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多少分别还会再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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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山不同意离婚,这让白草没有想到,也有点想不通。跑去问余南。说孟山为什么会不同意呢?余南说,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呀?告诉你吧,我要是孟山也不会同意的。白草问,为什么呀?看来白草是真的不明白。

    白草说,我又不像你,知书达理。也不像女班长,能干活,会干活。更不像别的女人,听话懂事。结了婚,给他添了多少乱。还有,连个孩子,都没能给他生下来。按说,离婚这个事,是该他主动提出来才对呀。现在我提出来了,给了他一个坡,让他下,免得落个喜新厌旧的嫌疑。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余南说,你是女人,男人的心,你不一定懂。你说的没错,你有一些方面,不如别的女人,可有些方面,别的女人也不如你。不说别的,就说长的。说着,余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草的身子。继续说,你说,把身子长成你这个样子的,下野地还有谁,我是医生,这几年,女人的身子见多了,像你这么又光滑又丰润的,还真的再没有了。还有你这张脸,不是说长得秀气,是长得有一点野,可这种野,是另一种美。是让男人看了,不愿意再安分,也想撒点野。别听男人说,找女人做老婆,只要老实善良,人品好就行了,可心里边,女人的长相,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孟山不要你了,在下野地,还能找个比你强的?没有,他会不要你了,除非他是个傻子。是的,你犯过错,可这些错,又算个什么。女人只要不放荡,不给男人戴绿帽子,让男人蒙受耻辱,就是错,也是小错,都可以不计较。你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孟山凭什么会同意和你离婚呢?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事让他们一说,就头头是道,全是理了。白草说,听你这一说,孟山是肯定不会同意和我离婚了?余南说,至少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不会愿意的。白草说,那我怎么办?余南说,你是不是看上谁了,或者说,已经和谁悄悄好上了?白草说,我要是看上谁了,能不跟你说?更别说和谁好上了,我出个门,稍走远一点,都会有人跟着,看着我,就算真想和谁好,也没有一点机会啊。余南说,既然这样,你着急离哪门子婚呢?不是已经过了两年了,再继续往下过嘛。白草说,可这种日子我过够了,不想再过了。余南说,你以为别人都想过这样的日子?只是别人更能忍耐罢了。我问你,你真的和孟山离了婚,就会过得比现在好吗?白草说,至少会比现在活得自在。至少用不着再扛着个场长夫人的牌子,把人累得不行。余南说,白草呀,你可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啊。

    白草说,我看你才是和别人不一样。下野地像你这么大的女人,全都嫁人了,只有你还不嫁。听说,组织上给你介绍过好几个,你都不愿意。

    余南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爱的人了吗?

    白草说,我一直怀疑这个人其实就是孟山。你是看我太可怜,才主动退了出去,让我嫁给了孟山。

    余南说,我可没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告诉你吧,孟山要真的是我心里爱上的那个男人,我会和你以死相拼的。就算那会儿得不到,这会儿也会想着法子把你们拆散的。

    白草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爱的那个男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你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余南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说给你听吧。这会儿,你也没有心情来听别人的故事。

    白草这会儿确实没心情听别人的故事,因为她的故事正在向高潮推进时,遇到了关卡,让她没法朝前走了。

    不要说,婚姻自由,谁只要不想过了,就可以选择不过了,这是一个人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实际上,情况并不是这样。白草要离这个婚,只要孟山不同意,是绝不可能的。因为离婚和结婚一样,也要写报告,也要经过上级审批,必须组织准许。而在下野地,组织就是孟山。孟山只要说不行,白草的离婚,只能是一个想法。永远也不能变成现实。

    得让孟山也想离。怎么样才能让孟山也想离呢,那只能是让孟山从心里边讨厌白草。

    这以前,白草想的做的,都是让孟山怎么喜欢自己。要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还真有点把白草难住了。

    只是想,再难做的事,真的要想去做,还是能做到的。

    孟山换下了一堆脏衣服,扔在墙角。白草刚要拿起来去洗,突然想到,不能去洗,要做个懒女人,让孟山讨厌。

    看到白草没有去洗那堆脏衣服,问白草为什么不洗?白草说,太累了,不想洗。

    孟山听了,笑了笑,自己拿起来,全都洗了,还把白草的一套外衣捎带着一块儿洗了。

    往常只要知道孟山不在食堂吃饭,总是会在家做些好吃的等着他。

    现在孟山回来了,喊着要吃白草做的臊子面。白草说,你也有手,怎么不自己做?

    看白草真不做,孟山也不生气。说你累了,多休息一会儿。就又去食堂吃了。说实话,吃饭上,白草怎么做,都委屈不了孟山。农场的食堂,就是他的厨房。只要孟山去了,他想吃什么,都会有。

    去食堂吃过了饭,回到了家里。躺到了床上,扯过白草,想做夫妻的事。

    不想当孟山老婆了,不等于不想和孟山做那个事了。可要是还和孟山做那个事,孟山不会觉得白草是真不想和他过了。

    对于白草的拒绝,孟山没有愤怒,只是有一点奇怪。还轻轻地问了白草,是不是太累了?白草说,是的。孟山说,那就早点儿睡吧。

    看孟山的样子,好像白草在这个事上的态度,正是孟山期望的。

    说完,孟山转过身子,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他的鼾声。

    连这个事,都不让孟山讨厌白草,白草有一点儿想不通了。

    白草急了,干脆直接告诉孟山,修水库,把身体弄坏了,她生不了孩子了。

    听到这个话,孟山有点吃惊。问白草是不是真的?

    白草说,不是真的,水库通水一年多了,我咋还怀不上?

    孟山说,这个事怨我。

    白草说,我不怨你,只要你离开我,再找个女人,你还会有孩子的。

    孟山说,你这叫什么话,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已经够可怜,再没有了丈夫,还怎么活?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白草说,不跟我离婚,你会绝后的。难道你也不怕?

    孟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别忘了,共产党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绝不绝后。我们党的著名领导者,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就没有孩子。

    天啊,连这个事,孟山也不在乎。和孟山做了几年的夫妻了,白草看着孟山,竟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陌生了。

    说过了不愿意离,孟山就没有再把这个事往心上放。对于一个早就在党旗下宣誓,把一切包括生命都要献给党的人,怎么会让这样一件个人的私事影响到工作呢?把下野地早日建成一个幸福的家园,才是他目前要全身心投入去干的事情。

    又是一天忙完了,报上来的战报显示各个生产连队都出色地完成了规定的指标。孟山满意地起身朝家里走去。没有月亮,一片漆黑,不过,不会影响到孟山走回家去。经常半夜回家,路怎么走,心里早就有数了。只是,走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方便,马路上有牲畜的粪便,走不好会踩上。边走边想,电话有了,可还没有电灯。下次去师部,一定要一台发电机,有了电,就可以安上路灯了。以后,不但要有路灯,还要有高楼,有工厂,有学校,有各种商店和饭馆。

    边想边走,一会儿就到家了。进了家,看到家里有了变化。一个大床,拆成了两半,分成了两个小床(木板拼起来的,分开很容易),白草睡到了一张靠墙的小床上。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有了笑。不是高兴,是觉得可笑,笑白草总是长不大,到了这个时候,还玩这个游戏。把大床分开了,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在一间屋子里?要做什么事,都不会受影响。

    走过去,坐到了白草旁边。看白草躺在小床上,脸色灰白,连说话,都好像没有了力气。

    白草说,孟山,求你了,咱们离婚吧。

    孟山说,为什么?

    白草说,当你的老婆,太累了。

    孟山说,行,给你放假,在家休息,什么时候不累了,再去干活。

    白草说,不是身子骨累,是心太累。

    孟山说,那要怎么样,你的心才不累?

    白草说,和你离婚。

    孟山说,除了离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白草说,让我回家。我想我的家人了。

    孟山想了想,说,忙过了这一个月,让你回去探亲。

    听到孟山让自己回家探亲了,白草一下子高兴起来,主动伸出了胳膊,吊在了孟山的脖子上。

    于是,闹了两个多月要离婚的夫妻,这会儿,整个的情况,有点像新婚一样。

    戈壁滩上,孟山指挥着几台拖拉机在犁地。

    拖拉机确实比牛比马厉害了几百倍,可就是有一点不好,它们要是不听话,还真的不好调理。这不,一台正在犁地的拖拉机走着走着不走了,停在了那里,像是死了一样,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驾驶员怎么弄,也发动不着了。

    孟山骂驾驶员是笨蛋,驾驶员很委屈,说只学开了,没有学修。修车是技术活,一般人都不会。孟山发脾气,说那怎么办,就让拖拉机变成一堆废铁?

    在荒野上干活的,除了拖拉机外,还有一群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叫劳改犯。劳改犯干活,看管劳改犯的人不干活。其中一个管教干部看到了孟场长,走过去向他打招呼问好,顺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是拖拉机坏了,发动不着了,就说,劳改犯里什么人都有。孟山说,不会有修拖拉机的吧?管教干部说,说不上,上次队里的发电机坏了,就是一个劳改犯给修好了。孟山说,他们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搞破坏?管教干部说,都想着立功减刑呢,不会有人这么傻。孟山说,就试试吧。

    管教干部回到了劳改犯中,喊了几声。马上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举起来手。管教干部把他从人群里带了出来,带到了拖拉机跟前。

    劳改犯一直没有说话,打开了引擎盖子后,检查了一会儿,要了一把扳手,拧了拧几个螺丝,朝驾驶员摆了摆手。驾驶员使劲一拉皮带轮,拖拉机轰轰地响了起来。孟山笑了,周围的人不但笑了,还鼓起了掌。孟山想问戴眼镜的劳改犯几句话,一看,他已经走了。对管教干部说,这个人还真有本事。管教干部说,我会表扬他。孟山说,不光要表扬,还要减刑。管教干部说,这个事太小,怕是减不了。要修得次数多了,倒是可以考虑。

    离婚没有离成,倒是有了些自由。其实孟山的老婆,除了孟山外,在下野地,还真没有别的人敢管。

    孟山说了,只要不离婚,白草想干什么都行。白草闹离婚,就是想有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

    这会儿,有了这个自由,似乎真的就让白草找不到离婚的理由了。

    不到地里干活,不等于没有事干。比如说,每天都要去余南那里,和余南说一会儿话,就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有意思的事,对白草来说,就是重要的事。

    往卫生院走,在路上遇到了老张。看老张从卫生院方向走过来,想着老张是看病去了。问老张怎么了。老张说,没什么,头有些疼,要了一点药。

    在下野地,要说和男人的关系,除了孟山以外,再熟悉的就是这个老张了。说熟悉只是说过几次话,打过交道,更多的方面也不太了解。

    说了几句话后,白草要走。老张喊住了白草,问白草是不是和余医生熟悉。白草说,我们是好姐妹。老张说,听说,余医生还没有嫁人。白草说,是没有嫁人。老张说,你看,你能不能帮着说一说?白草说,你要给她介绍对象?老张说,给她说说,看我行不?白草看着老张,说,你?老张说,我年纪可能比她大得多了一点,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看老张的样子是个老实人,说不上有什么男子汉气,可也结结实实,能看得过去。要是一般的女人,没准也能行。可这个余南,在下野地,可是不一般。当年能嫁孟山,她都没有嫁,让给了白草,这个老张,可能入她的眼吗?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让老张难堪,还是说,行,我帮你打听打听,要是行,我给你回话。

    没当个事,见了余南,说了好多话后,想起了老张。跟余南说到了老张。没想到一说,余南就说,那个人,我见过。近些日子,老往这跑,说是看病,其实就是个借口。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原来余南知道了,这事好办了。用不着多费口舌了。赶紧问余南怎么样?余南说,是个老实人。白草说,你真愿意了?余南说,不是我不想愿意,是我确实对嫁人这个事没啥兴趣。白草说,余南,这么久了,你还是一个人,你是不是心里早有人了?余南说,和你这么好了,不说,有些对不住你。白草问,他是谁?余南说,说了你也不知道。白草问,他在什么地方?余南说我要是知道,咱们就不会相遇了。白草说,怎么认识的?余南说,不是一个大学的,但我们认识了,互相喜欢了。白草说,很喜欢很喜欢了?余南说,一天不见面,像掉了魂。白草说,那你们……余南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告诉你吧,你说的在草坡上飞起来的感觉,我也经历过。白草说,那为什么要分开?余南说,他和系里总支书记吵架,骂了书记,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正赶上三反五反,差点没枪毙。这个你不懂。白草说,我知道他倒霉了。余南说,倒大霉了。他被抓走了,再没有音信了。我疯了一样,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白草说,不会死了吧?余南说,也有人说,他可能被枪毙了。我作为他的恋人,受到牵连,医学院毕业,就我一个人被分到了新疆。白草说,我知道了,过去的事忘不了,心里有了一个男人,别的男人就走不进来了。余南说,其实我知道,这一辈子,我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白草说,那你总不能这样等他一辈子吧?余南说,是该找个人嫁了,要不,就成了老姑娘了。白草说,那这个老张,你,你真愿意……余南说,我想想再说吧。

    机务队陈队长来向孟山报告,说十台拖拉机有一半以上开不成了。开始两年,还没有什么毛病,可到了这会儿,零部件损耗得厉害,各种问题都出来了。可机务队缺少技术人员,解决不了这些问题,这样下去,怕是到了年底,就会没有一台可以用了。

    这时孟山想起了那个戴眼镜的劳改犯,就带了人事保卫科长去了劳改队。

    劳改队也属于孟山管。只是性质不一样,孟山没有管那么具体。队上的干部看到孟山来了,立即当成了一个大事来对待。

    在队部里,孟山又见到了那个眼镜劳改犯。

    你叫什么名字?

    周杰。

    多大了?

    二十七。

    犯的什么法?

    反革命,右派。

    罪还挺大。

    只是给书记提了几条意见。

    判了多少年?

    无期。

    你会修拖拉机?

    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

    跟劳改队队长说,这个叫周杰的,他要带走。队长有些为难,说周杰是重刑犯,要变更关押地点,得给上级写报告,经过批准才行。孟山说在下野地他说了算,出了什么事,他负一切责任。队长说我们听场长的。孟山让人事科长写了一个公函给劳改队,就把周杰带出了劳改队。

    在路上,孟山告诉周杰,把他带出劳改队,不是要放掉他,给他人身自由,是换一种方式,让他继续劳动改造。当然,条件会比劳改队好,会少吃许多苦。他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如果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得出色,那么他不但可以长期呆下去,还有可能获得减刑。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不老实,犯下新的错误,那么等着他的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直接把周杰带到了机务队,对陈队长说,这是给你们新派来的技术员,所有技术上的问题交给他来解决。陈队长说,太好了,我们有救了。孟山叮嘱他,我们只是用他的技术,对他还是严加看管,不能让他单独外出,千万不能让他趁机逃跑了。陈队长说,这你放心,对付拖拉机,我们不行,对付人,我们是内行。

    没让周杰一个人住一间房子,和三个单身汉一块儿住。给三个人开了会,让他们盯住了周杰。要做到不管周杰干什么,身边都有人看着。哪怕是上厕所,也得陪着上。

    没有行动自由,老被监视着,一般人没法接受,可对周杰来说,不会在意。与劳改队相比,机务队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没人打了,没人骂了,不用干很重的体力活了。还能吃饱饭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还有书看。几本英文版和俄文版的书,新新的,没人看得懂,扔在屋子角落,落满了灰。都是些科技方面的专著,让学工科的周杰,没法不把它们当成宝贝。这样的生活环境,周杰格外看重,心里充满对孟山的感激。工作上拼了命干,在机务队陈队长的安排下,他带着工人,起早贪黑,完成了一台台拖拉机的大修保养。干完活,哪儿也不去,什么要求也没有,去食堂吃过饭,就回到了房子里,老实得像一只猫,蹲在墙角抱着书看。

    孟山来检查工作,看到一台台拖拉机又恢复强大的马力,又听机务队陈队长汇报了周杰的情况。走到周杰身边,看他正在清洗发动机,看了一会儿,才说你干得不错,就这样干。到时候,我们会为你申请立功。周杰弯腰低头,说,谢谢政府。样子看上去,确实有点可怜。

    机务队陈队长送他离开时孟山说,这个周杰,面黄肌瘦,身体也太差了,会影响工作,可以让食堂给他加个小灶。机务队陈队长说,没想过这么做,怕别人说,对劳改犯太客气,是阶级立场不鲜明。孟山说,这个人,是我们的宝贝,爱惜一点是应该的。机务队陈队长说,有你这个话,我就不怕了。

    读到这,你如果不是太笨的人,一定会想到了那个叫周杰的男人,肯定和下野地的某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并且十有八九这个男人就是余南当年的初恋情人。接下来,我们需要知道的就是他们会在什么时间见面,见面后他们会怎么办。

    再见到白草,白草没有问,余南先说了,说和老张的事,我考虑了,你就跟他说,行,我答应他。余南真答应了,白草没有想到。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余南这么个人,以后要和老张这么个男人睡到一张床上,任凭着老张摆弄,白草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白草说,你真想好了?余南说,不想好了,我会跟你这么说?白草说,婚姻大事,不能马虎。余南说,你不马虎,不是一样现在闹着要离婚吗?白草说,所以才让你慎重嘛。余南说,说实话,说是考虑,我并没有去想那么多。对我来说,自从心里有了一个人以后,对别的人来说,都没有区别了。年纪大一点,长得丑一点,都不算个啥了。白草说,别人不当个事,我可不能不当个事。为了我,你没有嫁孟山,你要嫁,至少得嫁个和孟山差不多的。老张他不配你。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余南说,你看你,先提这个事的是你,我愿意了,你又说不行了。那好吧,我的事,我不管了,你说了算,行了吧?白草说,你看你,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要是真愿意,我就给老张说了。余南说,你想说,就说吧。反正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说这个话时,那个叫周杰的劳改犯,已经在下野地的机修队上班了,只是余南和白草都不知道罢了。白草不知道也就罢了,作为余南真的是不能不知道啊。

    别看大家都在下野地,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万把人,但要互相见面并没有那么容易。至少其中一半的人,余南不认识他们(见过,如果叫不出名字,也不能算认识)。这个世界上,人很多,能相遇相识的极少。余南作为医生,活动空间大部分在卫生院,也知道一千米外有一个机务队,却从来没去过,也没有想去过。周杰虽然成了机务队的技术员,但人仍然没有自由。可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出机务队的大院子(也不准他走出来),因为,他早学会了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

    至少在五十年代初的这个夏天,我们还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可以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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