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联邦看作是一条船的话,那么这是一条充满窟窿的破船。摆在林肯面前的,是如何找到足够的塞子堵上船上的窟窿。
布尔渊战役后士气低落,格里利也在那里主张停战,而正是他的《纽约论坛报》将“向里士满进军”喊得山响,军队里没有孚众望的人物,便使得船体的最大一处窟窿没法堵上,而只要出现了一个能打胜仗的统帅,格里利之流就不会望风披靡,现在斯科特将军已是垂垂老矣,他已75岁,早年参加过1812年美英战争,20年前出任联邦军司令,但现在年老体弱,一躺到床上便很难再爬起来。
谁是英雄?林肯差不多被这个问题难倒了。联邦有广阔的海岸线需要封锁,有东起波托马克河,西至密苏里的辽远的战线需要维持,军队是充分的,然而谁来指挥他们?一把超重大砍刀,谁能将它举起,挥舞着它,砍向敌人?那个陆军部长卡梅伦又干了些什么呢?除了不断传出军需品承包商丑闻。军服竟然只穿得几周便成破片,因为布料是用碎羊毛压制而成。
尽管如撒迪厄斯·史蒂文斯所说卡梅伦不会偷一只烧得通红的火炉,但他却很少为着了火的联邦泼上一瓢水。林肯感到在另一个大窟窿上,财政部长蔡斯倒是干得差强人意。蔡斯对财政虽说几乎是一窍不通,这倒使他不敢自以为是,他在这里表现了知人善任的优点。他主张向人民发行公债,并将公债的发放任务交给杰伊·库克,库克很快便成功地使公众认购了15000万美元,补上了战争初期每日军费上百万的漏洞。
弗里芒特从国外回来使林肯略微喘了一口气。弗里芒特曾是落基山脉的探险者,1856年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并且吃苦耐劳能干。林肯及其内阁都看好此人,因而于7月3日即任命他为西部战区司令。
林肯失望地发现这个司令居然一路走走停停,迁延20余日才到达任所,那是布尔渊战役后的第4天,林肯正处于忧伤之中。
弗里芒特到达圣路易斯后的第4天,一支6000人的叛乱部队从田纳西州渡过密西西比河,占领了密苏里州的新马德里,现在,弗里芒特开始头疼了。
密苏里的局势颇为混乱。这个州的州长克莱本·杰克逊和前州长斯特林·普赖斯都是脱离分子。纳撒尼尔·莱昂上尉曾率部挫败过杰克逊夺取圣路易斯军火库的行动,现在他对抗着比他多两倍的由普赖斯的密苏里人和一些得克萨斯突击队员组成的杂牌军,他只有6000人,大多役期将满。目前他孤军深入密苏里西南重镇斯普林菲尔德,如果得不到给养就只好撤退。这样他就只有派人前往圣路易斯向弗里芒特求助,希望他增派援兵。
弗里芒特正为新马德里叛军伤脑筋,因为他们威胁着驻守在伊利诺伊南角开罗的联邦守军。他敦劝莱昂后撤至罗拉。莱昂实在不甘心,认为战争就是打仗,便果断地于8月10日拂晓发动突然进攻,结果双方在威尔逊河各死伤1200人,在这点上双方平分血色,然而莱昂战死,所部撤至罗拉,仍是吃了败仗。
普赖斯乘胜追击,边走边招募新兵,一直追至密苏里河边。莱昂战死,虽然主要是他自己的责任,但弗里芒特作为西部战区司令毕竟脸上无光。他军事上吃了瘪,就在政治上找赚头。
8月30日,他冥思苦想的一份释奴公告终于出台,它掩盖在军事戒严令下。弗里芒特首先宣布整个密苏里州全境戒严,并划出了一条军事占领线,这条占领线“由利文沃斯经杰弗逊城、罗拉和爱恩顿各据点,一直延长到密西西比河上的吉拉多角”,他接着宣布:“在这条线内,所有手持武器者都要受到军事法庭审讯,如罪证确凿,即行枪决。凡武装反对合众国者,或在战场上与敌合作查有实据者,其不动产和动产概予没收充公,他们如拥有奴隶,特此宣布其为自由人。”
弗里芒特的自作主张使林肯极为震惊。林肯从报纸上读到了这份文告后立即致函弗里芒特,表示对其中两点“颇为担心”,“第一,你如果根据这个布告枪决一个人,那么南部联盟的支持者们肯定会枪决一个我们落在他们手里的最优秀的人作为报复,这样一人对一人地杀下去将永无止境。因此,我命令你,在没有获得我的批准或同意之前,不许根据这个布告枪决任何人。
第二,我认为布告最后一段关于没收叛乱的奴隶主的财产和解放他们的奴隶有很大危险,它会使我们南部诸州的朋友们恐慌,使他们转而反对我们,或许会把我们相当好的肯塔基州的前景毁掉。因此,请允许我要求你,就像出于你自愿一样,把那一段加以修改。”
林肯放弃了行使正式权力的方法而宁愿写封征求意见的私信,表明他极为尊重弗里芒特的声誉。弗里芒特呢?由于避不见客,迟至几天后才写了回信,他可不想由自己修改,而是宁愿总统公开更改。弗里芒特太太亲自到华盛顿将信交给林肯。
弗里芒特的信给林肯出了一道难题,因为在合众国至少有三种力量,其一是废奴分子,其二是拥护奴隶制分子,其三是联邦主义者。在这非常时期,联邦主义者无疑占大多数,然而这些人很容易向蓄奴与废奴两个极端偏离,从而倒向邦联或留在联邦。如果任由弗里芒特作为,在某些地区无疑是受欢迎的,但却会使得飘摇不定的边界州更加飘摇。如果由自己出面改正,那么无疑就会得罪废奴主义者。但林肯还是“十分高兴”公开下令更改。
批评仍如潮水般涌来,人们认为弗里芒特将军是正确的,林肯修改那个文告是错误的,是怯懦的表现。本来,林肯希望亨特将军去接替弗里芒特的职位,而亨特却给林肯写了一封极为“丑恶”的信,以致林肯感到“要温和答复”颇不容易。他的朋友赫恩登也感到不解,O·布朗宁则直接写了封信给他,林肯对他的朋友“会写这样一封信”“感到惊讶”。
布朗宁认为弗里芒特的释奴公告是保全政府的唯一方法,林肯问他:“一个将军或一个总统可以用布告来制定永久性的财产条例,这还能再自称是合众国政府,是宪法和法律产生的政府吗?”因此,释奴公告实际上“就是把政府拱手交出去”,当然国会针对这点通过这样一份文告那又另当别论。
而弗里芒特关于没收财产和解放奴隶的布告纯粹是政治性的,不在军法或军事需要范围之内。“如果将军需要奴隶,他可以捉住他们并使用他们”,巴特勒将军不就使用投奔而来的黑奴了么?他称那些黑奴为“战时违禁品”。然而对捉来的奴隶:“一旦不需要了,他就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将来永久的身份。那必须根据由立法者制定的而不是由军事布告制定的法律来决定。”
林肯认为,在某些地区,宣布总解放宣言,将会更加受欢迎,然而:“安德森将军打电报告诉我说,弗里芒特将军当真已经发布解放奴隶命令的消息一传出,我们整整一连的志愿军就丢下武器散伙了。”
安德森从萨姆特撤离后被林肯任命为准将,在辛辛那提任司令。如果这场战争不是为了联邦而只是为了黑人,那么黑人的战争可不能由白人来打,很多人这么认为。如果这么早就宣布解放黑奴,林肯说他“十分有把握地认为我们供给肯塔基的武器将会被用来打我们”,而“肯塔基一失去,密苏里就守不住,马里兰恐怕也难保”,那我们就几乎等于全盘皆输,“还不如答应立刻分离,包括把这个首都交出去。”
因此,林肯认为自己不能采取这种轻率的立场,特别是他认为,发布这样的文告应该是由国会通过,由总统来发布,别人岂能越俎代庖?林肯说:“我,作为总统,将明确地或含蓄地据有行使政府的永久性的立法职权。”
的确,解放黑奴应该由总统来行使职权,而林肯亦心有此意久矣,他不是早就说过决意让这片土地发烧么?现在这片土地是烧起来了,但是在火刚烧起的时候,风却不能太大。林肯知道,那是很容易适得其反的。他也早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认为奴隶制是错的,但如果他草草出拳,宣布解放奴隶,他会取得预期的效果么?
他必须通盘考虑,这盘棋是由他在下,由他统观全局,在局部有利的棋并不一定对全局有利,一个旁观者看到了一步对局部有利的棋就可以在旁边指手划脚么?奴隶制问题应该是他强有力的武器,他知道他迟早会运用它,但那必须是在自己的双手能推开对方之际,那时他那条摆在后面的保守的腿才会踢出致命的一击,他不可能同时将两条腿都摆在前面,因为那样他就站不稳,除非是跃向空中,但他总得落地,他必须依靠大众,就像巨人安泰必须脚踏大地才会获取不尽的力量。
然而,弗里芒特的做法却会使目前团结起来的大众分化,民主党人在为恢复旧联邦而努力,废奴主义者在为建立新联邦而努力,林肯知道这一点,他巧妙地掌握着其间的平衡,而这平衡却被弗里芒特莫名其妙地搅动了,弗里芒特在众目睽睽的湖面击起了成功的浪花,苦的却是林肯,他要湖面平静下来就得加倍努力。
他知道这是一支大队人马的行军,当前面的人马转过山头的时候,后面的人马却仍拉在山后,作为指挥者必须在山上密切注视他们的行动,他不能让前面的人马搅乱了后面的阵脚,他更不能走得太快,否则因此而使全国跟不上是没有好处的。
弗里芒特被那些走在前面的人称为英雄,获得一片颂誉,然而在密苏里,远在这大队人马更后的另一支人马却不断拖住他,给他贴上失败的标记。
那是在9月12日,弗里芒特夫人还在华盛顿大吵大闹之际,普赖斯的人马在遥远的西部包围了詹姆斯·马利根上校率领的芝加哥爱尔兰旅,马利根率3500人在列克星敦顽强抵抗普赖斯的18000叛军达8天之久。
弗里芒特不知所措,等到他手忙脚乱抽出两个小型旅赶去增援时,他们只给弗里芒特带回了马利根上校全旅1600人投降的消息。弗里芒特感到无法交待,便亲率部队至前线作战,国会一个委员会已调查到一些浪费、管理不善等问题,林肯决定更换西部战区指挥官。
弗里芒特意识到这点,避不见客,同时在前线打了几个漂亮仗,虽不算大捷,但已几乎将普赖斯的军队逐出密苏里,他的指挥所也设到了莱昂战死的斯普林菲尔德。正是在那里,林肯的信使设法将解职令交到了弗里芒特手中,那是11月2日,弗里芒特正计划着一次全面的进攻。
2. 麦克莱伦:东线无战事
布尔渊战役后,林肯颇有些饥不择食。当西弗吉尼亚捷报频传的时候,他就急匆匆地将麦克莱伦抓了来当作一个得力的塞子,补波多马克军区之漏,他是太心急了,以至于感觉不到那个塞子只是一块海绵,看着挺气派的一堆,实际上却手不盈握,然而在那个漏洞还没有吃水的时候,看起来不是正好合适么?
7月27日,乔治·麦克莱伦将军就任华盛顿及西弗吉尼亚军区司令,不久他将这个军区改名为波多马克。麦克莱伦毕业于西点军校,当时34岁。他极爱骑马,因为骑在马上更使他显得像个统帅,他长相俊雅,高鼻深目,脸色白皙,然而他的短而浓密的胡子弥补了文质彬彬之不足,显出一种威严。他的部下老远看见他骑马过来,便高声喝彩,他便在马上得意洋洋模仿拿破仑挥手,为此赢得了“年轻的拿破仑”的美誉。
他的确有些拿破仑的才干,一上任便开始重新组织和训练军队,使得那些不知纪律为何物的士兵成为唯命是从的军人,3个月过后,这些经过训练的士兵便达17万之多。
但他似乎注定只是“年轻的”拿破仑。他没经什么阵仗便赢得如此声誉,可不想轻易地毁了,因此他不像拿破仑那么能征惯战,名动欧洲,他只是在他的联邦公民面前展示他的部队,让他们检阅。他们为那整齐的队伍喝彩,为他们的“小麦克”喝采,这样,他倒也誉满联邦。他一直坚守不战,倒也不是怕战,他是要用大手笔来做这件事,他可不要像拿破仑打了那么多胜仗,最后还是兵败滑铁卢。
不,他麦克莱伦要胜过拿破仑,他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要不战则已,一战就将叛徒全部消灭干净。于是,他不断地要求增加部队,他总是说敌人比他强大,事实上,离他只有两天路程的敌军人数还不及他的一半,有时还不到他的三分之一。
看着这么一支部队,一支人类历史上差不多是最强大的部队,林肯极为高兴,联邦人民也极高兴。林肯希望这支部队早日行动,早建功勋,但麦克莱伦总是找理由推脱,当他被逼不得不加以说明,他就怒气冲冲甚或置之不理。由于麦克莱伦是民主党人,更由于其仇视黑人,反对奴隶解放,因而引起了共和党对其迟迟按兵不动的怀疑。
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及林肯的频频催促下,麦克莱伦总算出动了。他得知在弗吉尼亚的里斯堡叛军部队正在移动,便命令查尔斯·斯通将军渡河侦察。
10月21日,秋高气爽,爱德华·贝克上校受斯通之命率领一支人马来到包尔斯布拉夫高地,结果为邦联叛军伏击,联邦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伤亡被俘共达900余人,林肯总统的密友贝克上校阵亡,林肯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这绝不是一个好塞子,但是,除了这个塞子,再也没有别的趁手的东西堵漏。林肯极为苦恼,他的陆军总是打败仗,总不能赢得一次令人鼓舞的胜利,反倒是他的真正在海里航行的军队没有出现什么漏洞。
在陆上作战,两军对阵,政治、心理、装备等都有很大影响。而互相之间伤亡相差不大表明双方的势均力敌。在海上就不一样了,首先必须要有舰艇,而正是在舰艇身上体现着技术和进步,这成为决胜的主要原因。
联邦的工业极为发达,而且造船业差不多全集中于北部,联邦海军很快便拥有了各种类型的战舰。海军对邦联港口实行封锁。并且不时攻占南部沿海的港口和要塞。这年8月底,海陆军配合攻占了北卡罗来纳海岸哈特拉斯港的两个要塞,然后在9月初联邦海军又占领了密西西比州的希普岛。
当时间推进到11月的时候,几乎同时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斯科特老将军于11月1日退休,他的陆军总司令职务由麦克莱伦接替,林肯内心不愿意这样,但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与麦克莱伦相比的只有弗里芒特,而他出师不利已使人们大失所望,尽管现在他在密苏里前线干得还行,但11月2日他失去了背水一战的机会,他的解职与麦克莱伦的升迁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
这个月初海军也好戏连台。经过两次轻易获胜之后,海军信心大增,他们接着又周密计划,在脱离分子最猖獗的南卡罗来纳显示了联邦海军的力量。11月7日,由杜邦海军上将率领的舰队120门炮连续向罗亚尔港防卫要塞开炮,将之炸成一片废墟,随后,希尔顿岬等岛岬便重回联邦怀抱。
同一天,邦联所派驻英、法代表詹姆斯·梅森与约翰·斯利德尔两人在哈瓦那乘英国邮船“特伦特”号赴英。第二天,该邮船在巴哈马海峡与联邦军舰“圣贾辛托”号狭路相逢,两使节被带走关进波士顿的联邦监狱。
这一事件使北部一片欢腾,舰长查尔斯·威尔克斯被捧为英雄,甚至在众议院中其行动也受到一致嘉许。
然而英国则舆论大哗,首相帕麦斯顿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而积极备战,并同外交大臣罗素写了一份措辞激烈的照会,它在递交给美国联邦政府时因艾伯特亲王的干预而缓和了语气。
林肯沉着冷静处理了此事,他说:“英国的态度咄咄逼人,这是极损我们尊严的,但我们的手被沉重的战争束缚着,我们不能同时进行两场战争。”
因此,林肯作出了让步,下令释放梅森和斯利德尔,英国也失去了宣战的借口,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消于无形。
11月,林肯任命了麦克莱伦是希望他大权在握能更方便地行动,然而这些似乎只是膨胀了他的自信心,使他自傲自狂以至目中无人。他老早就看不起总统,认为他是个傻瓜,并常常背地称之为“大猩猩”,他还称内阁成员们为“几只我生平所见最笨的鹅”。
波托马克河静悄悄,东线无战事。林肯忍受不了这种寂静,他迫切需要胜利来鼓舞士气,激励民心。因此,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找到西沃德,带着秘书约翰·海,前往麦克莱伦家,碰巧总司令去参加一个婚礼。
等他夜晚11点半回来的时候,发现了等候约一个钟头的总统一行,他走过他们所在的房门口,爱理不理径直上了楼,一会儿仆人传下话来,说他太累了,已上床就寝。这个年轻的总司令如此无礼,使西沃德气得发抖,林肯则平静地离开了,第二天还说:“只要麦克莱伦能打胜仗,我情愿为他牵马。”
林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知识不足,因而这个冬天他开始对军事书籍发生兴趣,他需要知道麦克莱伦为什么会按兵不动,那些搪塞托辞是否有道理。
反正国会图书馆有的是书,它成立于1800年,而在1815年购买了托马斯·杰弗逊图书馆的全部馆藏后,所藏书籍便极为丰富。他对计谋、行军、供应等作了一番系统研究后发现原来打仗也像其他许多事情一样,都须依理行事,最平常的道理是最珍贵的道理。缘情体物,从实际出发便不会有错。
3. 又有人擅自处理黑奴问题
当然,也不一定,他目前对待奴隶制问题的态度便引来批评,废奴主义者用一系列尖锐对立的语言讽刺林肯的矛盾态度:“他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但又反对立即废除它;他认为应该把奴隶制拒于新领地之外,但在联邦的新州内又允许奴隶制存在;他确认国会有权在哥伦比亚特区废除奴隶制,但在行使这种权力时又要去征询奴隶主的同意;他认为追捕逃奴是件令人讨厌的事情,但又主张通过国会制定一些条例来实施这项法律,而不管有没有宪法根据;他既憎恶奴隶贸易,但又不准备禁止各州之间的奴隶贸易;他既断言白人和黑人在自然权利方面是平等的,但又不赞成黑人有公民权。”
林肯集诸多矛盾于一身,然而,正是这些矛盾使他行步稳当。
12月召开国会,林肯于3日提交国会一份年度国情咨文。他很高兴地提到了由于他的矛盾所取得的成果,因为肯塔基、马里兰、密苏里三州坚定地站到了联邦一边,这几个州开始没有人愿意为联邦打仗,现在则至少有4万人提枪上了战场,而他们的枪口则是对准邦联。
林肯感到,叛乱本身似乎不太可怕,叛乱之对人民政府的首要原则即人民权利的袭击才是令人担忧的,林肯说:“我处于目前的地位,如果不对专制制度卷土重来提出警告,就怎么也说不过去。”
与他的7月咨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提到了奴隶制问题,不过,他小心翼翼,力避突然涉及该问题,而是引入劳动与资本问题,经过一番转折,从理论上进行论证。林肯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将这些置于提倡人民权利与反对专制这样一个大题目之下。“我想提请大家注意”,他说:“有人企图使资本在政府机构里的地位即使不高于劳动,至少也和劳动相等。”
林肯认为:“劳动先于资本,并独立于资本。资本只是劳动的成果,假使不先有劳动,就不可能有资本。劳动是资本的前辈,应该受更大得多的尊重。资本有它的权利,这种权利理当和其他权利一样受到保护。同样也不否认劳动和资本之间存在着、而且恐怕将永远存在着一种互利的关系”,但是:“错误是在于认定社会的全部劳动都存在于那种关系之内,少数人拥有资本,这些人自己不劳动,却用他们的资本雇佣或收买另外少数人来为他们劳动。大多数人不属于这两个等级”,因为很多人“既不为别人劳动,也没有别人为他们劳动。”
在林肯看来,“在大多数南部各州,各色人种中大多数人既不是奴隶,也不是奴隶主;而在北部各州,大多数人既不是雇主,也不是雇工”,“当然也有相当数量的人把他们自己的劳动同资本混合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劳动,同时也购买或雇用别人为他们劳动。”
因为自由或者奴役是与劳动及资本紧密相连的,所以林肯对劳动及资本状况作了一番具体的分析,由此而导向他的结论。他认为,在北部各州,一个人做自由雇工并不会永远如此,“在这些州里,普遍都有一些独立创业的人,他们本身不多几年前还是雇工”,林肯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例证,他常常津津于自己由一个受雇劈栅栏木条的人、船工、店员等而做到今日美国的总统,这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因为美国并非欧洲要讲究出身,在这里,当然主要是北部,只要你奋斗并干出了成就,人们就不会不尊重你,这也证明了自由劳动制度的优越。
林肯认为,那些出身穷苦,靠劳动起家的人最值得信赖,这些人对不是自己诚实劳动挣来的东西一概不要,因此:“要叫这些人小心,不要把他们已经享有的政治权利交出去,这种权利如果交了出去,肯定会被用来对他们这样的人关闭进步之门,并把种种新的限制和负担加在他们头上,直到全部自由都失去为止。”
对于南部的劳动制度,林肯没有深谈,但很显然从他对北部的肯定和告诫人们小心表明了林肯对购买并强迫人们工作这种制度颇为不满,那也就是奴隶制。
无论林肯怎样小心谨慎,他都不得不面对国会于8月6日通过的没收法带来的影响。这项法律规定,任何财产,凡经主人同意并在其知情的情况下被用来援助或支持反对美利坚合众国的暴乱者,一经发现即为合法的战利品。假如该财产是奴隶,他们就获得永远的自由。因此,那些不忠诚于联邦的奴隶主所拥有的黑人奴隶一经发现就成为自由人,这样,“一些人享有另一些人的劳役和服务的合法权利被剥夺了。”
事实上,当联邦军队向南推进的时候,他们发现黑人以不可阻挡之势蜂拥而来。林肯在这个时候开始考虑一项安置他们的长久性的政策。
我们不难发现,林肯每走一步都是异常艰难的。早在9月初,他要求弗里芒特修改文告时,没收法便已经生效,弗里芒特的文告关于没收叛乱奴隶主财产和解放奴隶实际上与没收法差别不大。
林肯之所以让他修改,是因为他对没收法本身亦不以为然,因为将在前方道路上的一座桥梁搬到平坦的行军道路上只会造成障碍。林肯希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步一步逐渐通向最后的胜利。
但无疑有很多人过于激进,他们难于容忍林肯像一只蚂蚁那样遇到猎物只是不断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试探,他们觉得这过于胆小,因而感到不满,他们需要狮子般猛烈地扑向敌人,将其撕碎。
然而,林肯似乎与他们颇为不同,他考虑的是整个联邦,而不只是北部,联邦宪法保证各州的权利,包括保证蓄奴州的蓄奴制,林肯一贯认为,联邦是一个完整统一的整体,虽然目前形势下有一部分州宣布脱离联邦,但联邦并没允许其脱离,因此,叛乱各州依然是联邦的合法组成部分,受联邦宪法的保护。
林肯的律师身份使他总是从法律角度来看待问题,因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推翻奴役保护自由的革命战争,或者一开始他并没有朝这个方向行动,一开始他只想尽力挽留住几个边界蓄奴州。
随着战争的进展,一帮人终于忍耐不住了。在查尔斯·萨姆纳和撒迪厄斯·史蒂文斯竭力活动下,国会12月20日任命了一个战争指导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成员主要是激进的共和党人。他们看到林肯做事总是缚手缚脚,便力图使他挣脱束缚。他们首先感到麦克莱伦没有尽职,因而力主撤其职。林肯手下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不能撤掉麦克莱伦。正像所有流血的伤口容易招惹苍蝇一样,联邦现在已是苍蝇成群。
林肯和战争指导委员会都看到了腐败,林肯认为卡梅伦过于昏庸,尸位素餐,因而上上下下许多人都想发战争财,从联邦中捞一把。贪污腐化、营私舞弊,如此等等已影响到前线士兵的士气,因为送往前线的物品质量低劣,而食品也多变质。
种种原因要求一个强有力的陆军部长来处理非常时期的非常问题。正在这个时候,卡梅伦居然莫名其妙伸出头来,让林肯有了顺打一枪的靶子。
卡梅伦很少关心黑人问题,或者说他一向较为保守,最多也只能算是温和派,然而他像弗里芒特一样,大概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亟欲力挽狂澜,因而他在其年度报告里自作主张,宣布没收那些叛乱分子所拥有的黑人奴隶,这是与没收法相一致的,他出格的地方在于,他将财产这一概念使用得极为变通,他认为“必要时政府有权武装黑人奴隶,如同使用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弹药一样”。
林肯极感恼火,因为在处理弗里芒特文告时他就认为这种事应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别人无权代理。因此,他开始考虑卡梅伦的调离问题。
在战争指导委员会的努力下,埃德温·M.斯坦顿被推出作为接替卡梅伦的首要人选。
林肯早就同这个高傲而有怪癖的人打过交道,那还是在他当巡回律师的时候,他受邀与哈定、斯坦顿等三人一道为一个专利权侵权案的被告辩护,原定该案在芝加哥开庭,故他们迫切需要伊利诺伊州著名律师的帮助。这样,林肯就成为最佳人选。
林肯为这个案子作了充分准备,而不幸的是后来审判改在辛辛那提,斯坦顿觉得这个像长臂猿一样的乡下佬的使命已经完成,拒不同意林肯开庭说话,他威胁说,“如果那个长颈鹿出庭办理此案,我就放弃。”一副有他无我的做法。
斯坦顿比林肯还小五岁,那时刚过不惑之年,光彩照人并且盛气凌人,而且他还被认为才华过人,是处理该案必不可少的人物,因而林肯只好带上屈辱走人。
林肯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屈辱,但他还是忍受了,即使在他有机会扬眉吐气的时候,他也不意气用事。他忍辱负重,从不功高自傲,他以国家利益为重,忍气吞声,指派斯坦顿做了陆军部长,而这个人甚至在林肯当了总统的时候仍不时表露其蔑视,他一有机会便拿林肯取乐。他常说,有些人喜欢舍近求远,跑到非洲去寻找大猩猩,我们白宫里不正有一个在那里抓耳挠腮么?
斯坦顿果然敢作敢当,他于1862年1月15日上任,很快便使得陆军部气象严整,他不停地发号施令,令那些奸诈的承包商人大为惊恐;他要求麦克莱伦必须出击,而且逮捕了造成包尔斯布拉夫高地一战惨败的查尔斯·斯通将军。
斯通将军被认为有通敌行径,尤其令激进派不满的是他赞成蓄奴制。林肯不相信斯通会叛变通敌,因为他是华盛顿最危险时期的指挥官,那时是林肯上任前后,危机四伏。斯通在没有任何缘由的情况下被关押了6个月后恢复了工作。
斯坦顿在这里行使铁腕无疑是为了打草惊蛇、杀鸡儆猴。
4. 喜忧相伴
与此同时,林肯也举起了他的鞭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读,他自信已对军事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面对那些沙场战将也不再感到怯然无言,他认为目前必须行动,否则战局就不可收拾,因而敦促麦克莱伦出击,他开玩笑地说,如果麦克莱伦将军不想动用这支军队,“我倒想借用”。
林肯给足了麦克莱伦面子,但小麦克似乎无动于衷。1月27日,林肯不再婆婆妈妈,他直接签署了第一号总作战令,要求陆海军在2月22日向叛乱者展开全面攻势,那一天是华盛顿的诞辰,邦联戴维斯总统打算在这一天就任为期6年的南部邦联正式总统。
人们总喜欢自以为是,就像小孩子喜欢乱涂乱抹,以为只有自己才画得最好,实则不过玷污纸张。华盛顿的诞辰便是这样一张纸,它在1862年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主张州权和奴役的家伙们玷污了。
实际上,林肯的第一号总作战令是一种急躁情绪的产物,它将部队放在从弗吉尼亚至密西西比河至新奥尔良的辽远阵线上,像一条长蛇般展开,这是极容易为敌人重点突破,各个歼灭的。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除蛇头外居然战果辉煌。
总统的第一号总作战令一下达,西线的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准将便积极响应。
2月6日,在海军准将安德鲁·富特炮舰配合下,格兰特率17000大军沿田纳西河而上,目标是位于肯塔基州与田纳西州州界南侧田纳西河畔和坎伯兰河畔的亨利要塞和唐纳尔逊要塞,因为这两处要塞防守较弱而且战略意义重大。
在两个小时左右猛烈炮火轰击下,亨利要塞于下午3时被攻占,联邦军成功地控制了田纳西河直至亚拉巴马州境。
格兰特随后挥师东进抵离亨利要塞不远的唐纳尔逊要塞,该要塞因亨利要塞大多数逃亡士兵的到来而兵力雄厚。而格兰特不久得到了富特的支援,他的舰队从坎伯兰河溯流而至。双方在13、14两日展开猛烈炮击,富特因在这次交火中受伤而离开战场。格兰特率27000人大军团团围住唐纳尔逊,邦联军陷入困境。
16日,邦联唐纳尔逊部队指挥权移交给西蒙·巴克纳,他曾给过格兰特帮助,然而面对巴克纳询问投降条件,格兰特的回答是:“除立即无条件投降外,不接受任何条件。我准备马上进攻你们的要塞。”格兰特由此而声名大噪,并被冠以“限令无条件投降的格兰特”之绰号。
林肯敏感地意识到格兰特将是一个很好的堵漏塞子,因而力排众议提升格兰特为少将。
就在西部捷报频传、整个北部人心大快之际,总统12岁的小儿子威利病逝了,从伤风、高烧到死,只几天的时间。林肯极钟爱他,他和泰德曾给在白宫孤独的总统带来了怎样的快乐啊!无忧无虑、调皮捣蛋,林肯闲下来就与他的两个儿子游戏一番。
那个才八、九岁的泰德更是浑把国家大事当作儿戏,在他的总统父亲某次与蔡斯商讨国家财政问题时,竟然爬坐到了父亲的颈上。而现在威利小小年纪即悄无声息离开了人世,这给林肯以沉痛的打击!
他双手抱头,瘦高的身躯因情感激荡而颤抖,他抽泣着,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他实在太好了,不适于住在人间,上帝叫他回家去了。”
总统夫人更伤心莫名,她本就容易冲动,现在更是歇斯底里,任何威利的东西都容易让她想起他,而只要一想起他,她就受不了。她太悲伤了,以致于没有去参加葬礼,她再也没有走进威利生前的房间。
在极度的忧伤中,总统夫人甚至找来一个巫师在白宫为她的儿子招魂,那人装神弄鬼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制造出许多声音,总统夫人居然相信那些都是她的儿子发出的。那个巫师后来被证明是个骗子。
林肯颇有些感伤的天性,他儿子的死又一次引发了他的感伤,使他常常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在那种状态中,他甚至可以同他的儿子对话,但心中却也明白这些都不是真的。
在悲伤中,林肯考虑着如何处理黑奴的问题,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老来丧子之痛,与一个民族的悲惨境遇就这样联系到了一起。
当他考虑好了,他就派人去请来萨姆纳。这位激进的参议员从轮椅上站起来后曾与林肯有些矛盾,而不久林肯一如既往的雍容与仁慈终于赢得了他,他相信林肯是站在他一边的。人与人之间缺少的是理解,互相之间一旦沟通,所有的芥蒂全都会一扫而光。林肯与萨姆纳现在和衷共济,很是融洽。
林肯对萨姆纳说,“我要给你念念我给国会的咨文,看看你是否喜欢,我打算马上送交国会。”
萨姆纳看出总统又迈进了一步,因为总统建议两院通过一项联合决议,这项决议建议“合众国应与任何一个愿意逐步废除奴隶制的州合作,给予该州以资助,由该州酌情用于赔偿因改变制度而造成的公私损失”。这种出资购买的方式在萨姆纳看来绝不是最好的肯定也不是最根本的方式,但这样做对联邦会有好处。一段时期里,他也感到,为了联邦,废奴宣传可以暂告一段落。
林肯认为这个措施是联邦最有效的自卫手段之一,因为“重要的不在于所有容忍奴隶制的州是不是都会很快开始解放奴隶,而由于这个建议是向大家一视同仁地作出的,这样更北部的州将会通过采取这一行动,向更南部的州明确表示,前者决不会参加后者拟议中的同盟。”照林肯的想法,“逐步地而不是突然一下子解放奴隶对大家都比较好”,而且购买奴隶实在不需要花很多的钱,因为战争的耗费更突出。
林肯算了一笔账,现在战争每天耗资两百万美元,而根据1860年的人口调查,特拉华州全部奴隶人数为1798人,即使每名奴隶值400美元,那么,也只用719200美元就够了,还不到半天的战争费用。同样,马里兰有奴隶87188人,哥伦比亚特区3181人,肯塔基225490人,密苏里114965人,共432622人,全部购买下来要花173048800美元,然而亦不到87天的战费。
各州如果采取这个措施就会使战争缩短不止87天。林肯认为,“战争已经打起来了,还要继续打下去”,但“只要重新承认国家的权威,战争就会成为不必要的,马上就会停止。”
林肯提出这个建议,是希望它能很快导致重要的实际结果,它的确如林肯所盼,部分遂了林肯的心愿。国会通过了他的决议案,他于是请边界诸州代表谈话,但失望地发现他们不愿有所行动。不过到了4月16日,国会却以不到一百万美元的价格购买了哥伦比亚特区的奴隶,使他们获得自由。
而在14年前,林肯做议员的时候曾提过一个同样的议案,该议案后来如泥牛入海,甚至未付诸表决,现在,首都终于清除了其体内的毒瘤。
萨姆纳心有不足,他不时唠叨,给奴隶主拨款赔偿无异于向绑票者缴纳赎金。
林肯的咨文3月6日向国会提出,7日凌晨,柯蒂斯将军在阿肯色州的皮里奇附近迎战普赖斯与麦卡洛克的一支16000人混合部队。
柯蒂斯在弗里芒特离职后继任该军指挥,他顶住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猛攻,最后出其不意发动反击,击溃了部分南军。
戴维斯自2月22日就任邦联正式总统以来,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在首都移至里士满后,对西南的防守相对减弱,这给了北军以可乘之机,北军的不断取胜使戴维斯感到邦联“遭到了严重的灾难”,这个一直一帆风顺的绅士终于发现道路坎坷不平,一路之上尽是磕磕绊绊。
他比林肯早一年出生于肯塔基的一个有钱地主家庭,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他不像林肯那样必须自己动手才有饭吃,他的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哥哥替他购置了一份庄园,配置了黑奴,他坐享其成,没有必要事必躬亲。他也不像林肯那样随和,林肯以他的幽默赢得了许多朋友,以其平易近人化解了许多误会,尽管有时因过于随便让一些人觉得林肯藐视他们,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戴维斯做事认真严肃,一丝不苟,他很少像林肯那样说笑,而且总是认为自己的意见一贯正确,特别是关于奴隶制问题,他不能容忍白人放弃对黑人的奴役,因为那样违背了独立的精神,故而在这一点上他毫不妥协,即使由此而导致战争也在所不顾。
他长相也远比林肯好看得多,语音也极柔和而不是像林肯那样带点尖利,他的比他小二十岁的后妻感到他较和蔼,而且有一种从疯狗嘴里救人的奋不顾身的精神。他的后妻极温柔,不像林肯太太那般脾气火暴。他所不如林肯的是他的眼睛不太好,他的一只眼睛常常会看不见东西。
不过,林肯尽管体健如牛,但也不是完美无缺,他的脚在这个时候已不太好使,严重的脚气使他常常必须穿着拖鞋甚至赤脚才觉得舒服些,因而他多半穿着拖鞋办公,不得已要起来拿什么东西或必须走动时,常常一瘸一拐像个跛子。
当陆上连连失利之际,3月8日,戴维斯终于听到一个喜信。
那天黄昏时分,“弗吉尼亚”号战舰在汉普顿罗兹横冲直撞,打得联邦舰队无还手之力,两舰被毁,三舰搁浅。“弗吉尼亚”号原名“梅里马克”,是一艘经改装的带撞角的重型装甲舰,它看起来坚不可摧,初经战阵即毁了联邦5艘战舰,因而信心十足,准备开进波托马克河,占领华盛顿。这使海军部长韦尔斯大为恐慌,他急匆匆走进白宫,假发在3月9日早晨的微风中飘动,他告诉总统,现在只有“蒙尼陀”号战舰可能阻止住它的前进,否则华盛顿就只好等着被攻破。
“蒙尼陀”号是一艘新式战舰,它也装有铁甲,但吃水不深,只装有两门炮,但炮身灵活,可以四面转动,据说该舰看起来像是一个罐头盒放置在一个圆卵石上。
林肯内阁将信将疑,他们忐忑不安,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斯坦顿沉不住气甚至命令达尔格伦海军少将准备拖船装上石头沉于波托马克河以阻止“弗吉尼亚”号的前进。
不久消息传来:“蒙尼陀”号与“弗吉尼亚”号各有千秋,打了个不分胜负。但“蒙尼陀”号似乎更优越一些,因为它可以在不到13英尺深的水中往返纵横自如,“弗吉尼亚”号则甚至在23英尺的水中也不敢大意。
华盛顿方面对这次战斗并没有感到特别高兴,而戴维斯在里士满则更不高兴,本指望由“弗吉尼亚”号在海上杀出一条生路,打破封锁,但因“蒙尼陀”号的出现使得这些都成为镜花水月,戴维斯又失望了。
1862年的春天对于林肯来说是喜忧相伴,喜的是胜利的喜讯接二连三传来,忧的是在东部战区,麦克莱伦无视总攻击令而按兵不动。小麦克对波托马克军团的调动有与林肯截然不同的计划,他认为沿切萨皮克湾南下,再沿拉帕汉诺克河往上至厄巴那,然后穿过陆地到达约克河上的铁路终点站这样一个方案较好。
林肯则认为应该集中兵力直接向马纳萨斯西南铁路上的一点移动为妙。总统经过一冬的学习,对战略战术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他的这个计划一般也认为比小麦克来得高明,但总统似乎信心并不是很充足,或者他不愿显得过于专断,因此他写信给小麦克,表示如果“你能对下列问题给予满意的回答,我将愉快地放弃我的计划而接受你的计划。”林肯提出的问题有:
第一,你的计划执行起来是不是比我的计划要花费更多得多的时间和金钱?
第二,你的计划在哪方面比我的计划更有获胜把握?
第三,你的计划在哪方面比我的计划所获胜利更有价值?
第四,事实上,你的计划并不能摧毁敌人重大的交通线,我的计划却能,这样,你的计划的价值是不是减少了?
第五,万一战事不利,按照你的计划撤退起来是不是比按照我的计划撤退起来更困难?
麦克莱伦的回答极为含糊,不过这位年轻将军还是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大多数与会者拥护小麦克的计划。
总统有些惊讶,但他仍同意了小麦克的计划,只要他出击就行。格里利早就沉不住气了,他的论坛报主张进攻,那影响也就相当大。
但麦克莱伦一再拖延,寻找各种借口不肯越过波托马克河。
极具讽刺的是3月9日,邦联驻扎在马纳萨斯的约翰斯顿部向南转移,因为该部人数还不到麦克莱伦的三分之一,他们感到难以守下去才撤离。
林肯对小麦克逐渐失去了信心,尽管许多人曾向他保证说麦克莱伦具有非凡的军事才能,或者他们不会走眼,但一只临近决斗而怯场的鸡不是一只好斗鸡。因此,3月11日,林肯果断决定免除麦克莱伦的总司令职务,不过波托马克军团仍归他指挥。林肯这样做实际上是告诉麦克莱伦,总统是战时法律所保障的陆海军总指挥,是总统在指挥你麦克莱伦,权力是在总统手中。
3月底,麦克莱伦被逼无奈将大军用300余艘舰艇运送至门罗要塞,该要塞在约克河与詹姆斯河之间半岛的顶端。麦克莱伦打算以此为立足点向西推进,攻占里士满。但是这个半岛土质湿软,春季的雨水使得道路泥泞难行,辎重车辆常陷入泥中,这使得向里士满的进攻潜藏着巨大隐患,而且由于大军远征,南军如果向华盛顿进攻,那么华盛顿便会因防务空虚而受严重威胁。
因此,林肯命令麦克道尔的一个军留守在弗雷德里克斯堡附近,随时准备保护首都的安全。
麦克莱伦及其支持者对林肯留下麦克道尔一军颇有微词,林肯于是问麦克莱伦:“你果真以为我能允许从里士满经马纳萨斯枢纽站到本城一线除了不到2万乌合之众所能提供的抵抗之外完全没有防御力量吗?”
林肯认为这是一个全国人民不容他回避的问题,而且麦克莱伦在半岛地区已拥兵10万,而约克敦挖壕据守的邦联军只有15000人。因此,林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现在非发动攻势不可”,“你非采取行动不可”,他认为现在正是麦克莱伦发动攻势的时候,因为,“要是迟缓了,敌人就会相对地超过你,这就是说,敌人依靠防御工事和援军,能比你单单依靠援军进展得快”。
林肯在4月9日警告麦克莱伦迟迟不对掘壕据守的敌人进攻只是马纳萨斯旧事的重演,麦克莱伦置之不理,依然故我,埋头挖掘战壕、修筑炮台。1个月后,等他的包围圈设置好,敌人早偷偷地溜走了,果然,总统不幸而言中。
基本上,联邦诸军官很少有像麦克莱伦这样的,他讲究打仗要操必胜之师,实际上是害怕吃败仗,因而不到绝对有把握的时候,他是不敢随便迈步的。
然而,就在林肯警告麦克莱伦的前一天,南军密西西比河第10号岛守军投降,这是一个极具战略意义的小岛,只要该岛还在敌人手中,联邦舰队就难以顺流而下通过密西西比河。
更前一天,艾伯特·约翰斯顿部向格兰特出其不意的进攻破产,这次南军的主动出击始于4月6日,联邦军本来谁也不会想到南军在接连吃败仗之余会鼓勇而来,但这次40000人的南军在向联邦防线进军时行动缓慢,犹如当初在布尔渊联邦军向马纳萨斯进军一样。
谢尔曼在听到南军开到的报告后极不以为然,认为他们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因而当战斗打响的时候,联邦军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双方在田纳西州西南田纳西河畔的夏洛教堂附近对阵,南军人数稍占优势,加之出其不意,攻势上也略占优势,但基本上势均力敌。
这一场战斗是开战以来打得最为猛恶的一次,约翰斯顿在当天下午受了致命伤,谢尔曼则手上中了一枪,且被打死了三匹坐骑。
打到傍晚,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联邦军被打得节节后退,然而在当晚雷雨之前,格兰特开始得到比尔军的一个旅的增援,而在第二天(7日)还会有25000人赶到,因而南军势所必败。果然,7日晨当北军反击时,就轮到南军节节后退了。
这又是一场恶战,南军在博雷加德的指挥下一直坚持到下午3时左右,双方在泥泞的土地上疲惫不堪,南军开始向科林斯方向撤退,北军追了一会便停了下来,而这一停下就再也不肯起来追击敌人了。
南军东摇西晃踏着泥泞逃跑,北军东倒西歪枕着泥泞而眠,双方都溃不成军。每一位参加这次战斗者都感到后怕,因为双方死伤及失踪人数都超过万名,北方伤亡人数甚至还要多些,但却是北军将南军击溃了,北军赢得了胜利,一场惨淡的胜利。
当西线在田纳西州战火纷飞的时候,邦联抽掉南部沿海军队前往增援,于是海军司令戴维·法拉格特领导的远征舰队趁机在4月中旬出现在密西西比河口,几天之后占领了新奥尔良,随后迫使巴吞鲁日投降,这是继纳什维尔被占领后的第二个陷落的邦联州府。
北面的舰队同时沿河南下,并于6月6日攻占了孟菲斯,这样一来,除了防守牢固的维克斯堡外,密西西比河基本上落入北军手中。
5. 针对第三次私自处理黑奴问题
林肯在喜听捷报之际同时也听到一个不太舒服的消息,是那个令林肯感到很难温和地复信的亨特将军,他显然赞成弗里芒特,因而一有机会他也采取了类似方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1862年3月,亨特将军奉命指挥南方战区,该战区包括南卡罗来纳、佐治亚及佛罗里达诸州的沿海地区。
4月11日,他挥师在萨凡纳河口攻下了普拉斯基要塞,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宣布在联邦军队手中的奴隶一律解放。然而他意犹未尽,5月9日又发布了一个布告,认为“在一个自由的国家里,奴隶制和军事管制法是水火不相容的”,因此“特宣布:在佐治亚、佛罗里达以及南罗卡莱纳三州此前被作为奴隶占有的人,永远自由。”
5月17日,林肯告诉亨特将军,联邦军队的任何指挥官“都不能这样行事,假如不和我商量的话”,因为“这事的责任在我的身上。”
这是亨特第三次不与总统商量的自作主张,而这种自作主张在边界州引起了奴隶主的骚动和误解,于是,19日,“我,合众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声明和宣布,合众国政府对于亨特将军公布这样一个命令的意图不知情,没有得到消息也不相信,合众国政府也还没有得到可靠情报证明这个文件是真的。加之合众国政府并未授权亨特将军,或任何其他司令官或个人发布命令宣告任何一个州的奴隶获得自由。这个成问题的所谓布告无论是真是假,就其宣布的内容来说是完全无效的。”
作为陆海军总司令,总统进一步声明,“是否应该宣布任何一个州或几个州的奴隶获得自由,还有,在某个时候、某种情况下,是否非行使这种权力就不足以维持政府的生存,这些问题都属于我的职权范围,我要留给自己去解决。让战场上的司令官去决定,我认为是没有道理的。这些问题与军队里和兵营里的那些内务条例问题完全是两回事。”
总统认为,国会两院不久前通过的逐步废除奴隶制的方式是权威性的、明确的和郑重的建议,这个建议以政府资助奴隶主的方式使奴隶自由,“把一个共同的目标作为共同的事业,对任何人都不加非难。”他对蓄奴州的人们说,“它设想的变化会像天上的甘露一样轻柔地降临,什么也不剥夺,什么也不破坏。你们不赞成吗?过去有那么多好事情没有做,现在你们去做是天意,是无上的光荣。但愿将来的人们不必因为你们没有做到应该做到的事而感到惋惜。”
林肯不能像别人那样在黑奴问题上冲动,因为田纳西、肯塔基和北卡罗来纳西部这些地方的人们不愿意黑人入伍,否则他们就会倒戈相向,这样就会得不偿失,他说:“我不能够持像你们一样的看法。你们也许对,我也许错了,我告诉你们我可以怎样做。我可以辞职请哈姆林先生上台,或者哈姆林先生能够做这件事。”
总统实在有些绝望,有些烦躁不安,他用于很好地打击敌人的武器被一再地滥用,那是件重武器,挥舞起来具有极大的威力,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提得起、舞得动的。在不适当的时候气喘吁吁地拿起一件不趁手的兵器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现在极不愿拿起这件武器,他对边界州的代表们说,如果你们按购买奴隶并使之解放的决议办事,现在战争很可能已经结束了,他仍然认为那是结束战争之最有力、最快的办法,只要他们逐步解放他们的奴隶,表明无论如何不会加入到邦联的一边,那么,邦联也就不会将战争维持多久。但如果边界州决心要维持本州内的奴隶制度,那么,邦联就会抱着一线希望苟延残喘,以期最终赢得他们。
林肯分析道,假如战争继续延长下去,那么,奴隶制度最终要被摩擦和冲突所消灭,而且花费极大,何必不把那些将被战争所吞没的金钱现在先拿到手里来作成此事,否则到被战争耗得人财两空的时候就什么也做不成。因奴隶问题而招致了战争,现在既然用买卖的方式可以解决此事,何必非得白刃相加、干戈相见呢?
“你们作为卖主,国家作为买主”,立刻着手进行逐步解放,“南美洲可供移民的地方多得很,价钱也便宜得很,如果人数多得可以成群结队互相鼓励,那么,获得自由的人就不会那么不情愿去了。”
林肯一再大费口舌,安抚了一部分人,但同时也必然得罪另一部分人,要想面面俱到、各方满意是不可能的,真的会如天降甘露般轻柔地解决这个困扰了美国几十年的大问题吗?林肯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他开始考虑自己去拿起解放奴隶的重武器,因而在7月份的时候他便开始拟订《解放宣言》。
6. 麦克莱伦半岛战役失败
麦克莱伦极令总统失望,而且这个人也可以说是自讨苦吃,他一再延误战机,不肯出击,现在却等来了罗伯特·李,他接替受伤的约瑟夫·约翰斯顿而为北弗吉尼亚军团司令。
早在西弗吉尼亚的时候,麦克莱伦因为升官幸运地避开了与李的对阵,留下李在泥泞与瘟疫中差点就此栽倒,这使他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毫无建树。后来作为总统的军事顾问,他建议“石墙”杰克逊佯攻谢南多亚河谷,以阻止联邦进一步对麦克莱伦增援,这一围魏救赵之计果然奏效。
杰克逊在该地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使得弗里芒特、班克斯、麦克道尔3支部队4战4败,损失惨重。而这严重干扰了麦克莱伦的视听,他感到敌人力量强大,至少有20万人,因而更不愿轻易出战。
李于6月1日上任,因为约翰斯顿在前一天的七棵松战役中受了伤。同时,麦克莱伦在泥泞中来到战场,尸横遍野、血肉模糊,使他感到胜利并无诱人之处,或者这也是他不愿打仗的一个原因,因而他更加倾向于围困敌人,而不是对打。
还没有开战,麦克莱伦就在心理上输了,他的10万大军竟然被一支1200人的骑兵弄得束手无策,而且被抓去了一些俘虏。他一再抱怨援军不足和供应匮乏,然而即使人数再多,他还是会对J.斯图业特的骑兵望而生畏,谈虎色变。
6月26日,总统对他的抱怨已有些不耐烦,他告诉麦克莱伦,“我总是给你我所能给的一切,认定你将以你手头所有尽力而为,可你却一直以为我愿意多给的话就能够给你更多,我认为你这种想法是心胸狭窄的。”就在总统写这封信的时候,麦克莱伦正吃力地顶住李军的猛攻。在奇克哈默尼河,麦克莱伦感到受到了两岸“占压倒优势兵力的攻击”,他一直以为敌人有20万,现在他的感觉更是如此,而事实上敌人还不到他的军队人数的一半。
麦克莱伦且战且退,直到詹姆斯河,然后他便大发脾气,电告斯坦顿说,因为兵力太少才导致了这次失败,“我看到那么多的同伴阵亡和负伤,使我只能感到政府没有支持这支军队”,因此“政府不必要也不能追究我对战斗结局的责任”,“假如我现在保全了这支军队的话,我老实对你讲,我一点也不愿谢你或华盛顿的任何人。你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毁灭本军。”
即使麦克莱伦吃了败仗,林肯还是不得不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要他务必保全军队,“如果你的力量不足以御敌,那你应该找个安全地方,在那里休整等待。能够的话就守住你的阵地,但无论如何要保全军队,哪怕退到门罗要塞也要保全。”
麦克莱伦退到了莫尔文山,在那里有一道高达150英尺的斜坡,两侧则是深壑,易守难攻,联邦军在这里设置了猛烈的火力。
李将军错误地认为麦克莱伦已是落水之狗,因而试图一鼓作气击败他,但没有料到麦克莱伦不敢进攻,但龟缩自保还是有一套的,因而李军在莫尔文山被联邦军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士兵像割草一般躺倒,损失惨重,不得不退下。麦克莱伦手下将领主张反攻,穷追敌军,直到里士满,但他还在生华盛顿的气,宁肯吃败仗,也不愿追击敌人,遂下令撤往哈里森码头休整。
李将军指挥若定,本来是有希望击溃麦克莱伦的,但他的命令常难以贯彻执行,他们的攻势总难以协调,因而麦克莱伦总算不负总统所望保全了军队。
这场战役被称为“七天战役”,南军伤亡20000人,北军约11000人,极为残酷。
鉴于东线打了败仗,补充军队是极为必须的,7月1日,林肯签署了征集30万役期3年的部队的命令。由于是在战败的情况下作出的决定,故政府玩弄了一个花招,让北部18个州长请求总统征召,总统考虑之再三表示答应。
即便如此,仍是应者寥寥,不再像一年多前时那般踊跃。人们普遍不相信麦克莱伦,认为他麾下军队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不想为一个常败将军效力。
另外,要求政府解放奴隶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总统看到事情越来越糟,“终于感到我们在我们所奉行的作战计划上已经走到了绳子的尽头,我们必须拿出最后一张牌,并且改变我们的策略,否则就要输了”,因而总统决定采取释奴政策,因此在“七天战役”之后不久便开始写“宣言”初稿。
7月8日,总统前往哈里森码头,看望“七天战役”后的波托马克军。麦克莱伦告诉总统,“战争不应该着眼于去征服任何州的人民,不论对没收财产、对人们进行政治处分、或对强行废除奴隶制,全部不应作片面考虑”,他认为,“宣布激进的观点、尤其是涉及蓄奴制的激进观点,将会迅速瓦解我们现在的军队。”总统不久前的观点正与此相同,但现在时过境迁,特别由于麦克莱伦本身不争气,总统对此已不以为然了。
11日,他从西线招回哈勒克担任陆军总司令,明确表示了对麦克莱伦的不信任。麦克莱伦所设计的半岛战役也就不可避免地失败了,总统曾经希望他站稳阵脚后从东面进攻里士满,而波普则统领弗吉尼亚大军从北面挺进,但麦克莱伦不停要求增兵,一会是5万,随即加大到10万,就是不愿意进攻。总统和哈勒克司令决定将波托马克军从半岛撤出。
7. 发布《初步解放宣言》
7月13日,总统与韦尔斯、西沃德一起旅行时,透露出将发表一个“解放宣言”的想法,为了拯救联邦,这是一个军事上的必须。
奴隶问题是这场战争的主线,它以前是战争的起因,在战争开始后,它又成为战争的目标,现在,它又成了进行战争的手段,是结束战争所必须采用的方法。
22日,总统召开内阁会议,并宣读了“宣言”草稿,蔡斯极力赞成,布莱尔则害怕由此造成秋季选举中的不利局面,最后西沃德的一番话打动了林肯,他说,“我赞成这个宣言,可是目前情形下发表它是否适宜值得怀疑。我们在前方屡战屡败,人们的情绪如此沮丧,以致我害怕这么一个重要的步骤所产生的效果。人们可能认为这是一个精疲力竭政府的最后一招,是一个求援的呼声”,是政府求援于黑人,而不是黑人向政府求援,那的确有点狗急跳墙。因此,西沃德建议总统等到取得军事胜利的时候再向全国宣布。
林肯觉得有理,便耐心等候胜利的到来。
事情要不经意地做成才显得极为容易,一旦刻意求成,便会做欲望的俘虏。林肯越是盼望胜利到来,胜利越是遥遥无期。在西线,格兰特对维克斯堡亦是久攻不下,东线就更不提了。波普在10号岛打了胜仗,得意洋洋来到东线,他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胡吹大气的样子让那些在东线受尽窝囊气的人们不满,弗里芒特决定宁可辞职也不愿呆在波普手下,麦克莱伦鄙视波普,甚至到了波普与李对阵求援的时候,麦克莱伦亦不屑一顾,只是告诉总统“让波普自己摆脱困境”。
波普在布尔渊从8月28日黄昏时分一直打到9月1日才摆脱困境,代价是6万大军伤亡16000人,而敌军只有54000余人,伤亡亦只有9200人。
总统撤了波普的职,但他不自禁地说波普干得不错,那大概是因为他敢于对阵,而麦克莱伦则总令他想起一只巴布·麦克纳布的斗鸡,那还是在纽萨勒姆的时候,林肯经常参与斗鸡游戏,他当裁判。巴布新得了一只气宇轩昂的雄鸡,吹牛说它将打遍桑加芒无敌手,而临到进入斗场,却夹着尾巴、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就是不肯抬头相啄。巴布一气之下将它扔向空中,它飞落到一处柴堆上。在那里,它略一环顾,然后昂头伸颈,振羽引吭,得意非凡。这是一只适于表演而不是打斗的鸡,麦克莱伦使林肯不由得想起这只鸡。因为他无人可用,所以还是要继续任用麦克莱伦。
林肯另外感到难耐的是,一方面在他的办公抽屉里放着“解放宣言”,另一方面,他还得装出一副姿态,以示他的奴隶政策没有什么变化。他老早就表示要把这场战争进行到胜利,“或者到我死、或者到我被打败,或者到我任期届满,或者到国会或国民抛弃我。”但是,现在是在与南部打仗,他们是为了他们所谓的州权,为了保存奴隶制而挑起的战争,难道总统可以在这个问题上一再迁就么?
总统实在过于仁慈,在他的对手一刀砍断了合众国的时候,他也不愿拿刀砍向他的对手。他实在很希望一切战争结束。
到了8月14日,总统在接见一个自由黑人委员会时,仍希望移民,他对他们说,“你们种族在蒙受着任何民族所没有蒙受过的最大虐待,但即使你们不再做奴隶了,你们仍远远不能与白人处于平等地位。别的种族享受到的好处,你们有许多享受不到。人类的壮志是自由自在地和最优秀的人平等相处,然而在这个广阔的大陆上,你们种族中没有一个人取得如我们种族中任何人那样的平等权利。即使你们去到善待你们的地方,而禁令依旧束缚着你们。”
林肯认为,白种人的很多坏习惯坏影响是由奴隶制产生的。奴隶制还导致了战争,导致了白种人自相残杀,而“要不是为了你们黑人,我们白种人之间就不会发生战争,尽管交战中的任何一方都有许多人对你们漠不关心。然而,我再说一遍,没有奴隶制,没有黑种人这个根源,战争绝不会打起来。因此,分离对我们双方都比较好。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是自由民,这些人即使在离开这个国家得以改善处境的情况下,也不像在同样条件下能获得自由的那些奴隶那样愿意离去。我认为,移民的主要困难之一是自由有色人看不到此举可以增进他们的康乐。”
林肯要求自由黑人“应该做些事情来帮助那些不像你们自己那样幸运的人”,林肯说:“我们白人不乐意你们这些自由黑人和我们住在一起”,在白人方面有一种不乐意的、甚至厌恶的心情,尽管这种心情也许是残酷的,但的确是许多白人的心态。“现在,如果你们能给一个让白人着手的机会,那就是在打开一扇宽广的门,使许多人获得自由。”特别是,“如果像诸位这样有才智的黑人从中相助,那就大有可为。”“为了你们的种族”,林肯说,“你们应该牺牲一点目前的利益,争取在这方面和白人一样高尚。在人的一生中,想到你能做点事情来改善那些备受虐待的人的处境,这是令人愉快的。”
而这种令人愉快的事情并不像林肯说得那样,说做即能做的。一些人不愿意做,一些人条件不允许去做,一些人不知该怎么做,或者说做而不得其法,因而适得其反。总统现在便处于这后一种状态,他希望黑人迁出美国,但他们并不愿意如此。
8月20日,在纽约州长岛新镇,黑人们组织集会坚决拒绝总统的移置计划。他们认为他们是有色的美国人,而不是一个“不同的种族”,他们得出结论:“总统对待这个国家有色人的政策是个错误的政策。”
能言善辩的前逃奴、黑人领袖弗雷德里希·道格拉斯首先对总统藐视黑人之口吻予以批评,然后针对总统关于黑人的存在是导致内战的原因的观点说道:“按照总统关于这个问题的理解,一个盗马贼或者一个劫匪大概也值得尊敬了,因为盗马贼可以为自己辩解说,他之所以盗马,是因为有马,劫匪可以为自己辩解说,他之所以抢钱,首先是因为行人腰包里有钱。”然后,“总统先生”,道格拉斯反驳道,“盗马并不是因为这匹无辜的马,劫匪抢钱也不是因为行人的钱袋,引起这一场丑恶而不自然的战争的原因也并非黑人的存在,而是由于那些想依靠盗窃、抢劫及叛乱的手段去占有马匹、金钱及黑人的人们的贪婪。”
林肯作为战时的陆海军大元帅,拥有宪法授予的进行战争的极大权力,国会也在一直促使总统走向解放奴隶之路。
7月17日通过了没收法案,它与早先的没收法案颇为不同,因为它规定:每一个参加叛乱者,都将被法庭宣布为国事犯并处以死刑,(当然也可以改判),叛乱分子的财产则全部没收,他们手中的奴隶则宣布解放。而且该法案还授予总统使用奴隶参加镇压叛乱的工作的权力。
但这个法案没有得到严格的执行,总统本身即对之持怀疑态度,而这引起许多人对总统持怀疑态度。格里利在其《论坛报》上发表了一篇名叫《两千万人的祈求》的公开信,要求总统执行第二个没收法案,并希望总统承认在边界州维护奴隶制度实际上等于维护叛国行为,请求总统以暴力对付暴力,并争取黑人的帮助。
林肯在没有发表“解放宣言”之前还必须为他的政策辩解。
8月22日他看到了格里利的公开信,并随即回信:“如果信中对事实的有些陈述或假定我认为是错误的,我现在不打算在这里争辩。如果信中有些推论我认为是作得不正确的,我现在不打算在这里反驳。如果信中显而易见有一种急躁和专横的语气,我尊重一个其心地我一向认为正直的老朋友,不予计较。”
林肯的回信一开始就显示出一种雍容大度,一种气质,一种似乎是多年发号施令者的气质,一种与其总统身份相配的气质。
随后他说明了他的意图,用最简明然而又是最有力的语言:“我要拯救联邦。我要在宪法指引下通过最简捷的途径去拯救联邦。政府的权力恢复得越快,联邦就越接近于‘原来那个联邦’。如果有人认为除非能同时拯救奴隶制否则他们就不愿去拯救联邦,对这种人我是不赞成的。如果有些人认为除非能同时摧毁奴隶制,否则他们就不愿去拯救联邦,这种人我也是不赞成的。我在这场斗争中的最高目标是拯救联邦,而既不是保全奴隶制,也不是摧毁奴隶制。如果我能拯救联邦而不解放任何一个奴隶,我愿意这样做;如果为了拯救联邦需要解放所有的奴隶,我愿意这样做;如果为了拯救联邦需要解放一部分奴隶而保留另一部分,我也愿意这样做。我在奴隶制和黑人问题上做了些事情,是因为我相信那将有助于拯救联邦;有些事我所以克制不做,是因为我认为那将无助于拯救联邦。如果我认为我做的事情对联邦的事业不利,我就尽量少做,如果我认为我做的事情对联邦的事业有利,我就尽量多做。我一旦发现错误,就努力克服,一旦发现某些新的观点是正确的,就立即采纳。”
这就明确表示了总统对战争目的的看法,那是为了拯救联邦,而那令某些人热血如沸、同时也令另一些人拼死以争的奴隶制呢?则被林肯瞧得极轻,仅仅只是一种手段,一种为达到目的不得不用的手段。或消灭奴隶制,或拥护奴隶制,总之将奴隶制问题看得极重的人们到了总统这里都失了重,就像挟裹泥沙而来的大河,忽然落进万丈深渊,他们也就都像瀑布一般,在那里冲激出巨大的吼声。
还是道格拉斯的声音最为响亮。他说,战争是为了保存政府,这当然不错,但同样,战争更是为了政府奠基于其上的原则而进行的。
其实,总统一年多以前的国会咨文正是这个意思,在致格里利的信的末尾,总统也强调,“对于我经常表示的一切地方的一切人都应该获得自由这一个人愿望,我是决不会改变的。”
总统在这里使用的是“个人愿望”一词,表明了作为总统,他对美国国民的清醒认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理喻的,如果人们肯倾听并接受对方的意见,也就不会有战争发生,南部不也有很多人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么?但他们依然在星条旗下拿起枪杆。北部不也有很多人聚集在星条旗下么?但他们一些人并不赞成为黑人而打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不可能在一个规定的时候达成一致,人们总是在随事情的发展而不断改变自己,这种改变的程度也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如果人人都像总统那样怀抱那个伟大的“个人愿望”,那事情或许好办些,但这个愿望在变成现实的时候是否会一帆风顺呢?阻力是在行动的时候才出现的,静止的物体不会有阻力。涉及人事问题,很难预测阻力会有多大。
于是,一帮芝加哥教派人士到白宫向总统提出了许多完全对立的意见和劝告,令林肯感到有趣的是,各教派人士都肯定认为自己代表着神的旨意。
总统尽管没有加入教会,但上帝他是相信的,他经常提到上帝,在他的心目中,上帝似乎代表着一种必然规律,而不是一般宗教意义上的概念。挟上帝以令总统,这使林肯感到恼火。
当一帮牧师口口声声说从上帝那里带来了关于奴隶政策的“信件”时,林肯忍不住嘲弄道:“上帝只能通过芝加哥这个极其邪恶的城市的这条拐弯抹角的渠道来传递他的信件”,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林肯有把握地说,“不是这个教派就是那个教派的这一信念是错了,在某些方面也许双方都错了。我希望这样说不是不敬:如果上帝会在一个和我的职责有密切关系的问题上向别人启示他的旨意,那他很可能直接向我启示。”
然后,林肯问道,“我发表一个解放宣言会有什么好处呢?特别是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会有什么好处呢?我不愿意发布一个会被全世界看作肯定不起作用的文告,如果我连在叛乱诸州实施宪法都做不到,我的一句话难道倒能使奴隶获得自由吗?那里会有一个法院、一个官员或一个人受它影响吗?国会最近颁布了一项经我批准的法令,对逃到我们阵线里来的反叛奴隶主的奴隶提供保护和自由,有什么理由认为解放宣言对奴隶的影响会比那项法案的影响来得大呢?可是据我所知,那个法案并没有使得哪怕一个奴隶投奔到我们这里来。”
但是林肯承认,“解放奴隶会在欧洲造成有利于我们的后果,使欧洲人相信激励我们的不只是雄心,还有别的东西。再有,我承认它对北部多少也有点好处,对战争总还可以增加一点力量,它毫无疑问会夺走叛乱分子的劳动力,从而削弱他们的力量,这是十分重要的。”
正因为感到这点十分重要,林肯的上述提问就只表明他内心对解放宣言极为矛盾,他希望它有重要作用,但又怕它实际上不起什么作用。他仍将梦想放在购买和移植上,他觉得那才是实际的东西,空口说一句解放奴隶会有什么用呢?你尽可以把牛的尾巴说成是一条腿,但牛终不会有五条腿。
他在矛盾中等待着,也在等待中思考着这个世界的矛盾。“上帝的意志胜过一切。在伟大的斗争中,双方都自以为自己是在按上帝的意旨行事。有可能双方皆错,必然有一方错。上帝不可能在同一个时候对同一件事既表示赞成又表示反对。”
林肯想,“在目前这场内战中,上帝的意图很可能和任何一方的意图都有所不同。然而人类的手段调动起来,最适合于实现他的意图。我差不多就可以说这大约是真的,即上帝愿意有这场斗争,而且眼前还不愿它结束。上帝单凭着他对目前斗争双方心灵上的伟大力量,本来可以不接手人类的斗争就保全联邦或消灭联邦。然而斗争还是开始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可以在任何一天给任何一方以最后胜利。但斗争却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
斗争正在进行着,李军已经打到了马里兰,他们乘着秋高气爽、庄稼成熟之际打了过来。李之所以敢冒险,一方面是他藐视麦克莱伦,深知这个胆怯的家伙不敢在自己的军队开到时贸然行事,同时冬天就要到了,而自己的军队粮草不足,衣物鞋袜不足,故打算到也只有到马里兰碰碰运气。
麦克莱伦却碰到了好运气。一名北军捡到了一包雪茄,打开时却发现那张纸上写着李军兵分两路的命令。这个时候林肯力排众议重命他为波托马克军指挥也着实令他感动了一阵子。
于是他挥师迎战李的孤军。9月17日,双方在沙普斯堡小镇附近的安提滩遭遇。这又是一场恶战,李军的4万多人被消灭了近12000人,而麦克莱伦的9万人大军的伤亡还超过了这个数字。
在李被打得无力还手之际,杰克逊率领的另一路军赶到。即使这样,麦克莱伦是可以歼灭来犯之敌的,但他似乎打累了,迟迟没有追击。李军从容渡过了波托马克河。
尽管如此,这场血战还是鼓舞了北方的斗志,也使得正在那里摩拳擦掌、试图承认邦联、干涉美国的欧洲一些国家不敢轻举妄动。
林肯却跃跃欲试,打算兑现他的诺言。他曾希望当叛军被赶出马里兰的时候,立刻发布一项解放宣言。当然这话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是当李军打来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这是他对自己和上帝的承诺。现在叛军已被驱逐出境。
9月22日,总统召集内阁成员集会。大家先在一块儿闲聊,林肯则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不时微笑着。当他觉得其中某处极为有趣时,便问他的阁员们是否读过阿蒂默斯·沃德的作品,那是一个幽默作家,林肯正在看他的著作《由提卡的高压暴行》。随即总统朗读了其中一章,并大笑起来。
一本正经的斯坦顿对这种插科打诨极为恼火,差点拍案而去。大笑着的总统找不到同调,于是失望地说:“你们为什么不笑呢?工作如此紧张繁忙,如果没有笑可令人受不了。你们跟我一样,也是需要这种良药的。”
林肯说完摘下礼帽并从中取出一份文件,神色一肃,然后言归正传,“召集诸位到这里来,是要诸位来听取我写的东西。我并不希望诸位对主要问题提意见,因为我已为此作出了决定。我这样说并不是对哪位不尊重,我清楚地知道许多人在这件事上或其他事情上能比我干得好,但如果能使我相信,公众对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信任超过对我的信任,而且又有什么合乎宪法规定的办法可以把这个人放在我的位置上,那我一定让贤。现在是我作主,我必须尽力而为,并为采取我认为应该采取的方针负责。”
林肯在这里颇表现了一种当仁不让的精神,他平常总给人一种谦虚温和的印象,但当面临重大问题,他实在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读笑话不过是试图镇定罢了,那种目无余子的口吻也同样意味着虚张声势,就像人们在吵架的时候总是喜欢提高嗓门一样。这一切都表明了总统对发表《解放宣言》殊无把握,但总统还是宣布:
“自公元1863年1月1日起,凡届时尚在反叛合众国的任何一州之内或一州的指明地区之内被作为奴隶占有的人,都应在那时及以后永远获得自由。”
听完总统的宣言,斯坦顿很有点激动,他不禁上前握住林肯的手说道,“总统先生,如果朗读阿蒂默斯·沃德的某段文章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行动的前奏的话,那该书就应该存入国家档案馆内,其作者也应归于圣人之列。”
斯坦顿是个怪人,他在女儿露茜埋葬后又将她挖出放在自己的卧室,他害怕死亡。有时他显得极为怪气,有时又极为严肃,令人不寒而栗。他跟总统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关系逐渐改善。
某次斯坦顿恼怒地称总统为“该死的蠢才”,总统听说后却道,“如果是斯坦顿所说,那我就一定是了,因为他几乎一贯正确,而且基本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使得斯坦顿后来很是敬重总统。
不过,斯坦顿现在的这番话倒是深得拍马之道,而且由于发自内心,丝毫不着痕迹。既然连沃德都是圣人,而他却只不过是一个铺垫罢了,那主角呢?
8. 撤换麦克莱伦
主角却不能安心去做圣人,因为北方立即陷入混乱,尽管一些激进的报纸在那里大唱赞歌,但总统却更关心股票的下跌,他知道那是一个民心的晴雨表,而且逃兵越来越多。
宣言发表6天后,他给哈姆林副总统写信说,“尽管报纸和名人们交口称誉,对于一个追求虚名的人来说于愿已足,但股票下跌,军队进展速度空前缓慢。这种情况清醒地正视起来,是不太令人满意的。我们在战场上的军队6天之后的今天比6天前少,老兵的损失在数目上超过新兵的补充。北部对宣言的反应口头上很强烈,但单靠嘴里说是杀不死叛军的。”
在北部,早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就有一帮民主党人反对战争,主张媾和。这些人煽动反战情绪,甚至鼓动叛乱,他们像毒蛇一样阴险恶毒,故被称为“铜头蛇”。现在,这帮人更起劲地反对解放奴隶,差不多整个民主党都受了影响,他们认为美国“将成为白人的国度”,而“黑鬼永远不能跟白种人平等”。
民主党的力量不可低估,11月初秋季选举的结果表明,国会众议院民主党从44席增加到75席,这个数字表明了共和党至少在后方遭到了失败,这也难怪征兵工作为什么那么不顺。
共和党人的支持者都上前线去了,留下来的民主党人便成了多数。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大原因,是从林肯与费城的W.凯利重新当选后的一番对话中体会出来的,凯利明确表示,他的当选仅仅只是由于他单独提出了要求用一个勇于作战的将领取代麦克莱伦,否则他也难逃败绩。
林肯深以为然,第二天即11月5日即令解除麦克莱伦少将波托马克军团司令的职务,由伯恩赛德少将接任。
7日深夜,麦克莱伦接到了命令。自安提滩战役后,林肯就难以按捺对麦克莱伦的不满,当时林肯催促有可能就消灭敌人,麦克莱伦却坐失良机。即便如此,如果麦克莱伦略事休整后紧跟着逼近里士满,林肯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麦克莱伦别的本事没有,按兵不动的本事却极为拿手。
林肯在10月一直耐心地试图说服麦克莱伦出击,他在10月13日给麦克莱伦的信充分表明了他精通军事知识,他对麦克莱伦说:“据我所知,你打电报给哈勒克将军,说你无法供养你在温彻斯特的军队,除非从哈珀斯渡口到该地的铁路畅通无阻。但敌人目前却确实在供养他们在温彻斯特的军队,而他们离铁路交通比你如果没有上述铁路要走的路程几乎远一倍。敌人现在正从库尔佩珀法院大厦用运货车运输物资,路程正好比你从哈珀斯渡口出发大约长一倍。敌人的运货车的数量肯定不及你的一半。
你如果能充分利用从哈珀斯渡口到温彻斯特的铁路,我当然非常高兴,但是要打通铁路,就会把余下的秋天的日子白白浪费掉,实际上忽视了时间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不能也不应该忽视的。
还有,你知道,有一条关于战争的准则:在不暴露自己交通线的前提下尽可能破坏敌人的交通线。你的做法仿佛这个准则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和敌人互换位置看看,你难道不认为敌人会在24小时内就破坏掉你和里士满之间的交通吗?你怕敌人进入宾夕法尼亚,但敌人如果以全部兵力这样做,就会把交通线全都送给你,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跟在后面消灭他就是了。
如果敌人不是用全部兵力这样做,那么,攻击和打垮他剩在后面的部队就更容易了。不计算水路在内,把你能走的路线和敌人必然要走的路线相比,你目前离里士满比敌人近。除非你承认敌人在行军方面比你强,否则你为什么不能在敌人之前赶到那里?敌人的路线是半圆形的,你的路线是直的。
道路的情况双方都是一样的。你知道我希望你,但并没有命令你从谢南多亚和蓝岭的下方而不是上方渡过波托马克河。我的看法是,这样立刻就能威胁敌人的交通线,只要敌人容许就加以占领。”
“如果敌人向北移动,我就占据他的交通线,紧追不舍。如果敌人防我们占领他的交通线而向里士满移动,我就紧紧压住他,一有机会就打他,至少要试一试从内线打他,把他打往里士满。我说,‘试一试’,因为如果不试,就永远别想成功。如果敌人在温彻斯特停下来,既不向北也不向南移动,我就在那里同他打,我的设想是,如果我们以逸待劳还不能打败他,那我们出动去打他,就永远难操胜算。这是个简单的道理,极其重要,切勿忘记。
敌人来打我们的时候,就让我们占了便宜,我们决不可放过。我们决不可仅仅把他赶走就算数。既然我们最终一定要在什么地方打败敌人,那我们在近的地方打比在远的地方打容易。如果我们不能在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打败他们,那我们就永远也不能打败他们,因为他们又会躲到里士满的堑壕里去了。”
林肯要劝说麦克莱伦实在有些苦口婆心,但却过于婆婆妈妈,这与他粗豪的外表及下层的经历似有些不符,他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而不是一个豪迈敢为的骑士。他内心极为仁慈,从小就不愿伤害动物,现在当他掌握生杀大权之际,他总是尽力赦免那些死囚犯,当一个奴隶贩子经他签署处决令后,他的内心极为痛苦。
他不忍见黑人受苦,同样也不忍白人因做逃兵之类的理由被杀,他说美国哭叫着的寡妇已经够多了,别让她们的数目再增加,出于同样的仁慈之心,他赦免了260多名参加明尼苏达州暴动的印第安人。一个过于仁慈的人实在不宜统领血的战争,但缺乏仁慈之心的人同样也不适于做部队的统帅,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容易造成死伤,或是不必要的,或是大规模的。然而一个既不仁慈也不残暴但是却懒于打仗的统帅却为祸尤烈,要是麦克莱伦换了李,里士满必定早已攻破,战争早已结束,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生命丧失在战场。
对于麦克莱伦,林肯可谓用尽了手段,他也曾下过攻击令,也曾撤过其职,但就是赶不动那匹懒马。一次,有人欲去里士满,请总统给予一张通行证。林肯大起感触,说道,“我亲爱的先生,就算我给你一张通行证,但它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可能会觉得奇怪。然而确实有很多人既读不懂那通行证,又不喜欢有人从我这里拿到通行证。我已经给了麦克莱伦和其他20多万人通往里士满的通行证,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去了那里。”
麦克莱伦充分刺激了总统的幽默天赋,或者亦不仅仅是麦克莱伦,而是整个战争刺激了总统。比如有一次有人问总统前线有多少敌人,总统顺口答道,“大约120万。”
“天啦!”问者大吃一惊,据他所知敌人似乎没有那么多。
“是这样,先生,是120万。你看,只要我们的将军吃了败仗,他们总是说敌人三、四倍于己。我相信他们。而我们在前线共有40万人。”
经过战争的初步洗礼,总统已变得极为精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他就像处于梦魇中一般,明知发生着的一切,但就是醒不过来,他知道只要一翻身就成,而真要翻身谈何容易。
总统视之如手臂的麦克莱伦不肯出击,他感到自己缚手缚脚。
10月初,总统亲临前线,发现庞大的波托马克军似乎仅仅只是麦克莱伦的卫队。麦克莱伦与总统玩上了猫腻,一个千方百计敦战,一个想方设法推脱。
麦克莱伦几乎成了找借口的专家,一会儿要休整,一会儿粮饷给养不足。10月下旬,他竟然以马匹喉痛疲劳为由坚不出战。林肯立即回电:“请原谅我问一下:使谁都疲劳的安提滩战役结束后,你军的马匹都干了些什么?”
林肯举起鞭子,麦克莱伦立即叫痛,然后林肯又不得不安抚。过了3天,即10月27日,总统安抚道:“昨电悉。我当然无意冤屈任何人,如事已如此,深为遗憾。军队已5个多星期无所事事,在此期内,我们已将所有可能获得的马匹,总数达7918匹,送往你军。而现竟被告知骑兵的马匹过于疲劳,行动不得,则前景实在暗淡,几乎绝望,可能迫使我在电报中说了些不耐烦的话。如马匹尚未获补充和休整,则何时能行?河水可能正在上涨,我乐于相信你军正在渡河。”
只有在美国,才会出现这种总统向将军道歉的事,而此时,有一些人正称总统为“暴君”。
事情逐渐清楚,原来麦克莱伦正考虑接受做民主党的1864年的总统候选人,民主党人不主张战争,这一点麦克莱伦是清楚的。这也可以解释麦克莱伦为什么按兵不动,或者至少是其中原因之一。
林肯一直顾虑找不到能干得更好的人来接替麦克莱伦,这是他优柔寡断的最大原因。而当伯恩赛德接替麦克莱伦后,即便伯恩赛德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林肯还是原谅了他,因为他肯迅速采取行动。这一行动本该由麦克莱伦采取的,现在异人而行,在时间上是太晚了。敌人早已恢复元气并作好了充分准备。
12月13日,伯恩赛德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以卵击石,被夹头夹脑打得晕头转向。林肯很是痛心,但他还是说:“尽管你们没有获胜,但这次进攻并没有错,失败也只是偶然的。你们在开阔地上同设防坚固的敌人英勇作战,冒着敌人的炮火,以熟练的技能成功地来回强渡河流,显示了你们具有一支伟大军队应该具备的一切优良素质,这种素质将使国家和人民政府的事业赢得胜利。”
9. 签署《最后解放宣言》
林肯并不一味优柔寡断。事实上,当他深思熟虑做出某种决定后,他就会千方百计使之完成。执行宣言的日子已在日趋临近,但似乎极少有值得骄傲的事情出现,只要不是太过麻烦就谢天谢地了。然而即使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林肯解放黑奴之意仍坚不可懈,他说话极少不兑现。
之所以说是内忧外困,是因为临近年底,国会不满意西沃德的温和政策,要求撤换西沃德,西沃德递上了辞呈。西沃德此时正是总统所倚重的处理外交事务的能人,而现在西班牙、英国和法国正共同向墨西哥索还到期债款,干涉美洲事务。特别是英、法两国还打算承认南部。林肯这个时候不能没有西沃德,因而挽留他。
蔡斯和斯坦顿紧接着要辞职,林肯说,“我知道你们要求辞职各有各的理由,但经最慎重的考虑之后,我感到公众利益不容许这样做,所以,我请你们各就各位,执行自己的部务。”
不过,林肯在处理黑人问题上还是小心翼翼,没有先例,他只得摸着石头过河,试探着把已经解放了的黑人编入军队。
他不敢一下子走得太快,一次他形象地比喻道,“我们像捕鲸者一样,追捕了很久才叉住了那怪物,可是我们必须小心在意并把稳舵,否则它尾巴一摆,我们就只有一块儿归入永恒之乡了。”
他在12月初的国会咨文里也力图为元旦行动作铺垫,他说:“我们给了奴隶自由,同时也就保证了自由人的自由,我们给奴隶以自由,维护自身自由,都是同样光荣的。我们将高贵地保全或卑劣地失去人间最后的、最好的希望。其他方法也许会成功,这个方法决不会失败。道路是清楚的、和平的、大度的、公正的,只要走这条路,全世界就会永远赞美我们,上帝一定会永远赐福给我们。”
正当人们街谈巷议以为总统将不会在新年有所行动之际,新年元旦来临了。在那时,仍然处于反叛状态或对总统初步解放宣言置之不理的地方还有很大一片,包括阿肯色州、得克萨斯州、路易斯安那州(圣伯纳德、普莱克明斯、杰弗逊、圣约翰、圣查尔斯、圣詹姆斯、阿森松、阿森普欣、特雷波恩、拉伐什、圣玛丽、圣马丁与奥尔良等教区及新奥尔良市除外,因为在这些教区和新奥尔良选举出了拥护全国统一的国会议员)、密西西比州、亚拉巴马州、佛罗里达州、佐治亚州、南卡罗来纳州、北卡罗来纳州和弗吉尼亚(西弗吉尼亚的48个县与柏克利、阿康玛克、诺桑普敦、伊丽莎白顿、约克、安公主、诺福克等县及诺福克和朴次茅斯两市除外)。
而到那天上午,林肯的《最后解放宣言》也定了稿。
林肯依据其作为合众国陆海军总司令的职权,“正式命令并宣布凡在上面指明各州及一些州的部分地区之内作为奴隶被占有的人”,从公元1863年1月1日起“永远获得自由;合众国政府行政部门,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并保障上述人等的自由。”这是一个镇压叛乱的“适当的、必须的战争措施”。
林肯在《宣言》中写道:“我特此责成这些被宣布获得自由的人,除非出于必要的自卫,不得有任何暴力行为;我劝告他们,在一切允许的情况下,他们应当忠实地为合理的工资而劳动。”
比《初步解放宣言》不同,林肯“进一步宣布和声明:条件合适的那一部分人将被允许参加合众国武装部队,守卫要塞、阵地、兵站和其他地方,以及在上述武装部队的各种舰只上服役。”
林肯听从蔡斯的意见,还加上了这么一段,“我真诚地相信这一措施是正义的措施,它出于军事需要,合乎宪法规定。我祈求人类对它作出慎重判断,全能上帝对之赐予恩典。”
林肯知道,与这个文件相联系的名字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因此,他极慎重。
1日下午,面对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林肯两次提起笔又放下。转过身来,他对西沃德说,“如果蓄奴制不算错,那就没有什么事可算为错了。我一生从来没有像在这个文件上签名这样更加确信自己是做的正确的。但是,从今天早上9点钟起,我一直在会客并同他们握手,以致弄得我整个右臂僵硬麻木。假如我的名字会被载入史册,那将是由于这个法案,我的整个灵魂全寄托于此了。现在这个签字将为人们仔细察看,而假如他们发现我的手颤抖过,就会说:‘他有点后悔了。’可是,不管怎样,这字总得要签的。”
说完,他再次拿起笔,沉着而坚定地署上了“亚伯拉罕·林肯”的名字。国务卿西沃德随后也签了名,然后盖上国玺。于是,南部叛乱诸州350万黑奴获得“解放”。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