的主的安排。斯皮德这时劝他与玛丽重修旧好,他无疑承认这种劝告的正确;只是他觉得他似乎在这些事上已失去自信,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获得解决问题的能力,那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是他性格中闪闪发光的宝石,他觉得他失去了它,至今没有再获得。

    玛丽写了一篇文章,对一个名叫詹姆斯·谢尔兹的州民主党审计员大加嘲讽,谢尔兹看后大怒,他认定是林肯所写,便向林肯提出决斗。林肯接受了,因为谢尔兹是民主党,且是道格拉斯的朋友,这就够了。

    8月的一个星期四,决斗在离伊利诺伊州奥尔顿3英里外的密西西比河的密苏里境内一边举行。林肯获得了选择武器的权利,他选择了大砍刀。大砍刀由谢尔兹的助手从杰克逊维尔购买。毫无疑问,他手持骑兵用大砍刀同矮小的对手决斗使他立于不败之地。他准时于下午5时前赶至现场,谢尔兹一行已在那里,其助手作了一些调解,最后决斗没有举行。

    10月上旬某天,林肯应法兰西斯夫人之邀前往她家,他不知道她同时还邀请了玛丽·托德小姐,于是冤家路窄,他们再次有了接触。

    林肯对婚姻生活颇为担心,遂致函斯皮德,希望他立即回答自己关于他婚后是否快乐的提问,越快越好。斯皮德告知那比他所想象的要快乐得多。

    林肯无法逃避,硬着头皮再次向玛丽求婚。她终于等到了挽回脸面的一天,她一直不肯嫁人,一直希望他回心转意,并曾说只要林肯先生愿意随时可再次向她求婚。她知道林肯出于维持他的信誉不得不和她结婚,他这头牛被安上了辔头,在她的牵拉之下不吃回头草才怪呢!而她作为马却从来不曾离开那片草地。

    1842年11月4日,这天是星期五,在林肯有点迷信的心中是个不吉利的日子,他似乎有点期望同样迷信的玛丽·托德小姐拒绝他的求婚,而使他震惊不已的是他下午刚提出求婚,迫不及待的玛丽便设法使婚礼在晚上举行。

    一切都匆匆忙忙地进行。而匆匆忙忙烤的蛋糕奶油却不能匆匆忙忙地冷却。林肯匆匆忙忙地穿着新衣、擦着皮鞋,巴勒特家的小儿子以为他要出门,问他上哪,林肯冲口而出,“我想是到地狱去吧。”

    想到婚后的恐怖,他不禁有些颤抖。他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婚礼上,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看上去简直像去屠宰场。

    婚礼终于结束,他和他的新婚妻子住进环球酒店,食宿费每周4美元。斯普林菲尔德没有新闻,除了快34岁的诚实的老亚伯的婚礼。而这“对于我自己来说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林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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