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月看着风致，摸了摸他的头，终于是牵出了一个笑容。
正是初春时节，长安城中就已经是桃花吐蕊了，那不起眼的粉红点缀在枝头却是初春的盛况。
然而原本就人来人往的街上却被一阵马蹄声给惊到了。哒哒的马蹄声让街上的百姓们都纷纷让了道。只瞬间就呼啸而过，扬起了烟尘。
“这些人是怎么啦，瞧着急性子的。”那买胭脂水粉的小贩紧紧护着自己的东西。
“看那些马上的标志，是镇国公府的人啊。不过这么着急，该不会是除了什么事情吧？”
“嗐，出了事情也跟咋们没关系。”小贩接着开始吆喝了，招呼着来往的妙龄女子们。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日的镇国公府可以说已经是人仰马翻了。原因无他，就是那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不见了。
长安城的人大概只知道镇国公府上只有一个大公子兰若风吧，这也难怪，谁让那二小姐是从小就寄养在那长安城外的佛音寺的呢。
还不是当初生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打哪里过来一个云游和尚，那和尚面色黝黑，看上去是经过风吹日晒的。
而那日正是这二小姐兰若诗的百岁宴上，镇国公府又向来是乐善好施之人，更何况是一个和尚，想着是来讨要斋饭的。
但是那和尚张口就说了这镇国公府的女娃娃命中有劫，若是十六岁生辰之前不在寺里，怕是受了俗世污秽沾染，而早早夭折啊。
镇国公府的家丁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们家夫人为了二小姐差一点就难产了，如今这大好的百岁宴，居然被一个和尚说了这番话，着实是晦气，于是便驱赶和尚。
那和尚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儿地想要进去看看，“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和尚我说得句句属实啊！”那和尚的声音竟然是一声高过一声，颇有些震耳发聩。
而原本在镇国公夫人怀里的女婴原本还乐呵呵的，却不想也啼哭起来了。
镇国公和宾客们听见了动静都出去看，那和尚见了正主，更是嘶吼着嗓门，“若是想要保小娃娃平安，就去佛音寺吧！”说完，那和尚也不听镇国公发话，就径直走了。
“诶，老爷，那和尚着实可恶啊，竟然敢说小姐……”家丁没敢再说下去。
镇国公也没当回事，今日的百岁宴，也不宜和一个和尚起了冲突啊。“无事，无事，大家继续入座吧。”
然而说来也奇怪了，就在百岁宴之后的几天里，兰若诗竟然是开始发起了高烧，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直都高烧不退，原本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经过这一番折腾都瘦了一圈。
夫人也是日夜茶不思饭不想地陪着，以泪洗面。那镇国公已经下令将所有的大夫都招来府上，若是能够治好小姐的病，必有重赏，就连太医都来了。
但是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那日和尚说的话，于是打听了一下，还真有个佛音寺，于是兰若诗便从那个时候开始养在了寺里。
自那个时候起，长安城一晃就是十六年，自然是没有人会知道原来还有个二小姐。
而在那阵马蹄声过后很久，等到烟尘都息了下去，一个二八少女才从一个小巷子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那少女好奇地望着大道两边，也像是在确认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人经过了，那小眼珠滴溜转着，就像是两颗黑玛瑙一般，煞是灵动。
“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啊，不就是早了一天出来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兰若诗真是想不明白了，大哥平时这么宠着自己，自己要什么他都会给自己带来，怎么就这事情办不到呢。
兰若诗因为长年在寺里，都没有见识过这寺外的景象，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没先到这长安繁华无比，竟是比那哥哥画中的还要好看百倍千倍啊。”兰若诗东走西逛的，忽然被一个说书的摊子给吸引了。
因着身上没有银钱，所以只能在一旁站着，都不能够入座。
“要说当今皇上的三个儿子啊，最是有趣的还是三皇子了，那三皇子做得了诗词，拿得动刀枪，真是少年英姿啊。接下来我就跟你们讲讲这三皇子的风花雪月。”那说书人开始吊人胃口了。大概是皇族本就是离百姓较远的存在，现在一下子有人能够拿出来书，倒也是十分有兴趣的。
而兰若诗一听见“三皇子”也打起了精神，这么多年以来，她可是一直都在听哥哥说的呢。
然而接下来那说书人的话，却反而让兰若诗有些气恼了，“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那三皇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兰若诗实在是不忍心再继续听着那说书人瞎掰了，赶紧出声制止。
那说书人一下子被人打断，抬眼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个小丫头，也就不以为意了，“小丫头，你凭什么说我讲得不对啊，难道你见过那三皇子？”
“我是没见过，可我知道那三皇子的为人，依着三皇子的性子，一定不会如此的！”兰若诗就是见不得人如此编排三皇子沈君临。
“去去去，若是不爱听大可以走啊，别妨碍了其他听众啊！”说书人挥手，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两个大汉，将那兰若诗驱赶到了里摊子十几步远的地方。
兰若诗还想理论来着，却不想被人叫住了，“小姑娘，这是砸了人家的场子吗？”
兰若诗转头一看，便瞧见一男子站在身后，一袭白衣出尘，当真是风光霁月，当世无双啊。
“哟，小姑娘，莫不是看呆了吧。”一旁的女子掩面轻笑，兰若诗才回过神来。
“你生得好看，我不知不觉就……”兰若诗的目光不离男子，咧着嘴痴痴地笑着。
“我说君临啊，你这样貌还真是走哪祸害到哪里啊。”女子打趣着男子，然后转头对着兰若诗说：“小妹妹还真是好眼光啊，君临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伽蓝。”沈君临轻叫道，他是看过那些个女子那种爱慕的眼神，但是今日见到兰若诗如此直白但却干净的眼神，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评说了啊。
“君临？”兰若诗抓住了伽蓝话中的两个字，“你可是沈君临？”
沈君临和伽蓝对视了一眼，“小姑娘，在下就是君临。”说完就率先离开了，而伽蓝也看出了沈君临不想再多做纠缠，“小妹妹，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啊。”不过伽蓝对这个漂亮单纯的小妹妹还是挺有好感的。
兰若诗呆愣了一会儿，才忽然发现那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啊，“诶，你们等等我！”但是朝着那两人走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再也没有人影了。
“真是可惜啊，自己这是为色所迷嘛，实在是没出息！”兰若诗为自己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而懊恼。
不过那沈君临果然是如哥哥所说的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以前兰若诗在寺里的时候，兰若风就常来看她，后来兰若风去了宫里当差，来看她的次数少了，但每次来的时候总会提到一个人，就是三皇子沈君临。
从自家哥哥的话里可以看出来，哥哥对这个沈君临十分地看好，甚至是有些崇拜。
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兰若诗听着哥哥的讲述，心里也开始在一点点描绘着那沈君临的样子。而刚才见那男子，竟然是与心中所想没有半分差别啊。
“诶，这位小哥，你知道这三皇子的府上怎么走吗？”兰若诗连忙拉住一个小贩。
“三皇子的府上离皇宫不远，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就是了。”
兰若诗今日那是一定要去到沈君临府上的，也不枉费自己大老远的逃跑出来，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心中所想。
沈君临的府上倒是一处僻静的地方，一路走来能看见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了。
兰若诗在门口转了很久，不时往里面张望，而家丁看到了，怕兰若诗有什么企图或者是重要的事情，就走过来问了，“姑娘，请问你是有事找三殿下吗？”
兰若诗连忙点头，“我找沈君临，我这次就是特地来找沈君临的。”
“那姑娘可有什么拜贴，或者是令牌吗？”家丁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一个陌生人进去啊。虽然看着这小姑娘是天真无害的，但也不能大意了。
“我……我就是单纯的想来看看，没有拜贴也没有令牌，不能进去吗？”兰若诗浑身上下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都没有。
家丁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要是不放人进去就是一种罪过啊。
“那姑娘不如这样吧，如今三殿下也不在府上，姑娘若是真有要紧事，可以留个住处，到时候等我通报了殿下就通知姑娘。”家丁这样说已经是很好了，毕竟他在街上是从来没见过兰若诗，甚至连一个印象也没有。
“如此，我便再等等吧。”兰若诗失望地叹了口气，想着这儿自己是进不去了，“对了，你们家殿下今日可是穿着一身白衣，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姐姐啊？”
那家丁想了想，“姑娘说对了，这么说来姑娘是见过我家殿下了啊。”
“谢谢你啦，我想着我该再去找找的。”兰若诗可不想就这么等在原地吧。
相传鲛族助大禹治水，女娲赐之蛟珠，食之，可得永生。世人为得蛟珠，竞相掠杀鲛人。
鲛族首领为避免蛟珠落到奸佞人之手，临死之际将蛟珠交到巫族祭司手中，替之守护。
百年后，世人皆传巫族有长生不老的秘术，为避免步鲛人灭族的后尘，十五岁的巫族祭司——姊归，化名洛川带着蛟珠离开巫族。
从此，蛟珠的下落无人知晓。
十年后，各国传闻有一半仙，古今贯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凡有人有求于她，她都会实现他们的愿望。
这天，阳光很好，在吴国都城之内，一群妇人正在闲谈。
“不都说只要有人有求于她，她都会实现的嘛？”妇人甲问。
“谁说不是呢？可是你看到那些人回来后，都成什么样了，说死了吧，可是还有气息，说活着吧，可就是不醒。连大夫都诊断不出。”妇人乙说。
“是啊是啊，我前几天还看到整天乞讨为生的吴天，听说他去求半仙要万贯家财，这不现在京城里最富的就是他家了。”妇人丙接着说。
妇人丁打断丙，说：“我也听说了，但是昨天晚上吴天忽然晕了过去，就再也不醒了。现在那些财产还不是被充公，哎。”
大家都哀叹了一声。
“虽然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去求半仙，真不到这些人在想什么？活着多好。”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几人都附和着她。
“传闻这半仙是位女子，始终带着面纱，无人见过她的真容，”一农民模样的男人听到他们的谈话，顺势插了一句：“要是我能见到这半仙的模样，死也足矣。”
“小心，你家那位听到这句，回家少不了板子。”妇人嘲笑说。
这时，一青衣女子擦过她们的身边，听到他们的谈话，嘴角稍稍扬起。
待他们都远去，腐萤才笑着说了一句：“婆婆的模样，岂是你这等俗人能见的，还不损了婆婆的寿命。”
说着，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打了个响指，便不见了。
腐萤来到青山的竹屋前，推开门，看到姊归翘着腿躺在床上，兴高采烈叫着“婆婆，婆婆，腐萤回来了。”
姊归闻声，气愤地竖起中指，然后跳起身，怒看腐萤，说：“都跟你说几遍了，不要叫我婆婆！”
腐萤看到姊归生气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犯了姊归的忌讳。
按照巫族的族规，灵力强大的人才能当祭司，而原本当上祭司的人大都是五六十的老人，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族人为表示尊敬便唤祭司为婆婆。
可是谁也没想到，姊归一出生体内便有强大的灵力，所以她十岁就当上了巫族的祭司。
腐萤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嘟起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姊归，说：“我也不想的，可您是巫族的祭司，辈分绝不能乱。”
姊归本想好好惩罚腐萤，但是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气就消了一半。心想：“终究是族规，又不能随便更改。还是别跟她计较了。”
走到她面前，问：“丫头，这次怎么这么慢？”
腐萤看到姊归消气了，这才从衣袖间拿出一个小瓶，交给姊归，俏皮地笑：“那个吴天赖账，本想拿着财产逃到别国，心想着跟他玩玩儿，但还是担心您的身体，只好快马加鞭赶回来，所以有点晚了。”
姊归听着，无奈说：“到底还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心想着玩。”又想起腐萤刚才说吴天，又叹道：“他们求我的时候一个个跟仆人似的，事后却又反悔，人呐，还是太自私了。”
腐萤想了想，说：“就是，婆婆，您放心，有我腐萤在，那些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捉到他们。”说着，拍了拍胸脯。
姊归欣慰地看着腐萤，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天真。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巫族的祭司，为保护蛟珠离开巫族，可是之后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身着红装站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一群官兵，接着自己跳下了悬崖。
等睁开眼睛，就看到腐萤高兴地叫着“婆婆醒了，婆婆醒了！”在巫族修养了几日，身体已经痊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早已全部散尽，而且受命保护的蛟珠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中。
事关重大，姊归为查明真相决定离开巫族，离开前，一个不小心便让腐萤知道了，于是腐萤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她，姊归想出门在外也好有个照应，于是两人踏上了寻找真相之路。
过了几天，姊归觉得当初带着腐萤的决定太正确了，有她在，什么吃饭，住宿样样都不愁，让她往西，她绝不敢往东。试问这样的跟班哪里找？
姊归打开瓶盖，一缕青烟从瓶口溢出，姊归吸了一口气，青烟就被姊归吸入体内。
腐萤盯着姊归，说：“婆婆，怎么样？好多了么？”
姊归又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多了。”
腐萤坐下，倒了杯水，想了想，问道：“婆婆，为什么蛟珠要吸食人的执念，才能够活下去呢？”
姊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胡诌：“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腐萤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说：“为什么不直接吸食他们的执念，反而要先签订契约，实现他们的愿望呢？”
姊归听完，黯淡了眼眸，说：“若直接吸食，这和害人有什么区别，”转过身，继续说道：“与他们签订契约之前，后果我都告诉他们了，我要他们的执念，他们要我实现愿望，这是一场交易。至少，我给了他们选择，是他们选择了这条路。这样想我才能好受点。”
腐萤听完，点了点头，她好像懂婆婆的无奈，传说蛟珠能够长生不老，代价却是不断吸食人的执念，这就好像一个刽子手，只是找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理由。
“那么这些人被吸了执念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姊归抿了抿嘴，好一会才说：“虽说是吸取执念，但是执念融入了七魄中，所以，我食的是他们的七魄。人没有了七魄，魂魄永远不能投胎转世，躯体内只剩下三魂，说死不死，说活不活。”
说到最后，姊归渐渐没了声音。
腐萤想安慰眼前的人，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婆婆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肯定不比现在痛苦。
虽然一路上，婆婆都是笑呵呵的，但是有时候婆婆一个人发呆样子，孤单的背影，空洞的眼神，思绪飘离不知在何方。腐萤知道婆婆在想失去的十年的记忆，这十年间婆婆的灵力散尽，蛟珠又融入血肉，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腐萤忽然觉得这记忆是颗毒药，一旦记起，便会要了婆婆的命。于是她暗暗发誓，不管如何，一定要保护婆婆，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而且灵力散尽的婆婆，失去了所有的法力，这便与常人无异。
“婆婆，难道就没有办法吗？”腐萤不禁想哭，问出了口。
姊归回过身，看着腐萤热泪盈眶的样子，有点不忍心，说：“我想如果记起这十年间的事情，就会有办法了。”
其实姊归也知道，就算记起了这十年间的事情，也不会改变现在的结局。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天命，但她从不相信天命，在她看来，天命只是命运不济的人的借口。
若真的是天命使然，她便逆天而行。
腐萤听完，心理有点安慰，至少还是有办法的。
“婆婆，腐萤会一直在您的身边。”说完，十五岁的小女孩笑了。
她从小生活在巫族，不谙世事，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只知道这世上只有婆婆对自己好。
姊归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收起尴尬，深吸一口气，对腐萤说：“丫头，收拾收拾，我们去赵国。”
“赵国？”
“恩，今日赵国国君派人传信于我，后日迎我去赵国国都。”
晚上，两人背靠背躺在床上，睁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姊归透过窗户看到夜空中的月，今晚的月亮并不是很圆，周围还有乌云的遮挡。
忽然一个画面闪过她的脑海，画面中，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躺在一叶舟中，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脸上却都是笑容，梦中应该都有着彼此的身影吧。
姊归不知道那少年是谁，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很爱他。
可是她除了那个身影，却记不起任何有关于他的记忆。回想着那岁月静好的画面，渐渐起了睡意，就进入了梦乡。
门外，青竹下，黑曜倚靠青竹，注视着竹屋，似乎想透过它看到想念的人。
等到天快亮时，黑曜自言自语：“如果可以，我便不会让你想起我。”说完，转身离开。
这时，竹屋的门开了，腐萤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再仔细一看，却又不见了踪影。腐萤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风千翼虽然与临沂一同掉入了悬崖，但是所幸用剑抵住了崖壁，所以不至于葬身山崖。也因为和临沂缠斗，有掉落山崖，身上自然是受伤了，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回来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