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兴衰启示录-帝国的内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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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和一定律

    按常理来讲,人多比人少力量大,人多比人少办事快,但很多普遍的规律在中国并不适用,在中国,得按中国的逻辑与规律来运作。这便有了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和现象。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两个中国人就是两条虫,三个中国人就不如虫。

    一个中国人做事,两个中国人说事,三个中国人坏事。

    民谣和谚语来自于民间,发于实况,无所修饰,往往比官方言辞精美的文章和堂皇亮丽的口号,来得真切。上述的民间谚语起于什么时候,已难以考证了,大概是明清,也可能是明清以前。这已经不重要了,现象的产生与延续,都已跨越了时代,深植于民族肌体中,实难拔除。

    曾经有人用“密度法则”来解释这个问题。所谓密度法则,是指当一个群体的密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个群体为了生存,就会表现出一种“自疏”的行为,而要达到“自疏”,便会通过一系列自相排挤、冲突,甚至残杀的手段得以实现,以达到某种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状态。还有个“最后产值恒定法则”,也就是说达到一个时期后,财富增长到了个临界点,而人却在不断变多,密度过高,这时候也要“自疏”,互相争斗打压,实在不行,只有残杀灭敌了。

    这个“密度法则”或许能解释一些现象,而且和中国历来的情况相符,中国长期都是人口众多、稠密,人口密度大了,而生存空间有限,自残内斗难免剧烈。可人口密度大的国家又不止中国一国,日本、印度的人口密度就比中国大得多,西欧各国的人口密度也不比中国小。奈何古代中国成了长期以来内斗、内耗最频繁、最突出的国家?

    其一,人人相亲,人人相轻。亲是外表,轻才是内质。一伙人在一堆,笑容满面,和风徐徐,但背地里却是互相嚼舌,谁谁没本事,谁谁没德行,谁谁靠的某人,谁谁喜欢挑拨离间,攻讦其他人的同时,却干着完全一样的行径。

    其二,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内战有术,外战无方。都希望别人在前面冲锋,自己在背后捡便宜。都希望别人卖力,自己在偷偷抢功劳。嫉妒是无能者的通病,面对外敌猛攻时,实无一策,却能将文章、口水、谗言变为利器,将外战有功者打倒,历史上的名将没几个能得善终的。

    其三,个人主义,团队内讧。中国古代帝制虽维护共体,压抑个性,实际上却将人人都人格分裂化,一面是口号响应忠君爱国,一面是忙于偷奸耍滑、损公肥私。叫一群人集体办事,很难有人会有团队协作精神,很难有人会把集体的利益放在首位,尽管表现得大公无私,同舟共济。

    其四,疑神疑鬼,互不信任。有“二人不看井”的说法,即两个人在井边,没人敢低头去看井,怕另一人将其推下。古代时期,无法律精神,无契约文化,从孩童开始,便普遍地公然说假话,人人之间不厌诈,人人之间不透底,哪怕是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相互之间心墙堤防,各存猜忌。

    其五,无视制度,推卸责任。在权面前,制度便矮了一截,多是钉在墙上,写在书上,说在嘴上,作为共同利益保障的制度,是很难有人会诚心去尊重的,至于遵守、执行,更是天方夜谭。发现了问题,捅了篓子,很少有人会出来承担责任,能躲则躲,能溜则溜,非要有人来扛时,则有人会背黑锅,一般都是权力等级与各势力斡旋的结果,谁无实权,谁关系不牢靠,他就是天经地义该背黑锅的人。

    其六,和而不同,包而不容。中国古代是提倡和谐与包容的社会,外表看起来确实如此,常常是一团和气,融融洽洽,皆大欢喜。实质上,那只是一项体面工程。人与人之间往往只是泛泛之交,各自都有其圈子、帮派,虽对人客气,却从未把那人看作是“自己人”,一到关键时,就知相互之间到底客气不客气了。

    其七,南辕北辙,东西相压。古代中国人在常年的浸淫之中,提炼出自己的一番政治哲学,非此即彼,非你必我,一方主张的,另一方必然要反对,一方力挺的,另一方必然力拒,无所谓是非对错,而口中却言必称大局、天下。

    内斗、内耗之源

    关于国人为何有内斗内耗情结,自古都有诸多论述,固有鞭辟入里的,有发人深省的,但我个人认为,虽是精彩,却还没看到实质。

    凡物皆有重心,非外而内,非上而下。古代中国在绝大多数时期都是防御性、内向性的帝国,不求向外拓展,而是在内部掠取,重心在内。

    上文中讲过的帝国体制下,唯二要务——控制与维持。控制臣民、局势,维持秩序与现状,以图将帝国内的人、事、物都连在国家机器上,使其在掌控之中。

    再高明的管控手法,再森严的政治体系都无法超脱最基本的经济原理,控制与维持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其真实的目的是支配与分配。

    支配主要是指对人,文臣武将,天下百姓,国家乃人之集合,控制国家的要点是控制人,控制了人,才能全力的支配人,而且是以一种既定的方法、手段来支配人,最后形成惯性力量,君王无须事事来管,各类人群在惯性力量驱动下,国家机器照样运作。办法越来越多,体系越来越严密,个人成了国家机器中的一个零件,难以分离,不管他是否真心情愿,只有扮演自己该扮演的角色,做自己该做的事,他想要去改变,那就是对抗整部国家机器。

    分配主要是对物,土地、财物、资源等,创造财富的目的是用来享用,人人要生存、生活,都从社会财富总量中分得自己的那一部分。维持国家秩序与现状,是对权力、地位、等级的维持,因为分配财富的原则,是按官秩、地位、等级这三大要素来的,不管公平与否,成了社会惯例与规则,最后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各人也就默默地遵守。国家秩序与现状发生变化,分配财富的次序便会乱,纷扰由此更多,这个国家便乱了。

    不管哪种社会,其核心就是支配与分配,如果用政治经济学的术语便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现在很少说“支配人”,因为这词太强硬了,太没人情味,大多时候会说对“人力资源配置”,或“人力驱动方式”。在农业社会,人的驱动方式主要是政治权力,在商业社会,主要是商业利益,在现代社会,主要是商业资本与市场机制。任何社会都要靠权力来推动,譬如市场机制下,老板给你配定目标,上司给你指派任务,客户要求你做某项事务,你必须得去做,这是别人拥有的合法的、合乎规则的权力,即使你觉得很憋屈,很不合理,也没有办法去拒绝。

    同理,分配上不管是任何社会,也几乎难以做到公平。“公平”这个事大概和所谓的“天堂”一样,是很多人希冀已久,却永远达不到的。在中国古代社会,贵族比平民分得多,官员比百姓分得多,贵族与官员,无耕作之劳,无奔波之苦,却锦衣玉食,风花雪月,那自然是极不公平。换成是现代,老板指派下属去工作,管理层守着劳工操作,老板和管理层,他们穿着西装,吹着空调,和客户谈笑风生,不用在外奔波劳苦,不用卖力干活之疲惫,却香车美酒,豪宅藏娇,肯定有不少人认为不公,因而不少人都有仇富情绪。

    虽仍是不公平,但相比古代,还是要好,至少有严明的人身、财产的保护措施,而在古代,这方面就太差强人意了。在强权面前,律法为其服务,民权极其脆弱。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谚语从何而来?是从富商身上来。商人想要赚取暴利,便必须勾结官府,他们赚得的大部分钱财,都要分出去。商人经营致富了,便成为各级官吏的敲诈对象,除了名义上的各类捐税,官吏们私立巧立的也必须得给,有商人不愿给的,被弄得家破人亡。生意不好做,富人不好当,明清两朝的三言二拍、几大名著,以及其他文学作品,对当时的商业现状,都做过大量的描述。

    若商人成为巨富,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就会成为皇帝或朝廷的目标。如果发生对外战争,或朝廷用资浩大,国库紧缺,有的皇帝便会向富商“融资”,当然是不还的,作为补偿,会按融资的多少,给予富商爵位或虚衔。这算是半强迫性质的,也有纯强迫性质的,有皇帝为便于敛财,将全国最有钱的商人一起收监,叫家人拿钱来取,否则“撕票”,这纯属绑架了。还有皇帝派专人到地方搜刮的,万历皇帝最是拿手,他专设“税监”、“矿使”,到各处去敲诈商人、手工业者。晚明的工商业本是异常繁荣的,可在他手里,几乎处于崩溃边缘。朝廷和朝中权贵,也会挥动手中权柄,敲向富商。历史上著名的撬杠能手,有梁冀、刘瑾、和珅等。刘瑾、和珅最主要的聚敛手段是贪污受贿,敲诈商人尚属“次业”,将其作为主业的是“跋扈将军”梁冀。梁冀掌权后,对全国的财富进行普查,把富人的姓名、地址、资产等情况逐项登记造册。确定目标后,便不择手段,迅猛出击,以构陷冤狱方式,将其捕捉入狱,严刑拷打。富人知道梁冀要的是钱,便招供交赎金,交不起或者不认罪的,便给残杀或流放,其万贯家财还是被梁冀没收。当时有个士孙奋的巨富,梁冀觊觎已久,他向士孙奋借五千万钱的巨款,士孙奋是个“铁公鸡”,闻听这笔数字,全身的“鸡毛”都在抖,明白梁冀是有借无还的,但畏惧梁冀权势,便同意借三千万。梁冀大怒,骂士孙奋不识抬举,随后即密令地方官府,诬陷士孙奋之母偷了梁家白珠一千二百斤,紫金一千多斤。这血口喷人的污蔑,居然被审理得实,官府判“物归原主”,士孙奋被抄家,其一亿七千余万的庞大家资全为梁冀所有。后来梁冀倒台自杀,其财货合三十余万万之巨。

    商人虽钱财丰厚,但在古代中国,主体还是农民,他们是被盘剥最为严重者。在王朝稳定时,税赋徭役是比较恒定的,不会胡乱变动,同时吏治也比较清明,各地对百姓的搜刮相对较轻。但王朝一旦出状况,国家受困,最终买单的,毫无疑问便是农民。

    譬如异族来攻,镇压叛乱,兵饷节节高升,朝廷便加赋增税,还硬拉百姓去当兵御敌。各地方又擅自加码,然后摊派任务给执行的小吏、差役,民间一见穿皂衣的人,便色变而逃,如避瘟神,皂衣是古代差役们常穿的衣服。杜甫的名篇《三吏》、《三别》,便是描述安史之乱中,为镇压叛军,官府派衙役征收粮税,强拉壮丁,闹得民不聊生、骨肉分离的真实情形,将官吏差役的穷凶极恶与百姓的疾苦与辛酸,跃然于纸上。

    再譬如中央混乱,朝纲腐败时,朝中大员们忙着争权夺势,各地方官吏忙着鱼肉百姓,反正纲纪都荡然无存了,无人来管了,更是肆无忌惮。几乎外戚宦官专权时,朋党之争时,奸佞当道时,都会出现上述情况,在无休无止的挤压下,不计其数的人倾家荡产,成为流民,道乞求食,他们成为农民起义军的最大来源,敲响王朝丧钟的往往就是他们。

    莫说商人、农民等普通百姓,即使是达官显贵,一旦被皇帝猜忌,被其他大臣扳倒,命运同样凄惨,一般就四字:抄家灭门。翻开史书,尽是这样的例子——昨日显赫高位,众人齐赞其功高卓著,德行清高,谁知一瞬间即崩倒,其家财没入充公,其子孙被杀或流放,其妻女没籍官奴,其役从被收编官府。众人也由齐赞变为揭丑、攻讦、詈骂。曾经给予你的地位、财富、荣耀,也可随时收回来。

    一句话可以大体概况,古代中国社会,皇权、强权决定一切,可任意宰割,随心所欲,这便是权力最诱惑人的地方。

    一个人,一个民族,整国的国民,一个时代的所有人,其行为模式,往往不是自己决定的,是由当时的环境与氛围决定的。人充其量,不过是社会肌体中的一个细胞。

    中国人有全世界最强的两种能力:观察力与总结力——善于观察,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窥测形势,而这本来就是生存必备技。从某个事件,某个动作,某句话,某篇文章上,往往能管中窥豹,得其真谛与妙诀。观察力是总结力的基础,只要有了这种神乎其神的观察力,便能快速总结出一套东西出来,该怎么办,该如何趋利避害。

    这种观察力与总结力,全靠的是直觉与经验,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必要。即使古代历史上那些先贤圣人的著作,都极其简略的,基本上一个套路:寥寥数句对现状或案例的阐述,再寥寥数句的论述,最后得出的道理却是一堆一堆的,当然大多是辞藻的堆砌,精要的便是格言式的那几句。一般人的水平无法与圣贤比,他们无法用辞藻表述自己的所想,直接用行动来表示。

    身在官场的聪明人往往明白一个道理:谁做的蛋糕不重要,关键是谁分蛋糕。

    要想分得多,就要夺得权力核心或更高的地位,至少离蛋糕近些。

    争斗的类型

    关于争斗,有很多惯用的词语,争权夺利,巧取豪夺,争名好胜,争风吃醋,其实已经揭示人们明争暗斗的主要目标了:权力,地位,财富,名声,异性,人世间的万般争夺,大体不脱离此五大元素。也有其他的,如争一口气,争个面子,意气之争,那就是人的情绪作祟了,但有理性、会计算的人,是很少会这么去做的,这些争,虽也是时有所见,但还是属于支流。

    权力、地位、财富、名声、异性这五大要素中,在古代中国社会,权力是第一主角,有时还兼做导演,其余四元素均为其从属,而且就地位、财富、名声、异性这一序列而言,它们的级别是依次相应降低的。但这五大元素又是可以相互融合的,譬如有了权力,其余四要素想要一并拿来,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无怪乎饱含学识的士子们为了一个官位,原形毕露,都成了斯文败类。地位和权力往往是对等的,用钱财也可以买来,譬如商人地位低,想要升级,便可以纳财、纳粮、纳绢等方式向朝廷或官员孝敬,便能得到地位的提升,解除出外不能穿绸缎、不能坐马车、子孙不能科举等禁制。而地位高的人,即使没有官职,也有极强的影响力,朝廷也常常倚重他们。古人重名节,若某人德行情操、才华横溢,再经一番运作后,很快声名鹊起,其社会地位亦速增,朝廷或权贵会纷纷邀其出仕,其人也必是“官帽头上戴”,“官印手中拿”,“权力等身”了。官场里的士大夫们,亦注重其官声,至少是表面上的,有了官声,最不济都能自保其位,若顺达则能跻身高位。财富在古代世界中,作用并不如今天,很多名人就蔑视钱财,斥其为阿堵物、铜臭物,但其适用性依然是最广阔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钱财可以买来地位,买来虚衔,也能粉末一番,买来名声。官场内部,也需要钱财打通关节,交游广际,仕途才能通达。异性主要是指美色,更直接讲便是美女,近现代浪漫主义四散,很多人以爱情为一大人生目标,权力,地位,财富,名声中任意有一大元素傍身,便可美女环绕,妻妾成群,供其享用。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可如此推论——权中自有颜如玉,位中自有颜如玉,财中自有颜如玉,名中自有颜如玉,而且更为合理,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前提是科举高中,而后做上官,那便马上出人头地了,颜如玉以及黄金屋等都会络绎而来。但科举之路是异常艰难的,不知多少士子从少年考到白头,也未能考取一个功名。穷迫潦倒的读书人,多是被看不起的,于是有了七仙女与聊斋中的狐仙被创造出来,慰藉他们失落的心灵。现代事实上也差不多,只不过美女的身价高了,而且美女危险系数高,很多倒台的官员和破产的老板,都因为红颜知己。

    综而言之,在古代时期,权力之争,可以说是一切“争”之基础,其余之争,都是其从属。权力之争又可分为宫廷之争,朋党之争,中央与地方之争等,由于事件重大,关系国家命运,多被记录于史或其他文献。

    在商、西周时期,王权巩固,等级分明,秩序井然,这两朝八百五十年的历史,甚少有宫廷剧变和权力争斗,即使出现,也很快被平息,因而社会稳泰,天下安宁。东周时期起,周室衰而王道落,王纲解驰,礼崩乐坏,诸侯做大,政治体系大重组,中国进入春秋战国乱世。单单是春秋时期,“弑君三十六,灭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自秦后,中国进入帝国时代,与三代相比,帝制下,皇权比王权更加至高无上,相应的争夺也就更趋于血腥了。学者上官平写了本《同室操戈》,写的是历史上太子废立之争,从汉朝一直到清朝,摘取的是历代比较有名的太子废立争夺,至于其他不出名的、不引人注目的,便没有包含其中。这还仅仅是太子废立之争,其他皇室与大臣之间,皇室与外戚之间,宫妃、宫娥之间,都还涉及甚少。即使如此,翻看那记载着一页页争位历史的白纸黑字,只觉全身冷风起,汗毛竖起。

    历代宫廷争斗、朝堂之争、政变事例多如牛毛,也是人们一直喜闻乐见的权力游戏,以此为题材的宫廷剧,观众普及老、中、青。朋党之争,中央与地方之争,也被一些人用来当做学习教材,以学以致用,施展于职场、人际场。由于所涉及的事例太多,不可一一道来,故只选择其中几个有代表性的,简略描述分析,以供读者参考。

    宫廷之争:唐宫血变

    唐朝前期的一连串宫廷斗争,可做中国式宫廷内斗的一大样板。

    隋炀帝暴政,群雄四起,天下大乱,唐国公李渊几次观望后,决定起兵,经数年扫平群雄后,李唐一统华夏。国家是一统了,宫廷内部却发生了分裂。次子李世民英武善战,大半个李唐江山都是他打来的,但按嫡长制,李渊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李建成没有弟弟李世民那么显赫的战绩,但他对大唐也功劳不小,他辅助唐高祖李渊处理政事,成就卓著,李世民在中原大战时,长安被叛军围攻,李建成指挥若定,成功地保护了长安,其军事才华可见一斑。李建成为人豁达宽厚,甚得人心,他在长安的根基异常坚固。

    李世民头顶赫赫战功,手握强兵厉马,周围又有谋臣武将环绕,却未被立为太子。李世民心中愤愤不平,虽未发作,但明眼人皆知。面对李世民咄咄逼人的气势,李建成心中不安,李元吉嫉妒李世民的功业,就和李建成联合起来,组成了太子集团。由此李世民的秦王集团与太子集团便开始了明争暗斗。

    历史总是扑朔迷离的,关于李世民与李建成的皇位之争,版本颇多,即使正史中有很多利于李世民的记载,但经过后世各学者和历史爱好者的重新解构,仍可发现:这其中确实有很多不合理、不真实之处。

    结合史料,我个人认为那次的皇位之争,其大体过程大致是这样的。

    一开始双方只是在较劲,并无实质冲突。正史中记载,李建成和李元吉经常在李渊面前说李世民的坏话(肯定有此事,李建成和李元吉长期跟随李渊左右,关系更为密切,李建成也更熟悉李渊身边的宠妃、侍从,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利用此优势。再说即使李建成不在旁谗言,李渊本就对李世民有所不满了,李世民长期在外征战,李渊与之慢慢疏远,李世民被封为天策上将,集中了最精锐的军队与部署,他进虎牢关时,还接受了军民天子待遇的朝贺)。就凭这一条,李渊便可以僭越罪名杀掉李世民,不过好歹是亲生儿子,虽李世民已让李渊芒刺在背,还是暗暗忍着。

    但如果说李建成请李世民赴宴,想毒死他,简直太滑稽。其一,李建成用不着那种下三滥手段。其二,如果真的想毒死李世民,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活着回去?

    争斗逐渐加剧,李建成和李元吉出了一个狠招,就是分散李世民的兵权,遣散李世民的幕僚。这下原本下不了决心的李渊不犹豫了,马上同意了,他将李世民天策府中的大部分幕僚分流,仅给李世民留下了几个心腹。李世民虽手握兵权,但长安是太子的根据地,再者老爸李渊又在旁协助,实难动手,所以,在与太子集团争斗的前期,李世民还是采用以退为进、暗度陈仓的策略。李建成在花钱买通李渊身边的宠妃和侍从,笼络李世民的幕僚时,李世民也没有闲着,他也花钱买通了李建成的一些手下。

    争斗一旦开启,只有以胜败来见分晓。武德九年,李建成向李渊建议由李元吉做统帅出征突厥,借此掌握兵权彻底架空李世民,然后趁机除掉李世民。李建成的用心太过昭彰,李世民不得不在李建成的地盘上冒险一击。

    李世民和他的幕僚们策划了“玄武门兵变”,李建成和李元吉没防李世民有这一招,被杀个措手不及,双双被射杀。尉迟恭当“恶人”,提着二李的脑袋直闯皇宫,尉迟恭杀气腾腾地走来,将二李的脑袋丢在地上,对李渊说:“太子、齐王意图谋反,被秦王斩杀。”李渊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李世民来“请罪”。三天后,李渊立李世民为太子,诏曰:“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仅两个月后,李渊退位,李世民继位,是为唐太宗。

    不过,李世民在其晚年时,终于体会到了老爸李渊的痛苦。李世民有十四个儿子,他的儿子们为了争夺未来的帝位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拉帮结派,在宫中、朝堂上缠斗不休。各集团中较大的有太子李承乾集团、吴王李恪集团、魏王李泰集团,三大集团各自压轧,却无一得善终,李承乾被废为庶人,李恪被疏远,后被长孙无忌杀死,李泰被幽闭,三十五岁就抑郁而终。参与争斗的大臣侯君集、张亮等人,也在劫难逃,均以谋反罪被杀掉。

    才能中平的晋王李治,因为人谦和,没有同室操戈,就是这一点让唐太宗感到欣慰,在长孙无忌等重臣力促下,被立为太子,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其实,李治并不昏庸,他在位时期,政绩不错,被称为“永徽之治”。不过李治性格柔弱,常无主见,其即位之初,朝政实际为顾命大臣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把持。皇帝都想乾纲独断,至高皇权哪容他人染指?长孙无忌虽是李治的舅舅,不过他一直压着李治,令李治心中不快,为了“易后”一事,两人彻底翻了脸。

    “易后”的源头就是武则天,众所周知的是武则天本是唐太宗的才人,唐太宗死后,她按例当了尼姑。武则天能再度进宫,还得感谢王皇后。虽贵为皇后,因无子逐渐失宠,被母凭子贵的萧淑妃后来居上,二女在宫中争风吃醋,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王皇后想除掉萧淑妃,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王皇后知道唐高宗与武则天的私情后,便想以武则天作为棋子牵制萧淑妃。武则天重获新生,大施妩媚之术,降服了李治。不久武则天又生一子,李治则更是把武则天视作心肝宝贝,每日只临幸武则天,其他的嫔妃则被冷落在一旁。萧淑妃确实失宠了,王皇后本人也没捞到什么好处,等待她的,是更艰险的未来。

    武则天不甘于一个区区昭仪,她要当皇后,主宰后宫。为了夺取宫权,武则天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掐死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嫁祸于王皇后。李治闻听大怒,决心要废了王皇后,扶正武则天。

    “易后”乃大事,况且王皇后并无过失,至于说她掐死武则天之女,无真凭实据,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元老重臣极力反对,许敬宗、李义府等被武则天买通的官员却全力支持。三朝元老徐世勣却不表态,唐高宗几次询问,徐世勣只说了一句话:“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徐世勣真是老滑头,这样的大事,说成是皇帝的家事。唐高宗受此支持,决定废王皇后,立武则天为后,永徽六年,武则天终于登上皇后之位。

    登上皇后之位后,武则天协助李治处理政事,渐揽朝权,暗中培植许敬宗、李义府等朝中新贵,指使他们与长孙无忌集团对抗。许敬宗、李义府等人都是权术高手,不讲原则,只讲结果,他们四处搜集长孙无忌与褚遂良的黑材料,以此为重拳击出,揭发二人谋反。

    李治的皇位是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力争来的,这二人忠心耿耿,岂会造反?但出于多年被这些元老重臣的压制,还是将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贬出朝廷。武则天则授意许敬宗、李义府继续追击,逼死了长孙无忌,褚遂良也忧郁而死。

    扳倒了长孙无忌集团,武则天和她培植的集团,逐渐掌控了李唐朝廷。李治自公元656年起得了眼疾,难以视物,不能操持朝政,武则天便不再居于幕后,而是直接垂帘听政,朝廷内外称他们为“二圣”。再过十年,李治眼疾加重,几成废人,武则天全面摄政。

    李治死后,武则天先后立了自己几个儿子为帝,实权还掌握在她手中。不过武则天仍不知足,她立志要成为中国的第一个女皇。为了登上至尊宝座,武则天把几个儿子立了又废,废了又立,对反对的李唐宗室与门阀,便启用酷吏集团,罗织罪名,批量屠杀。清理了一切障碍后,公元690年,武则天自立为皇帝,迁都洛阳,建立了武周王朝。

    武则天当了十五年皇帝,病死前,宰相张柬之发动宫廷政变,迫武则天传位太子李显,是为唐中宗。

    这个李显显然比父亲李治还窝囊,李显的老婆韦后淫荡奸邪,公然与武三思等人私通,李显竟不能制之。韦后将其女安乐公主嫁于武三思之子武崇训,这两家人沆瀣一气,称霸宫廷内外,连复唐有功的张柬之等栋梁之臣都被谋害致死。韦后无子,便数次央求李显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历朝历代何来都只有“皇太子”,还没有过“皇太女”,李显觉得太滑稽,没同意。太子李重俊被韦后和武三思等人联合夹击,终是不忍,发动了宫廷政变,杀死了武三思父子,再想除韦后母女时,失败被杀。灭了太子李重俊,韦后母女信心大增,为了当皇帝,夫妻之情、父女之情早已荡然无存,竟派侍从毒死了唐中宗。

    唐中宗死后,韦后欲临帝位,但群臣和李唐宗室都不愿意,于是就立温王李重茂嗣位为少帝,韦后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韦氏家族的人分任内外要职,控制了朝廷大权。韦后幻想着逐日除掉反对自己当皇帝的群臣,再现武则天的辉煌。

    韦后的算盘打得精,可被李隆基给拨乱了。

    李隆基是原睿宗李旦的儿子,胆识过人,极其不满韦后乱政,决心平息韦后之乱。李隆基自度实力不足,于是就去联合他的姑姑太平公主。在宫中一直屹立不倒的太平公主势力甚大,她支持侄子的计划,便为其牵线搭桥,将宫中禁军与李隆基结识。待准备充分后,李隆基带领羽林军浩浩荡荡地杀进宫中,双方人马剧烈厮杀,韦后不敌,被乱军所杀,随后李隆基又诛杀了韦后的党羽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等,至此韦后之乱结束。啥事没做的李旦再次即位,李隆基被立为皇太子。

    然宫中之斗无止无息,这次又轮到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了。

    唐睿宗对太平公主这个仅存的妹妹,本就喜欢,这次荣登大宝,太平公主居功甚伟,唐睿宗对之更是器重。李旦立李隆基为太子后,又让太平公主参与朝政。大臣们启奏之事,唐睿宗都要先问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成了真正的皇帝,太子李隆基被架空,二人由昔日的合作伙伴、姑侄变成敌视。

    太平公主则继续网罗党羽,丰其势力,文武大臣中有一大半依附于她,七个宰相中有五个是她的亲信,连左、右羽林将军也都投靠了她。太子李隆基不甘示弱,与太平公主针锋相对,朝廷内一片风声鹤唳。

    真是皇门如梦,唐睿宗夹在妹妹和儿子中间,两边不是人,遂萌生起退隐之念,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皇位让给了李隆基,自己做起了太上皇,让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争去。

    没了夹在中间的唐睿宗,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也无所谓情面了,很快便刀兵相见。最先动手的是太平公主,她准备以羽林兵从北面、以南衙兵从南面起兵废掉李隆基。李隆基虽落了后手,却得知了对方的计划,后发而先至,诱杀了左、右羽林将军,又除掉了偏向太平公主的宰相。

    太平公主全面颓败,潜逃后被李隆基抓住,赐死。唐朝前期的宫门夜宴,暂时落下帷幕。

    朋党之争:北宋中后期乱斗局面

    北宋中期起,国家形成了积贫积弱的局面,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宋廷相继进行了两次改革,即“庆历新政”与“王安石变法”。但这两次改革活动都失败了,不仅对朝局无所改善,反而加剧了朝廷内部的矛盾。有一种说法是,就因为两次改革,把北宋断送了,其原因无非是坏了祖制,坏了风气等等,这里不讨论改革的内容(本书中有一章专门讲这个),讨论一下因改革活动激发的“朋党之争”。

    宋朝历来就有“守旧派”与“革新派”两派,宋仁宗时欲图鼎故,不顾宰相吕夷简为首的守旧派反对,重用范仲淹、韩琦、富弼、余靖、欧阳修等革新派,推行了“庆历新政”。改革的内容涉及范围颇广,但范仲淹与富弼都认为改革的核心在吏治,推举贤能,裁撤大量冗官、庸官。在北宋中期时,官员数量不断激增,至此时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集团,守旧派便是他们的代表者。守旧派自然反对吏治改革,可不能直接批驳之,毕竟推举贤能、裁撤庸冗,利国利民,在哪朝哪代都说得过去。

    守旧派便采取“声东击西”战术,先是弹劾革新派中要员贪污,继而诬蔑范仲淹和欧阳修、尹洙、余靖等人结为“朋党”营私专权,扰乱朝廷。革新派逐渐失去宋仁宗的信任,形势对革新派已然不利,欧阳修却写了一篇《朋党论》,更是弄巧成拙。在《朋党论》中,欧阳修承认革新派是在“结党”,但这是“君子之党”,有利于朝廷。欧阳修此举简直是自投罗网,而人家守旧派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结党”的,虽然事实上已经结了。守旧派抓住这点,四处号召官僚与士人,纷纷声讨革新派。宋仁宗见改革已经让朝廷陷入分裂的险境,觉得断不能因革新派而得罪天下的官僚和读书人,便借打击朋党之风,将革新派或贬或逐,庆历新政失败。

    两派相争,事实上已经结党的守旧派,击退了口头上承认结党的革新派,笑到了最后,真是应了“厚黑学”里的一句话:“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说,有的事情能说不能做。”

    庆历新政引发的朝堂之争,虽然激烈,但还未发展到白热化的状态,这要等到“王安石变法”。

    王安石变法范围更广力度更大,受到的阻击亦更强烈,但宋神宗比宋仁宗更支持改革活动,同时王安石的变法团队实力比庆历新政时更强,王安石本人是“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其性格之坚僻可想而知,他和他的变法团队是不会轻易屈服的,遇强更强,遭反对更力行,由此针锋相对,无可调和,北宋朝廷第一次出现了泾渭分明的“守旧派”与“变法派”。变法中的确有不少措施,由于用人不当,推行不力,给民间造成了扰害,守旧派利用此口实,攻击变法派,但此时变法派人心齐整,宋神宗也大力支持,守旧派受挫,其领袖司马光一气之下辞官回洛阳编著《资治通鉴》去了。

    两党在朝中相争,圈子逐步扩大,连皇亲国戚与宦官们也卷了进来,如高后与曹后就支持守旧派。这下守旧派实力大增,声势壮大。守旧派除指摘变法措施外,还将自然力量运用得娴熟无比。熙宁年间,不断发生华山崩、连年大旱不雨等地质与气候异常,守旧派便说,这是因为变法,引发了天威,以示警告。古时迷信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宋神宗逐渐对变法产生了动摇,同时变法派内部也发生了分裂,变法派骨干曾布与吕惠卿等发生内讧,互相拆台。守旧派哪能错过这千载难逢之良机——赶紧找到各种材料,痛打变法派。熙宁七年四月,王安石被罢相,但变法派仍然掌权,韩绛为相,吕惠卿为参知政事,新法继续推行。熙宁八年正月,王安石又被请回来任相,但为时已晚,变法派破解之势已成,相互攻伐,四分五裂。守旧派又将变法推行中造成的不利因素,一一抬了出来,王安石无法解答,见已难以扭转乾坤,熙宁九年中王安石自请罢相。

    王安石罢相后,老对手司马光杀回了朝廷,被任命为宰相,新法陆续被废,赋闲在金陵的王安石听闻后,郁闷而死。

    宋神宗死后,宋哲宗即位,高后临朝,司马光仍为宰相。在高后支持下,司马光大刀阔斧地将新法几乎全部废去,他终于完胜王安石。变法派在朝中的处境更岌岌可危。原先被贬的守旧派大臣纷纷还朝,守旧派更是势力雄厚,蔡确、章惇等还手握实权的变法派核心,被罢相罢官。守旧派取得全面胜利,权倾朝野。

    为防止变法派卷土重来,守旧派下了狠招,元祐二年(公元1087年)竟列出《奸臣榜》,定王安石、蔡确为奸党,开列蔡确亲党蔡京、蔡卞等四十七人,王安石亲党章惇、吕惠卿、曾布、沈括、张商英等三十人均为奸党,列榜公布,全部赶出朝廷,并不许他们再入朝为官。想以此把变法派从朝中铲草除根。真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可得势之后的保守派也同之前的变法派一样,走向了分化——形成了以程颐为首的“洛党”,以苏轼与吕陶为首的“蜀党”,刘挚为首的“朔党”,其中“朔党”人多势众,最为强劲。三党在朝中相互攻讦,时而此党被贬,时而彼党被罢,朝廷陷入极端混乱中。

    守旧派互相倾轧,目无皇帝,宋哲宗大为不满,他亲政后,要用变法派来制衡守旧派,便将章惇、吕惠卿、安焘、邓润甫等变法派又召了回来,并任用他们继续进行变法。

    章惇、吕惠卿等人再度执政后,第一件事便是报复守旧派。司马光、吕公著这两个守旧派人物,人都死了,还被追夺赠谥号,毁所立碑。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等被贬官。变法派将当年守旧派对待他们的一套搬了出来,立《奸臣榜》,守旧派文彦博等三十名大臣赫然在列。

    清理了守旧派后,变法派和以前一样,又陷入了分裂争斗的局面。

    公元1100年正月,宋哲宗死,宋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向太后一直反感变法,以守旧派韩忠彦为宰相,重用从变法派中分化出来的曾布,打击章惇为首的变法派。在朝中屁股还没坐热的变法派,又被批量逐出朝廷,守旧派重新得势,追复了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三十三人官职或荣誉。

    宋徽宗亲政后,以蔡京为相,又重新竖起“变法”大旗。被平反的司马光等120人,又被定为奸党。宋徽宗还亲自书写,刻石立碑,称“党人碑”。已死者追贬官职,未死者流放偏野之地。没过多久,蔡京把更多的大臣定为“邪派”、“党人”。蔡京可不是坚定的变法派,但得罪了他的李清臣、陆佃、章惇等变法派也被定为“党人”,简直是飞来横祸。

    宋神宗至宋徽宗这段历史时期,真是一次宋朝版的“官场现形记”,画出了一幅幅活脱脱的面孔。王安石与司马光这两个超级“偏执狂”,二人全无个人恩怨,仅为政治理想与个人志向,一个坚决要变法,什么都不顾,一个要反变法,也什么都不顾。蔡京却既不坚决,又无立场,王安石得势时,蔡京卖力地进行变法活动,深受王安石器重;司马光得势时,要全面废新法,在司马光好友们都质疑的时候,蔡京果断以废免役法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司马光大赞其心;宋徽宗亲政后想要继续变法,蔡京又毫无疑虑地竖起变法大旗,替宋徽宗敛财,为自己稳固相位。最倒霉的是苏轼,因为他最公正,王安石大举变法时,苏轼站在司马光这边,反对变法过激过快,被变法派排挤出朝廷;王安石罢相,司马光上来就要将新法全部废掉,苏轼却又站在王安石那边去了,认为新法中有可取处,不能全废去,又被守旧派排挤出朝廷。苏轼总是站的位置不对,不管是变法派还是守旧派,都将其看成敌人,狠狠贬黜之,奸臣榜或党人榜上,每次都有他。这个千年难遇之奇才,只有在颠沛流离中品味其苦涩的一生,或许也正是这样,才值得后人去怀念和敬佩,才给后人留下了那么多好诗好词好书法。

    围绕变法为中心展开的朋党与派系斗争,自宋神宗一直延续到宋徽宗时期,开始是就变法是否该变、措施是否得当而展开论战,到了后来,变法或守法已经沦为工具,以此来打击政敌,一方得势,另一方便成为“奸党”上榜,反之亦然。政坛纷纭,百事蹉跎,积病之势非但无改,反而因乱政逐步加剧。正是,“宋人议论尚未休,金人已过汴河来”。

    中央与地方之争:八王之乱始末

    公元280年晋武帝司马炎灭吴,三国终归一。为了永固司马氏江山,晋武帝恢复了分封制,把司马氏分到各地为王,没想到却为今后的“八王之乱”埋下了祸根。

    晋武帝死后,白痴皇帝晋惠帝司马衷继位。知子莫若父,晋武帝实在不放心司马衷,留下遗诏,让汝南王司马亮及晋惠帝的外公杨骏共同辅佐晋惠帝。可杨骏私心太重,拿到了诏书,便私藏起来,自己一人辅佐晋惠帝,独掌大权。

    杨骏为了控制局势,就让自己的亲信掌握了禁军,以便节制有异心的诸侯王和皇后贾南风。杨骏动静太大,专权之心昭然若揭,引起了各方的揣测与不满。

    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本来就对杨骏不满,贾南风因势利导,派人联络二王,叫他们带兵来讨伐杨骏。贾南风写好了一份诏书,让自己的白痴丈夫盖上大印,宣称杨骏谋反,令司马玮领军保卫皇宫,围攻杨骏府第。

    面对危局,杨骏却迟迟不决断,司马玮更是猖獗,一把火烧了杨府。杨骏死后,贾南风废了杨太后,将其饿死,又灭了杨骏三族,杨家势力就此被彻底铲除。

    此后司马亮和三朝元老卫瓘一起执掌朝政。因不久前就有司马玮之乱,司马亮和卫瓘忧患至极,遂准备削藩,以强干弱枝。还没进行,便已是各王震动。贾南风哪会让良机错过,马上四处煽风点火,激起各地方王爷与中央的矛盾。司马玮等诸侯王听后更加恐慌,一伙人蠢蠢欲动。贾南风又让傻丈夫下诏书,命令司马玮带兵杀司马亮和卫瓘。司马亮和卫瓘无兵,很快被杀。司马玮连杀两届辅政大臣,影响太过恶劣,贾南风顺水推舟,以“擅杀大臣”之名,除掉了司马玮。

    经过这两番运作后,贾南风坐收渔翁之利,手中又捏着皇帝,朝廷上下都置于其凤爪之中。不过贾南风也有其忧心之处:她没有儿子,太子司马遹又与她不和。于是,贾南风便收了个养子,准备以之代替司马遹。为除去司马遹,贾南风找人把太子灌醉,让其稀里糊涂地抄写了一篇让惠帝退位的文章。晋惠帝看后雷霆大怒,果断地下诏废了司马遹的太子之位。

    没有不透风的墙,贾南风谋害太子的消息泄露了出去,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王准备打着拥戴太子的口号讨伐贾南风,入主朝廷。贾南风情急之下,干脆将太子杀掉,“以绝众望”。这一石惊起千层浪,各地不满贾南风的诸王,找到借口,浩浩荡荡带兵杀了过来。

    赵王司马伦、梁王司马彤抢在了前头,兵临城下,贾南风的势力兵败,她被废为庶人,其势力被连根拔起。司马伦还是不放心,进宫去把正呼呼大睡的惠帝拉起来,让他下诏书赐死贾南风。

    司马伦独揽了朝政,但他还不满足于此,晋惠帝太过白痴,于是他决定取而代之!司马伦废了晋惠帝,自立为皇帝。篡立一起,便自然是波浪滚滚来。其他诸王对此心有不甘——司马伦这种人也能自立为帝,为何我不能?

    首先是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三王起兵讨伐司马伦。司马伦与孙秀兴兵反击,战败,死者近十万人。司马伦被赐饮金屑酒而死,他的部属和亲信被彻底消灭。司马冏吸取了司马伦的教训,没有自立为帝,而是迎接司马衷复位,自己担任大司马一职。司马冏独揽朝纲,毫无法度,根本镇不住各方觊觎朝权者。

    早就心怀异志的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联合大军讨伐司马冏。两军大战,司马冏获胜,他还没来得及庆祝,朝中的长沙王司马乂却从背后给他狠狠地插了一刀,以“奉天子”的名义攻打司马冏。在内外夹攻下,司马冏兵败,被活活烧死,其羽翼均被覆灭。

    司马乂捡了大便宜,成为朝廷中新的主宰。司马颖、司马颙血战数场,什么也没捞到,愤愤不平,遂合兵攻击司马乂。司马乂凭借朝廷的军队,击败了司马颖、司马颙的联军,但他的下场和司马冏一样,连过程都类似——击退了正面之敌,背后却挨了刀子。朝中的东海王司马越乘司马乂军疲惫之机,联合一些禁军发动了突然袭击,将司马乂也给活活烧死。

    司马颖、司马颙的联军顺利开进都城,司马颖自拜丞相,揽取朝政。司马颖虽没有废晋惠帝,但也留了一手,逼晋惠帝立自己为皇太弟。即晋惠帝死后,便能顺理成章地即位。

    晋惠帝再傻,也知晓其中的险恶。于是就暗诏东海王司马越为大都督讨伐司马颖。司马越倒也很争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纠合起十万大军,司马颖闻听,大为惊恐。不过司马颖很快发现自己是过度紧张了,司马越虽有十万大军,却是乌合之众,弹指间即被击散。

    司马越兵败逃窜,其弟司马腾举起反旗,司马腾和王浚夺了幽州之地,以此为基地对抗司马颖。司马颖见有人公然举起反旗,怒不可遏,连忙派大军镇压。

    胳膊难扭过大腿,司马腾自度实力与朝廷军队相差太远,便联合本地的乌桓、羯朱等少数民族势力,许以好处,让其共抗朝廷军。乌丸、羯朱人剽悍善战,朝廷军队连遭挫败。消息传来,人心浮动,逃亡的官员和士兵此起彼伏。

    司马颙乘机发难,取得了洛阳,掌控了朝廷大局。司马颖被迫取消了皇太弟的称号,还被辞职流放。而后司马颙迁都长安,重置百官,独揽朝政大权。这一连串的动乱,让人疑神疑鬼,司马颙刚坐稳位子,就借晋惠帝之名罢黜司马越兄弟,以图拔掉钉子,位子永固,可没想到此举引来了更大的乱子。

    司马越、司马腾不甘受制,立刻反击,打着“奉迎大驾,还复旧都洛阳”的旗号,带着人马进军长安。司马越兄弟人多势众,司马颙惨败,不得不四处逃窜。司马越入主长安,掌控了朝廷,为便于其专权,又带着晋惠帝还都洛阳。在洛阳一番休整后,司马越势力已然稳固,遂开始秋后算账,先是追捕司马颖,司马颖抛妻弃子仓皇逃窜,但还是被抓住缢死。而后是讨伐司马颙,司马颙反抗失败,逃离战场,浪迹天涯。

    “九五之尊”的晋惠帝,被人像狗一样拉来拽去,受尽屈辱。晋惠帝看司马越像个好人,心想之后的日子可能会安生下来。没承想司马越和之前独揽朝政的诸王一样,飞扬跋扈,目中无帝。晋惠帝傻是傻,可毕竟也是人,也会动气,有一次,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气话。谁知道,就是这几句气话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司马越见晋惠帝没了利用价值,遂毒杀晋惠帝,立司马炽为傀儡皇帝。

    司马越独霸朝廷,无人可制,但想到外边还有一个司马颙,说不定哪天就会给自己致命一击;于是他就决定把司马颙做掉。司马颙死后,至此,八王之乱方告结束。

    八王之乱前后,外戚与外戚,外戚与皇室,皇室与皇室,中央与地方,如疯狗般撕咬在一起,实乃“窝里斗”的经典案例。

    八王之乱致使朝野动荡,恶战不断,生灵涂炭,将士死伤无数,西晋由强盛瞬间衰落。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匈奴人刘渊、羯人石勒、鲜卑人慕容皝等少数民族豪杰乘西晋内乱之机做大称雄。公元316年刘渊灭西晋。司马氏余部南逃,偏安江南,中国进入东晋十六国时期,短暂的统一终演变为更漫长的分裂。

    混斗:明朝后期与南明的乱击

    自嘉靖朝开始,因争夺内阁权位,朝廷内出现严重的“朋党之争”,不过那时还没有形成稳固的派别。万历皇帝中后期,皇帝长期不上朝,朝纲松懈,拉帮结派现象此起彼伏,最终形成了党派林立的局面。较大的有以内阁辅臣沈一贯、方从哲为首的“浙党”,给事中亓诗教为首的“齐党”,给事中官应震为首的“楚党”,宣城人汤宾尹为首的“宣党”,昆山人顾六峻为首的“昆党”,以及“东林党”。

    其中“东林党”名气最大,其自称清流,敢于抨击朝政,影响力极大。但朝廷中主政的是与“东林党”政见不合的齐楚浙党,“东林党人”逐个被贬黜,受到极大打击,渐渐蜕变为在野党。

    万历皇帝死后,“东林党人”因扶持熹宗即位有功,从而迎来了他们的出头之日。“东林党人”陆续进入朝廷,首辅刘一景,次辅叶向高,吏部尚书赵南星,礼部尚书孙慎行,兵部尚书熊廷弼,都是“东林党人”或“东林党”的支持者。“东林党”如日中天,几乎控制了大明王朝的军事、政治、文化、监察和人事大权。

    党争者,无论正还是邪,都会大肆地排除异己。“东林党人”虽然自称“清流”、“正人”,也迈不过这个坎。“东林党”一当政,便力斥三党(浙党、齐党、宣党)。东林党人动不动就给其他官员扣上“邪人”、“邪党”的大帽子,这样便不得同僚们的信任,其他官员为了在朝堂上立足,不得不投靠“阉党”。“东林党人”打击了敌人,也打击了同僚,让自己孤立,无意中增强了阉党的实力。

    东林党人不久就遇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人就是魏忠贤。魏忠贤开始还对东林党人怀有几分敬畏,想拉拢之,但他没想到:自己是“一厢情愿”,不仅没被买账,他的党羽还被东林党人弹劾。魏忠贤怒而反击,由此东林党与阉党的矛盾日益公开化。

    东林党人排除异己,实际上也是把大权拱手相让给了魏忠贤。明熹宗乳母客氏与魏忠贤狼狈为奸,把皇帝明熹宗玩弄在鼓掌之间,魏忠贤成了朝廷的真正主宰。魏忠贤“得志便猖狂”,一上台就对东林党人实行血腥镇压,向全国颁示《东林党人榜》,公开逮捕迫害大批“东林党”人士。魏忠贤的爪牙魏广微为了迎合魏忠贤,将朝野中的“东林党人”剪除干净,竟凭个人好恶,将朝中官员逐一排队,分为两派,编造《缙绅便览》,上列具体官员名单,用笔在名单上圈点。心腹者加圈,极为重要的“东林”官员,就在名字旁点三点,次者二点,又次者一点。

    经过一番近似于屠杀的镇压后,东林党反击力度有所降低,但仍与魏忠贤始终势不两立,魏忠贤也想对东林党一网打尽。魏忠贤将“红丸”、“梃击”、“移宫”三案都倒在东林党人头上,将一些毫不知情的东林党人冤杀。

    魏忠贤面目狰狞,手染鲜血,在三年时间里,将数十人残杀,数百人流放到鸟不拉屎的边戍。被革职、蒙冤、株连、打击者有几千人以上。东林党经此大难,损伤殆尽。

    公元1627年明熹宗死,崇祯皇帝即位后,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集团被清理,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再次执掌朝廷。崇祯皇帝勤政图治,不事淫乐,厉行节约,一度朝廷出现了“中兴”之气象。但为时晚矣,东北的女真已翼羽丰满,明朝的边关虽换了几届将帅,花去无数钱粮,但仍无甚效果;各地农民起义如野草般疯长,翦灭一处,另一处又冒了出来,镇剿的官兵疲于奔命。

    更大的危机还在大明朝廷内部,文官集团势力稳固后,急剧膨胀,总与崇祯帝对着干。崇祯帝其人也是刚愎自用,猜忌多疑。他在位的十七年,换了五十个内阁首辅和十四个兵部尚书,杀了总督十一人、巡抚十二人,自古以来没哪个皇帝如此“换血”的。文臣武将与皇帝貌合神离,无奈之下,崇祯帝宠信起了宦官,用起了阉党,以之钳制大臣,这更加剧了大臣与皇帝的矛盾,以至于彻底的离心离德。

    在这样的纠结与迷离下,崇祯帝是“有心灭贼”,“无力回天”,公元1644年,李自成的农民军杀进北京,崇祯帝自杀于煤山,明亡。

    明朝虽灭,但朱氏皇族还在,公元1644年5月史可法、马士英等人在南京拥戴福王朱由崧,建立了弘光小朝廷。

    本来史可法等人是想拥立潞王朱常淓的,因为史可法认为立福王有“七不可”,即贪、淫、酗酒、不孝、虞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五毒俱全已经够吓人了,这福王却有七毒,哪还能立为皇帝?但凤阳总督马士英和宦官阮大铖却觉得越是昏庸的皇帝越好控制,于是就联络各军方实力派,宣布拥立福王。

    马士英因拥戴有功,被任命为内阁首辅,成为弘光小朝廷内的一把手。马士英一手遮天,排斥异己,同朝中的东林党针锋相对。东林党同以往一样,除了指责马士英专横跋扈外,根本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方略。马士英与东林党在细枝末节上纠缠,谁也不知道如何让弘光小朝廷重现大明辉煌。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弘光小朝廷灭亡。

    马士英非常忌惮史可法,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于是就把兵权分到各部将手中,乃至江北四镇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共拥兵三十万,武昌的宁甫侯左良玉拥兵二十万,各雄霸一方。这样史可法虽为兵部尚书,督师江北,但却有其名无其实,根本指挥不了军队。

    当时满人与李自成正在大战阶段,谁也没有理会不起眼的南明。五大将统领五十万大军,却不求主动出击,扩张疆域,只会坐着吃粮。南明的军队,外战无方,扰民有术,经常四处抢掠。五大将坐拥大军不去打仗,却以此威逼朝廷给钱给粮。弘光小朝廷军费开支极度膨胀,政府财政入不敷出。

    福王昏庸无能,马士英以权谋私,史可法无所作为,朝廷内部之争斗日趋白热化。

    待清兵汹汹扑来之时,拥有二十万重兵、镇守武昌的左良玉,不是带领大军阻击清军,而是发兵南下,打着“清君侧,除马阮”的口号,向南京进发,企图控制弘光小朝廷。马士英急调江北四镇迎击左军,致使江淮防线空虚,还大肆扬言:“宁可君臣皆死于大清,不可死于左良玉之手”。有将军不服,说:“清军南下,淮州和扬州最危急,应加强防御。”马士英现在哪管国家大业,只求击退左良玉。马士英大怒,“有议守淮者斩”,让史可法尽撤江防之兵以防左良玉。

    史可法被排挤出南京到扬州督师后,他这个兵部尚书更是有名无实,节制不了手下的骄兵悍将。不久多铎率领清军渡过淮河,抵达扬州城下。史可法困守扬州,少兵无援,只得组织民众负隅顽抗。扬州很快失守,史可法被俘,不屈就义。不久清军攻入南京,弘光政权覆灭。

    弘光政权覆灭后,南明皇室和大臣继续南迁。

    公元1645年,钱肃乐、张国维等拥立鲁王朱以海,在绍兴建立鲁王政权;黄道周、郑芝龙等拥立唐王朱聿键,在福州建立唐王政权。

    这时的清军占领了大部分江南,正大张旗鼓地推行“剃发令”,叫嚣“留发不留头”,江南一带掀起了反剃发的抗清斗争,清军陷入了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中,一时无法继续南下。此时,鲁、唐二政权如果乘清军四处平乱的良机,与江南、东南各地反清民众一起共击清军,定会大有作为。但鲁、唐二政权没有这么做,他们正忙着争夺所谓的“正统地位”,彼此势同水火,恨不得一口吞下对方。

    清军大体清理好江南之地的纷乱后,再次向鲁、唐政权大举进军。清军已经打到了家门口,鲁、唐政权不是同仇敌忾,而是还忙着争斗,清军得以坐收渔翁之利,将鲁、唐二政权轻轻松松地各个击破。鲁王在部将保护下逃亡舟山,漂流于海上。唐王部将郑芝龙降清,唐王逃到汀州遇害。

    鲁、唐二政权相继灭亡后,唐王弟朱聿粵称帝于广州,建立绍武政权;桂王朱由榔称帝于肇庆,建立永历政权,一下子又多了两个南明小朝廷。绍武政权和永历政权继承了鲁、唐二政权的优良传统——内斗。清军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还在争“正统地位”,发展到后来居然同室操戈。清军乘机浑水摸鱼,将两个小朝廷打得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绍武政权仅存在四十天就被清军消灭。永历政权被清军打退,被迫逃往广西。

    李自成死后,大顺农民军虽然实力大减,但却站在抗清的最前线。大顺农民军在此时已分为二支,分别由郝摇旗、刘体纯和李过、高一功率领,两支先后进入湖南,与清军鏖战,并取得了大胜,几乎收复了湖南全境。与此同时,广东、四川等地,人们不满清军的残暴,纷纷拿起武器反清。江西一些投降了清军的南明将领陆续反正,他们带领自己的部队脱离清军,并同清军作战。

    退到广西的永历政权与大顺农民军组成联盟,控制了云南、贵州、广东、广西、湖南、江西、四川七省,雄踞西南、华中、华南地区,一度气势高涨,战力大增。清军接连失利,进军步伐减缓,这是清军入关以来遭受到的最大的打击。此时永历政权与大顺农民军士气大盛,各地反清浪潮汹涌澎湃,清军久战疲惫,又遭大败,士气低迷,如果永历政权与大顺农民军乘此良机奋勇进取,清军将难以抵抗,收复失地也就大有希望了。

    但永历政权与大顺农民军没有这么做,清军再次捡了一个大便宜。

    永历政权在西南刚刚站稳脚跟,就又开始窝里斗了,各派政治势力互相攻讦,各人忙着争吵夺权,没有谁想着乘机进取中原。永历政权与大顺农民军的联盟也是貌合神离,清军暂缓进攻后,双方就把精力耗在相互挤兑上。大顺农民军将领在永历政权中没有立足之地,便纷纷率部脱离,转战湖北。

    清军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后,卷土重来,在湘潭、桂林战役中大败永历政权,重新占据湖南、广西,继而清军乘胜追击,相继夺回了被永历政权和大顺农民军占去的地盘。

    形势再次变得岌岌可危,永历政权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战略,这时张献忠的大西军余部孙可望、李定国建议同永历政权联合抗清。双方一拍即合,永历政权与大西军遂联合起来。

    分则败,合则胜。联盟后的南明朝廷再次焕发了生机。1652年,李定国向清军发动反攻,率军八万东出广西,下桂林,又攻入湖南、广东,击败了清定南王孔有德。随后李定国又进取衡州,杀清军统帅敬谨亲王尼堪,这是清军入关以来第一次亲王被杀,清廷一时“两蹶名王,天下震动”。

    李定国在湖南气吞山河的时候,刘文秀向四川进军,占领了川南地区,东南沿海一带的张煌言率众打击清军,并接受了永历封号。

    战绩不断,反清形势一片大好,江南、华中、东南一带的民众也纷纷举起了反清大旗。

    但内斗又毁了一切!李定国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战功赫赫,引起了同僚孙可望的嫉妒。孙可望为一己私利,居然要向昔日的战友李定国举起屠刀,李定国见势不妙,逃往广东避难。那时郑成功正在广东,李定国企图与郑成功连兵粤、闽,会师北上。郑成功虽是著名的爱国英雄,但其人私心较重,他正一门心思地在广东、福建等地营造自己的势力范围,因此没有接受李定国的建议。李定国无奈,又撤到贵州,接走了被孙可望劫持的永历帝,再回师云南。

    孙可望见李定国自建势力,于是就率领主力部队攻打李定国,两人的矛盾终于兵刃相见。孙可望兵力虽多,但无统兵之才,又残暴骄横,士兵们不愿为他卖命,纷纷阵前倒戈。李定国兵力虽少,但都是精锐。此战孙可望大败,走投无路的孙可望投降了清军。

    孙可望向清军摇头摆尾,将南明军情一一告诉了清军统帅吴三桂。获取云贵全部情报后的吴三桂,率清军攻入云南。清军长驱直入,很快攻下昆明,永历帝逃亡缅甸,南明最后一个朝廷覆灭。公元1662年4月,永历帝被抓住,并被绞死。李定国得知永乐帝死讯后,悲痛不已,不久便忧愤而死。

    从万历中期算起,到永历政权覆灭,这近七十年的时间里,汉人一直在朋党之争、江山之争、权力之争中纠缠不清,让满人捡了大便宜,一次又一次。哪怕有一次不让其捡到,历史都可能变个样。可历史没有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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