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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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回药方》中提到了不少医学圣贤的名字,他们中的每一位都被译者当作回回医生,实际上其中有的并不是回回人,而是古希腊人和罗马人。例如卷30提到“亦西刊达而国王”(原文下注Iskandar)的“古医人阿思他黎西”(原文下注Arastatalis)。“亦西刊达而国王”是古希腊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的波斯文名称,而“阿思他黎西”乃古希腊科学家亚里士多德,他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再如,卷30提到“古回回医人”的扎里奴思,也不是回回人,而是古罗马医学家伽仑(Galen,Galenos)的阿拉伯文、波斯文写法Jalinus的汉语音译。又如,同卷中还提到“先贤鲁肥西”,是古希腊医生Rufus的阿拉伯文、波斯文写法的汉语音译。属于同一情况的还有卷34中提到的“古回回医人”卜忽剌忒,他就是著名的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Hippokrate)。“卜忽剌忒”是其名称阿拉伯文写法Abuqrat的汉语音译;而卷30提到的“古回回医人”法里福而欲西,则为罗马哲学家Porphyrios的阿拉伯文、波斯文写法Farfuriyus的汉语音译。

    《回回药方》所使用的番药中,有不少乍看是回回药物,但仔细核查后会发现它们的名称却是希腊语和拉丁语的音译。例如卷30在叙述一种欲纳尼地面(希腊)的方子时,提到一种“阿福体门汤”(aftimun)。aftimun乃希腊文epithymon的阿拉伯文写法,指百里香草、菟丝子。这种“阿福体门汤”中包含有一味药名曰“乌速突忽都西”(ustukhudus),亦为希腊文stoichas的阿拉伯文、波斯文转写形式,指一种留兰香类药用植物。同卷还提到一种“阿福散汀汁”,旁注“即艾汁”。这也是一种来自希腊语的药草,其希腊语原名写作afsinthion。卷12有一个方子用药名“法而非荣”(farfiyun)。“法而非荣”(farfiyun)源于拉丁语euphorbium,指大戟属植物。上述“法而非荣方”内需一种药名“阿里浑”(ghariqun)。“阿里浑”不是阿拉伯语、波斯语的固有名词,它来自希腊语agarikon,指伞菌、蘑菇。同卷的一个方子内有一种药名“可儿纳不”(karanb),此即希腊语之krambae,指卷心菜。卷30中记载的一个亚里士多德的方子内有药“可马达而玉西”(kamadariyus),这是一种希腊药,其希腊语原名为chamaedrus,指草本“石蚕状婆婆纳”。同卷的另一个方子内需用药“可马肥徒西”(kamafitus),这是一种利尿剂,亦来自希腊文chamaepitus。《回回药方》中采用非波斯、阿拉伯语名称的药物不少,其中以源于希腊语、拉丁语的为数最多。

    《回回药方》中提到的古希腊、罗马的科学家的人名和各种药方中所用希腊、罗马药物名称,说明以《回回药方》为代表的中国穆斯林医药学所反映的,并不完全是波斯、阿拉伯本土的医药学知识,而是伊斯兰和伊斯兰以前时代,东地中海沿岸诸民族医药学知识的汇集。

    (四)回回天文历算之学

    在中国穆斯林世俗文化中,影响最为广泛的是回回天文法。回回历法在元代传入中国,起初只在回回人中通行。由于人们发现回回星历学推算历日十分精密,较之传统汉族制历法有许多独到之处,故入明以后,发展迅速,成为明政府承认的历法制度,与明大统历互相参证,分庭抗礼。这种局面一直保持到明末西方传教士来华为止。

    回回星历图籍是回回天文学赖以传之后世的基础。元代在秘书监收藏的图书中,有许多是天文学籍。这些图书中的一些在明初被译成汉文。明代的回回天文学资料比之元代要丰富得多。

    《秘书监志》卷7有书名《海牙剔穷历法段数》,彼处存此书7部(卷)。“海牙惕”,乃阿拉伯文书名Hay’at之元代汉语音译,意为“形状、形象、天文学”。“穷历法段数”,是元代此书名称的意译。

    《秘书监志》卷7还提到书名《积尺诸家历》,共48部(卷)。“积尺”,乃阿拉伯文书名Zij之元代汉语音译,意为“天文历表、天文计算法”。“诸家历”,是元代此书名称的意译。这大约是一种讲解利用天文坐标来制定历法的书籍。

    《秘书监志》卷7除了提到上述两种回回天文书籍外,还有一种书名为《速瓦里·可瓦乞必星纂》,共4部(卷)。“速瓦里·可瓦乞必”,乃阿拉伯文书名Suwal Kawakib的波斯语读法Suwal i Kawakib之元代汉语音译。其中“速瓦里”(Suwal i),乃阿拉伯文suwal(问题)加上波斯语表示属格意义的“耶扎菲”结构i以后的元代汉语音译,意为“……的问题”;“可瓦乞必”(Kawakib),此言“诸星”。“速瓦里·可瓦乞必”,此言“星象问题”;“星纂”,是元代此书名称的意译。这大概是讲述天体运行规律的书。

    《回回天文书》是流传至今的明代回回天文学书籍中最重要者之一,它不仅是我们目前所能见到的回回阴阳星象学的仅有资料,也是现存回回天文学图书中少数几部能够确定在元代传入中国的书之一。其作者为11世纪初叶阿拉伯科学家阔识牙耳(Kushyar),汉译者为仕于明廷的回回学者海答儿、阿答兀丁、马沙亦黑、马哈麻等人,汉译本刊刻于洪武十六年。

    据《回回天文书》前言称,1368年,明军攻入大都,收得元廷藏书档案若干万卷,席卷运至南京。洪武十五年(1382年)秋,朱元璋理政闲暇,命儒臣选故元图书讲解,发现“西域图书数百册,言殊字异,无能知者”。明初汉人文士皆知,“西域阴阳家推测天象至为精密有验。其纬度之法,又中国书之未备”。可惜元时回回秘籍束于官府,汉人但闻其名而终不得一见。元亡后,像朱元璋这样过去的汉人、南人有幸得见其书,确实很急于了解回回学者学术上的独到之处。朱元璋召仕于明廷的回回人海答儿等,“出所藏图书,择其言天文、阴阳、历象者,次弟译之”。《回回天文书》即其一。明翰林吴伯宗在这篇前言中指出:“是书远出夷裔,在元世百有余年,晦而弗显。”他认为这部回回天文科学著作,能够在明代“为中国之用,备一家之言”,是极大的幸事。

    在翻译时,朱元璋命曰:“尔西域人素习本音,兼通华语,其口以授儒,尔儒译其义,辑成文焉。惟直其述,毋藻绘。”可见它是由上述几位回回学者口译成汉语,汉族儒士笔录整理成文。这大概是因为这几位回回学者汉文程度不够好的缘故。朱元璋的基本要求是,汉族儒士的译文应忠实于上述几位回回学者的口述。如此看来,现存的汉文译文是相当可靠的。如果将来能够在阿拉伯、波斯古籍中找到《回回天文书》的原本,将两者进行比较,将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此书虽以阴阳学为主,但其基础却是回回天文学。书中说:“凡书中紧要之理,则备言之。其说有两。第一等,说要知天轮行度之法,必用浑仪,并测之物,以算法推详其理……第二等,说天轮七曜有吉有凶,应世上之吉凶。”由此可知,回回星历学是一种成分复杂的学问,科学同迷信混在一起。

    另有《回回历法》1卷,为洪武十六年内府刻本,现藏北京图书馆善本部。这也应是朱元璋从收得的元廷藏书中所择出的“其言天文、阴阳、历象者”之一,故它也应当是一部回回天文图书的汉译本。其汉译方法估计与《回回天文书》相同,由上述海答儿、马沙亦黑等回回学者口译,汉儒整理成文。本书记回回阴、阳历换算、日月名称、闰法、太阳仰角、行星经纬度、月亮与行星的凌犯,交食(日月食)等。

    书中提到一年中12个月份大小及名称:

    第一月,大,名:法而斡而丁(乃波斯文Farwardin)

    第二月,小,名:阿而的必喜世(乃波斯文Urdibihisht)

    第三月,大,名:虎而达(乃波斯文Khurdad)

    第四月,小,名:提而(乃波斯文Tir)

    第五月,大,名:木而达(乃波斯文Murdad)

    第六月,小,名:沙合列斡而(乃波斯文Shahriwar)

    第七月,大,名:列(梅)黑而(乃波斯文Mihr)

    第八月,小,名:阿班(乃波斯文Aban)

    第九月,大,名:阿咱而(乃波斯文Azar)

    第十月,小,名:答亦(乃波斯文Day)

    第十一月,大,名:八哈曼(乃波斯文Bahman)

    第十二月,小,名:亦思番达而麻的(今波斯语作Isfand)

    回回太阳历每年以公历3月21日为岁首,按太阳回归周期制历。而回回太阴历以月亮亏盈为基准,所以相对于太阴历来说,回回太阳历的日子每年都不同。换句话说,阳历相对于阴历来说是运动的。所以原文又说“已上十二月,即回回历书所谓‘动的月’者是也”。

    此书在“释七曜数及本音名号”一节中,给出了一周七天的名称:

    日一数,名:也闪别(乃波斯文Ik Shanba)。陈诚《西域番国志》记帖木儿朝首府哈烈(今阿富汗赫拉特)风俗:“用事自有定规,每七日一转,周而复始。七日之中第……三日为亦闪伯。”(北平图书馆善本丛书第一集影印明抄本)这里“也”和“亦”均为波斯语ik的音译,意为“一”;“闪别”或“闪伯”为波斯语shanba,意为“七的,周,星期、公历星期六”。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ik shanba是第三日(相当于公历星期日)。《回回历法》所谓“日一数”中的“日”,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一曜;而“一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三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两者都是对的。

    月二数,名:都闪别(乃波斯文Du Shanba)。《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四日为都闪伯”。这里“都”为波斯语du的音译,意为“二”。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du shanba是第四日(相当于公历星期一)。《回回历法》所谓“月二数”中的“月”,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二曜;而“二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四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两者都是对的。

    火三数,名:写闪别(乃波斯文Sba Shanba)。《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五日为且闪伯”。这里“写”和“且”都是波斯语sa的音译,意为“三”。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sa shanba是第四日(相当于公历星期二)。《回回历法》所谓“火三数”中的“火”,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三曜;而“三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五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

    水四数,名:察儿闪别(乃波斯文Chahar Shanba)。把Chahar读作“察儿”,省略词中的辅音h,说明译者可能有某种东突厥语背景。《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六日为闪伯。”前已述及,“闪别”或“闪伯”意为“七的,周,星期、公历星期六”。故这里《西域番国志》“闪别”前应有脱文。“察儿”意为“四”。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chahar shanba是第五日(相当于公历星期三)。《回回历法》所谓“水四数”中的“水”,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四曜;而“四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六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

    木五数,名:盘闪别(乃波斯文Panj Shanba)。《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七日为攀闪伯”。这里“盘”和“攀”都是波斯语panj的音译,意为“五”。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panj shanba是第七日(相当于公历星期四)。《回回历法》所谓“木五数”中的“木”,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五曜;而“五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七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

    金六数,名:阿的那(乃波斯文Adina)。《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一日为阿啼纳。”这里“阿的那”和“阿啼纳”都是波斯语adina的音译,意为“星期五”。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adina是第一日。《回回历法》所谓“金六数”中的“金”,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六曜;而“六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一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

    土七数,名:闪别(乃阿拉伯—波斯文Shanba)。《西域番国志》:“七日之中第……二日为闪伯。”这里“闪别”和“闪伯”都是波斯语sanba的音译,意为“公历星期六”。穆斯林以公历星期五为一周之首,shanba是第七日。《回回历法》所谓“土七数”中的“土”,是中国古代以日月配五行译称“七曜”中的第七曜;而“七数”是直译。《西域番国志》的“第二日”是按排列顺序而言,这是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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