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渔-杨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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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七下深圳,铩羽而归,印象最深的是钱粮无着,寄住的朋友家漏雨的房子和整夜被大气锤敲得能跳起来的小钢丝床;下一世纪的04年再闯深圳,已经是啃着长沙的酱板鸭开着paladin领着一队摄制组来的,饱暖之外,印象深的却变成玻璃一样海边的杨梅坑。

    出深圳往东,过大小梅沙过南奥,绕过大亚湾,穿过一片海边的小村落,顺着长满薅草的山崖往里,一大片翠汪汪的海水尽头就是被南方疯长的青山环抱的小沙滩,这里就是杨梅坑了。

    头一回来杨梅坑是华娱的陈导拍外景,弄一个新节目,要我们来捧场,听说还有华娱的镇台美女,我们自然高高兴兴地来了。那是一个偷拍的情感SHOW节目,找一多情男,弄若干美女若干关键,设一些偶遇。当时只恨自己年纪大,不能披挂上阵。

    是日风很大,吹皱一片连天的海和身后满山的绿。电视台的人远远的藏在礁石后偷拍,周围的海滩上挤满了各式作托的美女,吊带,比基尼,泳装及被风撩起的长发;还有那个失魂落魄的男角。我和梁导舒舒服服坐在树下喝茶看戏,一个已经老迈一个快要不惑,戌几已无余力,只放纵老梁的阳光少年投身到沙滩上的那场火热虚套的游戏,心下却为男人大叫可怜。

    陈导以她女性独有的狠劲细心指挥这场戏弄男人的游戏,可怜的老梁和我都被派去游泳和打排球。只有那个男角痴了似的在拼命地找那女导游,对其他引诱他的美女视而不见,想不到还真是个痴情人。

    我和老梁不忍再掺和下去,独自在一海边渔家吃饭,却意料不到的好。渔家每天到海里自己钓啊捞啊整点鱼虾,一天品类多少都不尽相同,客人来了就让给客人吃,那是真正的野味,加上老梁一口地道的港腔调理指挥,虾呀鱼的,头一回那么鲜美。几瓶啤酒下肚已管不了帅哥美女了,摸到树下的吊床沉沉睡去。

    醒觉已是涨潮时分,我却不悉海性,独自一人一竿随着夕阳顺着沙滩边的海礁往深处钓去,越钓越走越远。我哪管这些,只顾得被海浪荡得起起伏伏的鱼漂。

    暮色已起,岩石上爬满了慌乱的小蟹,身后的涛声愈见张狂。我一回身,来时路已海水涌动浊浪滔天。我只好独自爬上一块高高的礁石思量退路,却见远远的沙滩上有手电光晃动,涛声的间隙还有人声唤着我的名字。我努力想张嘴应答,却被海风灌退。坐回礁石上,握紧钓竿,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望着天际被风搅乱的隐着霞光的铅色的云和远处沙滩上焦急的人影和电光,我忍不住热泪双流。

    在浪头的间隙,我努力用鱼竿钩住了一根山边的藤蔓,爬上了山崖,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终于回到了沙滩。这时老梁已急煎煎脱了衣要蹚水过来寻我了。

    南方海边的夜是浓稠的密不透风的粘乎乎的潮。沙滩上已搭起了五颜六色的帐蓬,燃起了桔色的篝火,明灭的火光下围拢的是青春年少游戏过后动了真情的脸。吉他声呜咽,有低低的男声唱起了歌,淡淡的伤感乘着夜雾弥漫开来。独身多年的老梁脸上渐渐写满了感伤,我也痴痴的望着漆黑一团的大海深处几点被水波涌动的渔火默然无语,任沙滩上的钓竿被风吹得东歪西斜。

    有两个曼妙的身影相牵着走到篝火的尽头,对着大海翩翩起舞,琴声愈低沉,寒意渐浓。我说老梁走吧。老梁点头,却舍不下他的儿子,大喊:猪宝!猪宝!可他儿子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走。我估计这平常冷峻高傲的台湾少年真动了凡心。

    离开海滩翻上后山,山道上竟然有朦胧的月光。隐隐绰绰渡上一垄银光的树影下但闻涛声,美女帅哥已杳无所踪。我,老梁,陈导,还有我的搭档帅哥老易,连同吃饭时喂过鱼骨的两条热情的一路摇着尾巴送我们上山的狗,一齐走在月影斑驳的山道上。

    隐约见到后山的山庄大门,突然一阵犬吠,几十条狗影从暗处扑过来,我们头皮发麻惊愕在地,相送的两条狗却勇敢的窜了出去,加入乱战。狗在我们脚边窜来窜去,一忽儿东,一忽儿西,撕咬低吠此起彼伏。也就一会儿功夫,一大群狗忽然散了。于是两条狗摇起了胜利的尾巴,昂首阔步把我们直送到山边的小木屋前。我们很感激,邀它们进屋,它们却死活不肯,拖都拖不进来,只是在楼梯下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们死劲地摇尾巴。

    它们在楼梯下守了我们一夜。

    四个人挤在一个屋里,大家都被美女帅哥搞得有些心猿意马,好在一天太累,不久无语睡去,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风和日丽,海天相拥蓝成一片。

    阳光晒进山坡上的小木屋,走出来看,山庄竟在一个海岬上,三面邻海一面随山,尽享上乘风水。我们七零八落的迎着晨风,爬上山边的悬崖,海在极目处已成弧线,有星星点点的船从世界那头翻过弧线摇摇晃晃的相随着往前。崖底的浪却奔涌呈万千气象,在崖壁巨大的空穴里吞吐进出,发出低沉的轰鸣。回首有浅笑嫣然随风送来,台里的哥们在木屋边架着机器努力工作。

    走回木屋,脂粉气骤然扑面,几大台花齐聚一屋。更有一瘦长女子戴着目镜端座在里屋沙发上,见我们进来,忽地摘下目镜猛然逼视。本来在外阳光晃眼,一见此脉脉含情又似颠似怒又如动物般凶猛的目光,如遭电击,心跳加速;女子却忽地嫣然一笑,戴回目镜,仿佛关了电闸。后来才知道这是最后的杀手锏——久未现面的四号托,可怜的男角!

    大家熟了,四号骄傲的告诉我,没有一个男人能挡得住她一分钟的逼视,如果遇上了她就嫁给他。围着的好几个男人高矮胖瘦从老到小估计都被她电晕过,心下便一齐七荤八素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只有那男角,呆立木屋阴处,忽的长叹一声:这以后我还怎么谈恋爱?

    回程大家各想心事默然无语,只有猪宝吹起了口哨。一星期后有消息来,女一号导游和猪宝迅速好上了,两人赫然住到了一起。老梁说来,也是叹息,大有老子不如儿子之慨。

    自打女导游归了猪宝,日子就过得快起来了,镇台美女们也各自东奔西走分崩离析;我们跟台里的委制合作也告一段落,准备北撤。

    搭档帅哥老易提了最后一个要求,去杨梅坑再看看,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尽男人,老易,曾叔,我舅,色彩十分单一。

    几个人仍是在渔家吃饭,可这次渔公渔婆都在,老公当然掌勺,老婆只敢打下手,说海边上的人都是这规矩。老梁又不在,没人调理,老公自信满满,手艺却大失水准。其实老婆高大健壮眉眼周正,可对着黑瘦矮小的老公却低眉顺眼百依百顺,这样扭的瓜也甜。

    这回特意加备了钓具,但线呀钩的还是钓淡水的,都不大对,最后只钓了两只小蟹,草草收场。几步外却有老手,穿着胶衣胶裤,走进滩头齐腰深的水里,扬着手里短短的杆稍,像哈利的魔术棒,一会儿就从翠蓝的水里扯出一条银色的扭动的小鱼;晚来远远的夕阳衬着,像海中的舞者,只瞧得人如痴如醉。

    意兴阑珊,就往深圳回,顺道到处都是农家窑鸡的招牌,前次就很好奇,这次就找家林子深的进去了。岭南人会过日子,靠着一个葱茏的的山,在林子里围出一个大院,芭蕉芒果荔枝树疯长,鸡鸭鹅狗四处乱走,一个长条型的塘围座各路来的食客。山边的坑里挖出一碳窑,一只只活杀的仔鸡涂上佐料裹上薄锡纸就在窑里烤着,浓酽的香气在林子间钻来钻去,搞得胃部压力很大。

    我却在钓鱼,补一补刚才海钓没过的瘾。先用湖南带的糠饼粒钓,鱼们不闻不问;曾叔教我用这里杀鸡剩的鸡肠,结果一钓一准,鱼们手忙脚乱地抢,一伙儿就钓了十多条罗非鱼,大过其瘾,引得食客纷纷侧目,自己仿佛也成了手握魔棒的波特。

    窑鸡上桌,酥香四溢,当然还有刚钓的罗非。就着几瓶啤酒,夜色愈加朦胧。周围的食客已隐入林深处,只闻吧嗒嘴的声音,不辩面目。

    我们就这样乘兴回了深圳,一路唱了很多陈年的老歌,回想起来已记不清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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