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很多时候是玩笑似的偶然,而我们这些一如尘埃似的小老百姓做出选择的时候,反倒是极其谨慎小心的。想当年我最后留在威海,也是一路从北海、深圳、上海、青岛北上细细看过来的。2006、2007年的时候,干活比较勤快,身上就剩出了一个房钱,当时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一定要在海边买个房。
就这么从南到北,历时大半年,终于找到了威海。那时车还崭新,里面从老到小坐的是定初先生、坚哥和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顺着海边溜达,甜腥和顺的海风里糅进阳光的味道,从车窗里吹进来会很醉人的。定初先生就这么沉沉地睡着。我们看到海水浴场边一幢楼贴在玻璃窗上的租售电话,随手拨过去,不一会儿一个很有喜感的光头男出现在我们面前。定初先生嫌楼太高,在车里睡觉,我们就随那个自称老刘的光头男爬上了这楼的702房。定初先生错过了,也就再也没来过我威海的家,至今开玩笑,他还说到过我家的窗户底下。
看房选房是很辛苦的,顺着那一溜海滩,我们看了不下十家。其间还碰到定初先生的双峰老乡小蔡,很热情地帮忙张罗了一阵。谁也料不到光头老刘带我们去的这个702就成了我家,连带光头老刘也成了我们很好的朋友。
折腾这房子的转卖手续花了不少精力,记得那一年我连续两次从长沙开车到威海,也倒腾了不少自己喜欢的坛坛罐罐过来。之所以这么卖劲,除了喜欢这一片水一片海,主要还是那年九月份碰到两拨钓鱼的人。一拨是站在楼上就能看到,挽着裤腿或穿着胶鞋站在沙滩上钓鱼的,他们不停地抛竿起竿,钓起的鱼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却高兴得不行;另一拨是从天文台下的山崖刚翻上来的,随手握着个小短竿拎着个塑料袋,一看一斤多的鱼钓了好几条。问是啥鱼,“黑鱼”,威海话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很硬,仿佛憋着不小的火气。
我想当然地认为海钓原来是这样的轻松愉快,于是很坚决地在威海国际海水浴场这片金黄的沙滩上的第一栋楼里安家了。
当然这里还是很好的:每天可以看到深色的大海上的日落,还有沙滩上、栈桥上一拨拨的钓鱼人。到入夜很深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红光蓝光,那是漆黑的夜里,夜光漂泛出的光亮。
当第一个夏天站在威海702房朝海的阳台上,听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长沙那边又是酷热难忍,我和坚哥相视一笑,到底威海是来对了。买下这个房,坚哥替我下了大半的决心,他那时也碰到一些麻烦事,正好跟我一块到威海来躲清静。他是我碰到的最勤快最能把工作生活打理得井然有序的人了。每天看着他扫地做饭叮叮哐哐的搞各种修理,我便有些愧疚,也努力地勤快起来。
威海的渔具在全国很出名,我跟坚哥开着车在威海大大小小的店铺转了很多天,等那天戴着顶极像鬼子兵进村时的防护帽回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这才算彻底准备停当,终于可以开钓了。
首战之地我们沿着海岸线挑了很久,要旗开得胜可马虎不得半点。那是在离金海湾二十多公里的一处悬崖公路的绝壁下,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黄海,海面时常静默如镜深邃无边,只偶尔有远远的大船或晚归的渔船才划破那静谧。悬崖底下是几块大圆石,刚好落脚,常常有钓鱼人在这里驻足。我和坚哥两人长长短短的鱼竿背了一捆,鱼兜抄网不一而足;我们俩舒口气,收拾心情,小心翼翼地顺着陡崖爬了下去。
崖底已有几个人在钓鱼,竿子抛得很远,稳稳地用手握着。见我们俩有些狼狈地爬下来,就友善地笑笑,提醒我们千万小心,别滑到海里。我看一个人还戴个厨师的高白帽,心里就有些好笑,未必就等着钓上鱼去急匆匆地蒸和煮?那人见我有些好奇,就自嘲一笑,说他们就是这附近餐馆的厨师,抽空出来钓鱼玩一下,连帽子也忘取了。我仔细请教了他们这种远抛的钓法,也想试试,就从坚哥手中拿过一根短海竿。坚哥那时从来没钓过鱼,一切关于钓鱼的事都是听我吹嘘的,为此他还认真地叫我师傅。我接过他递来的海竿,检查一下铅坠摇轮,严肃地对坚哥说:“看我的!”然后死劲往前一抛,只听嗖的一声,好半晌,铅坠才远远地砸开海面。坚哥还没来得及叫声好,突然瞪着我的眼神好古怪,像憋得难受的样子。我莫名其妙,等低头一看手上的竿,原来整个竿线已空空如也。突然意识到,估计刚才抛竿用力过猛,连坠带线全都摔海里去了。我瞥眼坚哥,难得老脸红一回。这以后坚哥仍然坚持叫我师傅,但那两个字里面,我听着怎么都有些怪怪的味道。
那天很是尴尬了一阵,大家都默不吱声。我用矶钓竿又尝试了下,终于钓上了两条小黑鱼。厨师们先走了,我们也跟着往回撤。坚哥为了安慰我,特意从悬崖底费劲背了两块石头上去,至今还放在我家面海的阳台上。当时我还心存感激,现在看着那两块石头时就记起那天的尴尬——坚哥的深谋远虑还真是了得。
随后那一阵子,我们疯狂地钓鱼。礁石、码头、栈桥、沙滩,沿着威海的海岸线折腾够呛,才明白海钓可不是想当然的那么容易简单。
从家里阳台看过去,左边湾尽头是一片礁石,右边湾尽头是金海湾酒店延伸到海中间的栈桥。这一左一右是我们最常去的钓点。威海有一个让人十分讨厌的地方就是很多崖礁旁是不让人钓鱼的,有各种各样承包养殖的名目,经常有巡逻的人态度十分恶劣地来赶人。其实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不都是大家的吗,怎么能划到私人名下呢?
所以无论是左边的礁石还是右边的栈桥,处处都得小心,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左边的礁石群只有靠沙滩几块是可以上去钓鱼的,再往里就立了森严的牌子:“海参养殖基地,严禁钓鱼赶海!”稍有逾越,就有巡逻人员来喝斥你,让你的心情冰凉沉入谷底。右边海湾里的栈道,白天一般少有人去钓鱼,海边的太阳可不是一般的厉害,那是晒咸鱼的模式。入夜凉风习习,那里才是钓鱼的好地方。只是晚上十二点之前,栈桥上灯火通明、杯盘交错、音乐浪漫,是五星级酒店高档的夜宵场所。只有子夜以后,喧嚣过尽,钓鱼人才陆续聚集,踩着油腻腻的桥面,见缝插针找位置抛竿下钓。旅游旺季时,栈桥上前前后后都是人,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夜光漂,在夜的海的深处把栈桥包裹得熠熠生辉。
有时候在栈桥钓鱼,回望沙滩边自家住的那栋楼,通明的灯火鼎沸的人声从近在咫尺的海湾那边传过来,恍恍惚惚觉得一切皆在梦中。栈桥上钓鱼大都挤在面海的那一块,一个挨一个的人一根挨一根的竿,场面比钓鱼比赛火爆多了,心理素质不好的极易受到打击。
有回在栈桥夜钓,也是一堆人挤在一块,紧挨着我的是一个东北老头,估计是领着一大班子人来的,话特多,特显摆。他就用个简单的矶钓竿,每次抛竿都越过我的手竿几乎贴着我的鼻子甩出去,我都能闻到他竿上的鱼腥味。可人家每次甩到漆黑的海里,摇上来就是一条不小的黑鱼,他钓十来条我可能只能钓一条。这我还能说什么呢?两个多小时下来,老头钓了大半桶,四周的恭维声此起彼伏,我实在扛不住了,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走出栈桥,在凌晨两三点的黑夜,我回头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有意思的是,口口声声没钓过鱼的坚哥在威海钓鱼比我牛多了。不管在栈桥还是在礁石,他都比我钓得多。他的诀窍是一通乱扯,只要浮漂稍微一晃就扯,有时看着明明是海浪晃的,他却扯上了鱼。我都恨不得叫他师傅了。
坚哥从此如鱼得水,威海的海钓对他来讲是那么的轻松随意。有次去一小鱼港钓鱼,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待在码头上,坚哥却远远地翻上了码头边的礁石,一会儿就惊呼一声:“嘿!又一条!”引得码头上的人纷纷侧目。到了天黑,他还不肯走,整个码头上就数他钓得多。我看到他在礁石的角落里,被码头上明明灭灭的灯火映着脸上兴奋的影影绰绰的亮光,心里别提多寂寞了。回到家里都快晚上十点了,他却兴奋得睡不着觉,眉飞色舞地跟我絮叨,然后就一直兴奋,到第二天上午,红肿着眼告诉我,他钓鱼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撸起裤脚,腿一片片红亮亮的肿。坚哥急急忙忙去了医院,西药、中药拎了一大包回家。从此他就开启了和皮肤瘙痒作斗争的人生,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至今还没好利落。码头那天海钓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海岸边钓鱼,就这样逐渐失去了诱惑力。有次偶尔在一个渔具店看到一个出海船钓的电话,从此就认识了一个叫陶威的本地渔民。头回约好船钓,这哥们直接就把我们给震了:刀削似的轮廓,黑红红的脸膛,帅得丁零当啷的。只是一口本地话讲得飞快再配上一股傲骄的气质,还真不是服侍别人的主,我就差劝他去演戏做明星算了。
那天海浪很大,他问怕不怕晕船,见我们都淡定地摇头,就把船推离了码头。他的船很脏很乱,我们又被他逼着穿上铠甲似的救生衣,被酸臭的鱼腥味熏着,手脚都没地方搁。老陶一脸的凛然,领着我们在风平浪静的渔港里找各种船间缝隙钓鱼。只是鱼不大也不多,尤其穿行在硕大的静静停顿的大船间,听着港口外呼啸的海浪声,而我们船舷边的黑黝黝的海水却纹丝不动,一种诡异的阴凉就涌上全身。等到小船划进大船的阴影里,更觉得寒气逼人,仿佛停顿在水世界另一面阴冷的门前。
我坚持要把船开到港口外,老陶直直地看着我,问:“你确定?”我和坚哥同时点头。老陶迎着风浪就往港口外开,船头激起风浪,吹过老陶的衣襟和乱发,气势勃发,感觉一时浊浪滔天也应存有这样的英雄。可惜船刚驶出围坝,迎头几个大浪,差点没把船给掀翻。好在老陶技术不错,在大浪间努力调个头又驶回了港内。平复下狂乱的心跳,我看到了老陶促狭的眼神。
这下谁也不提什么,任由老陶引船钓鱼,后来老陶也累了,把船系在一个小拖船旁,熄了发动机,独自躲到拖船舱里睡觉去了。剩下我和坚哥还在小渔船上钓鱼,刚被风浪狠狠摇晃过,头有些晕晕沉沉,一时没留意,小渔船竟然悄悄滑开了。等我和坚哥发现小船离拖船越来越远,大声喊老陶时已经来不及了,小船顺着水流往港口外越走越快。老陶站在拖船上急得直跳脚,这要让我们冲出港外,放逐惊涛骇浪间,哪还有命在。我和坚哥不知所措,慌乱地把船上的网绳也往外扔,可惜老陶也接不住。只见老陶一猫腰,迅速跳到另一艘拖船上,又跳上一条,又一条,终于迎头在港内最后几条拖船上拦住了我们。他纵身跳上小渔船,立刻扯发马达,哒哒哒一阵呛鼻的浓烟冒过,小船终于开了回来。
我们都长吁了口气,老陶觉得缆绳没系紧,让我们受了惊吓,就主动找一些更有鱼钓的地方,有意无意还捞上两个养海参的铁笼子,送了我们几根海参。
回家后坚哥亲自操刀把几根海参拼命熬了,可惜像橡胶一样难嚼。他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说野生海参怕就是这样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坚哥告诉我野生海参好厉害,一身痒得不行,然后又跑医院去了。好多年以后,多吃了几回海参,才知道海参烫熟即可,煮久了是咬不动的。
那以后找老陶出海钓鱼就成了我招待客人的一个重要项目,很多老师朋友们都来过,手气最好的莫过于曾同学,她那一天晚上月黑风高的竟然连着钓上四五条两斤左右的大黑鱼。老陶对此记忆深刻,每每拿来打击我。而我是惨不忍睹,常常连陪衬的绿叶都算不上,有次居然连钓十几只海星,让我对船钓顿失信心。
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好在一次排钓让我挽回了信心。那次家里来了好多人,老郭辗转帮忙联系上排钓,坚哥坚持帮我和珊哥特意配上统一服饰,我们仨闪亮亮统一的白衣灰帽,很有些职业的派头。
渔排离市区挺远,沿着海岸线一直要走到郊外的电厂。小渔船把我们渡上渔排,才知道渔排的阔大,一大片一大片挨着,散落其间的一个个小木屋,就代表着一户户的养鱼人家。朋友带去的这家养鸦片鱼,说是专门卖到上海,销路很旺。老板很热情,告诉我们用喂鱼的沙丁鱼做饵就行,运气好能钓到大的。
珊哥是最逗的,我和坚哥还在挂沙丁鱼的饵,珊哥就大叫“挂住了挂住了像大鱼!”要我赶紧过去看看。我心里一阵郁闷,下次再也不带这种不会钓鱼的人出来了,尽耽误事。可从珊哥手里把线接过来,就感觉不对,沉甸甸的左冲右突,绝对是大鱼没错!等把手指都勒出血,噼里啪啦把鱼扯出渔排的夹缝,这鱼在阳光底下散发出透亮的银光,至少有七八斤。渔排上好些人围过来看,都说咱渔排下还有这么大的梭鱼?于是纷纷拿出钓线,尽往水下招呼。这下可热闹了,前后左右一条条大梭鱼被扯上来,我们仨忙得不行,紧张得不行,心跳那个快啊。
到了中午时分,梭鱼群才慢慢过尽,大家也消停下来歇口气,抽支烟,老板热情地请我们去小木屋里吃饭。新鲜的梭鱼饺子端上来,浓香扑鼻。主人端起酒杯第一句话就感谢我们带来好运气,说多年没碰到这么大的梭鱼群了,他们钓了一百多斤梭鱼。
梭鱼群走了,下午就再没钓上什么像样的鱼。日头迫近海面的时候回到家里,扛着一麻袋几十斤梭鱼,把我妈惊呆了。她开始还以为我们在市场上买的,这么整齐漂亮的大梭鱼。冰箱里满满的全是梭鱼,一直到我们十月份离开威海都没吃完。
这以后坚哥忙着去崇明岛办农庄去了,我也就孤单下来,好在深圳的堤洪君,虽在万里之外,却引我认识了威海台的老肖。他是威海湖南同乡会的常务会长,这样我一下就找到组织了,其间老乡聚会大醉数次,又结识老吴、老文、老谭好几位兄弟;特别是彦鹏老弟又让我认识了山大美术系的一帮哥们,尤其是老梁让我有相见恨晚之慨。
老梁一脸浓密的大胡子,完全典型的蒙古大汉,那天在某山腰的一处道观吃饭,一曲《嘎达梅林》直接把我唱哭,我也脱光膀子回了他一首《最好不相见》,把他也整哭了,从此便惺惺相惜。老梁是典型的艺术家,他的常态是六七分醉。有天他剃干净胡子,一脸清醒地叫我,我都惊呆了,这还是老梁吗?但不管怎样,他是我见过的最牛的摄影家,拍的图片都跃跃欲试要跳出来跟你叙说些什么。更震撼我的是他从水下拍的那些,船呀、人呀、天呀、梦幻的、七彩的、摇弋的、断续的、呢喃的,那不正是藏在水底的鱼的视角吗?
一聚一醉,何以解忧,唯有钓鱼。小石岛、刘公岛、养马岛、成山头,鱼是越钓越远。可是每每劳顿一天回家,站在朝北的露台上远眺大海,看着月升日落,华灯次第绽放,映着金色的沙滩和幽深的海浪,又悔不该远行,栈桥上、沙滩上、礁石上哪儿都是快快乐乐的钓鱼人,自己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老符和老聂也先后从海南到威海来寻我,把南海的气息带到北边来了。可惜几次船钓都收获不大,老聂爱琢磨事,说你车库里不有现成的橡皮艇吗,晚上划出去钓个鱼试试呗。
老聂说他当年是哈尔滨皮划艇比赛的好手,等划到海上他确实没吹牛,小小的橡胶艇嗖嗖的,轻松就划出了防鲨网的范围,我心里却不踏实起来。离沙滩很有段距离了,四周漆黑一团,软软的胶皮船底仿佛能觉出暗流的涌动,小船晃晃悠悠,在黑夜里起伏,岸边的海浪声已隐不可闻。只有当下流行的《小苹果》的歌一遍又一遍地传来,一忽儿近一忽儿远,我赶紧劝老聂往回划,万一橡胶艇漏气那可麻烦了。
小船终于划回了防鲨网里面,手把线放下去,鱼竟然挺多,噔噔噔就开咬。那是令人沉醉的夏夜的海,斜靠着软软的橡皮艇,凉风吹来岸边热热闹闹的烧烤摊上的人声歌声和大海深处明明灭灭的渔火,手把线轻颤,一会儿就扯上一条肉滚滚的大头鱼。
就这样连着几个晚上,我们过足了钓鱼的瘾。只是鱼多又舍不得,那天很晚就做了一大锅黄焖鲜鱼,叫上轩他们几个小朋友来吃鱼。轩、晖他们几个90后跟我特有缘,南来北往几次,算是行走的小鲜肉。我们坐在宽敞的露台上,四围是升腾的浓酽的海的气息,月亮很圆,白里透着些橘黄,照着两边墙上我画的那些硕大的长睫毛的蓝眼睛,隐隐绰绰地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几杯啤酒下肚,我开始有些晕晕乎乎,静静地听小孩们嘻嘻哈哈地讲故事,心却悠忽远近。北京、长沙、文昌几个地方来回跑,我想起那里的也在灯下月亮下的亲人朋友,温暖柔软得一塌糊涂,潮乎乎地和这海边的夜连成了一片。
你见过几十条大大小小的狗一拥而上欢迎的阵势吗,或尖或钝的狗吠轰的一下把你抬到九霄云外,几十条狗前前后后在你裆下乱窜,你不由得心惊胆战。
狗的主人是一对和气的中年夫妇,他们在城里辞了职,承包了沙坪乡的林场。他们大声地呵斥着狗,一边说不怕不怕,一边把我们迎进一排小木屋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