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晓妆乱君心-美人相并立琼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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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归来泪垂窗棂影

    1、

    无意中发现洛君凌用“蚀心散”来以毒攻毒,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他这个不好的毛病却让楚心澄如临大敌,每天的午膳她都要和洛君凌一起用,饭后还要亲自监督洛君凌吞服下护心丹,之后还要为他把脉看诊,以确保万无一失。

    在楚心澄的监督之下,洛君凌的病况有了一些些的好转,但是因为长时间服食“蚀心散”,仅服几日的护心丹并不能让他的病情彻底转好,只能尽量维持现状,不让其继续恶化下去。

    又过了三日,钟灵镇的瘟疫已经彻底被清除,钟灵镇又像往日一样广开四方城门,迎接八方来客,在历经一劫之后,复苏的钟灵镇再度生机勃勃起来。

    “钟离子先生、莲儿,我在钟灵山上已经住了半个月了,这期间很感谢你们的热情招待和悉心照顾,现在钟灵镇的交通已经恢复,我也该回洛京去了。”这日在用晚膳时,楚心澄鼓足所有的勇气,将心中思虑了一整天的话说了出来。

    “的确,算算时日已过了半个月了,澄儿姑娘也该回去了。”钟离子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朗声说道。

    “澄儿,虽然很舍不得你,可是我知道你不可能永远都留在钟灵山,所以你决定要回家去,那我就全力支持你吧。”钟莲子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她在权衡清楚利弊之后,还是大方地同意楚心澄离开。

    和那两位常年居住在钟灵山的人不同,洛君凌在得知楚心澄要回去时非常惊讶,其实按照日程他早就应该回洛京向皇上复命,可是为了能够多“享受”楚心澄的监督和把脉,他悄悄延长了停留的时间,可惜才不过三日,楚心澄就提出要离开,这让他不禁有些失望。

    “既然澄儿姑娘要回洛京,那我也回去,路上也能和澄儿姑娘做伴。”洛君凌知道回洛京之后可能很难再见到楚心澄,所以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和她相处的机会。

    “我是没问题,可是王爷,您前几日不是说必须要等太子回到洛京,您才动身回去吗,难道太子这么快就回洛京了?”楚心澄回想起几天前洛君凌说的话,心里产生了疑问。

    “咳咳,其实前几日我就已经得到消息,因为楚夕凝受伤,所以太子带她先回洛京,其他的事情交由其他人处理……”楚心澄的问题让洛君凌有些尴尬,他只能不好意思地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楚夕凝受伤了?!”楚心澄激动得重复着洛君凌的话,在收到他投来的诧异目光后,楚心澄这才意识到洛君凌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以手掩口,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太子已经回洛京了,那王爷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我们还是尽早动身吧!”

    翌日清晨,在钟离子和钟莲子的目送之下,楚心澄就此作别,她跟随着洛君凌的车队,驶上了返回洛京的路。

    洛君凌的车队比一般的车队速度要快上许多,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洛京城,这两天中,楚心澄照例像往常一样在正午时监督洛君凌服下护心丹,等到抵达洛京的那天,楚心澄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护心丹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进入洛京后,洛君凌吩咐车队先行回王府,自己和楚心澄乘着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命自己最信任的仆从阿德驾车去了绮云楼。

    “澄儿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先前和你一起度过的半月,我会一直铭记在心的。”在绮云楼前,洛君凌亲自扶着楚心澄下了马车,临别之际,洛君凌依依不舍。

    楚心澄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心中对于楚夕凝的病情更加挂心,恨不得立刻回将军府才好,她从怀中拿出装有最后一颗护心丹的小瓶,还有一张写有护心丹药方的笺纸,一齐交到了洛君凌手中。

    “王爷,这小瓶中还有最后一颗护心丹,能让您撑过今日,纸上写着护心丹的药方,您一定要及时配药,按时服药,切记不可中断,知道吗?”楚心澄见过洛君凌对自己的身体自暴自弃的情形,她不能肯定自己在告别之后洛君凌会不会认真服用,只能在离别之前使劲叮嘱他。

    “知道了,阿德,这东西由你负责保管吧!”洛君凌现在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服药的事情上,他看着面前面庞虽然黝黑,但是澄澈的双眸中透着纯净和善良的楚心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澄儿姑娘,绮云楼是风月场所,如果你不习惯住在这儿的话,可以随时来王府找我,王府的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的。”

    “谢谢王爷的关系,不过澄儿已经习惯了在绮云楼中自由自在的生活,贸然去王府叨扰,似乎不太好。”听洛君凌提到王府,楚心澄这才想起他搜罗了不计其数的美人养在府中,柳映璃也是其中之一,“对了,希望王爷回府之后,代我问候映璃,像她那样好的姑娘,值得被王爷珍惜。”

    “嗯,本王知道了。”

    一提起柳映璃,洛君凌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就连称呼也从“我”变成了“本王”,楚心澄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草草和洛君凌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此辞别,假意向着绮云楼的大门走去。

    “阿德,咱们回府吧!”楚心澄绕过大门,躲在绮云楼拐角处的石柱旁,看着洛君凌上了马车,阿德掉转车头,向着王府的方向驶去,在确定马车不会回来之后,楚心澄这才从偏僻的角落走了出来,急急匆匆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楚心澄用一刻钟的时间快步走回了将军府,发现大门紧闭,无人应门,她绕到后门,发现后门开了一个小口,她跨过后门进入府中,看到有很多人在楚夕凝的寝房前面进进出出,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情况似乎很不好。

    在楚夕凝寝房内外进出的仆从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楚心澄轻手轻脚地走到寝房门口,即使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不会抬头多看楚心澄一眼,就在楚心澄扒在寝房门口向寝房内探看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力拉开了门,对着外面吼了一嗓子:“补药怎么还没端上来,人都死绝了是不是?!”

    “母亲?”楚心澄看着面前的人熟悉但却扭曲的面孔,迟疑地唤了一声。

    “楚心澄?!”原本目光放在药房方向的玉艳听见楚心澄的呼唤,厉眼倏地扫到了楚心澄身上,还不等楚心澄反应过来,玉艳就伸手揪住楚心澄的耳朵,拖着她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2、

    “你这个死扫把星,你怎么没死,居然还有脸回来?!”

    玉艳拖着楚心澄到了后院,她伸手推开楚心澄居住的小屋的门,使劲一甩,将楚心澄甩在了粗糙破旧的硬床之上,玉艳走上前来,拼命用双手掐、拧、殴打楚心澄,一边打着一边口中还骂着极其难听的话。

    “母亲、母亲,请您不要这样……”小时候被玉艳毒打的经历如同噩梦一样再次涌上楚心澄的心头,她眼眶含泪,无助地向后退缩、闪躲,可是玉艳却像是知道楚心澄要如何做一般,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过玉艳的魔爪。

    “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些日子你都死到哪里去了?既然不想回这个家,那为何要在凝儿受伤、全府忙不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玉艳打得累了,气喘吁吁地双手叉腰,瞪眼怒视着面前楚楚可怜的楚心澄。

    “我、我被楚天舒丢在了钟灵镇……”被玉艳的打骂折磨得浑身疼痛的楚心澄无助地缩进身体,啜泣着答道。

    “钟灵镇?那儿不是瘟疫横行吗?!”听到楚心澄的答案,玉艳猛地挑眉,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再度开口斥骂道,“你这个灾星,身染瘟疫居然还敢回来,你是想要把所有的人都害死你才甘心吗?!”

    “不、不,我没有得瘟疫,我回府是想看看夕凝姐姐,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的……”玉艳莫须有的指责让楚心澄觉得更加委屈,她使劲地摇着头,努力地为自己辩白。

    “如果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凝儿才不会遭遇这场飞来横祸,你得了瘟疫还想靠近凝儿,你就做梦吧!楚心澄,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现在就给我滚!!”楚心澄的一番好意看在玉艳眼中却是十足的歹念,她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折返回小屋时手中多了一罐盐巴。

    玉艳用一只手将楚心澄从床上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抓起一大把盐巴,从楚心澄头上洒了下去,洒得她一身都是苦涩结块的盐巴。

    “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生下来那天就没有让我过过好日子,我真后悔当时没把你掐死……”玉艳像来时一样使劲拧着楚心澄的耳朵,拉着她向后门走去,一边走口中还一边骂着脏话。

    “母亲,我想见见大娘,拜托您让我见大娘一面好不好?”眼泪流淌在楚心澄的面庞之上,此时已是深秋,天气渐渐寒冷起来,眼眶中流出的眼泪淌在脸上,楚心澄只觉得一径冰冷,可是她的心还要更冷上百倍,她苦苦哀求着玉艳,试图通过和洛雅容见面来扭转玉艳对自己的态度。

    “雅容姐姐照顾了凝儿一整个晚上,她才刚刚睡下,你这个扫把星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她的休息!”玉艳拉开后门,狠狠将楚心澄推出了门外,最后对着她唾骂了一声,“你赶快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从今以后,将军府再也没有楚心澄这个灾星了!”

    话音刚落,玉艳就“啪”地一声狠命关上了后院的门,无论楚心澄怎么呼叫、拍门、求饶,玉艳都不搭理,转而迈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后院,楚心澄望着高高的院墙,前所未有的绝望袭上心头,她缓缓软下身子,坐在将军府外冰冷的石阶之上,双手抱膝,在僻静的小巷之中痛哭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心澄只感觉自己的泪水都要干涸了,她才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看已经过午的日头,她只觉得肚子饿得发慌,勉强扶着院墙站起身来,楚心澄弯腰捶了捶因为长时间静坐而疼痛不已的双腿,再理了理身上的盐巴,这才沿着院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玉艳将自己逐出了府门,将军府中的其他人对自己视若无睹,在见不到洛雅容的情况下,楚心澄知道自己想要回将军府的希望十分渺茫,可是洛京之大,她又能去哪儿呢?

    楚心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洛京城中走着,繁华的街道和摩肩接踵的人群对她来说遥远得仿若另一个世界,她脚步虚浮着前行,等她终于觉得累了、走不动了的时候,她才茫然地抬头,发现自己居然神使鬼差地又走回了绮云楼的门前。

    “绮云楼……”楚心澄看着面前熟悉的高楼,她嘴唇噏动,轻轻念着绮云楼的名字,云娘和柳映璃的脸在脑海中闪过,快得让她无法抓住。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也许云娘这儿是我唯一的归宿……”楚心澄喃喃自语,她步伐踉跄着向前走着,却不想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

    楚心澄下意识地道歉,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人就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兴奋地说道:“澄儿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楚心澄迷蒙着双眼抬起头,如核桃一般肿大的双眼让她的视线很是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她觉得面前的人面孔很是陌生。

    “澄儿姑娘,我是王爷的仆从阿德呀!”来人看着楚心澄十分迷糊的模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上午是王爷吩咐我驾车送您回绮云楼的,您不记得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驾车的人……”楚心澄使劲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的确是早上那个驾车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澄儿姑娘,王爷回府之后就在发脾气,不肯服你给的药,小的怎么劝都劝不住……”阿德激动得几乎要语无伦次了,他从怀中掏出早晨由洛君凌交到他手上的瓷瓶和药方,现在瓷瓶已裂成碎片,而笺纸也被撕得粉碎,“王爷将瓷瓶摔了、药方撕了,还让小的将‘蚀心散’给他,小的不从,王爷就开始摔东西了……”

    “王爷他不肯服药?为什么?”楚心澄低头看着碎裂得几乎要成粉末的瓷瓶和笺纸,不懂洛君凌在闹什么脾气。

    “小的也不知道啊,王爷很少发脾气,可是每次发脾气都没人能劝得住,今天因为没有服药,王爷已经吐血好几次了……小的没办法,只好回绮云楼请澄儿姑娘去劝王爷,可是云娘称姑娘并未来过,小的急忙往回赶,谁知一出绮云楼的门就遇上了澄儿姑娘,澄儿姑娘,您是唯一能劝得动王爷的人,请您去劝劝王爷吧!”

    楚心澄犹记得上次洛君凌吐血时的虚弱模样,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连连吐血好几次,那岂不是要濒临垂死的边缘了?!

    “那好吧!”楚心澄沉思了一会儿,无论是为了帮洛君凌,还是为了柳映璃的未来,她都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我再写一份药方,阿德你立刻去配药,我去劝劝王爷,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第二节 芙蓉开落任飘零

    1、

    在阿德的带领下,楚心澄去了凌王府,楚心澄另外写了一份药方,让阿德去配药,在阿德的吩咐夏,洛君凌身边的婢女若菡领着楚心澄去了洛君凌的寝房,诊视洛君凌的病情。

    洛君凌的寝房十分宽大,房内点着能够凝神静气的熏香,仅着素衣的洛君凌躺倒在寝房正中的宽大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的衣衫隐隐有血痕,而在床榻边缘,几片带血的绸片揉成一团,鲜红的血迹印在雪白的绸片之上,分外骇人。

    楚心澄向洛君凌额间探去,发现他似乎有些发低烧,若菡搬了一只檀木凳到床边让楚心澄坐下,楚心澄拉过洛君凌搁在身边的手,细细地把脉,发现他经过今日的折腾,原本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病情再次变差,并且比起在钟灵镇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见洛君凌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楚心澄不禁皱紧眉头,叹气连连。

    “澄儿姑娘,你快些给王爷治病呀!”若菡见楚心澄只是在叹气而没有其他举动,不禁焦急地催促道。

    “麻烦你拿一碗温水来,我这儿有些缓解病症的药,需要用温水送服。”楚心澄对若菡说道。

    “是、是!”若菡一叠声地应着,然后就跑出寝房去取温水了。

    楚心澄掏出药包,从中取出了一些褐色的小颗药丸,她将药丸握在手心中,抬眸看着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的洛君凌,他浓黑的发于眉毛和苍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他贵为王爷,可是在病魔面前,比一般人还要脆弱许多。

    “唉,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像你这样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那有再高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呢……”楚心澄痴痴地看着洛君凌的睡颜,轻声喟叹道。

    “澄儿姑娘,温水来了!”不一会儿,若菡端着一碗温水重新进了寝房,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将温水递到了楚心澄面前。

    楚心澄将手心中的药丸放入温水之中,不一会儿,那些小颗的药丸就完全溶于水中,楚心澄和若菡合力扶起洛君凌的上身,小心地将药水一点一点地灌入他的口中,等到确定他已将全部药水吞服下肚之后,楚心澄才和若菡一起将他重新放平在床榻之上。

    “澄儿姑娘,现在王爷的情况应该可以转好了吧?”若菡忧心地看着洛君凌,不放心地问道。

    “刚刚那碗药水只能暂时稳定病情,若想要根治,只有保持每日都服食护心丹,不然是无法清除体内之毒的。”楚心澄从檀木凳上站起身,如是答道。

    “辛苦澄儿姑娘了,之前阿德总管就吩咐奴婢带姑娘去梳洗更衣,请姑娘跟我来吧!”若菡看着楚心澄有些狼狈的模样,贴心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楚心澄抬头捂住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因为过度的哭泣而有些微肿,身上的衣裙也脏兮兮的,她的确很有必要好好梳洗一番。

    若菡带着楚心澄绕到王府深处的一进院落,带她进了院落最深处的房间中,房间不大,但是各种物品都很齐整,在和寝房相连的浴间中备着热水和干净的衣裙,楚心澄谢过若菡,进入浴间仔细梳洗起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梳洗一新的楚心澄走出浴间,看到若菡正在寝房中整理着床铺,她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小姑娘,这儿是你的房间?”

    “不、不,这是澄儿姑娘的房间。”若菡一边利落地抖动着锦被一边答道,“阿德总管吩咐了,澄儿姑娘要在府中长住,让我整理一间房间出来,以后这儿就是澄儿姑娘的居所了!”

    “我没有想要住在这儿啊!”若菡的话让楚心澄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地抗拒道。

    “那澄儿姑娘是住哪儿的呢?”若菡停下手边的动作,奇怪地看着楚心澄道。

    “我……”若菡的问话让楚心澄愣住了,仔细想想,将军府暂时是回不去了,自己轻功全废,无法像以往一样在洛京和雪寒山之间来去自如;现在并非花魁选秀时期,去绮云楼住总感觉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除了这陌生的王府,她还有哪儿可以投靠呢?

    “虽然我今日就要动身回景城,不过只要你到洛京宁家分铺,跟掌柜的说一声,我得到消息就会即刻赶来的。”

    突然,宁煜风在楚心澄及笄那日说过的话浮现在楚心澄的脑海之中,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宁家家大业大,去投靠宁煜风,应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我有些事要去洛京宁家分铺一趟,请你暂时先别动,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楚心澄不能确定宁煜风现下人是不是在洛京,她决定先去洛京宁家分铺问清楚,等到一切确定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洛京宁家分铺位于洛京最繁华的大街之上,这家分铺不直接对外营业,而是以极高的权力掌管着宁家在洛京所有铺面的生意账务,每日进进出出报账的人川流不息,足见宁家在洛京生意场上无人可及的至高地位。

    楚心澄走进洛京的宁家分铺,找到了正在柜台前忙着盘账的中年掌柜,怯生生地问道:“掌柜的,我想知道宁煜风宁公子现在回洛京没有?我有事想找他。”

    “姑娘是……?”掌柜的抬起头来,奇怪地问道。

    “我是澄儿,宁公子曾对我说过,只要我有事找他,就可以到这儿来找掌柜的,然后掌柜的就会传消息给他的。”楚心澄看着掌柜的茫然的模样,心里暗暗开始怀疑宁煜风之前的话会不会只是戏言,事实上他并没有真正跟掌柜的说这件事情?

    “哦、哦,原来是澄儿姑娘,恕小的眼拙没看出来,澄儿姑娘请上座,我马上命人沏茶!”楚心澄自报家门之后,掌柜的态度立刻变得热络起来,“不过,澄儿姑娘,目前我家公子并不在洛京,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您可以留下口信,但是小的不知道何时才能传到公子那儿,真是对不住了。”

    “连掌柜的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那还是算了,我就不打扰了。”楚心澄心中最后的希望随着掌柜的这些话也破灭了,她站起身来,失望不已地向着分铺门外走去。

    “对不住澄儿姑娘了,欢迎下次再来啊!”掌柜的亲自送楚心澄出了分铺大门,口中还不住地道歉。

    “澄儿姑娘,原来你还在这儿啊,幸好遇上了!”楚心澄才走出分铺没多远,迎面就遇上了若菡,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脸上的兴奋还是溢于言表,“王爷苏醒了,他想立刻就见到澄儿姑娘!”

    2、

    楚心澄和若菡脚步匆匆地回到了王府,阿德在寝房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见到楚心澄回来了,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了上来:“澄儿姑娘,您终于回来了,王爷已经等了您很长时间了!”

    “王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楚心澄看着大门虚掩着的寝房,压低声音问阿德道。

    “王爷苏醒之后没有再吐血了,当他得知是澄儿姑娘施援手救了他之后,心情立刻好了很多,不过还是不肯服下护心丹。”阿德从怀中掏出一个藏青色的小瓷瓶,郑重地交到了楚心澄手中,“澄儿姑娘,只有您才能劝王爷服药,请您快些进去见王爷,好好劝劝他吧!”

    “嗯!”楚心澄接过小瓷瓶,在阿德和若菡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之中,她走到寝房门口,轻敲了几下,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楚心澄顾不得那么多,推开门就走进了寝房之中。

    “出去,本王任何人都不想见。”楚心澄才走了几步,还来不及说话,面对着床榻那面发呆静坐的洛君凌听到脚步声,厌恶地说道。

    “可是,王爷您该服护心丹了,不然病症会加重的。”楚心澄没有被洛君凌的话而影响,继续向前走去。

    “澄儿姑娘?”洛君凌听到是楚心澄的声音,立刻掉转身体,眸中乍现惊喜和兴奋之色,“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了。”楚心澄微笑着走到床榻边,拿起小瓷瓶在洛君凌眼前晃了晃,然后从中倒出了一颗护心丹,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送到了洛君凌的唇边,“王爷,您该服药了。”

    “我不想服药。”洛君凌皱起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护心丹,不悦地说道,“我这残破的身体已经没得治了,我不想再白费功夫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王爷不可以这样自暴自弃。”楚心澄不顾洛君凌的反对,手指微微使力,硬将药丸塞入了洛君凌的唇舌之间,“王爷别忘了,之前在钟灵山上您可是答应过澄儿要好好爱护身体的,如果您不坚持用药,那以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澄儿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您身上!”

    “我知道澄儿姑娘医术超群,护心丹对我的身体也很有助益,可是你不能时时在我身边,换了其他人,我就不愿意服药了。”洛君凌抬起手来,捉住了楚心澄搁在他唇边的手,轻轻地交握起来,“澄儿姑娘,我请求你在王府住下,这样我才会有善待自己身体的信心。”

    洛君凌的体温从楚心澄的手边传来,面对着洛君凌这个温润又执拗的人,楚心澄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另外一个富可敌国但却不事张扬的男子,宁煜风对自己的承诺言犹在耳,可是人却不知在何方,想到这里,楚心澄不禁有些气恼。

    “只要王爷不嫌澄儿叨扰过久,那澄儿自然可以在王府之中住下来。”楚心澄在气恼的情绪之下口不择言,明明宁煜风不在身旁,可是赌气的话却冲口而出,她改变了先前的主意,决定在凌王府中住下。

    “太好了!”楚心澄的话让洛君凌喜出望外,他朗声对寝房外喊道,“阿德,快进来!”

    “奴才在!”一直守在寝房门外的阿德听到召唤,赶忙推门走入寝房,毕恭毕敬地听候洛君凌的差遣。

    “澄儿姑娘要住在府中,你赶快带人将凌云轩打扫干净,好让澄儿姑娘住下。”

    “凌云轩?!”听到洛君凌的吩咐,阿德愣住了,“可是凌云轩不是……”

    “让你去打扫你就去,啰嗦那么多干什么?!”阿德的疑问让洛君凌有些尴尬,他看了不明就里的楚心澄,匆匆打断了阿德的话,“今晚之前一定要将凌云轩打扫干净、将物什备齐,如果澄儿姑娘有任何不适应的,我唯你是问!”

    “是、是……”阿德一叠声地答应着,然后就准备退出寝房。

    “其实阿德总管已经让人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我觉得那儿挺不错的,不需要再麻烦他额外找个地方让我住了吧?”楚心澄虽然不知道凌云轩是什么地方,可是从洛君凌和阿德的对话之中就可以知道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阿德,赶忙在阿德离开之前补充说道。

    “阿德,还不快去?”洛君凌对楚心澄的话听而不闻,兀自指挥着阿德。

    阿德对着楚心澄投来了一个又钦佩又敬畏的眼神,连连说道:“澄儿姑娘,这一点也不麻烦,小的现在就去准备!”

    阿德说完就躬身退出了寝房,将寝房中的空间留给了楚心澄和洛君凌。

    “澄儿姑娘,你是王府最尊贵的客人,理应住在最好的地方,还有,府中的仆从你可以任意差使,如果有人对你不好,你尽管对我说。”洛君凌温柔地看着楚心澄,十分贴心地说道。

    “那……澄儿就先谢过王爷了。”说不出为什么,楚心澄总觉得洛君凌对自己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但那种情愫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凌云轩是凌王府中第二大的院落,它紧靠着洛君凌的寝房和书房,占据了王府之中最好的位置。

    楚心澄和洛君凌一起用过晚膳之后,若菡领着楚心澄去了已经被整理一新的凌云轩,只见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风光独好,而凌云轩的寝房也是装饰奢华,从这就可以看出洛君凌对于楚心澄绝非一般的重视。

    “澄儿姑娘,今天您辛苦了一天,想必身体已经乏了,早些歇息吧!”若菡在介绍过凌云轩的大致情况之后,引着楚心澄到了铺就着纱罗锦被的床榻边,准备服侍她就寝。

    “若菡,我还不想就寝,我想问问,你知道柳映璃姑娘住在哪儿吗?”楚心澄久闻洛君凌身边有数不胜数的美艳姬妾,但是她在府中呆了半天的时间,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姬妾,她已经数月不曾见过柳映璃了,非常想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第三节 花好总遭群芳妒

    1、

    “柳映璃姑娘住在凌云轩后方的流章阁,她是唯一一位拥有自己独立院落的姬妾,不过现在澄儿姑娘来了,这种局面可能要被打破了。”若菡面上含笑地看着楚心澄说道,“如果澄儿姑娘想见柳映璃姑娘,我可以带您去。”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出发吧!”一想到柳映璃就住在离自己不远的院落之中,楚心澄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赶忙催促若菡道。

    夜晚的王府灯火微明,若菡手持茜纱宫灯领着楚心澄向流章阁走去,在通报得到允许之后,楚心澄孤身一人进入了柳映璃的寝房之中,若菡在楚心澄的吩咐之下先行回到了凌云轩,留下楚心澄和柳映璃独处。

    楚心澄进入柳映璃熏着暖香的寝房之中,柳映璃背对着门口,正在在对镜卸妆,她听到楚心澄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冷冷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知道澄儿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映璃,是我啊!”时隔数月之后再次见到柳映璃,她的身形较先前似乎瘦了一些,依旧那样美姿绰约、惹人怜爱,楚心澄心中狂喜,面上堆笑向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你是……”柳映璃疑惑地转过头来,当她看清楚面前楚心澄的面庞后,她站起身来,笑容也渐渐爬升到了脸上,“你是雅儿!”

    “没错、没错,就是我!”楚心澄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了柳映璃的手,动情地说道,“好一阵没见了,映璃,你过得好吗?”

    “王爷对我很好,我过得不错。”柳映璃的双眸中含着激动的泪水,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楚心澄,“雅儿,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根本无法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感激你!倒是你,怎么突然改名叫澄儿,而且成了王爷颇为器重的女神医了呢?”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为王爷治病的事情了啊!”楚心澄和柳映璃拥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彼此,听柳映璃提起自己的事情,楚心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中间的事情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不过我的名字本来就是澄儿,映璃以后也这样称呼我吧!”

    “嗯,好,澄儿。”柳映璃拉着楚心澄坐到了八仙桌旁,她看着楚心澄黝黑的面庞,又怨又叹地说道,“我压根不知道你就是雅儿,在我听说王爷对你很是看重时,我还暗自生气怎么来了一个劲敌,所以刚刚对你的态度不好,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知道你对王爷一往情深,我怎么会怪你呢?”楚心澄善解人意地说道,“说到王爷,我倒是觉得奇怪,他性情那么淡泊,怎么会将如此多的姬妾收入府中,而且还宠爱有加?别的不说,就他那虚弱的身子骨,也承受不住这么多的美人恩啊……”

    后面的话楚心澄说得十分隐晦,但是柳映璃对此心知肚明,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沉沉说道:“我也是进了王府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其中有颇多门道,王爷迫于压力没有对外说,那人碍于种种原因也不说,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样被人误解的情形……”

    “映璃,你在说什么啊?谁给了王爷压力?‘那人’又是谁?”柳映璃的话听得楚心澄一头雾水,她摇着柳映璃的手,想让她说明白一些。

    “唉,这些事情我也是慢慢才参透的,澄儿你是个聪明人,这些应该瞒不住你,你自己细细体会吧!”柳映璃欲言又止,叹气连连,然后就换了一个话题,“澄儿,明日我带你在王府中转转,让你熟悉熟悉王府的地形环境,也许能对你有所启发。”

    “嗯,好的!”

    简单地梳洗之后,当晚楚心澄就宿在了柳映璃的流章阁,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说了大半夜的话,从柳映璃的口中,楚心澄得知她已经将母亲接到了洛京城中,住在了一家顶好的客栈之中,还请了大夫为她诊病,柳映璃每隔几日就要去探看母亲,经过数个月的调理,身体状况已经大有好转。

    “澄儿,承你那句‘绮云楼前景色新,凌王府中太平人’的吉言,王爷自那之后对我真的好了许多,现下王爷和我之间虽然不能说是琴瑟和鸣,但是应该也差不多了。”临睡之前,柳映璃紧紧握着楚心澄的双手,十分甜蜜地说道。

    “映璃,认真说起来,你的梦想都实现了呢!不像我……”楚心澄回想起当初那个柔柔弱弱的柳映璃请求自己为她画出最美的美人图,以期夺得花魁、嫁入王府、得到不菲的酬劳为母亲治病,时至今日,她的目标已经全部达到,对比柳映璃,楚心澄不禁觉得感慨颇多。

    “澄儿,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绝不是一般人。”柳映璃看着情绪有些消沉的楚心澄,软语安慰道,“我可能就此随遇而安了,可是你却可以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而我有一种预感,你会遇到的,你能得到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映璃,你这才是真正的吉言呢!”楚心澄虽然并不相信柳映璃的预言,但是她的话的确让她宽心不少,“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们快快安歇,有事明天再说吧!”

    “嗯,澄儿晚安。”睡在床榻外侧的柳映璃翻过身去吹灭了烛火,寝房之内一片黑暗,劳累了一整天的楚心澄沉沉睡去,但是满腹心事的柳映璃却睡不着,她握着楚心澄纤细的手,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当楚心澄醒来时,柳映璃早已梳洗完毕、穿戴整齐,见楚心澄苏醒过来,原本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她转过身来,冲着楚心澄温柔地笑笑:“澄儿早安,快些去梳洗吧,等会儿我们去王府花园中的飞来亭用早膳,然后我就带你在府中四处转转。”

    2、

    飞来亭位于王府花园小湖的中心,楚心澄跟着柳映璃抵达那儿的时候,若菡和另外几名婢女早已将早膳备妥,她们伺候楚心澄和柳映璃入座,服侍两人用早膳。

    楚心澄喝着清淡的白米粥,眼睛不住地向着四周探看——深秋时节,王府小湖岸边的芙蓉花大团大团地灿然怒放,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之中,分外艳丽宜人;小湖之中养着各色锦鲤,在飞来亭周围自在游弋,楚心澄将四色花卷撕成小团,扔入了湖水之中,吸引了群群锦鲤前来争食,那情形分外有趣。

    “王府中的景致真好,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映璃你运气真好。”楚心澄一边用早膳一边逗弄那些锦鲤,心情大好。

    “也许吧!”柳映璃远没有楚心澄那般兴奋,她静静地用着早膳,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若菡道,“若菡,今日是初几了?”

    “回柳姑娘的话,今日是初八。”若菡认真地答道。

    “初八?那还真是奇怪了……”柳映璃低下头继续喝粥,喃喃自语道。

    “映璃,什么事很奇怪啊?”楚心澄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柳映璃冲着楚心澄笑了笑,然后就不再言语,楚心澄虽然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古怪,但是并没有深究。

    一顿早膳就在楚心澄边吃边玩、柳映璃心事重重的情形下用完了,若菡和其他几名婢女收拾着碗筷,而柳映璃则带着楚心澄在小湖上的回廊散步,楚心澄手中握着半个花卷,一路走一路撕下一点丢入水中,湖中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楚心澄和柳映璃所到之处,无不是锦鲤紧随,分外热闹。

    “映璃,你快看,那儿有一条五彩锦鲤,身上亮闪闪的,好漂亮啊!”楚心澄弯腰喂食着锦鲤,忽然看到一条身披五彩光芒的锦鲤向着回廊方向游来,她十分兴奋,赶忙拉着柳映璃让她看。

    “澄儿,那是……”柳映璃看着那条比其他任何鱼都要美上百倍的锦鲤,面色却阴沉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哟,远远就看见有人在逗弄着我养的锦鲤,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呢,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昨日随着王爷入府的新人呀!”就在楚心澄好奇地看着面露难色的柳映璃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时候,一个凌厉的女声从楚心澄身后传来,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挖苦和讽刺。

    楚心澄转过身去,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上次花魁选秀因为一支绸花之差而败给了柳映璃的华琼,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婢女,现下华琼面上化着淡妆,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云纹薄纱裙,头上和身上戴满了金光闪闪的饰物,俨然一副贵妇模样。

    “映璃,华琼怎么会在这儿?王爷也帮她赎身了吗?”楚心澄万万没有想到华琼居然会出现在凌王府中,而且还是以一副极高的姿态在柳映璃和自己面前出现,莫非,洛君凌对她的宠爱更甚于柳映璃之上?

    “是有人帮她赎身了,可那人并不是王爷……”见是华琼到来,柳映璃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澄儿,我们还是快走吧,我们惹不起她的……”

    “为什么?”柳映璃的话弄得楚心澄一头雾水。

    “不为什么,总之我们还是快走吧!”柳映璃似乎相当惧怕华琼,她使劲拉着楚心澄,想赶在华琼走到面前来之前离开。

    “不,我不走!”楚心澄想起之前花魁选秀时华琼代表的兰香楼在暗中动了不少手脚,差点就让柳映璃失去了竞争花魁的机会,自那时起楚心澄心中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昔日的宿敌今日再现,楚心澄说什么也不愿退缩。

    “咦,你不就是在丽春苑帮柳映璃作画、最后助她夺得花魁之位的那个人吗?”就在楚心澄和柳映璃还在为走不走而互相拉扯的时候,华琼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她仔细地端详着楚心澄,然后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以你这样的样貌,居然也能够得到王爷的另眼相看?!”

    “澄儿与王爷清清白白的,请华琼姑娘不要乱说!”虽然柳映璃不愿与华琼起冲突,但是当她一开口就贬低楚心澄时,柳映璃还是按捺不住要帮好友出头。

    “如果真是清清白白的,那王爷怎么会让她住进凌云轩?柳映璃,你别忘了,凌云轩的地位比你住的流章阁还要高出许多,王府中虽然姬妾无数,但是从未有人住进凌云轩过,现在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澄儿却做到了,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嫉愤?”华琼寥寥几句就掐住了柳映璃的死穴,让她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映璃,凌云轩的地位很重要吗?”楚心澄发现几乎每个人在提到凌云轩的时候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这不禁让她疑窦丛生。

    “澄儿姑娘居然还不知道凌云轩有多重要?!”华琼微微张开涂满了唇红的小口,眉毛一挑,表情很是惊讶,“凌云轩可是……”

    就在华琼即将要说出凌云轩到底有何玄妙的时候,一个小婢女远远跑来,凑在华琼耳边低语了几句,华琼的表情立刻表的兴奋异常,她高傲地瞥了一眼楚心澄和柳映璃,冷冷丢下一句话:“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不跟你们废话了,那些锦鲤乃是贵人所赐,谁都不可以逗弄,不然我就要那人好看!”

    华琼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柳映璃脸色煞白,很是难看,对于颐指气使又不知道底气何来的华琼,楚心澄实在有太多的疑惑。

    “映璃,华琼她……”

    “澄儿,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想回流章阁休息休息,不能陪你逛花园了,抱歉。”楚心澄的话还没有问完,柳映璃就打断了她的话,向着自己居住的流章阁的方向走去。

    “映璃,你能不能先陪我去王爷那儿一趟,我想先看看他身体的情况有没有好转,看过之后我就陪你回流章阁休息,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楚心澄拉住柳映璃的手,渴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那好吧!”柳映璃已经半个月都没有见过洛君凌了,楚心澄的请求正合她意,稍稍考虑过后,她就答应了下来。

    3、

    楚心澄和柳映璃相携去了洛君凌的寝房,却被守门的小仆从告知洛君凌一大清早就去了宫中向皇上复命,可能会留在宫中用午膳,在楚心澄确认过是阿德跟着洛君凌一起进宫、并且阿德随身带了护心丹之后,她这才放下心来,和柳映璃一起回到了流章阁。

    自从得知洛君凌不在府中并且有可能好几个时辰不回府之后,柳映璃的脸色就比先前愈加难看了下去,楚心澄拉着她向着流章阁的寝房走去,一边推着寝房的门一边好言安慰道:“映璃,王爷今天肯定会回府的,你没有必要这样忧心忡忡的……”

    “我不是因为王爷而……”柳映璃和楚心澄同时走进寝房,她抬眸向着房中看去,未完的话在看到一个坐在床榻上的人影时而硬生生截断,双眼倏地瞪大,面露惊恐之色。

    “怎么了?”楚心澄顺着柳映璃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她的床榻上,他身穿金丝纹绣的贵族服装,手中摇着一把精致的折扇,虽然身着华服,但是却掩盖不住他那俊逸的五官中散发出来的轻浮之色。

    “柳映璃姑娘,咱们好久不见了。”陌生男子开口说道,话语十分轻佻,而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柳映璃身上,那赤裸裸的目光极具侵略性,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柳映璃敛下眸子,不愿意直面男子的目光。

    “映璃,他是谁?”楚心澄觉得自己似乎见过此人,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她用手扯了扯柳映璃宽大的衣袖,小声问道。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太子殿下。”柳映璃并没有回答楚心澄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抬起眼眸看向了男子的面庞,尽量沉稳地应道。

    “太子殿下?!”柳映璃的话惊得楚心澄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她使劲在脑海中搜索着父亲生辰那日与洛君清时间不长的照面,最后才勉强记起,眼前之人的确就是洛君清,只是相较于他在楚夕凝面前的正人君子模样,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流连于花街柳巷的登徒浪子。

    “柳姑娘,半个多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了。”见柳映璃僵在原地不动,洛君清“啪”地一下收起折扇,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到柳映璃身边,口中还不住地说着轻浮的话语,“这些日子里,本王对于你甚是想念,一有空闲就迫不及待来见姑娘了,不知姑娘是否有想念本王呢?”

    “映璃心中对殿下自然是十分崇敬的。”面对洛君清的骚扰,柳映璃尽量维持着镇定,可是她的手却隐隐有些颤抖,无形中泄露了她内心巨大的恐惧和惊慌。

    “哦,仅仅只有崇敬而已?”明明楚心澄也在寝房之中,可是洛君清却视她于无物,兀自逗弄着柳映璃,他围在柳映璃身边说话,一只手还搭在柳映璃肩上,或轻或重地使着力,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暗示。

    “太子殿下,楚夕凝小姐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吗?”楚心澄在旁边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心中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柳映璃肯定要吃大亏,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当,她冷不防地出声,让洛君清为之一愣。

    “你是何人?你是如何知道夕凝受伤了的?”楚心澄的话成功的唬住了洛君清,他将手从柳映璃肩上拿下,走到了楚心澄身旁,他暗暗打量着眼前皮肤黝黑、貌不惊人的楚心澄,在心中判断着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是何人不重要,我是如何知道楚夕凝小姐受伤了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楚心澄侧目看着正在打量着自己的洛君清,冷冷说道,“太子殿下若是真心想迎娶楚夕凝小姐,那么此刻就不应出现在这儿,而是去将军府照顾那个注定会成为您的妻子、未来太子妃的楚小姐。”

    楚心澄说完这些话,洛君清隔了许久都没有搭腔,寝房中气氛渐渐凝窒,就在楚心澄开始担心自己的话是不是让事情变得更严重时,洛君清突然抬起手,重重地压在了楚心澄的肩上:“想不到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成功地勾起了本王对你的好奇心——”

    洛君清的手力极大,按在楚心澄肩上的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楚心澄吃痛,小脸紧皱起来,但是她却不愿认输,固执地抬头挺胸,不肯被洛君清看轻。

    “太子殿下,请不要打扰这位姑娘!”就在楚心澄和洛君清在暗自较劲的时候,一道男声突然从寝房外传来,楚心澄只感到身边掠过一道白影,紧接着肩上的力道一松,眨眼之间她就脱离了洛君清的“魔爪”,落入了另一个略带药香的温暖怀抱。

    “洛君凌?!”由于速度太快,即便楚心澄已经落入了洛君凌的怀抱,洛君清的手仍然架在空中,他忿忿地收回手,面上闪过一阵狼狈。

    “王爷!”柳映璃见到洛君凌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赶忙上前几步,躲在了洛君凌身后。

    “澄儿,你还好吧?”洛君凌低头看着面上仍有惊异之色的楚心澄,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谢王爷关心。”楚心澄转过头去,感激地堆洛君凌说道。

    楚心澄和洛君凌都没有注意到,柳映璃看着对楚心澄嘘寒问暖的洛君凌,眸中闪过了一丝伤痛,相伴而来的还有隐约的醋意。

    “太子殿下,澄儿姑娘是我凌王府的贵客,任何人都不能打她的主意,即便您贵为太子也不行。”洛君凌小心地护住楚心澄,敛容正色对洛君清说道。

    “贵客?!”洛君清一改先前的轻浮之色,用严肃乃至于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楚心澄,但无论他怎么看,黝黑瘦小的楚心澄都无法让他找出一星半点的优点,“原来凌王爷喜欢这种姿色平庸、毫无优势的姑娘,这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洛君凌和洛君清两人互相瞪视许久,谁都不肯甘拜下风,柳映璃从未见过洛君凌敢正面和太子抗衡,现下的情形吓得她脸色发白,而楚心澄虽然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楚心澄对皇后和太子对于洛君凌极力打压之事略有耳闻,此情此景让她不禁为洛君凌捏了一把冷汗。

    “本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无需太子殿下费心,现在已近中午,本王也该和澄儿姑娘一起用膳了,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请回吧!”洛君清说的话不好听,洛君凌也就不客气地回驳过去,顺带下了逐客令,“阿德,太子殿下要回去了,送客!”

    “太子殿下,这边请——”跟着洛君凌回府的阿德守在流章阁寝房门口,听到洛君凌的吩咐就赶紧迈步进房,恭恭敬敬地请洛君清离开。

    “不用了,本王知道要如何离开!”洛君清最后瞪视了洛君凌和楚心澄一眼,然后就一甩衣袍,大步走出了寝房。

    “呼,他终于走了——”洛君清离开之后,楚心澄整个人几乎都瘫软下来,她无不担心地问道,“王爷,您这样和太子起正面冲突,后果可能会很严重的!”

    “我知道,不过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顾不了那么多了,幸好我提早回来,不然会我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虽然洛君清已经离开了,但是洛君凌占有性地揽在楚心澄肩上的手并没有拿下,他看着楚心澄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温柔,“澄儿,让你受惊了,我让厨房弄些小菜,中午我们提早些时间用膳,然后我再进宫一趟,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父皇说清楚,以免遭人利用以至生隙。”

    第四节 天长地久有时尽

    1、

    楚心澄和洛君凌还有柳映璃草草用过午膳,楚心澄监督洛君凌服下护心丹,然后和柳映璃一起目送他乘马车进宫面圣,之后,楚心澄邀柳映璃去凌云轩小坐,打算将有关于洛君清的事情都打听清楚。

    在凌云轩的寝房之中,楚心澄和面色阴沉的柳映璃对坐在八仙桌旁,若菡为她们沏了一壶茶,然后就按照楚心澄的要求退出了寝房,将独立的空间留给楚心澄和柳映璃两人。

    “映璃,我想要将太子的事情,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弄清楚。”楚心澄亲自为柳映璃沏茶,诚挚地恳求道。

    “澄儿,这件事关系到王爷乃至于皇室的声誉,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千万不能外传。”柳映璃用力捏着盛茶的碧玉杯,沉吟了半晌,心里天人交战许久,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嗯,我保证!”楚心澄重重地点头说道,“我绝对不会将事情外传的!”

    “这件事情可就说来话长了——”在得到楚心澄的承诺之后,柳映璃长叹一口气,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出,“世人皆知王爷好女色,四处搜罗美人,近几年洛京的花魁均被他娶入府,享尽齐人之福,但事实上,那些美人入门并非王爷的本意,而那几位花魁,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太子殿下看上并为其赎身的,就连华琼也是。”

    “你是说,那些人其实是太子殿下的——”楚心澄心一惊讶,“小妾”这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地咽下,柳映璃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开始暗暗为楚夕凝担心起来。

    以前楚心澄一直以为太子是一个极其正派、斯文有礼的人,但是今日一见,她才知道以前那些不过只是表象,虽然如此,柳映璃的话还是给了她极大的震撼,楚夕凝尚未过门,他就有如此多的姬妾,并且还欺骗隐瞒,这不是完全没有将楚夕凝这个“天命之女”放在眼里吗?!

    “没错,她们其实都是太子殿下的宠姬,而王爷的侍妾,到今日也只有我一人。”柳映璃说到这个话题,脸色涨得通红,似乎很不好意思,“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似乎明白王爷为何会纳我为妾了——当初王爷定是看上了澄儿你画的《娉婷图》,误认做那是我的画作,自己亲自去绮云楼迎我入府,当他发现那是你的画作之后,对我的热情剧减,如果不是澄儿你之后在画舫上作画为我说情,想必我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映璃,也许是你想错了。”其实楚心澄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感觉,只是这些话从柳映璃口中说出,让她弄清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觉得分外震撼,她有些尴尬地咬唇,试着安慰柳映璃,“王爷如果连你这样的大美人都看不上,那我这等小人物就更加入不了王爷的法眼了。”

    “也许吧!”柳映璃淡淡地笑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心澄的安慰并没有让她好过多少。

    “映璃,既然你是王爷的人,那为什么太子会对你动手动脚?他难道一点都不顾忌王爷吗?”楚心澄不想再继续纠缠有关于画作的事情,转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太子在朝中的势力远远大过王爷,再加上王爷生性淡泊,他对于这些事从来都是不上心的,从我住进王府的第一天,太子就对我言语轻薄,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是提心吊胆地生活着,幸好到目前为止,太子虽然会对我言语轻薄,有时也会动手动脚,但是并没有太过分的举动。”柳映璃叹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说道,“王爷今日如此激烈地和太子顶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希望太子以后真的会收敛吧!”

    “映璃,华琼之所以那么嚣张,难道是因为她的靠山是太子殿下?”楚心澄回想起早上在花园湖边时,柳映璃一口一个“我们惹不起她”,当时她不明所以,现在回想过去,定是柳映璃不愿与华琼起冲突,以免横生枝节。

    “没错,现下华琼是府中最得宠的姬妾,太子殿下对她可以说是宠到天上去了。”柳映璃叹了一口气,面露惶恐担忧之色,“花魁选秀时华琼因为最后那支绸花落败,她一直都很不服气,现在有着太子殿下做靠山,她更加有恃无恐,现在我只能尽量不和她起冲突,有时候她故意找茬,忍忍也就过去了。”

    “华琼姑娘,澄儿姑娘正和柳姑娘谈事情,请您不要打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楚心澄和柳映璃转头向着门口望去,只听“咚”地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怒气冲冲的华琼看到围坐在八仙桌边的楚心澄和柳映璃两人,大步走上前来。

    “澄儿姑娘,对不起,我拦不住华琼姑娘……”若菡面色为难地站在寝房门边,充满抱歉地说道。

    楚心澄对着若菡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将门掩上,若菡识趣地关紧门,不敢再有所打扰。

    “华琼姑娘到凌云轩来,不知有何贵干?”楚心澄看着一脸怒气的华琼,联想起她算是楚夕凝的“情敌”,楚心澄心中不悦,十分冷淡地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两个——太子殿下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而我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将来注定是要嫁入帝王家的,你们就算有王爷撑腰,也不可能斗得过我!”华琼“啪”地一下砸下一掌,狠狠按在八仙桌上,她贝齿怒咬,愤恨不已地说道。

    “我们有必要和你斗吗?”楚心澄站起身来,澄澈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华琼,心里在为这个愚蠢的女人暗暗叹息,“太子很快就要迎娶正妃,到时你肯定会被扫地出门,你如果真的聪明,现在就应该要懂得趁势收敛,赶快为自己找好后路才是。”

    “你胡说,太子殿下这么爱我,他不可能会赶我走的!”自大的华琼并没有将楚心澄的话听进去,她抬手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我已经怀上了太子殿下的孩子,他是太子的长子,我一定能够母凭子贵,母仪天下!”

    华琼的无知和狂妄让楚心澄哑口无言,她低头看着华琼尚未隆起的腹部,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她张口欲言,但是在看到华琼无比得意又狂傲的表情之后,她还是将话吞了下去——无论她现在说什么,华琼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只希望洛君清心中善念尚存,能够保全华琼和她腹中的孩儿吧!

    2、

    华琼那日来凌云轩示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楚心澄每日除了和洛君凌一起用午膳并监督他服药之外,其他时间她都在凌云轩的书房中作画,有时也去别处转转,就这样过了五日,王府之中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澄儿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这日,楚心澄正在书房中作画,若菡突然神色匆匆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着惊天消息,“华琼姑娘和太子殿下吵了起来,闹得很凶,她指明要澄儿姑娘过去!”

    “什么?!”楚心澄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伸手拉住若菡,让她带自己去事发之处。

    当楚心澄跟在若菡身后到了姬妾居住的小院中时,只见几名带刀侍卫把守在小院之外,整个小院几乎都是空的,只是偶尔能听见院中小屋里有摔打东西以及怒骂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小院之中显得分外清晰和骇人。

    若菡向侍卫说明是华琼要见楚心澄,侍卫这才放行,楚心澄跟着若菡走进小院中的第一间房,里面摔打东西以及叫骂的声音比在院外听得还要清晰许多,楚心澄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壮着胆子慢慢伸手推开虚掩的门,探头向房内看去。

    只见屋中地面上一片狼藉,尽是摔碎的瓷器残片,其中还混有撕碎的丝绸帛缎以及贵重首饰,楚心澄正在惊讶何事需要闹到如此程度,一只精巧的花瓶从房中砸出,正好砸在了楚心澄的脚边,“啪嚓”一声崩裂破碎,吓了她一大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被若菡及时扶住了。

    “若菡,你快去请王爷过来……”楚心澄低声吩咐若菡道,待目送她离开小院,楚心澄才将注意力投回房间之中,细听华琼和洛君清到底在争执些什么。

    “我不管、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丢下我,我不会妥协的——”华琼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听在楚心澄耳中,分外地高亢和狰狞。

    “这事可由不得你。”紧接着洛君清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一派淡定从容,与华琼的激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为什么由不得我?你不是说你此生只爱我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我的吗?难道你曾经的誓言都不作数吗?!”洛君清的话让华琼更加愤怒,她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了。

    “那不过只是一时戏言,难道你还当真了?”洛君清嗤笑一声,话语里满是轻佻和不屑。

    洛君清的话让楚心澄的心倏地揪紧起来——难道男人都是如此地逢场作戏、如此地不负责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宁煜风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承诺和誓言,是不是也可以被他任意地否认抛弃,他随时都可以潇洒地抽身离去,可是自己的心却早已沉沦……

    “华琼姑娘,请听我一句劝。”楚心澄强迫自己走出自己的思绪,她不顾地上碎裂的瓷片和布帛,大步走进了房中,看着正对着洛君清大发脾气的华琼,认真地说道,“既然太子殿下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你还是不要纠缠了,趁早了断这段情事吧,让事情在还能控制的时候收场,总强过以后收不了场,以至于让曾经的情意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教训我的!”已经濒临发疯边缘的华琼见到楚心澄到来,她大步走上前来,用力抓住了楚心澄的双臂,使劲摇晃着她,“今日的情形,你前几日就已经预见到了,我现在要你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

    楚心澄用余光瞥见洛君清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紫檀木椅上,惬意地摇着折扇,他那副薄情寡义的模样看在楚心澄眼中,联想起久不见踪影的宁煜风,她的心疼痛不已,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了。

    楚心澄看着面前蓬头垢面、泪痕斑驳的华琼,很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走上和她一样的路,想到这里,她抬手反握住华琼不盈一握的胳膊,诚挚地劝说道:“我已经向你说得很清楚了,趁早放手,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楚心澄的话既是说给华琼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对于男人不要再存有幻想,及早放手才是正道。

    “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华琼盯着楚心澄看了半晌,当她认真看清楚楚心澄眼中的伤痛和怜悯之后,她忽然松开了抓住楚心澄的手,疾步走到洛君清面前逼问道,“你告诉我,你要娶来做正妃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她是举世公认的‘天命之女’,只要娶了她,我就可以稳坐太子之位,将来顺利继承大统,再无后顾之忧。”折腾了许久,洛君清对于华琼翻来覆去的戏码有些厌恶,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华琼,轻蔑地说道,“仅凭这一点,她就能打败全天下所有的女子,仅凭你的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足以和她抗衡。”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要帮我赎身、还对我百般呵护?为何在给了我巨大的希望之后,又要给我更大的打击!!”洛君清的话让华琼绝望地连连向后退去,她双手倚在背后,用尽全力撑在身后放置花木的雕花台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极力维持镇定,不让自己摔倒下去。

    华琼幼稚的话语和悲痛的举动让楚心澄连连摇头,喟叹不已——其实洛君清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可是华琼却仍然一意孤行,非要将洛君清的心里话都问出来,最后撕破脸面,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即将迎娶美娇娘的洛君清可是不会有半点损失的啊!

    “帮你赎身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百般呵护不过是为了让你对本王死心塌地,希望和失望都是你一念之间的想法,与本王毫无关系。”洛君清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甩在华琼面前,十分冷酷地说道,“今天跟你磨了这么久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识趣就拿着这些银子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银票,呵……”华琼木然地看着地上那写着“一千两银”的银票,突然声嘶力竭地大笑起来,“原来我的真心就只值一千两银,太子殿下您未免太看低我了!”

    “不然你要多少?开个价,我立刻就给!”洛君清不耐地甩动衣袍,拂袖欲离开。

    “我不要钱,我只要——”华琼怒目瞪视着洛君清,昔日柔情蜜意的情人如今反目成仇,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狰狞,突然她操起放在雕花台上、园丁用于修建花枝的剪子,将尖处对准洛君清所在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过去,“让你为我陪葬——”

    华琼虽然是满心仇恨地举起剪子刺向洛君清,但她毕竟只是一届弱女子,还不等她将剪子刺到洛君清身上,洛君清就以折扇拦过剪子,反手将剪子刺向了华琼的喉部,两个人都瞪着眼睛互相较劲,楚心澄被眼前这发展过快的一幕吓住,全身发软,愣在原地无法出声,动弹不得。

    华琼的体力到底不敌洛君清,没有僵持多久,洛君清就占了上风,他用尽全力将剪子刺入华琼的喉部,但是并未让她一刀致命,而是飞起一脚踹在了华琼的腹部,让她跃出数丈之远,后脑勺狠狠撞在了雕花台上,重重地跌落在地。

    汩汩的鲜血自华琼的喉部和下身流出来,洛君清面对眼前的此情此景,只是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然后理理衣袍,最后瞪了呆若木鸡的楚心澄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奄奄一息的华琼躺在了血泊之中,嘴唇还在噏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楚心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她一步一顿地爬到了华琼身边,虽然楚心澄很想用自己学过的医术去救她,但是奈何华琼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楚心澄只能颤抖着手托起她的身子,除了静静陪伴着华琼之外,楚心澄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是、对的……”华琼用尽全身力气凑近楚心澄耳边,气若游丝地说道,这几个字说完之后,她就彻底厥死了过去,楚心澄的眼泪如同串串珍珠一样自眼中滑落,滴在华琼渐渐惨白的面上,此情此景竟是那样地寂寥和沉痛。

    从若菡那儿得到消息的洛君凌和柳映璃急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楚心澄目光空洞地抱着身体渐渐冰凉的华琼的场景,鲜血染红一地,空气中有着浓稠的血腥气息,这让柳映璃和若菡无法承受,赶忙退出了房间。

    “澄儿!”洛君凌的眼中只看得到楚心澄,顾不上其他,他将楚心澄抱着华琼身体的双手拨开,让她紧紧抱住自己,试图通过自己的体温给予她能量。

    “好惨、好痛……”洛君凌温暖的怀抱让楚心澄找回了些许的思绪和感觉,她突然觉得漫天的疼痛和黑暗都向自己涌来,一个坚持不住,楚心澄闭上疲惫的双眼,沉沉地昏死过去……

    3、

    华琼倒在血泊之中、宁煜风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宁煜风不辞而别……

    楚心澄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那个梦里有华琼曾经的辉煌与骄傲,也有她死前的沉痛和凄凉,但是出现得更多的,还是宁煜风过往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她可以梦见曾经的场景,却梦不到未来的路……

    “澄儿,你醒啦?”当楚心澄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洛君凌欣喜若狂的脸。

    “王爷、……”楚心澄在洛君凌的帮扶之下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洛君凌的寝房之中,“我睡了很久了吗?”

    “才一天一夜,还不算太久。”洛君凌拿过一个靠枕,让楚心澄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倚靠着,然后自己则走到寝房正中的八仙桌上,端来了一碗药,“你睡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这是我让王府的大夫熬煮的药水,可以补充体力,你赶快趁热喝吧!”

    “谢王爷。”楚心澄从洛君凌手中接过碗,她看着碗中灰褐色的药汁,仰起头来将药汁一饮而尽。

    “昨日你昏过去之后,是映璃帮你洗澡换衣,之后又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刚刚见她的模样实在太过劳累,我才让她回去好好休息的。”洛君凌将喝完药的空碗丢在床榻脚边,然后小心地扶着楚心澄转动身子,让她将双脚搁在地上,“澄儿,你肚子饿不饿?我叫厨房做些菜送来好不好?”

    “我不饿,不劳王爷费心了。”刚刚那碗药汁吞饮下肚,楚心澄已经感觉好多了,虽然华琼的惨死让她心悸,但是自小跟在夏烟岚身边学医,楚心澄并不害怕那些血腥的场景,真正让她害怕的,是洛君清的决绝和狠心,像他那样的人,真的能够一心一意地对楚夕凝好吗?

    “澄儿,映璃已经将她和你深谈过的事告诉我了,昨日经过华琼的那一闹,现下府中的姬妾基本上已经被遣出去了。”洛君凌看着楚心澄惊魂未定的模样,赶忙出言安慰,“以往我对于太子的行为可能太过于宽纵,才会让他才我的王府之中无法无天,不过以后府中再也不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了,我向你保证。”

    “王爷,我想问您一件事。”楚心澄看着洛君凌温柔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和洛君清那样的人联系在一起,“你们男子,都像是太子殿下那样寡情薄意吗?”

    “澄儿,我……”洛君凌看着楚心澄透澈得不掺一丝杂质的双眸,忽然语塞,他扶着楚心澄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那儿能够解答你的疑问。”

    洛君凌牵着楚心澄走出了寝房,带着她绕到了自己的书房后面,那儿有一扇嵌在墙壁中的门,洛君凌蹲下身去,按动机关,门缓缓打开,门内是一条幽深的长廊,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飞扬的尘埃,似乎不常有人走动。

    “澄儿,跟我来吧!”洛君凌率先迈步进入长廊,他回转身,将手伸给了楚心澄,楚心澄犹豫了一下,最终心里的好奇战胜了恐惧,她将手伸给了洛君凌,由他牵着自己向长廊深处走去。

    走到一半,楚心澄隐隐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越向里走,那香味就越浓,最后洛君凌带她停在了一道小门前:“就在这儿了。”

    洛君凌伸手推开小门,顿时那股香味就从门缝中袭出,虽然浓郁但并不艳俗,楚心澄吸吸鼻子,跟在洛君凌身后走进了门里。

    楚心澄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女子的寝房,飘着白色轻纱的床幔,各类胭脂饰品齐全的梳妆台,挂满了各式衣物的方形衣柜,楚心澄能看出这儿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每一样物品都纤尘不染,可见时常有人来打扫整理,不曾间断。

    “王爷,这儿是……”楚心澄不知洛君凌带自己到这儿来有何用意,于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这儿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母妃生前用过的。”洛君凌走到梳妆台前,手轻轻抚过台案,话语中充满了感情。

    “王爷的母亲……是凌妃吧?”楚心澄知道当今圣上洛成帝只有一后一妃,苏皇后膝下只有太子洛君清一子,二皇子洛君凌、小公主洛千凌以及早在十多年前就过世了的皇子洛君泽,皆为洛成帝最宠爱的凌妃所出。

    听说当年凌妃极受恩宠,但在小公主满月宴举行之前却不见踪影,过了好几日才发现她和长子洛君泽一同溺毙于皇宫淤泥池,死因不明,民间有传言苏皇后之父苏宰相乃是此事的幕后黑手,但是洛成帝责成官员调查了数月仍无结果,此事也就成了无解悬案,除了供人们在茶余饭后闲谈之余,再无其他进展。

    凌妃和原本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洛君泽过世,皇后一族经过此事之后大为振兴,很快洛君清被立为太子,并且和楚家交往甚密,积极拉拢楚夕凝这个“天命之女”,而洛君凌从此被挤到了无人关注的边缘,自我放逐,自生自灭。

    “是的。”洛君凌点点头,原本平静的语调忽然变得低沉起来,“千凌满月那日,皇后召见母妃、哥哥和我前去凤藻宫,但那时我贪玩,抱着妹妹半路开溜,去了父皇的御书房,父皇和我们玩了一下午,傍晚时满月宴开席,母妃和哥哥却不见踪影,等再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已是两句冰冷脏污的尸体了……”

    “王爷……”洛君凌的哀伤影响了楚心澄,她不由自主地向着梳妆台的方向上前几步,迟疑地想要拉住洛君凌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这个出身高贵的男子,到底要经历多少的悲伤和苦痛,才能修成今日的淡泊?

    身体羸弱的他,到底需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力,才能在没有母妃保护的情况下在宫廷之中艰难求生?

    楚心澄望着面前表情悲戚的洛君凌,心里隐隐作痛,既是为凌妃的遭遇,也是为洛君凌悲痛的记忆和经历。

    “后来父皇命人调查此事,我坚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母妃和哥哥是在皇后娘娘召见他们之前,但是母妃宫中和凤藻宫中的宫人异口同声地说不曾听过皇后娘娘的诏令,也不曾见过母妃和哥哥进出凤藻宫。”

    洛君凌继续说着事情的后续,眼中的痛苦和哀伤愈加深沉了:“当时我尚且年幼,连母妃和哥哥为何突然不见都不明白,更不用提与皇后一族的势力抗衡了,皇后手下的人三番五次对我伸出毒手,教我诗书的师傅屡次舍身保护,让皇后未能得逞,最后皇后找借口处死师傅,师傅临死前,教我服食毒药以避开祸端,自那之后我常年以病弱之躯见人,以消除皇后对我的警惕和防范之心。”

    “原来如此……”楚心澄原本有些不明白洛君凌为何要用蚀心散来加害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被他这样一点透,她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个中缘由了。

    “母妃和哥哥过世后,父皇无比痛苦,他用一切方法来缅怀母妃,从不曾遗忘分毫。”洛君凌指着这房间中的物什,动情地说道,“现在的凌王府就是以前父皇尚未登基前的府邸,这间房保留了母妃在王府居住时原貌,而母妃在宫中的寝殿,多年以来从未变动过分毫,父皇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着自己与母妃的爱,在他的生命中,除了母妃,再也没有女人能够征服他的心了。”

    楚心澄环视着房内,洛成帝的浓情厚意让她分外动容:“凌妃娘娘能得到君王毫无保留的爱,何其有幸!”

    “澄儿,现在你该知道,我们男子并非都是太子那样寡情薄意的人了。”提起太子,洛君凌忽的握紧双拳,眼中的痛苦和哀伤倏地转变,充斥着浓浓的恨意,“这么多年以来,我将皇后和太子对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忍了下来,只期待有一天,我能够亲手揪出害死母妃和哥哥的凶手,为他们报仇。”

    “王爷,您现在将这些话告诉我,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楚心澄知道洛君凌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一方面是让她安心,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他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并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看。

    “这件事仅凭我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我还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洛君凌看着楚心澄十分关切的模样,眼中的恨意渐渐敛去,他拉起楚心澄的手,认真地叮嘱道,“澄儿,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那种寡情薄意、见利忘义之人,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而无需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嗯。”楚心澄并没有想过会得到洛君凌如此郑重的承诺,她有些意外,但是在看清洛君凌眼底的认真和执着之后,她毫无推拒或者反驳的余地,只能在洛君凌充满殷切期盼的目光之中,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相信他。

    第五节 双星辉映洛水月

    1、

    经过了密道房间的深谈之后,楚心澄和洛君凌的关系很明显地近了许多,但是因为太子和楚夕凝的特殊关系,楚心澄不敢像洛君凌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他心生间隙。

    因为太子即将大婚,因此他命人将自己蓄养在凌王府中的将近百名的姬妾都逐出府去,每人给白银千两作为补偿,原本有些姬妾对于寡情薄意的太子非常不满,不愿离开,但是在知晓华琼的遭遇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拿着银票卷铺盖走人,唯恐祸及自身。

    眼见太子大婚之日即将到来,楚心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焦虑: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洛君清的为人告诉楚夕凝,让她慎重考虑这门亲事,虽然楚夕凝头顶“天命之女”的光环,但是以洛君清那狠绝乖张的性格,楚夕凝嫁给他之后会不会吃亏,这还是一个无解的未知数。

    楚心澄虽然想回家,但是却有许多的羁绊牵制了她——姬妾都离去之后,现下凌王府寂寥了许多,自己又是洛君凌眼中的贵客,随意的一个举动都会让人侧目,更别提走出王府去将军府通风报信了;另一方面,楚心澄知道自己在将军府中素来人微言轻,就算她能够回家见到楚夕凝,她也不见得会相信的话,反而还会以为自己是因为嫉妒而想阻拦她成为太子妃,到时楚心澄恐怕就百口莫辩了。

    就在楚心澄在寝房中思索着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若菡轻轻叩门,在得到楚心澄的允许之后,若菡领着几个抬着奁具的仆从走入房中,指挥他们将奁具放在地上。

    “若菡,这些是什么?”楚心澄看着地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奁具,每一件都绘着朱漆,描着金线,华美异常,就是不知其中盛的是什么物品。

    “澄儿姑娘,这是王爷特意差人为您做的新衣服、新首饰,另外还有一奁‘怜玉阁’的胭脂水粉……”若菡当着楚心澄的面打开了这些红奁,一一介绍道。

    “若菡,王爷为何要这样做?”楚心澄看着红奁中簇新的衣服和首饰,还有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疑惑地问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应该是吧,王爷这几天心情都很好,今日一大清早就去皇宫中面圣去了,王爷临走前吩咐了,今晚他要带澄儿姑娘出席宫中晚宴,请姑娘务必打扮漂亮,争取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若菡喜滋滋地说道,“澄儿姑娘,让我来服侍您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吧!”

    楚心澄对洛君凌的吩咐百思不得其解,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此对于刻意的梳妆打扮有些抗拒,但是忠心的若菡却坚持要将洛君凌的命令贯彻到底,楚心澄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帮自己盘发、梳妆、更衣,将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尽善尽美。

    等若菡将楚心澄打扮齐整之后,时间已近傍晚,洛君凌亲自到了凌云轩,挽着打扮一新的楚心澄登上了前去皇宫的车辇。

    这是楚心澄在时隔一个月多月之后再度进入大洛的皇宫,和上一次去凤藻宫面见皇后不同,这一次洛君凌带着她去了乾德宫觐见洛成帝。

    洛君凌的车辇停在了乾德宫正门前,洛君凌体贴地扶着楚心澄下了车辇,楚心澄看着眼前庄严巍峨的宫墙,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洛君凌身上:“王爷,您为什么要带我到宫中来?”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了。”洛君凌将楚心澄的不安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伸手紧紧握住了楚心澄的小手,“澄儿,你不用担心,父皇是一个很和蔼的人,之前我已经向他提过你了,他对你很好奇,所以今天我特地带上你来见他。”

    “这样啊……”洛君凌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瑕疵,可是楚心澄直觉着感到有些怪异,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凌王殿下、舒雅姑娘到——”楚心澄和洛君凌才走到乾德宫门口,守门的太监就高声唱道,紧接着两名宫女走上前来,引着楚心澄和洛君凌进入正殿。

    听到太监报出了“舒雅”这个名字,楚心澄惊讶地将目光投到了洛君凌脸上,谁知洛君凌只是淡然地笑笑,然后就握着楚心澄的手继续向正殿中央走去。

    正殿中央的高台被明黄色轻纱隔开,楚心澄前行时一直低着头,等到自己和洛君凌在高台前站定之后,她才抬头看向那朦胧的轻纱处,隐约可见一人端坐在轻纱背后,毫无疑问,那人定是当今圣上洛成帝。

    “儿臣君凌参见父皇。”洛君凌松开握住楚心澄的手,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去行礼道。

    “民女……舒雅,参见皇上。”楚心澄也屈膝行礼,从善如流地称呼自己为舒雅。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谢父皇(皇上)。”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洛成帝抬抬手,让宫女撤下了轻纱,没有轻纱的障碍,他将楚心澄的样貌看得一清二楚,他对于楚心澄似乎有些不满意,眉头略略皱了起来:“君凌,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

    “回禀父皇,是的。”洛君凌抬手作揖,不卑不亢地说道。

    “也罢,你们先坐下吧,等人来齐了,朕就命人传膳。”洛成帝摆摆手,宫女引着洛君凌和楚心澄在殿中右侧的矮桌边,洛君凌挽着楚心澄坐下,两人同坐一桌。

    楚心澄看到殿中对面也有一张矮桌,而洛君凌也注意到了:“父皇,今日除了我和舒雅姑娘,还有谁会来觐见您?”

    “等会儿等他来,你就知道是谁了。”洛成帝卖了一个关子,他的目光仍然聚在楚心澄身上,“他今日才赶回洛京,朕与他下午说了许久的话,提到今日晚宴的事,他对于你看上的姑娘也很好奇,于是朕就让他一并前来用膳了,君凌,你和这位姑娘应该不会反对吧?”

    “儿臣自是不会,澄儿,你觉得呢?”洛君凌并不介意让其他人见到自己和楚心澄在一起,他转过头来,温柔地问楚心澄道。

    今日进宫觐见洛成帝本就在楚心澄的意料之外,自己还要顶着“舒雅”这个假名去见其他人,生怕会穿帮的她不禁有些迟疑:“我……”

    “舒雅姑娘当然不会反对了。”楚心澄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如清风般疏朗的男声就自殿外响起,楚心澄好奇地向着殿外的方向看去,正好与一双如水般清隽的双眸对上,她不禁地张大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草民宁煜风参见皇上。”来人走进殿内,对着洛成帝行了大礼。

    “煜风无须多礼,快些坐下吧,朕马上命人传膳。”洛成帝慈爱地看着殿下的宁煜风,和蔼地说道。

    “谢皇上。”宁煜风依言走到大殿左侧,坐在了楚心澄正对面的位置上。

    “草民见过凌王爷。”宁煜风对洛君凌拱手行礼,目光却一直都放在楚心澄身上,“舒雅姑娘,好久不见了,不知近日过得可好?”

    2、

    楚心澄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再度见到宁煜风,他除了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可是楚心澄却感觉仿佛过了千百年一般,见到他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我过得很好,谢谢宁公子的关心。”楚心澄想起之前自己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宁煜风却不知去了哪儿,让她几乎要无处可依,她的心里就莫名地窝火,面对宁煜风关切的问话,她不耐地答道,颇有些赌气的意味。

    “怎么,煜风你也认识这位姑娘?”洛成帝听了宁煜风和楚心澄的对话,再注意到楚心澄闪避的目光和赌气的口吻,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回皇上的话,我与舒雅姑娘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宁煜风的双眸一瞬不瞬地停在楚心澄面上,这让洛君凌好一阵紧张,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楚心澄的手,这让宁煜风眼中闪过一阵不悦,但是面上的表情却仍是在微笑着,“不过最近有一段日子没见,彼此之间可能疏远了些,希望用过这一顿晚膳,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快用膳吧!”洛成帝对宁煜风的话深信不疑,他对着领头太监扬了扬手,领头太监传令下去,立刻就有手捧各色美味佳肴的宫女鱼贯而入,分别放在洛成帝、洛君凌和楚心澄以及宁煜风面前的矮桌上。

    “澄儿,来尝尝这个翠玉肘子,味道很不错。”待菜都上齐之后,洛成帝宣布开席,洛君凌夹起一块翠玉肘子,放在了楚心澄的碗中。

    “谢谢王爷。”楚心澄本来不觉得饿,在看到宁煜风出现之后,她现在满心里想的就是要好好质问他,更加无心用膳了,她勉强地笑笑,夹起碗中的翠玉肘子,有些食不知味地小口小口咬着。

    楚心澄小口咬着翠玉肘子的举动看在宁煜风眼中,却有了另一番意味——她定是十分珍惜洛君凌给她夹的菜,所以才会如此缓慢地进食,这个认知让宁煜风更加不悦起来,但是面上的笑容反倒更加灿烂了,意味极其悠远。

    “时间过得可真快,以前朕身边那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现在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洛成帝看着洛君凌对楚心澄关怀备至的模样,颇多感慨地说道,“君清就要迎娶太子妃了,君凌也有了中意的姑娘,煜风你什么时候将喜欢的姑娘带来,让朕也见见。”

    洛成帝话音刚落,楚心澄手中的玉筷“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她抬眸看向了面上笑容灿烂的宁煜风,心中像是有寒风灌入一样,呼呼地刮得生疼。

    “澄儿,你怎么了?”洛君凌帮楚心澄将筷子捡起来,他命宫女再拿来了一双玉筷,搁在了楚心澄面前。

    “我没事……”面对洛君凌的关心,楚心澄感到自己似乎失态了,她赶忙敛下眸子,试着掩饰自己的震惊和慌张。

    “皇上,您说错了,那一位已经不止是我喜欢的姑娘,而是我的未婚妻了。”宁煜风将楚心澄的失态看在眼里,他收敛起唇边的笑意,语调平静地说道。

    “对、对,朕忘了现在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好吧,什么时候也带来让朕瞧瞧,朕亲自为你们主婚,煜风觉得如何?”宁煜风的话洛成帝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呵呵地笑着,话语里满是期待。

    “那草民就先谢过皇上了。”宁煜风用余光看了一眼面色惨白、使劲咬着唇的楚心澄,然后就站起身来,对着洛成帝鞠躬作揖,朗声谢道。

    “王爷,抱歉,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想出去透透气。”

    宁煜风的话让楚心澄如坠冰窟,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样的地方呆下去了,她轻声对洛君凌说道,在得到洛君凌的同意之后,楚心澄站起身来,对着洛成帝福了福身,然后就缓步走出了大殿。

    楚心澄缓步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她远远看到了澄瑞亭,快步向着亭中走去,木然地看着亭外的景色——时隔一个多月,亭外的景色几乎毫无变化,可是楚心澄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自己了。

    回想起上次和宁煜风在亭中见面时还是及笄那日,就在那天,宁煜风帮她认清了楚天舒的真面目,虽然数年的心血和酬劳都付诸东流,但她也只是有些伤心而已;可就在今日,宁煜风亲口说出他有未婚妻的事实,那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楚心澄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

    “你果然在这儿。”就在楚心澄感慨连连的时候,一道出乎意料的男声却从她背后响起,楚心澄的心倏地一紧,她慢慢转过身去,看着站在和自己仅有三步之遥处的宁煜风,现下正面色沉峻地看着自己。

    “我休息够了,先行离开。”

    楚心澄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宁煜风独处交谈,她迈步就要向着亭外走去,但是在和宁煜风擦肩而过时,手臂却被他一把攫住。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洛君凌在一起?”楚心澄心中不悦,而宁煜风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到哪儿去,他将楚心澄拉至身前,严肃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和宁公子似乎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吧?”楚心澄忿忿地拉下宁煜风的手,不想被他的话影响到,“王爷还在等我,我该回乾德宫了。”

    “你急着回去,难道你就这么希望皇上为你们指婚,然后风光成为凌王妃?”宁煜风并没有阻拦楚心澄的动作,但就在楚心澄刚刚跨步走出澄瑞亭,他就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话,这让楚心澄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宁煜风的话让楚心澄顿时心头大乱,她慢慢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宁煜风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怎么,‘舒雅’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宁煜风回转身来,特意将“舒雅”这两个咬得很重,写着愤怒的眼眸对上楚心澄无比震惊的双眸,“太子将在三日之后迎娶‘天命之女’楚夕凝,凌王今早奏请皇上,要与太子同日迎娶王妃,而那王妃人选不是别人,就是化名舒雅、今天与凌王一起进宫面圣并且共进晚膳的你——楚心澄!”

    3、

    “怎么会这样?王爷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楚心澄震惊地微启红唇,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王爷只说皇上想见我一面,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楚心澄回想起今日洛君凌命若菡搬来的那些红奁,当时她并没有细究洛君凌为何突然会将这些东西送来,但是现在回想过去,那是大洛贵族女子成婚前,夫家必备的彩礼,自己并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洛君凌,他也就没有按照通常的做法,将那些东西送去女方的父母家,而是直接送到了凌云轩。

    若菡的悉心打扮、皇上的微词和挑剔、洛君凌的坚持……回想起种种不起眼的细节,居然能够穿珠成链,指向了一个楚心澄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宁煜风说得没错,洛君凌的确有意要娶自己,而且离举行婚礼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怎样,现在该想清楚了吧?”宁煜风看着楚心澄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目光四处游移,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某些事情,他走到楚心澄面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她的左手手腕,按在了芙蓉石手链上,再一次认真地问道,“澄儿,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凌王府居住?”

    “还不是因为你!”宁煜风一再碰触楚心澄的痛处,这让她非常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欲坠未坠的模样楚楚可怜,“我曾经去洛京宁家分铺找过掌柜的,让他传话给你,可是掌柜的却说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无处可去,如果最后不是王爷收留我,那我可能就要流浪街头了!”

    “怎么会这样?!”宁煜风看着楚心澄无比委屈的模样,原本的疾言厉色顿时消散不见,他抬手抚上楚心澄的脸颊,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晶莹。

    “我和太子一起去的燕凉,救出了楚夕凝,却不见你的踪影,太子带着她先回洛京,我负责审问楚天舒,他说将你丢在了钟灵镇,等我赶到钟灵镇的时候,你已经跟着去钟灵镇治理瘟疫的洛君凌回洛京了,我心想你定会像楚夕凝一样回家,所以才毫无顾虑地继续留在燕凉,可谁知……澄儿,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回到洛京之后就回家了,可是却被母亲毒打了一顿,她说她只恨当初没有掐死我这个灾星,然后就一边撒盐一边将我赶了出来……”说起在将军府被玉艳赶出来的经历,委屈的泪水顺着楚心澄的面颊流了下来,来势汹汹的眼泪让宁煜风猝不及防,他伸手将楚心澄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给她安慰。

    “好了好了,澄儿,那些都过去了……”宁煜风嗅闻着楚心澄发间清幽的香气,难得地放下架子,温言软语地安慰着。

    “当我去洛京宁家分铺找掌柜的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依靠你,可谁知根本找不到你的人,正巧那时王爷身体不好,我去王府为王爷看诊,在他的请求之下,就这样在王府住下了,然后就一直住到了今天——如果当初掌柜的能找到你,那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了!”宁煜风温暖的怀抱让楚心澄留恋不舍,可是一想起那时的事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挣开宁煜风的怀抱,使劲捶着他的胸口和肩膀以泄愤。

    “是是是,是我错了,可当时真的情况紧急,我来不及通知任何人就和太子一起去了燕凉,如果能早一点知道你在钟灵镇的话,那我一定第一时间就赶过去,绝不会让你遭遇后面的事情的。”宁煜风长长地叹着气,对楚心澄的指责全盘接受,任由她绵软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等楚心澄打累了,他再度将楚心澄揽在怀中,紧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太子去燕凉救夕凝姐姐,你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去?你跟太子很熟吗?”楚心澄在宁煜风的怀抱中窝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小脸看着宁煜风,大大的瞳眸之中写满了疑惑。

    “谈不上熟,只是事出紧急,他请求我的帮助,其实当时我在景城也有许多事需要做,但是当我得知你也被楚天舒绑去燕凉之后,我立刻赶回洛京,和太子一起率领大军出发去了燕凉,但是却没有找到你。”回想起先前在燕凉救出了楚夕凝却没有找到楚心澄的场景,宁煜风只感觉自己的心在一阵一阵地紧缩,而现在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楚心澄,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珍贵,“澄儿你受苦了,对不起。”

    “抱歉,我可能错怪你了……”楚心澄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在洛京遍寻宁煜风不着的时候,他也在燕凉寻找着自己,虽然两个人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许多天的时间,但好在现在总算是再聚首了,“宁公子,你说是你审问的楚天舒,审得怎么样了呢?”

    宁煜风轻轻放开楚心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庞,认真地说道:“楚天舒自己交代的,他是燕凉皇子,幼时就和其他燕凉贵族后裔一起混入大洛,他成功地接近楚夕凝,是所有人之中最成功的一个。”

    “楚天舒是燕凉的皇子?!”经过被劫一路上的事情,楚心澄已经能够肯定楚天舒是燕凉人,可是对于他命人绑架楚夕凝的事情还是有些不理解,经宁煜风这样一解释,她似乎有些明了了。

    “没错,他对楚夕凝这个‘天命之女’极尽阿谀奉承之事,期盼能够得到她的芳心,让她甘愿跟他回燕凉,共举进攻大洛、稳坐皇帝宝座的大旗,就在楚夕凝及笄的那晚,他就潜入她的房间进行劝说,可是却被楚夕凝断然拒绝,恼怒之下,他命人劫走了楚夕凝,同时也劫走了正好撞见了这一切的你。”宁煜风抬起手来,轻轻捧住了楚心澄的小脸,“这就是楚天舒招供的整件事情的经过,审问之后,我命人以绞刑处死了他,然后将尸体悬挂在城墙之上,给燕凉那群不知好歹的人做警示。”

    “天啊……”虽然楚天舒应该说是罪有应得,但是听宁煜风说出他的悲惨下场时,楚心澄还是觉得心惊肉跳,不能承受这些残酷的事实。

    “好了,有什么想说的以后再说,我先带你离开这儿。”宁煜风垂手握住楚心澄柔若无骨的手,带着她向着御花园深处走去,“你不能再和洛君凌住在一起了,我先送你回家,三日之后太子就要大婚了,你身为未来太子妃的妹妹,一定不可以错过。”

    4、

    楚心澄跟着宁煜风沿着小湖的边缘向着御花园的深处走去,在小湖的尽头停着一只精巧的木船,宁煜风率先跳上船,然后小心地扶着楚心澄上船,待她坐稳之后,他松开绑在岸边树干上的绳索,拿起搁在船中的桨,慢慢地向着小湖外围划去。

    “宁公子,你确定这样可以送我回家?”楚心澄回头看去,金碧辉煌的宫殿已经只看得到屋角了。

    可是皇宫幅员辽阔,以宁煜风这样的方法,真的可以安然离开吗?楚心澄对此不禁心生怀疑。

    “当然,小时候我曾和洛君凌一起在小湖中划船,不知不觉就离开了皇宫,进入了洛水区域,自那之后我就牢牢记住了小湖连通洛水的方向,每次想要离宫出去玩耍的时候,我就用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宁煜风奋力地摇动着船桨,拨得水流“哗哗”直响。

    “宁公子,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楚心澄看着虽然奋力划船但是表情无比惬意的宁煜风,过往的种种事情浮上心头,让她不禁心生疑惑,“你自小就能进出皇宫,而且和太子、王爷都关系密切,你的母亲能够得到皇后邀请参加夕凝姐姐和我的及笄仪式,而皇上也说要为你和未婚妻主婚……”

    说到这里,楚心澄发现自己似乎在自揭伤疤,她有些难堪地咬唇,不想再继续“未婚妻”这个让她心痛的话题。

    “目前来说,我只是一介商人。”楚心澄时欢时忧的表情看在宁煜风眼里,他的唇边浮起微笑,为自己的事情能左右楚心澄的情绪而暗自得意,“至于其他的身份,还有未婚妻的事情,将来自然会让澄儿你知道,不过目前时机未到,我还是不说为妙。”

    “哼,居然对我卖关子……”宁煜风似是而非的答案让楚心澄有些不满,她不悦地嘟高嘴巴,赌气地说道,“我隐藏得好好的身份都被你挖掘出来了,可我却不知道你的底细,太不公平了!”

    “你隐藏的身份被我发现,那只能证明我确实有用心观察你,如果你能有这般用心来观察我,想必也应该察觉到蛛丝马迹了。”面对楚心澄的不满,宁煜风淡笑着回应道。

    小船在两人的谈话之间,轻轻打了一个转,悠悠地划出了皇宫,进入了洛水领域。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洛水两边的街道夜市又开始热闹起来,楚心澄抬头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回想起自己在回雪寒山的前一天,与宁煜风在画舫船头念诵着词句时的场景,唇边又浮上了会心的微笑。

    “今天气氛这么好,不如我们来唱《越人歌》吧!”船打转驶入洛水之后,顺着流水的方向前行,这让宁煜风省下了不少力气,他轻松地打着桨,向楚心澄建议道。

    “我、我不会唱,你想唱那就唱吧!”楚心澄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越人歌》的歌词内容,面色蓦地一红,她别过脸去,扭扭捏捏地说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楚心澄话音刚落,宁煜风就开始了轻轻的唱诵,虽然《越人歌》本是一支女子唱绎的曲子,但是宁煜风唱起来却没有丝毫怪异之感,悠扬的歌声伴随着傍晚时习习的江风,分外地舒爽宜人,楚心澄被这歌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回转头,着迷地看着宁煜风歌唱的样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楚心澄的关注正中宁煜风的下怀,他在此时唱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句唱词,不出他所料的,这句近乎表白的词登时让楚心澄的脸涨得通红。

    “怎么样,澄儿,我唱出你的心声了吧?”楚心澄习惯性的脸红让宁煜风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又开口逗弄她。

    “才、才没有呢!”虽然知道宁煜风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可是楚心澄还是不由自主地当真了,“你既不是‘王子’,也不是‘君’,就算我要唱这样的歌,也不会对着你唱的!”

    “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就要和你赌赌看,到底你会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小船已经驶向了将军府附近,宁煜风划桨将船引向了最近的船坞,待船停稳之后,宁煜风先下了船,然后就伸出手来,将楚心澄也扶了下来。

    “走吧,你家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宁煜风对附近这一块的地形很是熟悉,他抓住楚心澄的手,沿着船坞通向街道的多级石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可万一母亲又将我赶出来,那我要怎么办?”楚心澄和宁煜风并肩走在洛京街道上,远远地看见了将军府朱红的门楣,离家越来越近,楚心澄的心中也莫名忐忑起来。

    “你母亲会赶你出来,可是你大娘不会,我将你托付给你大娘,她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宁煜风牵着楚心澄走到将军府的大门前,一边伸手拍门,一边调笑着对楚心澄说道,“澄儿,你放心,有我在,你绝不会无处可去的。”

    “哪位?”在大门值守的仆从将大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当他看清楚是楚心澄和宁煜风站在门外后,立刻拉开大门,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情,“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这名仆从就毕恭毕敬地将楚心澄和宁煜风迎进门来,另一名守门的仆从一溜烟向着洛雅容居住的前院奔去,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仆从的引领下,楚心澄和宁煜风相携向着前院走去,才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遇上了从仆从那儿得到消息、匆匆从寝房中走出来的洛雅容。

    “澄儿!”

    “大娘!”

    楚心澄扑入洛雅容的怀中,洛雅容身上熟悉的香气给了楚心澄很大的安全感,她紧紧的抱住洛雅容,一偿这段时间以来的浓浓思念。

    楚心澄偎在洛雅容的肩上,小声哭泣着,而洛雅容的眼角也泛着泪光,宁煜风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相拥而泣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最后“唉”地轻叹一声,他的目光一直锁在楚心澄身上,其中盛着满满的宠溺和疼惜。

    洛雅容注意到了宁煜风的目光,她轻轻拍着楚心澄的背部,安抚地说道:“好了,澄儿,你现在一定很累了,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更衣,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好。”洛雅容话音刚落,一名婢女就走上前来,准备带楚心澄去浴间,楚心澄松开紧抱着洛雅容的双手,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她转头看了一眼宁煜风,在看到他轻轻点头之后,她这才跟着婢女向着浴间走去。

    “煜风,澄儿她不见了的这段时间,都是和你在一起吗?”在确定楚心澄离开了之后,洛雅容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宁煜风点头,将楚心澄居住在凌王府的事情给掩了过去,“楚夫人,我有很多话要和您说,是关于澄儿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也是关于澄儿的。”洛雅容点点头,朝着前院的正厅扬了扬手,“我们进去详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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