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礼赞-幼少时代的美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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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美食而言,关东完败于关西。事实上,要说鲜美的食物,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得上京阪一带,尤其是京都。即使在东京,数得着的美味食肆,如今大多也都是经营京阪风味的铺子。我等虽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但是论享用美食,仍然除却京都风味便无法称心尽意。这倒无关可不可口的事,而是幼少时代吃惯了的东西,会令人回忆起往昔时光,所以时不时就想再品味一番,不过明治时期东京的食物,如今在东京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难享用到了。

    举例来说,“关东煮”这个名字,据说是东京的“御田煮”传到关西之后才变成“关东煮”的,至今东京一带有时不说“关东煮”而仍旧称其为“御田煮”。东京的御田煮原本使用的是圆形的赤铜锅,汤汁也又黑又稠,但近来学了关东煮使用起方形的铜锅,汤汁也变成清澈透明的汤汁,可是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了御田煮的感觉。还有,那些儿时经常吃的、至今想起来仍觉得美味无穷的食物,我还想到一些,不妨列举如下:

    醋腌萝卜。我最陈旧的记忆中的食物当数醋腌萝卜。将白萝卜切成细条,放入甜料酒、砂糖、酱油和醋混合而成的汁液中腌泡制成。好像关西也把它称作醋腌萝卜。不过据出生在大阪的我妻子说,那儿的醋腌萝卜没有东京的甜,而且是使用生抽酱油腌制的。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我和乳母经常对着醋腌萝卜,却仿佛面对年节时才吃得到的珍奇美味似的,喀嚓喀嚓地大嚼特嚼。

    宝来屋的煮豆子。我家在日本桥的蛎壳町,离我家不远的新葭町有间叫宝来屋的豆子铺,非常有名,如今应该还在并且依旧生意兴隆。醋腌萝卜之后,我回想起的便是他家的花扁豆、芸豆、富贵豆和黑豆。“富贵豆”这叫法关西大概没有,我猜想是写作“富贵豆”,用蚕豆做原料,晒干变硬之后再用水煮到发软,颜色呈淡淡的黄色。黑豆的做法不像关西,不是那种煮得酥酥的、圆鼓鼓的,而是硬硬的,上面布满蹙缩的皱褶。关西的做法是我所喜食的,不过宝来屋的煮黑豆绝对是东京最好吃的。如今这间铺子应该仍在卖这种煮黑豆。

    什锦天妇罗。所谓什锦天妇罗就是蔬菜天妇罗,也就是各种油炸蔬菜,原料有胡萝卜、牛蒡、番薯、藕片、鸭儿芹等。蛎壳町附近,好像是芳町抑或元大坂町一带,从前有一间专卖什锦天妇罗的老铺子。他家卖的不叫油炸蔬菜,而称作“油炸小女郎”,也是我小时候时常买了吃的。可惜这间铺子在大震灾中毁掉了,如今开在哪儿不得而知。

    醋酸沙丁鱼汤。将整条的黑背沙丁鱼与切成细长块的萝卜一起煮,煮熟后稍加些许醋即成。这种醋酸沙丁鱼汤是纯粹的关东料理,关西完全没有,不过即使在东京大多数人恐怕也已不知道了。它的味道清新脱俗,我直到现在依旧喜欢得不行。

    海带鳕鱼汤。将抹有薄盐的鳕鱼切成合适的大小,放入切成条的青海带煮成的汤。海带鳕鱼汤所使用的青海带也是关西没有卖的,不过近来东京也难买到正宗的青海带了,市面上售卖的大多是染过色的,一煮就全掉色,实在令人无语。

    葱段金枪鱼。关东煮的材料中有一种葱段金枪鱼,金枪鱼段和大葱段一段隔一段地串在签子上。但在从前一说到葱段金枪鱼,一定是指盛在碗里的葱段和金枪鱼煮成的汤,是用金枪鱼的肥肉加葱熬煮而成的。据说关西人则是将葱段、金枪鱼和豆腐一起炖煮的火锅称为葱段金枪鱼,我曾经在大阪友人家里受到过这种火锅的款待。

    牛肉涮锅。“火锅”这个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入东京的,至少明治时代是没有这种叫法的。那时候,人们都称其为“牛肉涮锅”,不说“吃火锅”而说“吃牛肉”。火锅的锅子是圆的,中央凹陷,而牛肉涮锅的锅子是椭圆形的,锅底是向一边倾斜着凹陷下去的。关西火锅是除了肉还放各种各种样的蔬菜一起煮,牛肉涮锅则是只放葱段,以及添加白汤而已。

    要是追想,还能回忆起许许多多美食来,暂且就先把浮上脑海的罗列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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