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出现在这几天来的三个要债的客户身上。现在的三角债，不是你欠我的，就是我欠你的，而生产厂家的处境最尴尬，同类产品的生产厂家竞争非常激烈，他们又惹不起用户，不然会断了你的“口粮”，就再也拉不回关系来了。
厂子里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一时给不起人家钱，申春东只好安排王龙刚陪着他们去高消费，应付他们一下。催债的也明白这是厂家的权宜之计，吃了喝了拿了，回去一交差，反正都是公家的事，与自己的关系也不是很大。
王龙刚带着三个人去了汇源饭店。这是一家中档的饭店，距离单位并不算太远，菜倒是很有特点，多是具有本地特色的菜肴，价格也不贵。单位来的客人，王龙刚都喜欢带他们到汇源饭店来。他主要还是想为单位省下一部分钱来，厂子里的资金毕竟还是比较紧张的。
几个人坐下来以后，王龙刚就将菜谱递给了那三个客人，让他们随意点菜。他心里有把握，这里的菜他是有承受能力的。
三个客人分别点了一个菜后，将菜谱又递了回来。王龙刚很注意对方点的菜，他们点的都是最普通的大众菜，王龙刚马上准确地计算出这三个菜只有四十多元钱，这里的菜价对于他来讲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王龙刚让他们点几个好菜，客人们都说你们怪困难的，还是节省点吧。王龙刚为他们的做法还感动了一番，人家并不是往死里宰你，这样反倒让你不好意思了。
“你们怎么能点这么几个菜，我们再穷，也不至于到了请不起你们吃饭的地步吧。”说着话，王龙刚自作主张地点了两个相对比较好一些的菜，这样他的心里才踏实一些。
菜很快上来了，王龙刚要了一瓶红梅牌子的凌川酒，分别倒入几个人的杯中。这样，一个小型宴请就算开始了。
红梅凌川酒是锦州的特产。这个厂子产的“道光二十五酒”已经响誉全国，经常出现在电视广告上。红梅凌川酒度数较高，一进口有种火辣辣的感觉，而喝上几口以后，喝酒的人就会慢慢地适应这种口感，顺着鼻孔里往外喷着酒香气。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喝下了各自杯中的酒，王龙刚建议大家再来一瓶，几个人立时响应。酒分好后，几个人不由分说地喝了起来，眨眼间，一瓶酒又见了底。这回还没轮到王龙刚说话，客人们主动地要了第三瓶。
王龙刚原是因为他们要的菜钱低些，所以用酒来补偿一下，没想到这三个人都是酒场高手，三瓶酒就要二百来元。他开始心疼这种开销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赔着笑脸。
喝到这份上，原本显得道貌岸然的人都扯下了各自的伪装，各个酒气十足，说话也开始随意了，讲各自要债的经历。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到哪个企业去要账，都是大爷。几个人酒桌上便开始讲奇闻轶事，说着那些全国各地都可以流通的顺口溜，讲着讲着，不约而同地讲到了女人身上。一讲到女人，便讲天南海北他们所遇到的三陪小姐的特殊服务。
现在的酒桌上只要你仔细听一下，其实都是这些东西在传播。其中有一人说到了两个版本的“四大忙”——其中一个版本涉及到了中央领导不宜多说；另一个版本是：“出租车，打手机，领导的嘴，小姐的×。”
大家都为此笑了一阵子，都说把这四种东西放到一起就不容易，也确实够他们忙的。由此便牵扯出了实际问题，这些客户借着酒劲说要去娱乐场所玩一玩。王龙刚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一想到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能得罪这几个惹不起的主，就答应下来了。
王龙刚没有敢将他们拉去大的娱乐中心，别人请他时，他去过那些地方，都是一条龙服务，他怕消费不起。他便将这几个人拉到了城乡结合地区的一家娱乐厅。这个地方他没有来过，但听别人说起过，这地方便宜，连小姐的小费也很低廉，本地人把这里称之为“穷鬼乐园”。
到了穷鬼乐园，王龙刚才觉得上当。一进歌厅就发现歌厅的格局与他去过的那些娱乐场所不一样。他去过的场所虽然价格昂贵，但还是很正规，而这里的音响一类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歌厅每个包厢后墙都留有一个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隔间，谁心里都清楚它的用途。那几个见过世面的客户，早已心领神会，互相挤眉弄眼，见到进来的小姐也不分老嫩，迫不及待地拉了过去。王龙刚把他们安排完，他的小姐却空缺了，老板焦急地传呼小姐。
几个人与小姐只唱了几首歌，便开始轮流去了那个厕所一样的小屋。当第三个客户刚走进去时，老板为王龙刚传呼的小姐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这个小姐并不漂亮，但是小姐的前胸却极大，一进来便在王龙刚的身上蹭来蹭去，搞得王龙刚口干唇燥，欲火中烧。第三个客户只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大家都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一二三，埋单”的主。几个人说着便将目标转移到了王龙刚这里，他们催促着他快些上阵。
王龙刚忙着推辞，说：“不行不行，我不行。”
他们都说还有个阳痿的，不比“一二三，埋单”的强。
这些人该办的事办了，唱歌也就显得索然无味了。有人提议要回去了，说这里还有朋友要请他。这个人一开头，其他几个人开始响应。王龙刚也只好随他们的意愿办事了。结账时他为难了，那几个小姐还好说，而陪他的小姐刚来，这笔钱他不知道给多少。他本不准备给她小费，前胸大的小姐把他拉到一边，说她是干大活的，今天过来别的地方就不能去了，钱他是要照付的。
三个客户在一旁也听到小姐说话，插言说：“没干事咋能给钱呢？”
小姐却不卑不亢，说：“那你就干吧。”
王龙刚一看这样纠缠怕惹出是非，劝客户们稍安勿躁，由他理论。那三个人以为他还有啥想法，撮弄他别白拿钱。三人像有种默契，偷偷地溜出门去，打乘出租车走了。王龙刚反映过来，他们已经踪影皆无。
王龙刚把钱便付给了这个小姐，这个小姐妖媚一笑，说：“大哥，谢谢你了。我知道你害怕这里不安全，这么的吧，我租了房子，离这里不远，绝对保险。”
王龙刚那才的那股欲火借着酒劲又往头上撞了。一想反正钱也付了，不干白不干，就是没干，那几个客户也会认为自己干了。何况上她家里去还十分地保险，警察怎么也不会上谁家去查宿吧。他就说了一句：“你家在哪？”
“你跟我走得了。”小姐说。
王龙刚为了保险起见，也不管远近，出门就打了个出租车，在小姐的指引下，三拐两拐就到了一个住宅楼下。下车上楼，进屋后便准备仓促上阵，小姐拦住了他，说：“别急，我先脱了，让你看一看，我值不值得你干一回的。”
她就站在地上，一件一件地往下脱衣服，当解开乳罩时，他听到了“扑愣”一声响，那两个硕大无比的乳房脱颖而出。她双手托着双乳说：“怎么样，先生们都说我这是亚洲第一大乳。”
王龙刚早已按捺不住了，一个恶狼扑食便冲了上去，两人刚刚进入状态，就听到房门炸响，外面通报是派出所的，并吆喝着让他们出来。他觉得身体里的东西被惊吓得“吱溜”一下子便出来了，而小姐却显得若无其事，打了个手势，不让他言语。过了一会儿，外面就没动静了，小姐劝他出去，他哪有那个胆量，谁敢保证那几个人不在外面“守株待兔”。小姐却像没那回事一样，钻进被窝便睡着了，扔下他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个晚上。天色刚刚有些透亮，王龙刚分析那些警察不至于为了他在这里蹲一夜，便悄悄地溜了出来，没想到还是让警察抓了个正着。
到了派出所，他开始怀疑那个小姐是不是派出所放出来的诱饵。
申春东第二天上班，将电话打到了王龙刚的办公室。电话响过几声之后，才听到王龙刚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申春东让他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王龙刚本想在家躲避两天，但一想到单位的形势，如果自己不上班可能会坐实有关他的传说，问题会更加严重。
当王龙刚耷拉着头走进来时，申春东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张口一顿臭骂，骂得王龙刚哑口无言。骂完了，申春东坐下来开始自顾自地喝茶，王龙刚才缓过气来，说这件事不能完全怨他，都是那几个客户惹的祸。申春东一听，把手一摆说：“我不想知道那些事，反正这件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哪有一个大厂的县级领导干部去嫖娼的？你打死我，我也不信。也就是党委的那几个人，没什么事干才会认为你去嫖娼了。最多你是喝多了走错了地方，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申春东话里有话，王龙刚哪里听不出来，他心领神会，说：“那是，派出所的人都没有查出我什么来，只问了我的单位和职务，他们无非只是为了敲点钱。”
“王龙刚，我就搞不懂你这个人，什么事你也搞不清楚，问题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么？人家派出所是国家机器，吃的是国家拨款，工作辛苦，工资低，咱们也理所当然地予以支持，这你还不懂？”申春东说话总是这样，明明是在面授机宜，却又让你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然后，申春东将成立调查组的事向王龙刚做了通报。作为原来的办公室主任，王龙刚头脑灵活正是申春东最为赏识的。他让王龙刚当办公室主任，问王龙刚怎么做好主任工作时，王龙刚很坦然地说：“我要做好办公室的主任，就要‘三先四狗’。”
“什么三先四狗？”申春东疑惑不解。
“就是领导宴会前不到我先到——安排，领导讲话前我先讲——试话筒，领导下车前我先下——开车门。这是三先。”
“那么四狗呢？”
“领导在家，我是看门狗。领导不在家，我是看家狗。领导高升，我是天狗。领导下台，我是落水狗。”
申春东笑得前仰后合，连声说好。在提拔王龙刚当副厂长谈话时，他还拍着王龙刚的肩膀说：“现在你就是天狗了。”
王龙刚早已经与申春东的命运牵系在了一起，王龙刚出事，事必要影响申春东的形象。
经过申厂长的点拨，王龙刚茅塞顿开。曾做过办公室主任的他，很多隐晦的事都是由他来运作的。出了厂长室，他径自去了保卫处，见只有孙伟一个人在办公室，他笑着走了过去。
孙伟很是惊讶，想不到王龙刚会到保卫处找他。王龙刚也不回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并且掏出了三万元钱，说：“孙伟，我这个人明人不做暗事，我需要你的帮忙。现在这件事我对你说了，不管我有没有嫖娼，你都要帮我这个忙，这涉及我一生前途命运的大事。你要帮了我这个忙，我不会忘记你的。俗话说得好：知恩不报非君子。”
王龙刚知道孙伟这个人的秉性，够哥们讲义气，不拐弯抹角。
“王厂长，既然你信得过我，拿我当哥们，那我也就没啥说的了，这件事我给你摆平喽。这算啥鸡巴事呀，不就是泡妞吗？如今哪个不泡，连陈希同、成克杰、胡长清那么大的干部都泡呢！”
王龙刚脸红了红，他知道孙伟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应承，便尴尬地笑笑。
王龙刚这一笑，孙伟更加随便起来，把本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现在是这样的，小姘人人有，不露是高手；嫖娼谁都干，没抓到都不算。”说过后，他也后悔了，这句话肯定让王龙刚心里难受，忙说，“看我这嘴，瞎胡说。我一会儿就去办这件事，只是这钱……”
王龙刚忙说：“这钱你拿着。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拿给你。这又不是你一个人能办得了的，你还要求别人，现在办事哪个不用钱？”
“够了够了。我是说本不应该拿钱的，这么着吧，我先去帮你运动运动，花多少钱，我实报实销，剩下的我再返还给你。”
“这话怎么说的，咱哥俩还用整这事吗？”王龙刚亲切地拍了拍孙伟的屁股。孙伟感到这样的动作更让他们之间亲近了一步。
王龙刚一走，孙伟便打了他战友公安局副局长崔宏平的电话。崔宏平答应第二天跟孙伟吃饭。孙伟等不及，便说了原委。崔宏平说了他的难处，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他直接找那个所长，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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