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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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入华土生的祆教徒改变本族葬俗的例证。祆教上层人士处在儒家文化的氛围之中,天葬的习俗会受到人们的指责,所以有些人接受了中国传统的土葬法。向达先生在《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中引录过两块碑,一为鸳鸯七志斋藏的《隋翟突娑墓志》,其文曰:“君讳突娑,字薄贺比多。并州太原人也。父娑摩诃,大萨宝。薄贺比多……春秋七十。大业十一年岁次乙亥正月十八日疾,卒于河南郡阳县崇业乡嘉善里。葬在芒山北翟村南东一里……。”翟突娑之父娑摩诃为大萨宝,是火祆教教长。翟突娑卒年七十,以此上推,其父任大萨宝当在北齐、北周之时。翟突娑生于太原,是中国土生的祆教徒,但后来离开太原转徙他乡。就在太原祆教徒仍然保持本族天葬旧俗的同时,他可能是迫于周围环境的压力,却按汉人习惯土葬了自己的父亲。

    向达先生引录的另一篇碑铭是《北平图书馆馆刊》第六卷第二号收载的《米萨宝墓志》。墓主为昭武九姓米国人。墓志记其丧事云:“春秋六十有五,终于私弟。时也天宝三载正月廿六日,窆于高陵原……。”“窆”意为葬下棺。前面提到的河西康国人阿达也是土葬其父的。

    据《阿维斯塔》第一部分《辟邪经》(Vendidad)第3章,如果有人把狗或人的尸体埋于地里,半年不挖,罚抽1000鞭;一年不挖出者,抽2000鞭;二年不挖出者,其罪过无可补偿(见《东方系列圣书》卷4,《赞德—阿维斯塔》(Sacred Book of the East Series,vol.IV,The Zend Avesta),第一部分《导言》,第3章,第15节)。这些入华的祆教徒如果不是生活在汉文化的汪洋大海之中,他们的葬法会受到祆教社团的严厉惩治。

    从目前资料看,中国内地的祆教徒似以入居汉地的西域人及其后裔为主。其流行范围除了西域和北方民族以外,以河西、关中、中原为主。

    唐武宗会昌五年(845年),利用回鹘汗国灭亡之际,宣布罢黜佛法,并毁外来诸教,祆教遭到排斥。祆教僧在伊朗语中称为mugh,中国音译为“麻葛”或“穆护”。《唐会要·毁佛寺》记:“勒大秦穆护祆三千余人还俗。”(并见《唐大诏令集》卷113;李德裕:《会昌一品集》卷20;《新唐书·食货志》;《资治通鉴》卷248,会昌五年条)。可见至唐末中原至少已经有祆徒数千人。祆教虽然在唐武宗时遭到禁断,但至两宋时代,中国各地尚存有一些祆寺(参见陈垣:《火祆教入中国考》,载《陈垣学术论文集》第1集,中华书局1980年版;王素:《魏晋南朝火祆教钩沉》,《中华文史论丛》1985年第2辑,第225—233页;龚方震:《西域宗教考》、《祆教在蒙古》、《西藏之祆教》,《中华文史论丛》1986年第2辑)。

    3.景教

    (一)基督教东方教会

    景教又称为波斯经教、秦教等,是我国唐代对基督教聂思脱里派的称呼,元代称为聂思脱里。这个支派现在几乎已不存在了。但在古代东方有相当的影响,并流传到中亚和我国。

    基督教脱胎于犹太教,其教主是耶稣。耶稣的门徒深信他就是犹太民族所渴望的“弥失诃”(Mesikh,“弥塞亚”),因此称他为基督,意为受膏者。耶稣去世后,他的门徒把他所讲的道理向东、西两方传去。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于313年正式下令保护基督教,并于325年在小亚的尼西亚城(Nicaea)召集罗马包括东方、西方所有主教会议,制定了教会历史上有名的尼西亚法典。会议肯定了“三位一体”的信条,声称耶稣既是“神”,也是“人”,既有“神性”,也有“人性”。但对耶稣“神性”与“人性”的结合的性质产生了不同的理解。有人将两性混合,有人将两性截然分开,互视对方为“异端”,彼此争论不休。

    428—431年担任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聂思脱里(Nestorius)对这个问题持有独特的见解。当时在君士坦丁教会里流行一种把耶稣的母亲马利亚称为“神之母”说法,但也有人称马利亚为“人之母”。聂思脱里认为马利亚不是神,她所生的是耶稣的人体,而这个人体是盛神的容器,他认为“神之母”的说法不符合“耶稣”使徒的教导,也未经过教会授权,而且带有“多神”的含义。他主张采用他老师美索不达比亚人狄阿杜(Theodore)的折衷说法,称马利亚为“基督之母”。聂思脱里说:“我把耶稣的神性和人性分开,但在崇拜时又结合在一起。”

    聂思脱里的学说遭到了亚历山大城的大主教西利勒的激烈反对,最后罗马帝国皇帝把双方都逮捕起来。聂思脱里被送回叙利亚,后来又被流放到阿拉伯,最终死在埃及的沙漠中,而西利勒不久被释放,恢复了大主教职位,最终“神之母”说获得胜利。

    聂思脱里虽然死了,但其信徒却逐步向东发展,几乎遍及了整个东方教会。他们当时大都居于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两河流域。498年,聂思脱里派在当时萨珊王朝的京城塞琉西亚的一次会议上,决定与罗马教会一刀两断。他们推选了东方教会独立的大主教,正式接受了聂思脱里的信仰,放弃了圣职人员的独身制度,提倡素食,反对崇拜圣母马利亚。

    聂思脱里教会的大主教驻于塞琉西亚—泰西封(Seleucia Ctesiphon),7世纪阿拉伯征服以后,他们才把总部搬到报达(Bagdad)城。伊斯兰教宽容聂思脱里派,所以东方教会的传教活动非常活跃。他们派出传教士在从美索不达米亚直至中国沿海的广大地域内活动,管辖着25个主教教区,直到1370年才被帖木儿领导的军队所瓦解。古代东方教会在中亚和远东的全盛时期至少有600年之久。

    (二)《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17世纪以前,人们并不知道基督教在唐代已经传入中国。直到明熹宗天启五年(1625年)在西安市西郊发现了《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人们才知道聂思脱里派传教士于唐代曾来到过中国。景教碑立于唐德宗建中二年(781年),以黑色石凿成,高约3米,宽约1米余,厚约30厘米,重约2吨。碑首有十字架花纹。碑正面碑文共32行,每行62个汉字,总共不到2000字。碑阴无字。碑底左右两侧有以叙利亚文镌刻70位景教僧侣的名字和职称。其中左侧21名,右侧41名。这些人名除了8名以外,都有汉文译名。这块世界闻名的碑石现存西安碑林博物馆。

    碑文的内容可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序文,较长。首先简略地介绍了景教的基本信仰,然后详述景教自僧人阿罗本到长安立足后,受到唐太宗及其以后五朝皇帝的优待,以及在此150年中景教在中国的发展情况。第二部分是颂词,短于序文,以韵文写成。

    据碑文说大秦国主教阿罗本于贞观九年(635年)来到长安,受到唐太宗礼遇。太宗不但派出宰相房玄龄率仪卫到长安西郊隆重接待,而且让阿罗本等人在皇帝的藏书楼翻译圣经,还在皇帝的内宫讨论经义。3年后,即贞观十二年(638年),太宗下旨准其“传授”,并由政府资助在长安义宁坊建造“大秦寺”一所。当时景教被称为“波斯经教”。“经”即指《圣经》。此事亦见于北宋王溥撰写的《唐会要》卷49,其中记太宗贞观十二年诏令:“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群生。波斯僧阿罗本远将教经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生成立要,济物立人,宜行天下。”有司即于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廿一人。据此,唐太宗时,长安大秦寺中已经有僧人20余人。

    高宗时,景教已发展到长安以外的地方。碑文说:“而于诸州,各置景寺……法流十道……寺满百城。”这里所描述的高宗时景教在中国广为传播的情况,可能有些夸张,但当时景教一定有相当大的发展。唐高宗封阿罗本为“镇国大法主”。武则天时,景教似乎处于低潮。

    玄宗时,他曾帮助过景教。玄宗曾命弟兄亲王5人到大秦寺中设立神坛,并修缮寺中建筑。他还命高力士于742年给大秦寺送去5位先皇——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的画像,安置在寺内,并赐绢百匹。当时波斯又来了一位传教士和佶(George,即乔治)任主教。玄宗曾召集传教士罗含、普论Paul,“保罗”之音译等17人与新主教和佶一起到兴庆宫“修功德”,即做礼拜,玄宗还亲笔题写了寺名匾额。

    景教碑说唐太宗下诏在长安义宁坊敕建的景教寺,名为“大秦寺”,根据其他史料,这所寺院在初建时曾称为“波斯寺”,而被当地群众称为“波斯胡寺”。宋敏求所著《长安志》卷1记:“义宁坊街东之北,波斯胡寺。”直至天宝四年(745年)九月,玄宗才下令:“波斯经教,出自大秦,传习而来,必修其本。”(这里的“本”乃指《圣经》)。两京(按,长安和洛阳)波斯寺宜改为大秦寺。天下诸府郡置者,亦准此(《唐会要》卷49)。玄宗以后的几个皇帝对景教都予以支持。碑文提到:肃宗在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代宗每逢自己诞辰日便赐景教僧御食;德宗则“惟新景命”,意指使景教获得了新生命。

    景教碑建碑出资的功德主是“王舍城”,即阿富汗巴里黑(Balkh)的教士伊斯(Yazedbuzid),其父为景教僧珉礼(Milis)。伊斯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朔方节度副使,也是试殿上的副使,接受过皇帝赐予的紫袈裟。景教碑称赞他为人和蔼,乐于为善施舍,一旦闻知真道便努力实行。

    伊斯开始效力于肃宗廷,著名于皇帝的幕府之册。郭子仪总兵于朔方时,伊斯从行。他把自己的俸禄和受赐物品都献出来,其中有皇帝赐予的颇黎(按,即玻璃器)和金钱,用于修缮大秦寺,并出资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碑文撰写人为其子景净。

    碑文提到,碑立于唐德宗建中二年(781年)正月初七,“大耀森文”日。这里提到的“耀森文”应为中古波斯语yak shanba“星期日”的音译。当时在位之东方教会大主教为宁恕(Hanan Yeshu)。实际上宁恕已于778年,即立碑前3年去世(宁恕去世时间还有779、780年诸说)。因巴格达距中国路途遥远,他去世的消息至立碑时尚未传至中国,故入唐的景教僧仍奉之为主。

    基督教最初在唐太宗贞观十二年的圣旨中被称为“经教”,意为“圣经之教”。唐玄宗天宝四年(745年)九月的诏敕称为“波斯经教”。景教的名称除了见于此碑以外,还见于其他一些文献,如开元五年(717年)十月廿六日所撰之《大秦景教宣元本经》和开元八年(720年)五月二日所撰之《大秦景教大圣通真归法赞》中,都出现了“景教”的名称。敦煌发现的《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应成书于700年左右,所以“景教”的名称可能在7世纪末已经出现。至于“景教”这个名称的意义,碑文中说:“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也就是说,当时人已经觉得很难找一个恰当的汉文译名。景教这个名称可能是“经教”的谐音。

    景教碑除了大段汉文碑文以外,还有几段叙利亚文碑文插于其中。第一段是介绍碑文撰写人景净,说他是中国(Chinistan)的教父,区主教兼长老,其叙利亚文名字为亚当(Adam,犹太教称阿耽)。从汉文碑文与叙利亚文碑文看,景净似乎又叫灵宝。

    另一段叙利亚文在汉文碑文结束后,称:“希腊历1092年(781年)吐火罗(Tokharistan)巴里黑(Balkh)城长老珉礼(Milis)之子,长安(Khumdan)京都区主教伊斯(Yezdduzid)长老立此碑……。”

    碑文中列出了许多汉叙对照的景教僧人名字,如主教月合乃(Iohanan),汉名曜轮;长老埃佛林(Ephrem),汉名拂林;长老摩西(Moses),汉名惠通等。碑文中一共列出70余位僧人名字,说明长安的景教僧为数不少,但实际上它的发展与佛教完全不能相比。舒元舆《重岩寺碑序》说:“……亦容杂夷而来,有摩尼焉、大秦焉、祆神焉。合天下三夷寺,不足当吾释寺一小邑之数也。”(《全唐文》卷727)

    840年回鹘汗国灭亡后,唐廷禁佛,景教亦受牵连。会昌五年七月唐中书省、门下省上奏说,释教已遭禁止,所以“其大秦穆护等祠”,“邪法不可独存。其人并勒还俗,递归本籍,充税户。如外国人,送还本处收管”。就是说,“大秦”(即景教)也和佛教、摩尼教一样属于“邪法”,应当一体禁止。教徒中的中国人由官送还原处,视同编民;外国教徒,则由专门机关收管。唐武宗灭佛诏旨下达后,“天下毁寺四千六百、招提兰若(按:指较小的寺院)四万,籍僧尼为民二十六万五千人,奴婢十五万人,田数千万顷,大秦穆护、祆二千余人”(《新唐书·食货志》)。武宗的诏敕使景教在中国内地受到沉重打击,但并没有把它一扫而光。在此之后,中国各地仍有景教徒活动。

    本世纪初敦煌石室中发现了7种有关唐代中国景教的文献,均为黄麻纸卷轴抄本。这些文献是《大秦景教三威蒙度赞》、《尊经》、《大秦景教宣元[至]本经》、《志玄安乐经》、《序听速诗所经》、《一神论》、《大秦景教大圣通真归法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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