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奴隶制问题上存在着分歧,而林肯主张解放奴隶,因此,各蓄奴州的总统选举人们没有一个投林肯的票,其中有10个州林肯连一张普选票也没有得着。这样的结果,让林肯成为美国建国以来最富地方性色彩的总统。
南部对抗的情绪极为明显,特别是南卡罗来纳州预感到林肯要当选,州议会便一直开会商量对策。当林肯当选的消息传来,州议会立即再次开会。至12月20日,大会全体通过一项决议,宣告脱离联邦。随后,密西西比州1861年1月9日脱离,佛罗里达1月10日,亚拉巴马1月11日,佐治亚1月19日,路易斯安那1月26日,得克萨斯2月1日。那个令道格拉斯感到绝望的亚拉巴马,实际上在100票中只有61票赞同,其他各州则几乎全以压倒优势投票通过脱离决议,以南卡罗来纳为最,169:0。
林肯知道会有这一天,在他被提名之后南部就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他看到南部像一群受惊的马,在那里互相传染着紧张气氛,朝着脱离联邦的道路跑着,他感到南部在这样做时甚至懒得看一下脚下的坎坷。
合众国无疑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些人要求林肯给公众写点东西,表示自己无意干预备州奴隶制的立场,而关于这无疑他已说过多遍,而且有印成书的《林肯道格拉斯辩论集》,且已出过多版,许多报纸也登载了他的演说,他写的信也很少有不见报的,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他的抑制奴隶制发展而不干预各州奴隶制的观点。
他说,“那些不愿意看或不愿注意我已经公开说过的话的人,我就是重新说了,他们也不会看,不会注意的。”尽管他不在选举现场,但总统选举实在令他感到疲倦。
美国当时正处在一个不平凡的时期,不管谁当选总统都必然要面对那个危险的即将引爆的奴隶制问题,那是一副重担,需要不屈的意志才能承担。
林肯感到太累了,大选之后他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他有些心神恍惚,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柜上有面镜子,镜子映出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有两个映像,其中一张面色极为苍白。他大吃一惊,急忙站起,幻影消失。他嘘了一口气,又躺在沙发上,两个映像再次出现,而且比第一次更加清楚。林肯大为恐慌,急忙告诉玛丽,玛丽认为他将梅开二度,连选连任,但那张苍白色的脸却意味着他不会活着挨过任期。林肯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对赫恩登说,“比尔,我担心我不会有好结果。”
当选之后,斯普林菲尔德曾举办活动庆祝林肯当选,林肯不打算演讲,但还是即兴说了两句,他要人们时时刻刻“记住全体美国公民都是同一个国家的兄弟,应该在手足情谊的纽带中共同生活”。
但是,林肯心中却是矛盾的。他一方面坚决主张反对奴隶制的扩展,认为绝不能妥协,“你一妥协,他们就又爬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的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早晚还得从头做起”,他给朋友们及有关人员写信不厌其烦一再提起,“如果我们屈服,那我们就完了,政府也完了”,林肯甚至觉得,“要不了一年工夫,我们就非得占领古巴作为他们留在联邦的条件不可”,因此,“较量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较量比将来较量好”。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关于逃亡奴隶的条款必须实行,而且要“用最温和的方式实行,决不可加以抵制”。
南卡罗来纳脱离后,林肯给A·H·斯蒂芬斯写信,斯蒂芬斯是佐治亚人,按照林肯13年前的说法,是一个矮小瘦削、脸色苍白患结核病的人,他曾经作过一次精彩演说,使林肯“那双枯干的老眼”充满泪水,现在他是一个有条件的联邦主义者,反对脱离联邦。林肯告诉他,“我充分意识到国家目前所处的危机以及我担负的责任的重量。”
林肯问道,“南部人当真害怕共和党执政会直接、间接地干预奴隶或就奴隶的事情干预他们吗?”如果他们当真害怕,林肯向斯蒂芬斯保证南部人根本不用害怕,“在这方面,南部在华盛顿时代没有危险,现在同样也没有危险。”不过,林肯认为,这样做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或者并不解决问题,因为,“你们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必须加以扩展,我们则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必须加以限制。我认为关键就在于此,它当然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个重要分歧。”
林肯眼看着一个州又一个州宣告脱离,束手无策。现在是布坎南总统当政,尽管他只剩下几个月的任期,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反对脱离联邦,并称脱离联邦为非法行为。他说,联邦的“任何一个契约成员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废除它”,因为联邦不仅仅是各州自愿联合在一起的一个整体,还是一个主权国家。
然而令共和党大失所望的是,布坎南总统继续说,政府不能强迫一个脱离联邦的州回到联邦来。这样,总统给了南部分子以暗示和鼓励。
林肯坐等时间一天一天慢慢逝去,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除了胡子越长越长。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第8号街家里的沙发上躺着,抚摸着他的已经将下巴遮住了的胡子。他以前是不留胡子的,可是一个叫格雷丝·比德尔的小姑娘告诉他,如果他留上胡子,他的脸就不会看上去那么忧郁,就会显得好看些。那个小姑娘还问他有没有女儿。他不无遗憾地告诉她,自己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同时对她蓄胡子的建议觉得有趣,最后终于听从了她的劝告。
林肯躺在沙发上,抚摸着胡子。他知道在12月间有一种妥协的想法,即将密苏里妥协线扩展至太平洋。肯塔基州的约翰·克里坦登要求对宪法做一系列的修正,希望奴隶制能得到永远的保护,该案没能通过表决。
林肯知道,所有脱离的州或正打算脱离的州都在备战,征召自愿兵,抓紧民兵建设,并在退出联邦的同时,攻占联邦的军火库和要塞。林肯知道,到1861年1月,下南部各州脱离联邦已成洪水决堤之势,新闻界趁机兴风作浪,掀起脱离狂潮。
林肯极为痛心,那个双影镜像也困扰着他,他感到来日多艰难,遂决定去查尔斯顿见继母一面。他感到在他的少年岁月,他的继母给了他求知上的很多帮助,他一直心怀感激。而且现在,他的父母及一个姐姐都早已故去,继母是他过去生活的唯一见证,是一根纽带,联结着过去岁月的美妙和亲情。他牢牢记住纽带一词并将它用之于就职演说。
2月1日他见到了继母萨莉。她的唯一亲生儿子约翰·迪早在1854年去世,她现在住在女儿家。林肯对他的继母极为爱戴,萨莉也极爱她的这个继子,在他小的时候,她就看出他与众不同,并极力促使他上进。现在母子相见,萨莉却不仅仅感到高兴,那是见到儿子的高兴,还感到伤感,她的儿子就要到遥远的东部去了,再也不像以前在巡回法庭的时刻说回就回了,她还能再看到他吗?而且她知道南部有人正计划阻止他当总统,他们打算暗杀他。
尽管儿子做了总统衣锦还乡,她却老怀难畅。她多么希望他不要去做总统啊,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从此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不由得紧紧抱住她的儿子,眼泪籁籁而下。
林肯在家逗留了一天,与继母共享了一天的天伦之乐。他还抽空去了一趟他父亲的墓地,那里荒草丛生,他在父亲的坟前立了一块木牌。
萨莉惦记她的儿子,他第二天凌晨四点的火车,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夜,萨莉不顾自己已是73岁高龄赶来相送,她抱着他不放,呜咽着说怕再也难以相见。
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后两天,南部在亚拉巴马的蒙哥马利市集会,4天后便搞出了一部临时宪法,再过1天,即2月9日,会议选举杰弗逊·戴维斯为临时总统,临时副总统则是那个一直反对脱离联邦的A·斯蒂芬斯。
看来打仗将不可避免,林肯感到局势严峻。他预先派了私人秘书尼各来等人去华盛顿试探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因为他是弗吉尼亚人。空气越来越紧张,老朋友们都赶来话别,甚至纽萨勒姆的汉纳·阿姆斯特朗也来了,她说她不奢望能活着再次见他。
然而林肯无所逃遁,他必须面对现实。他开始变卖家具,并将房子以年租金90美元的价格租了出去。他盼望着重回斯普林菲尔德,他甚至对赫恩登说,不要将他们的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取下了,他想着做完总统后回来重执律师旧业。
那天晚上,林肯与赫恩登谈了很久,他们差不多共事17年了。然后他们走出律师事务所。赫恩登后来写道:“一路上他讲到一些有关总统的职位所特有的不痛快的特点。‘我已经厌倦了当官办公’,他抱怨道,‘而每当我想到摆在我面前的任务我便不寒而栗。’”
2. 帝国之星前往华盛顿
在这恐怖、感伤同时又喜悦的日子里,林肯准备好了他的就职演说。终于,2月11日他迎来了前往华盛顿的日子。
那是一个风雨的早晨,黑云滚滚,寒气袭人。林肯携妻儿在戴维斯、贾德及两个秘书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大西铁路站。林肯站在昏暗的候车室里,看到前来送行的人们站在从车站到他的专车两旁,他神色严肃,默默和他面前的父老乡亲朋友们一一握手,走上专车的台阶。
专车只有几节,他向车尾看去,只见烟雾迷濛,将一切笼罩住,隐隐约约,似有若无。他仿佛看见过去的时光一幕幕飞逝,如梦似幻,童年、母亲、姐姐、平底船、安,啊,那些一想起就令心隐隐作痛的岁月哦,仿佛有一种沉重的力量,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回过头,他看见近24年来朝夕相处的人们挥着手,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他的感情闸门一下子打开,他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司机,让他暂缓开车,然后说,“朋友们,不论谁,只要不处于我的境地,就不能体会我在这次告别时的忧伤之情。”
林肯感情深挚,他感谢斯普林菲尔德人民24年来的好意,他说他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他骑一匹借来的马在他年轻力壮时节来到这里,那时他落泊无助,有那么多朋友帮助他。他还在这里结了婚,他的“孩子们出生在这里,有一个还埋葬在这里”。林肯为一种黯然销魂的情绪所笼罩,前途茫茫,来日大难,“我现在要走了,不知哪一天能回来,或者是否还能回来”,他感到他“面临的任务比华盛顿当年担负的还要艰巨”。
这么艰巨的任务谁能知道是否能成功呢?谁能保证成功呢?林肯是不属于任何宗教的,但他和信教的人们一样相信全知全能的上帝,“没有始终伴护着华盛顿的上帝的帮助,我就不能获得成功。有了上帝的帮助,我决不会失败”,林肯的“上帝”会“与我同行,也会与你们同在”,而且无所不在,无时不在。
林肯最后所说的话表明了他作为领导人物的力量,即使在他如此感伤的时候,他也并未忘了振作他的听众,他不能显得过分孤苦无助,没有一点希望,因此他说:“让我们满怀信心地希望一切都会圆满。愿上帝保佑你们,就像我希望你们在祈祷中会求上帝保佑我一样,我谨向你们亲切地告别。”
林肯登上了专车,他听到车轮滚动的隆隆轰响,而那“再见,亚伯”之声仍盖过火车的声响清晰传入耳鼓,林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人们挥手,很快,送行的人们隐入烟雾,而他们也看到林肯专车很快驶入烟雾,两地茫茫。
当天下午5点,火车到达印第安纳州府所在地印第安纳波利斯。莫顿州长和印第安纳州的同胞们隆重欢迎林肯的到来,林肯表示感谢,并说当他碰到各种难堪的境况时,他“依靠的是你们和合众国人民”,这个国家的统一和自由的永远保持这个问题,“不在政治家身上,不在总统、也不在谋官求职者身上,而在你们身上”。
林肯在印第安纳州议会还谈到南部一直叫嚷的所谓“入侵”问题。他问道,“什么是入侵?”一支军队没有经过南卡罗来纳人民的答允或带着敌意进入其地大概叫入侵吧?如果南卡罗来纳人民被迫屈服,这也叫做强制。“但是如果合众国仅仅只是要占有或掌握属于它自己的堡垒要塞及其他财产,征收进口关税或最多停止与那些惯常作奸犯乱的地方通邮,难道这样一些事情或所有这些事情也叫做入侵或者强制?”
林肯这样说是有针对性的,因为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港的入口处有一个即将建成的坚固的叫做萨姆特的要塞,属于联邦·罗伯特·安德森上校带领80多名美国士兵起先驻守在离此要塞不远的莫尔特里要塞,但这个要塞处在一块狭长的陆地上,容易遭受进攻。
南卡罗来纳宣布脱离联邦后,安德森按照陆军部的指示于1860年12月26日率队转移至萨姆特。南卡罗来纳人认为该要塞是他们的财产,他们被激怒了。而这时,由于南部的内阁成员们纷纷辞职,布坎南总统的新内阁拒绝了从萨姆特撤军的要求。
年初,布坎南总统的咨文甚至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征收联邦岁入和保护政府财产。并且,布坎南总统一改往日软弱的做法变得强硬起来,他命令军部派了一艘非武装的商船向安德森上校增援。这艘“西方之星”号商船载着军需品前往查尔斯顿。
南卡罗来纳得知后愤怒谴责联邦的侵略行为,并且当该商船1月9日糊里糊涂没在萨姆特要塞停下反而开进查尔斯顿港时,迎接它的是炮声隆隆,很快一发炮弹打在船上,船长急忙掉头回家了。
林肯一路之上基本上很少如此有针对性地发言。
2月12日是他的生日,这天他到达辛辛拉提,这是俄亥俄州俄亥俄河边的一个城市,对面即是他的出生地肯塔基,但是肯塔基没有邀请他前往发言,他在那里只获得了该州不到1/10的普选票,那可是他出生并生活了7年的地方啊!然而他只能隔着俄亥俄河向着对岸的肯塔基说希望忘掉党派、无视党派,那样,“我们又将成为同胞兄弟”,这也是他对所有蓄奴州的希望。
2月15日,林肯参加由克利夫兰市所有各政党参加的欢迎会,这令他特别高兴,他诚恳地说,“如果道格拉斯法官当选为合众国总统,在你们城里度过今天这个晚上,共和党人就应该与他的支持者们一齐来欢迎他,就像今天晚上他的朋友们与我的支持者们一道来欢迎我一样。”
联邦的保全有赖于大家精诚合作,林肯将联邦比喻为一条“老宝船”,“如果我们在这次航行中不是齐心协力地来保卫”它的话,那么“就没有人有机会去驾驶它进行另一次航行了”。这个比喻日后曾给予诗人沃尔特·惠特曼以灵感,在林肯殉职之后,惠特曼将林肯比喻为“船长”,写出了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挽歌。
帝国之星现在继续向东驶去,16日抵达布法罗,然后开始穿越纽约州的旅行。正在此时,蒙哥马利人山人海,万众欢腾,杰弗逊·戴维斯就任南部邦联总统,扬西虽然连个议会代表资格都没有弄上,但他获得了向前来参观就职典礼的市民介绍新总统的殊荣,他得意洋洋,乘机煽风点火,他宣称“我们盼望的时刻和人选都已来到”。
2月18日,林肯得知了南部的活动,他在尤蒂卡作了短暂停留,因没有时间只说了几句话,显得很是幽默,他早已以其丑陋容貌著称,故而他说,“我来到你们面前,是想看看你们,也让你们看看我”,不过“我得承认,就女士们来说,我是占了便宜”,他的变相恭维使女士们颇为满意。
尽管如此,林肯内心却极为痛苦,戴维斯迫不及待地比预定时间提前就任表明和平的希望已经不大,再加上连日旅途劳顿,他的身体有些不适。到达奥尔巴尼时,他嗓子嘶哑也没有气力说什么话了。
不久经过纽约市,之后进入新泽西于21日至特伦顿。那时他的身体好了些,他对前来欢迎他的各党派人士表示感谢。他回顾了新泽西在独立战争中所起的作用,他说华盛顿时代的人们“为之战斗的东西一定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样东西,那样甚至比民族独立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联邦、宪法和人民的自由,我迫切希望它按照过去为之进行斗争的最初思想传之永远”。
在这里,他还说,“比我还更热衷于和平的人是不存在的,没有人比我更愿意维护和平,但是必须坚定地坚持我们的立场。”
经过几天的考虑,他感到战争已是不可避免,因为南部已铤而走险,如挑担过独木桥,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如果北方同时站在桥上,那么要么是南部放下奴隶制这副重担,要么就是北方退让。
因此当林肯表示坚持反奴隶制的立场时,听众热烈而长时间地鼓掌,林肯得到极大的鼓励,他接着问道,“假如我履行职责并运用权力,你们是支持我呢,还是不?”然后欢呼声再起,台下听众大声叫道“支持”。
当天下午赶往费城,他原定第二天在独立大厅升旗,然后赶往宾夕法尼亚的首府哈里斯堡演说并过夜,次日至巴尔的摩。然而费城——巴尔的摩铁路公司著名的侦探阿伦·平克顿找上门来告知了一项刺杀阴谋。
自当选总统以来林肯已收到无数封恐吓信,他总是付诸一笑,这次他也并不打算回避,特别是次日的升旗仪式是必须进行的,而且哈里斯堡也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宾夕法尼亚是一个极重要的州而哈里斯堡曾召开过多次历史性会议。
他感到作为合众国的总统如果不能兑现诺言而行事偷偷摸摸、逃避危险,那必然会显得怯懦因而招致嘲笑甚或鄙视,即便刀山火海他也得走一遭。而经贾德等人苦劝,他答应做点小变动,并答应以后行动要隐秘。
我们可以看看这时玛丽·托德·林肯的表现。她听说林肯要单独先行极是不愿,这么多年与丈夫风风雨雨,尽管不是恩恩爱爱,但酸甜苦辣尝过方知滋味。而现在是丈夫最危险的时候,特别是丈夫那可怕的双影镜像,那不时收到的恐吓信,使她感到不能离开丈夫身边,他的身边要个人陪伴,自己必须陪伴他。但她被告知不能同行,于是大怒。
她脾气一向不好,她的最大缺点便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她大吵大闹,差点泄漏了整个计划。
22日晨6时,林肯“发现自己置身于”大陆会议通过了《独立宣言》的地方,“置身于这个曾经集中了智慧、爱国主义和忠于原则的精神,从而产生了我们生活在其治理下的各项制度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满了深厚的感情,在礼炮声中,在人们雷鸣般的掌声中,他将一面国旗升起,抑制不住激动说,“我所抱的一切政治思想,都是尽我之所能从产生于这个大厅并从这个大厅传播到全世界的思想中吸取来的。从政治上来说,我没有一种思想感情不是来源于《独立宣言》所包含的思想。”他说,“那种思想保证,总有一天,每个人都将摆脱肩上沉重的负担,人人都将有平等的机会。”
他认为“这就是《独立宣言》所体现的思想”。而现在南部却要求放弃这一思想,这使林肯不能忍受,在这么一个神圣的地方,他原本只打算升旗而不讲话的,而现在那些话几乎都是冲口而出,人们神情严肃地认真听着,“如果不放弃那个原则就不能救国家,那我要说,我宁愿在这里被刺杀也不愿意放弃那个原则。”
不过,他接着说,“根据我对目前形势的判断,没有流血和战争的必要。”他这是说给南部听的,也是安慰北部人,“我不赞成这种解决办法,我可以预先声明,除非逼得政府没有办法,就不会有流血。除非使用武力来反对政府,政府不会使用武力。”
他说了很多,感到自己“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然而当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听众们一致喊道“没有、没有”,令他感到力量之所在。
因此,当他到达哈里斯堡,在欢迎会上他再次强调,“如果我自己力量不足的话,至少我可求助于大众,我认为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失败的。”
在这里,他还亲眼看到排列整齐的部队阵形。
欢迎会的讲话一结束,贾德等人便提议林肯赶紧离开,直接去华盛顿,林肯极不愿意如此偷偷摸摸,然而拉蒙还是拉着他走了出来,他们略施伪装即坐上一辆预先备好的马车,很快便坐上了东去的列车,他们晚上6点离开旅馆,同时切断了哈里斯堡的电报线路,10点左右到达费城西站,他们走出车站坐上另一辆马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跶。
大约1小时后,他们回到车站。林肯以一条围巾将头紧紧裹住,差不多只剩下眼睛和额头露在外面,好在是冬春之交,夜晚寒气袭人,并不怎么惹人眼目。林肯很快找到了平克顿为他预先备下的卧铺,并拉上窗帘。
一路颠簸,林肯躺在卧铺上无眠。3点过后车至巴尔的摩,那时密谋行刺者正做着好梦呢!终于在早晨6点,林肯安全抵达华盛顿,那时这个城市正在破晓。
林肯的朋友们放心地长舒一口气;有一些人不满意林肯改变原计划避险,他们长嘘一口气;而那些巴尔的摩蓄奴的人们当天下午等在车站意欲向新总统表示不满,他们失望而愤怒地吼了几声;少数人意图行刺,忽然不见了行刺的目标,不由得咬牙切齿,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
林肯走出车站,西沃德等在那里,然后两人坐车至威拉德旅馆,林肯要了一间房,立即精疲力竭倒在了床上。
3. 就职演说
离就职还有不到10天时间,林肯一直在考虑组建内阁,他曾征求过许多人的意见。还在大选后不久,林肯的朋友斯普林菲尔德的银行家约翰·巴恩一天见过蔡斯,便告诉林肯不可选此人入阁,林肯忙问原因,巴恩说,“因为他认为他比你伟大得多。”林肯再问,“你还知道有谁认为比我伟大?”巴恩摇了摇头告说不知并反问林肯为何如此相问,林肯告诉他说要将他们全部选入内阁。
林肯曾希望斯蒂芬斯能加入他的内阁,然而他却做了邦联的副总统。林肯还就就职演说征求意见。奥维尔·布朗宁认为从脱离主义者手中夺回所有要塞的说法过于强硬,充满火药味,不妥,林肯删去了有关句子。西沃德也认为演说词应该使用一些带感情的词句,特别是要显得镇定自若和信心十足。林肯将西沃德提供的一句话作了修改,用做结尾。
3月4日是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日,这天布坎南总统和前总统现参议员皮尔斯从白宫前往威拉德旅馆迎接林肯前往就职。布坎南和林肯挽手漫步前往国会东侧走廊,在那里周围,斯科特将军命令64个士兵分头站定,总统府背后等处也都有士兵把守,还有便衣混在人群中,密切注视着动向。
这天天气并不很好,天空翻腾着一些乌云,并刮起了冷风,然而前来观礼的人们还是兴致很高,那当然不能与南部邦联之徒在戴维斯就职仪式上的狂热相比。
林肯刻意修饰了一番,他穿着一新,头戴丝绸帽,手上还拎着一根金头手杖,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给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因为他对仪表一向不怎么注重,有一次在芝加哥照相,摄影师要他梳理一下头发,他说,“一张修饰一新的林肯相片在斯普林菲尔德是没有人会认识的。”而现在他手头拮据,连来华盛顿的路费都是告贷而来。
林肯缓步走向露天讲台,爱德华·贝克和斯蒂芬·道格拉斯站在林肯旁边。贝克首先向大家介绍当选总统林肯,人们礼貌性地欢呼了几下。华盛顿特区和马里兰都是蓄奴区,人们没有对他嘘之以舌已是够客气了。
林肯身体有些欠安,脸色苍白。贝克介绍完后,林肯要紧不慢地掏出讲稿,慢条斯理地展开并戴上眼镜,好整以暇地摘下帽子放在道格拉斯手上,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始演讲。
他说,“南部各州的人当中好像有一种恐惧心理,生怕共和党执政会危及他们的财产、和平和人身安全。这种恐惧从来都是毫无根据的。”他重申了他一再重申的观点:“我无意直接或间接地去干涉蓄奴州的奴隶制度。我认为我没有这样做的合法权利,也不想这样做”。
他还宣读了一份决议,这个决议“保护各州的权利不受侵犯,特别是保护每一个州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制定和管理自己的内部制度的权利不受侵犯,这对于我们政治结构的完善和持久所依赖的力量的平衡至为重要。我们谴责用军队非法入侵任何一个州或准州的领土,这种入侵不论出于什么借口,都是最严重的罪行”。
因此,林肯“补充说,所有各州如果合法地要求保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宪法和法律规定应该给予保护的,政府都将乐于给予其保护,对于无论哪个地区都一视同仁。”
林肯提到“关于逃避服务或劳役者的引渡问题,一直有很多争论”,关于这点,宪法有明确规定:“凡根据一州的法律应在该州服务或服劳役者逃往他州时,不得根据他州的任何法律或条例解除其该项服务或劳役,而应根据有权享有该项服务或劳役之当事者的要求予以引渡。”
林肯说,“对于这一条款应由联邦政府执行还是由州政府来执行,目前存在着一些意见分歧,但可以肯定地说,这并不是十分重大的实质性分歧。”不过,“在关于这个问题的任何一项法律里,是不是应该把文明和人道法学里关于自由的一切保证都写进去,使得一个自由人无论如何不致沦为奴隶呢?”
提到了这些南部几乎斤斤计较的权利有法律保证之后,林肯逐渐将话题转到了脱离上。他认为“所有的人,无论官方还是非官方,都来遵守那些未被废除的法令,要比触犯其中任何一个法令,自以为它不符合宪法而不会获罪,要安全得多。”
到目前为止,合众国已有15位总统,而在“我现在担任宪法规定的任期短短四年”“之前,分裂联邦还只是一种威胁,而目前已采取了企图分裂联邦的可怕行动。”
而“我坚信”,林肯说,“从一般法律和宪法的角度来看,各州组成的联邦是永久性的。永久性在所有国民政府的根本法中即使是明确规定,也是不言而喻的。”
“再者,即使合众国本身不是一个正规的政府,而仅仅是契约性质的各个州的联合,那么,作为契约,非经全体订约各方同意,难道就能和平地取消吗?订约的一方也许可以违约,可以说是毁约,但是要合法地取消契约,岂不是需要所有各方都同意才行吗?”
林肯的律师生涯在这里给予了他极大帮助,他辩才无碍,频频设问,表明合众国的不可分离。“根据这些总的原则,我们认为联邦从法律角度来看是永久性的这个主张,已由联邦本身的历史所证实。联邦的存在远比宪法早。
事实上,它是根据1774年的《联合条例》组成的。1776年的《独立宣言》使它臻于成熟并延续下来。1778年的《邦联条例》则使它更臻于成熟,当时的13个州全都信誓旦旦地保证邦联应该永世长存。最后,1787年制定的宪法公开宣布的目的之一就是‘建设一个更为完美的联邦’。”
因此,“如果仅仅一个州或几个州就可以合法地取消联邦,那么联邦失去了永久性这一重要因素,就比宪法制定之前更不完善了。”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任何一个州都不能单凭自己的动议合法地退出联邦,任何为此而通过的决议和法令在法律上都是无效的,任何一个州或几个州反对联邦当局的暴力行为都可以根据情况看作是叛乱的或革命的。”
林肯的语气变强硬了,但这绝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据理力争,他以法律为根据,说来大义凛然。“我认为,从宪法和法律上看来,联邦是不容分裂的。按照宪法本身明确赋予我的职责,我将竭尽全力确保联邦法律在各州都得以忠实执行。我这样做只是履行我这方面的简单职责,只要行得通,我就将这样去做,除非我的合法主人即美国人民将收回这必不可少的工具,或者以某种权威的方式作出相反的指示。”
林肯进退有据,据法而行,因此“深信这将不会被视为一种恐吓,而只会被看成是要实现联邦的公开宣布的目标:联邦将依据宪法捍卫和维护它自己。”
林肯的口气再次缓和下来,他说,“实现这个目标无需流血或使用暴力,除非有人把它强加于联邦当局,否则绝不会发生流血或暴力行为。宪法赋予我的权力将被用来保持、占有和掌握属于政府的财产和土地,征收各种税款。除了为达到这个目的所必须做的以外,将不会对人民有任何侵犯,不会对任何地方的人民或在他们之间使用武力。”
林肯说,“这里指出的方针都将得到遵循,除非当前形势和经验证明将方针加以修改或改变是恰当的。对于任何一个事件和紧急关头,我都将根据实际存在的情况慎重处理,目的是希望和平解决国家的困难,恢复兄弟般的同情和友爱。”
林肯“说到某些地方有人处心积虑想破坏联邦并不借用种种借口来达到目的”,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根本用不着对他们说什么”,他所要说的是给“那些真正热爱联邦的人”听的。
林肯心有所感,道格拉斯不是自己的最强劲对手吗?而现在他反对分离联邦,为保全联邦而努力。他不辞劳苦,不惮危险,在全国各地奔波,呼吁团结友爱。这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这年夏天,他离开了战火纷飞的美国去到了和平安定的天国,他死时还不到60岁。
林肯认为,“没有一项基本法制定时能对实际工作中产生的所有一切问题都提供一条专用的条款。没有一种预见能够预先针对一切可能产生的问题制定明确的条文,也没有一个长度适当的文件能容纳这些条款。”
由此而造成了宪法关于某些问题如逃避劳役者、准州奴隶制等的争端,并在这些争端上“分裂成多数派和少数派”,而“如果少数派默认这一事实而宁肯脱离,那他们就将开创一个导致自我分裂和毁灭的先例。因为,当多数派不肯接受这个少数派控制的时候,就又会有一个少数派从这个少数派当中脱离出去。”
也就是说,邦联从联邦中脱离出去,那么南卡罗来纳或其他一州或几州也就可以从邦联中脱离出去,甚或查尔斯顿从南卡罗来纳独立出来,因为它们的利益绝不会完全一致,如果一有冲突就分离的话。
因此,“直截了当地说,脱离的中心思想实质上就是无政府主义。”林肯重申了导致争执和分裂的唯一一个实质性问题,即“我国有一部分人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应当扩展,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它是错误的,不应当扩展。”
而且,即使就自然条件来说,我们也是不能分离的,林肯说,“我们既不能把各个地区各自搬开,也不能在它们之间筑起一堵不可逾越之墙。”然而,“有没有可能使”“他们之间的交往”“在分离后比分离前更加有利或者更加令人满意呢?”
林肯接连问道,“和外人订条约能比朋友间订法律更容易吗?外人之间执行条约能比朋友之间遵守法律更忠实吗?”林肯说,“假定你们现在诉诸战争,你们总不能永远打下去。等到双方都遭到重大损失而任何一方都得不到好处之后,你们停战了,那时,以什么条件相互交往这类完全相同的老问题仍会重新摆在你们面前。”林肯的语言实际,而这种实际推断正显示了他的务实并由此使他显得高瞻远瞩。
林肯接着说,“这个国家连同它的一切机构,都属于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一旦他们对现存的政府感到厌倦,他们便可行使他们的宪法权利去改革它,或行使他们的革命权利去解散它或推翻它。”
而“总统的一切权力来自人民,而人民并没有给予他任何权力去为各州的分离规定条件。人民本身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这样做的,但是总统却不能做。”林肯问道,“对人民的至高的公正为什么不应该抱有坚定的信心呢?天下还有更好的或同样的希望吗?”
“同胞们,请你们把这个问题冷静地、好好地想上一想吧。”林肯感慨地说,“你们当中心怀不满的人仍然有着原封未动的老的宪法,在要害问题上,仍然有着你们自己根据宪法制定的法律,而新政府即使想的话,也不会立刻有权力来改变这两者。即使承认你们愤愤不满的人在争执中是正确的一方,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鲁莽行动。”
林肯说,“我的愤愤不满的同胞们,内战这一重大问题的决定权是掌握在你们手里,而不是在我手里。政府将不会攻击你们。只要你们自己不做侵略者,冲突必可避免。”
“我真不愿就此打住”,是的,为了联邦的和平和完整他恨不能永远说下去,他强调,“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一定不要成为敌人。”林肯在结束演讲时感情激荡,将他那多次推敲的如诗般的句子读得慷慨激昂,他抬起头,双目放光,神采飞扬,他说,“尽管目前的情绪可能有些紧张,但一定不要使我们之间亲密情谊的纽带破裂。记忆的神秘琴弦,从每一个战场和每一个爱国者的坟墓延伸到这片广阔国土上的每一颗跳动着的心和每一个家庭,它们一定会再一次被触动,它们一旦被我们天性中更善良的性灵所触动,必将高奏出联邦的大合唱。”
极有意思的是,林肯的就职仪式与戴维斯相比除了显得冷清外,还表明了一种大混合,参加仪式的除了各界群众外,还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共和党众,还有他的对手,不过这个对手为了联邦已与他站在了一起。还有,根据规定,总统宣誓必须由联邦首席法官主持,因此罗杰·塔尼走上前来,在他耄耋老景主持了第一个共和党总统的就职,以前他还主持过4个民主党和4个辉格党总统的就职仪典。
林肯左手按在《圣经》上,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我庄严宣誓,我将忠实地履行合众国总统的职责,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持、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
林肯的内阁也表明了一种混合,它有3个老牌辉格党人,西沃德,贝茨,史密斯;4个老牌民主党人,蔡斯,布莱尔,卡梅伦,韦尔斯。虽然边境州反对蒙哥马利·布莱尔和爱德华·贝茨入阁,而最后还是在总统就职后第二天通过了。
4. 星条旗被击落
在林肯就职的前一天,来自俄亥俄州的国会众议员本杰明·斯坦顿要求国会一定要通过他的一项“军事法案”,该法案授予总统统率全国正规军和民兵的全权,并招收志愿兵的权力。
当时已是晚上10点,加上考虑到如通过该法案很可能使摇摆不定的弗吉尼亚州迅速脱离联邦,因此当休会动议提出便立即占了上风,无形中造成林肯非常时刻的诸多不便。
林肯就职后一天,萨姆特要塞安德森部的给养快用完了,林肯得知后就面临着一个事关重大的选择,是送粮接济呢,还是撤离?林肯的内阁意见不一,但主张撤离者占绝大多数,几乎只有邮政部长布莱尔一人明确表示赞成增援。国务卿西沃德担心如不撤离要塞就会引起战争,从而使边界诸州迅速脱离。他自作主张,告诉南部代表联邦政府将不增援萨姆特并于10天内撤出。
林肯有40天的时间可以犹豫,因为过了那个时候,安德森上校没了面粉和腌肉是无论如何守不下去的。但一旦放弃萨姆特要塞那便是默认了南部的独立。双方的力量在这里展开较量。
共和党的报纸展开了舆论攻势,对政府的犹豫不决行同放弃主权不满。公众对增援萨姆特的支持使林肯坚定了坚守要塞的信心。
一位艾奥瓦的农民写信来,劝告林肯千万不能退让,因为“你今天给他们一个小指头,明天他们就会要整只手”,这使林肯记起了一则伊索寓言,当弗吉尼亚的w·里夫斯劝告林肯放弃萨姆特要塞和位于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的皮肯斯要塞及联邦在南部各州的其他财产时,林肯便讲开了这则《狮子与樵夫的女儿》给他听:有只狮子十分爱恋一个樵夫的女儿。这个漂亮的姑娘就叫狮子去询问她父亲的意见。樵夫说:“你的牙齿太长了。”狮子就跑到牙医那儿把牙齿全拔了,回头又找樵夫讨新娘。樵夫说,“不行,你的爪子太长了。”狮子又去医生那儿将爪子也拔了,然后它回到樵夫那里讨要新娘。
林肯说,“这回樵夫看到狮子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就砸扁了它的脑袋”,因此,“如果我把人家要求的全放弃了,那岂不是就要与那个狮子同病相怜了吗?”
林肯是不希望放弃要塞的,他说,“假使安德森上校退出萨姆特,我就退出白宫。”但是甚至联邦总司令斯科特老将军也在那儿说起什么“放弃萨姆特和皮肯斯两处要塞也许是有道理的”。
3月将尽,林肯召集内阁开会,阁员们听说了老将军的意见,颇有些群情激动,主战派逐渐多了起来,林肯趁机决定派一批船只送粮至萨姆特。
这使西沃德陷入被动。自林肯到华盛顿以来,最感不满的恐怕就是这位仪容出众、资历超群的西沃德了,他本来是最有希望当总统候选人的,却被一个半路杀出的乡下小律师挫败,这使他妒意腾腾,他无法忍受一个几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来发号施令,因而他常常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小摩擦发生在蔡斯入阁问题上。蔡斯是前民主党人,他身材结实匀称,姿容优雅,是著名的反奴隶制者。西沃德当然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完全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入阁,然而林肯坚持己见,他便以辞职相威胁。林肯客气地告诉他不要这样做,因为“公众的利益”要求你如此,而“我个人的感情”也希望你如此。
他尝到了自作主张的苦果。他已告知南部代表联邦军将撤出要塞,而现在南卡罗来纳州皮肯斯州长来电询问为什么萨姆特上空星条旗还在高高飘扬,西沃德极感无趣。
他一直主张对内应放弃萨姆特要塞;对外呢?因为西班牙出兵干扰圣多明各内政,法国则在墨西哥渔利,他认为应要求这两国作出解释。他希望在美洲大陆掀起强烈的独立精神,使美洲统一到门罗主义的旗帜之下,也就是美洲是美国人的美洲,不容外人染指,因此他也要求英国和俄国作出解释。
他甚至认为,“如果西班牙和法国没有满意的答复,就召集国会向他们宣战”,他觉得只有对外战争才能使内部团结起来,这与他的对内政策是一致的,他主张放弃要塞的目的是欲将奴隶制问题转变为联邦的统一或不分裂的问题,也就是将党派问题一变而为爱国问题或者统一问题,将干戈朝外,就能在内化之为玉帛。
他对林肯建议,“无论我们采取什么政策,都必须切实加以执行。为此,必须有人来负责执行和不断指导。要么由总统亲自来做,自始至终积极负责,要么就交给内阁的某个阁员去做。政策一旦决定,就不能再有争论,全体都得同意和遵行。”
林肯看了西沃德给他的这份对内对外政策的备忘录,知道西沃德是在暗示自己应将权力让给他,他羞羞答答地说什么由内阁某个阁员负责,这使林肯心中雪亮。
面对西沃德的执政1个月毫无建树的指责,林肯温文有礼地作了回答,他提到就职典礼上所说“宪法赋予我的权力将被用来保持、占有和掌握属于政府的财产与土地,征收各种税款”,而你西沃德“当时对此表示完全赞同。这段话,再加上我随即交给斯科特将军的一份命令,命令他用一切办法去加强和守住各个要塞,而这正是你现在所极力要求的对内政策,唯一的不同在于它没有提出放弃萨姆特要塞。”
林肯对付西沃德的招数十分高明,西沃德是国务卿,内阁首脑,林肯不便用强,但又不能过于软弱,否则弄到强奴欺主的地步就不太好收拾,因此林肯如封似闭,使对方打来的力道悉数反弹回去。
他尽量轻描淡写地指陈事实,“昨天收到的关于圣多明各的消息当然在我们的对外政策范围内添加了一个新课题。不过到那时为止,我们一直在给部长等人编写通知和训令,一切都井然有序,根本谈不上没有外交政策。”而对于西沃德最后所提的建议,“我所要说的是,假如非如此不可,我一定会那样做。总的政治路线一经采纳,就不致于无缘无故地改变,或仍以之为继续争辩的主题。当然,对于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希望并相信我有权利听取阁员的意见。”
西沃德感到了林肯的力量,他觉得林肯似乎完全不是想象中的乡村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律师,他感到林肯的语气尽管客客气气,但那包裹起来的锋芒更令人防不胜防,他意识到林肯尽管没有颐指气使,却表现了一种大气度,似乎那个乡下佬已发了多年命令,将这一套玩得烂熟。
不能否认,这里面有一种人格的力量,诚实的亚伯总是诚以待人,使得西沃德偶试锋芒即折枪而归,他心悦诚服,承认林肯棋高一着,因而写信给太太说,“总统的力量和精力是难得的,他是我们中间最厉害的一个。”
而最厉害的总统却不仅要为国事操劳,还得打发那些谋求官职者,那些人像发现猎物的蚂蚁一般成群结队来到白宫,总统以总统宝座为猎物,他们以总统为猎物。他们纷然前来,或谋一个位置,或替丈夫找个差事,或讨一顿饭钱,甚或借一条裤子,他被团团包围着,如鱼游浅底,而那周围却尽是刺须赫然的虾子。
而这时战争已是迫在眉睫,林肯苦不堪言,他自我解嘲:“当房子着火的时候,人们却要我在熊熊大火中替他们找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直到他患了假性天花,才将那些人吓走,因为他身上起了很多令人恐怖的红疙瘩,医生说它有很大的传染性。他设法让求职者知道这点,然后他们便落荒而逃。没有官职给他们,可是这红疙瘩倒是好事,林肯想,他有东西给他们了。
那些求职者的确令他头大如斗,有一次他说,“自从我到华盛顿以来,我一直睁着一只眼睛睡觉,除非是求职者们来找我,我总不肯合上双眼。”
4月6日,总统写了一封信,派人设法送给皮肯斯州长。8日,皮肯斯接获该信,他被通知联邦“将试图仅以粮食接济萨姆特要塞。如此举不遭到抗拒,或若该要塞未遭受攻击,则除非另有通知,均不设法运送人员、武器或弹药。”
他立即电告蒙哥马利,戴维斯总统赞成进攻萨姆特,因为该要塞是主权的象征,邦联难以忍受在查尔斯顿这样一个大港的出口地带被一支“外国”军队占领,他们必须夺回。查尔斯顿驻军司令陆军准将皮埃尔·博雷加德受命必要时袭击萨姆特要塞。
博雷加德知道北佬粮船正朝要塞驶来,所以他赶紧于11日派人前往萨姆特要求安德森率部撤离,并表示将为撤离提供一切适当的方便。安德森上校遗憾地通知他的老师博雷加德,“我的荣誉感,我对我政府的责任感,使我不能听从你的要求。”同时,安德森表示,如果他得不到接济的话,他将在几天之内被迫撤离。
博雷加德趁热打铁,要他定一个准确时间。安德森虑之再三,答应4月15日前撤离,如果那时仍得不到给养,联邦政府没有其他指示的话。这是颇令博雷加德难以接受的,因为运粮船差不多已快到查尔斯顿港,到15日安德森就不用撤离了。博雷加德授令开火。
4月12日凌晨4点30分,查尔斯顿港驻军对萨姆特要塞开炮,顿时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炮声震耳。萨姆特要塞开炮还击,慌乱中一门大炮爆炸了,一个联邦士兵倒在地上。邦联一气轰炸了近34个小时,发射了近4000发炮弹,萨姆特要塞断断续续打出近千发炮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双方无一人死于对方炮火,尽管要塞差不多被基本摧毁,那面飘扬在要塞上空的旗帜也被炸得成了马蜂窝。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此而开始的这场战争夺去了62万生命,持续达4年之久。
邦联倒是有一个人预感到了,他提醒邦联政府首脑:你是在荒唐地捅一个马蜂窝,这个马蜂窝连山接海,其中成群的马蜂此刻虽然悄无声息,但不久就会倾巢而出,蜂拥而来将我们螫死。
图姆斯国务卿的预言一点不错。
4月14日萨姆特上空,星条旗降下,星杠旗升起。
5. 战争狂潮横扫南北
立即,马蜂出洞了。这是一个多大的马蜂窝呢?
1860年人口调查表明,北方有人口2100万;而这一年,整个美国铁矿生产250万吨,北部达242.4万吨;北方棉纺织总值9000万美元,是南方的10倍;同时北方集中了全国铁路的三分之二。北方人称“我们会像一头巨象踩扁一只耗子似的踏平这场叛乱”。南部各州共有人口900万,其中400万是奴隶。相比之下,的确如一只耗子。
一个刚到波士顿不久的妇女听到了萨姆特遭炮击的消息,当“最后宣布星条旗已经降落,被围部队已经投降的时候”,她写道,“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这一霹雳将道格拉斯从病榻上震醒,他立即爬起床,扶病去见林肯,作为民主党的不言而喻的首领,他要林肯相信民主党将对维护联邦予以全力支持,他说,“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中立者,不是爱国者就是叛徒。”他建议林肯征召20万志愿军。
林肯照原计划于4月15日发表宣言,宣布征召75000人。玛丽·利弗莫尔,也就是那位刚到波士顿的妇女写道,“谁经历过那一天都会终身难忘!
因为现在响起了亚伯拉罕·林肯的3个月内召集75000名志愿军的呼声,它淹没了南方得胜后的狂喜,超过了他们发炮的响声,压倒了他们敲钟打鼓发出的声浪。”
战争狂潮横扫南北,而在北方显得尤为万众一心,斗志高昂。无数城镇、村庄,鼓乐喧天,民众聚集着,热烈响应林肯的号召,小伙子们纷纷入伍,准备开赴华盛顿。第六马塞诸塞团17日下午从波士顿乘火车向华盛顿一路呼啸而去。
就在4月17日这天,已经开了两个月的弗吉尼亚州议会结束了马拉松般的会议,最后决定退出联邦。
这终于使一个徘徊不定、满腹心事的人下定决心回到弗吉尼亚,他叫罗伯特·爱德华·李,出生于这片总统及各类高官辈出的土地,他的父亲、著名的“轻骑哈利”曾在独立战争中功勋卓著,深受华盛顿宠爱,他本人也是公认的军事天才,而且为人严谨正派,曾宣誓效忠美利坚合众国,他与林肯一样,痛恨奴隶制度,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废除它。而且他热爱联邦,憎恶那些产棉州的自我吹嘘、骄傲好战,他一直不相信邦联会得胜。
然而当弗吉尼亚宣布脱离之后,他便毫不犹豫拒绝出任联邦军指挥。因为弗吉尼亚人都是骄傲的,他们把弗吉尼亚看作是一个邦国,这个邦国要比联合起来的邦国即合众国或联邦要重要得多。因此,他向斯科特将军提出辞呈,宣布说“我不能率领一支敌对的军队同我的家人亲戚作战,除了保卫我的故乡弗吉尼亚外,我不想再拔我的剑了。”
斯科特将军认为,这比几万人投降了损失还要重大。林肯感到了这点,历史也随后证明了这点。
弗吉尼亚州的退盟意味着华盛顿立即成为边境,波托马克河的对岸就是敌人,那些敌人很快出现在哈珀斯渡口,1年多前,约翰·布朗在这里占领了军火库,而现在军火库和军械库迅速成为敌有,他们马上就会武装起来攻占华盛顿。而华盛顿特区所在的马里兰州则充满敌意,林肯感到如芒刺在背,他多么希望能看到一支军队出现在华盛顿的街头啊!因为即使一小撮弗吉尼亚人大着胆子端起枪,冲过波托马克河大桥,就能在白宫取得辉煌战果,造成世界的震惊。
林肯巴望着,终于在4月18日迎来了532名宾夕法尼亚小伙子。而19日,第六马塞诸塞团经过巴尔的摩的时候,马里兰州的抵抗情绪爆发了,结果引起一场混战,造成4名士兵和12名巴尔的摩暴徒阵亡。该团当晚抵达华盛顿,然而巴尔的摩电报局却被愤怒的脱离主义者占领。不仅如此,他们还毁坏铁路桥梁,割断电话线,使得华盛顿与北部失去了交通及通讯联系。
林肯顿时如同关进笼子里的老虎,他坐立不安,现在华盛顿四周不是充满敌意的人就是敌人,而前几天人们还狂热喧闹踊跃参军,那么,那些部队呢?哪里去了?林肯无法同他们联系,他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却清楚地知道敌人在哪里。
他再次圆睁双眼,心如火焚。然而他圆睁的望眼应该朝向哪个方向望呢?波托马克河将马里兰州与弗吉尼亚州分开,而华盛顿特区就在波托马克河差不多流入切萨皮克湾的马里兰一边。三面是充满敌意的眼睛,一面是敌对的枪炮,林肯沉不住气了,这么大的场面要由他一个人负责,国会要到7月才复会,而内阁则只制造障碍。
4月24日,军队还没有来,林肯与第六马塞诸塞团的官兵们聊天,他们现在可是他极大的安慰。聊着聊着林肯就抱怨开了,他说,“我不相信有什么北部,第七纽约团简直是神话,罗德岛州也不在我们的地理上,只有你们才是唯一的现实。”林肯的压力太大了,他说这话不免有失风度,不够镇定,然而他能镇定下来么?谁在这么一个非常时刻又能镇定?使林肯有所安慰的是,这时他的夫人不再给他添乱,而且坚定地表示决不离开他,与他共险。
25日,林肯的紧张终于解除。首先是第七纽约团乘火车抵华盛顿,紧接着,火车又运来了罗德岛兵团和第八马塞诸塞团。他们怎么来的呢?原来,本杰明·巴特勒所部第八马塞诸塞团见巴尔的摩难过,便在切萨皮克湾海角处下车,然后乘船至马里兰首府安纳波利斯,这里的敌意比巴尔的摩小得多。
巴特勒命马塞诸塞机车工修复了一辆机车,并且铺轨工又自愿重铺了该地的铁路,然后他们顺利到达了,这条铁路随后成为各地运送部队至华盛顿的主要通道。到4月底,华盛顿已有万名驻军。
威廉·T·谢尔曼这时还没穿上征衣,他认为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他对林肯只征召75000名3个月服役期志愿兵感到好笑,因为这是在试图用一支水枪喷灭一座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后来总算弃商从戎,但却拒不接受准将的任命,而宁愿从上校干起。
而这时《纽约时报》等却在乐观地预言只要1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就能平息叛乱。林肯感到这种说法有些不切实际。因此,在5月3日,他再次发出征兵令,招募42000名役期3年的志愿兵,征召23000名新兵补充正规军,同时还征召18000名水兵用于执行海上封锁,并宣布封锁联邦海岸。
南部的征兵工作也在如火如荼般展开,早在3月,戴维斯便号召征兵10万,5月又决定征兵40万。热血青年积极响应,投笔从戎、弃商从戎、辍耕从戎,各行各业青年都把维护州权看得高于一切,他们纷纷集于星条旗下。
继弗吉尼亚退出联邦不久,北卡罗来纳、阿肯色两州随后加入邦联,田纳西州也在6月挂起了星条旗。同时肯塔基保持中立。而在密苏里,州长试图分离,但联邦主义者拒绝通过分离公告,双方组织各自的武装,使得该州敌对双方首先兵戎相见。
使林肯感到高兴的是,弗吉尼亚州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高地山民不愿脱离联邦,他派遣20000名志愿兵开赴西弗吉尼亚以夺取贯穿该州的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线。乔治·B·麦克莱伦将军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并于7月控制了西弗吉尼亚,使该地于次年5月成为联邦的一个新州。
6. 为北部使用军事力量辩护
7月4日将召开国会。到目前为止,林肯的征兵令及在马里兰暂时废止“人身保护令”,都被认为是不符合宪法的。7月4日,林肯提交国会特别会议一篇咨文,这是他的第一篇国会咨文。他首先要求批准征召40万人和拨款4亿美元,这个数目看来很大,实际上仅仅只是他们“所有全部货币的23%”。
他将目前的危机与建国时作了比较,他认为当时是为了建立国家,现在则是为了保存国家。他说,“为了保存我们的自由,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像当初建立自由的时候一样,持同样强烈的动机。”
攻打萨姆特要塞是怎么回事呢?林肯认为,“在攻击者方面决不是一个自卫问题。他们明知道要塞的驻军决不可能向他们寻衅”,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把表面上的联邦当局赶走”,从而“把一个明白无误的问题强加给这个国家:要么立即解散,要么流血。”
林肯问道,“难道一个政府要么就必须强大到限制自己人民的权利,要么就必须弱小到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吗?”他认为现在已“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动用政府的军事力量,用武力来抵抗推翻政府的武力,用武力来保卫政府”。
林肯为“用武力来保卫政府”辩护。他认为,“我们所享有的自由制度已发展了我们全体人民的才能,改善了他们的条件,这在世界上是没有先例的”,他说,“政府现在已拥有一支空前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中没有一个士兵不是自愿地站到自己的岗位上来的”,这样一个政府是不能被推翻的。而对手们干了些什么呢?他们通过了独立宣言,然而“这些宣言和杰弗逊所起草的那份好的老宣言不同”,因为“一切人生来平等”“这句话是被删去了”。
林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已经通过了一部临时宪法,这部宪法的序言与华盛顿签署的那份好的老宪法的序言不同,其中‘我们,人民’被删去了,代之以‘我们,有主权的独立州的代表们’”,林肯再次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把人的权利和人民的权威取消掉?”
林肯认为,这场战争“实质上是一次人民的斗争。在联邦方面,这是一次在世界上维护这样一种形式和实质的政府的斗争,这个政府的主要目的是提高人的地位,把人为的负担从一切人肩上去掉,为一切人追求值得称赞的目标扫清道路,使一切人在生活竞赛中有一个自由自在的开端和公平的机会。由于服从需要,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做到,但以上就是政府的主要目的,我们正为这个政府的生存而奋斗。”
林肯“非常高兴老百姓是理解和赞赏这一点的”,他说,“在政府受考验的这个时刻,陆海军里大批被授予官职的人已经辞职,证明是背叛了那个优待他们的人,但却没有一个普通的士兵或一个普通的水兵舍弃了他们的军旗。”因此,“巨大的光荣应归于那些尽管同事们叛变而自己始终忠贞不二的军官,但是最大的光荣和最重要的事实却是普通士兵和普通水兵万众一心,毫不动摇。”
林肯说,“我们的人民政府常常被称为一个实验。其中有两点我们的人民已经解决了,那就是成功地建立政府和成功地治理政府。有一点尚待解决,那就是成功地维护政府,防止它被可怕的内部势力颠覆。现在应该由他们向全世界表明:那些能够公平地进行选举的人也能够平定叛乱,选票是枪弹的合法与和平的继承者,不能靠选举获得的东西也不能靠战争获得,发动战争实在愚不可及。”
林肯希望维护政府,他提到一项所有各州都接受了的宪法,即“合众国应保证本联邦内每一个州都有一个共和体制的政府”,那么,“如果一个州可以合法地退出联邦,那它退出以后,也就可能把共和体制的政府抛弃掉。因此,防止它退出联邦,是达到维持上述保证这个目的所不可缺少的手段。”
林肯特别指出,“如果目的是合法和制约性的,那么达到目的所不可缺少的手段也就是合法和制约性的。”这样,“本总统最感遗憾地发现他被迫履行使用军事力量来保卫政府的责任。他不得不履行这个责任,否则就将把政府断送掉。”
他为他前此行为作了简单的解释,他说,“作为一个平民,本总统不能同意让这些体制沦亡,尤其不能辜负自由人民给予他的那么巨大和神圣的信任。他觉得他在道义上没有权利退缩,甚至没有权利去考虑在今后发生的事件中他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他充分理解他所担负的重大责任,迄今已做了他认为是自己责任的事情。你们现在应该根据你们自己的见解来履行你们的责任。他衷心希望你们的见解和你们的行动能和他完全一致,以使所有其权利受到侵犯的忠诚公民确信这些权利必将在宪法和法律的规定下很快获得恢复。”
这是一篇巧妙地谴责南部发动叛乱并为北部使用军事力量辩护的文字,在这篇咨文中甚至没有提到奴隶制,而正是它引发了这场战争。在林肯的心目中,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维护联邦,联邦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无疑是亨利·克莱式的目标,所不同的是,林肯在这里加进了一个特殊的东西,让人们感到他尽管没有提到引发战争的奴隶制,却更加义正词严、理直气壮,这个特殊的东西就是他所说的“提高人的地位”,这使得他一下子就超越了奴隶制,超越了联邦,但他却用联邦这件外衣将它紧紧裹住,因为自由制度必须借助联邦才能得以实现。
国会批准了林肯的行动,并通过了一项新的陆军法案,授予总统极大的权力,面对林肯征召40万志愿兵的要求,国会批准了50万。事实上,在8月6日国会休会前,几乎授予了总统进行战争所需要的一切手段。
7. 布尔河打响第一仗
近期将有一场战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华盛顿传开了。
当5月21日邦联将首府迁至里士满的时候,报纸就随后开始号召“向里士满进军”。林肯考虑到4月征召的志愿兵役期将满,其中一些人已经提出要求退役了,而且人们是那么激动,骚动着要求行动,他决定顺应民意,实际上他就像置身于舆论的大海,随着波涛被推向前进。他看到华盛顿的军队越来越多,他感到联邦超出想象地强大,必须趁着这个时候打一仗,早定分晓,否则引来英国等欧洲国家的干预恐怕就不太好了,尽管英国宣称保守中立,而且即使同它作战也不惧怕,但一个时期同时进行两场战争总是欠妥的。
林肯不肯等待,因为尽管新兵们没有经验,但敌手们同样没有经验。
当欧文·麦克道尔将军提出他的作战计划时,林肯觉得非常满意。
这的确是一份出色的作战计划。在波托马克河南岸有两支邦联部队,一支由博雷加德指挥,他的21000人的部队驻扎在离马纳萨斯不远的布尔河南岸。另一支部队远在谢南多亚河谷,由约瑟夫·约翰斯顿将军指挥着一支9000人的部队。麦克道尔计划由罗伯特·帕特逊将军率领所部在谢南多亚河谷牵制约翰斯顿,使其不能增援博雷加德,然后自己率部佯攻博雷加德的正面,实则由大部队迂回包抄,攻其侧翼。
等7月16日麦克道尔率部向布尔河前进的时候,才发现什么叫做纸上谈兵。他指挥的是一支3万人的部队,是美国有史以来由一个将军指挥的最大的部队,然而又差不多是最没有纪律的部队,至森特维尔22英里路竟花了两天半功夫。谢尔曼上校指挥这支部队的一个旅,他发现用尽一切办法也难以阻止那些未经训练的士兵在炎炎烈日之下不去找水喝和摘路旁的野草莓。
这支部队雄心勃勃然而散散漫漫向前挺进,南部政府将在20日召开国会,他们幻想着前往将其逮捕,押送回华盛顿。18日部队遭遇博雷加德的前哨,他们接了一仗,这使得该部耽搁了两天。21日,图姆斯所说的马蜂终于挺刺螫来了。
华盛顿市民们成群结队前往观战,甚至还有几位国会议员带着夫人和爱犬,驾着马车赶到那里,欣赏北军狠揍叛匪,他们以为那些南方叛军不堪一击。
上午9点钟左右,联邦部队开始佯攻布尔河的石桥和下游滩头。这时,石桥上游约两英里处,大队联邦人马正渡过布尔河,邦联几支人马奉命赶至其左侧,仍然不敌,不得已退至亨利豪斯山上。11点钟之际,战火更大规模地蔓延开,邦联左翼受到更猛烈的攻击,尘埃起处联邦军冲了过来。联邦军队在数量上占有极大的优势,打得叛军溃不成军。
邦联巴纳德·比将军看着乱糟糟直欲逃命的人众灵机一动,大声叫道,“瞧,杰克逊像一堵石墙般岿然屹立!振作起来,支持弗吉尼亚人!”托马斯·杰克逊上校从此赢得了“石墙”美誉。比将军率部冒着炮火前进,率部抢占有利地形。
联邦军发动了五次猛烈进攻,但久攻不克,博雷加德亲自前往左翼指挥。双方官兵纷纷倒下,遍地皆是死人死马。
不久,天空飘下濛濛细雨,使激战双方更感阴沉。下午4点,谢南多亚河谷的部队开来,对麦克道尔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情况。帕特逊老将军那时还糊里糊涂,不知他奉命牵制的敌军已金蝉脱壳。
约翰斯顿部一至布尔河,情况就起了急剧变化。约翰斯顿写道,“厄尔利上校的三个团在敌人重新组织部队再次发起进攻时开到战场上来了。敌方的新队形使其右翼比以前更为暴露,因此厄尔利上校奉命直接向敌方进攻,他打得英勇,令人满意。博雷加德在前方也同时发动进攻,敌人被这次联合进攻粉碎了,接着全面溃退发生了。”
联邦军起初是慢慢后撤。观战的人们看着自己的人马退过布尔河便觉得情况不妙。大炮隆隆作响,更可怕的还是南部叛军冲杀过来时的尖啸。立即,一个国会议员赶着他的马车回头就跑,群众纷然紧随,大家恐怖地跑着,撤退过来的部队也被传染了恐怖情绪,他们跟着跪开了。然后便成一场混乱,溃军肆无忌惮地往回跑,他们只怕追来的敌军,几个国会议员试图阻止溃退,但被溃军推开,他们向华盛顿狂奔乱窜而去。
林肯对那个带头逃跑的国会议员极为不满,他那仁慈的心也难以宽恕因其而导致的混乱,他日后常讲那个议员的故事,很少如此挖苦。
“我不知道有谁比他还跑得快,可能只有一个人能与之匹敌”,林肯讲故事是极拿手的,他说,“这个人是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热恋着一位姑娘,可是,”林肯略一转折吊吊胃口,“可是这个姑娘的父亲不同意,甚至这个老头实在是十分讨厌他,以至一次威胁说如果再看见他到家里来,就开枪打死他。
一天傍晚,小伙子得知姑娘的父亲去了城里,壮起胆子摸进姑娘的绣房,正当纤腰在握之际,瞥见老头子端着猎枪走了过来”,林肯说到现在还只是在做铺垫,然后他就说到逃窜一事了,“只见小伙子即时跃起,穿窗而出,跳进花园,慌不择路,没命狂奔,疾如闪电,快似流星。正在这时,一只兔子惊跳而出,跑在了他的前面。约两步功夫他就赶了上去,飞起一脚将它踢至半空,同时吼道:‘休要挡道,你这该死的!让知道该怎样跑的人跑吧!’”
逃回华盛顿的人们疯传着部队溃败的消息,城市上下一片恐怖。那天是星期天,林肯在内阁办公室听目击者讲述沿途的混乱,他一直没睡,半夜残军回到华盛顿,他前往看望他们,鼓舞士气。尽管他们打了败仗,他还是颇为感动。他们从半夜两点出发一直到现在才算停下,极度的疲倦使很多人甚至在倾盆大雨中躺下睡着了,他们的指挥官在一棵树下写电文,结果一个句子写了一半也沉入梦乡。叛军并没有追来,因为得胜的军队同样乱不成军。
在这次战斗中发挥作用的似乎主要是炮兵,步兵们则并不真想打仗,炮声一响,双方都有人想溜,宾夕法尼亚团堂而皇之地提出他们服役期已满,坚持要退役。双方的士兵似乎都只想做个样子,等到鲜血洒开,他们就懵了眼,然后就一切乱七八糟,马蜂不知该怎样去螫人,叛军也不知怎样去躲避或进攻。
如不是约翰斯顿的增援部队赶来,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不知要维持多久。第一场正规仗就这样以联邦军的溃败而结束,据麦克道尔的参谋记录,联邦军死460人,其中军官16人;伤1124人,其中军官78人;共有1312名官兵失踪。而据约翰斯顿的报告,邦联军总计死378人,伤1489人,失踪30人。双方伤亡相近,然而胜利者却是邦联,他们缴获大炮28门,滑膛步枪5000支,弹药近50万发,还有64匹拉炮车的马及车26辆等其他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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