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平凡的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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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过吓得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王敖却惭愧的暗骂自己一声,真是多事,凭李牧的武艺还能被人刺杀,只怕魏元吉来也讨不得好去。只听李牧又道:“朋友尽可放心,李牧这里不是龙潭虎穴,有话尽可说。”

    此时且过终于哆哆嗦嗦地说话了:“大——大将军,奴才奉命来杀你,但奴才一直听说君侯是好人,奴才不能干丧天良的事。以后没准还有别人会来,将军小心为是。”

    王敖长出了口气,屋里的李牧却道:“游侠是侠义之人,李牧愿意与游侠结交,望不弃。”

    且过立在门外,拿不准主意。黑暗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大将军有请,你就进去吧。”且过呆呆地注视着暗处的人影,他已经听出王敖的声音了,却不敢相信。王敖笑着走出来:“且贤弟,没想到吧,我一直在跟着你。请进吧。”说着他拉住且过,走进了李牧的书房。

    李牧本来正在看书,他笑着道:“我正奇怪,外面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要离得那么远呢,原来贤弟也在。”

    王敖指着愣磕磕地且过道:“我是半路看见这位兄弟的,本来想叫住他没想到却追到了将军府。且贤弟,你我可都不是将军的对手啊,不去找花姑娘却跑到这里,是不是魏元吉派你来的?”

    李牧正在为且过找座位,听到魏元吉两个字不禁皱了皱眉。“我与元吉公子无怨无仇啊?”

    “兄长,你不知道这位公子的脾气,所有比他强的人都与他有仇。”王敖主人似的拉且过坐下,向李牧介绍道:“这为是我的朋友,且过!”他特地把“且过”两个字说得很重。

    李牧果然起了反应,他上下打量着且过,发现他果然有匈奴人的血统,于是赶紧走上前道:“且壮士可在漠北呆过?”原来王敖初见且过时,想不起他是谁来,那是因为当年王敖年纪太小,只有七八岁,和小且过只见了一面。而当时的李牧却已经十二三岁了,记得自然清楚。

    且过茫然地看了看王敖,他似乎记得王敖也提过漠北的事。“是啊。”

    “那壮士是不是在漠北救过一个叫李牧的人?”李牧激动地说。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王敖心中的疑问,李牧就是当年救自己回中原的赵国孩子。王敖的眼圈红了,但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感,王敖知道这层关系以后还用得上。而且过却淡淡地说:“奴才只是送了他一匹马。”

    李牧忽然跪倒在地,双目流泪道:“谢壮士救命之恩!我就是李牧,二十多年来李牧无时无刻不想报答壮士。”

    且过吓得跪在李牧面前:“大将军,使不得呀,使不得。”

    王敖叹息着将两个人都搀起来:“且过施恩不图报啊,人中之杰!”说完他拉李牧和且过坐下,将且过的近况简单说了说,然后又问了问花姑娘的情况,且过只是伤心地摇头。最后王敖道:“兄长可在赵国替且过打听,我派人去秦国打听魏豹的事。且贤弟要是没别事,就先不要回魏元吉那里了。跟为兄去齐国吧,一来暂时避开元吉的纠缠,二来齐国人喜欢美女歌舞,弄不好有人将花姑娘弄到齐国去也说不定呢。”

    且过、李牧点头称是,李牧站起来,从木匣里拿出一张绢书:“贤弟,这是《孙膑兵书》的上半部,可用此书把你老娘赎回来。”

    且过摇头道:“公子要是拿到这本书,没准会干更多坏事。”

    “兵法在于灵活应用,读再多的兵法而没有实践都是无用的。”李牧极其认真地说。

    王敖伸手制止道:“以小弟对魏元吉的了解看,拿了兵书也换不出且贤弟的老娘来,他还会让且贤弟干更多的事。只有将来想办法把伯母救出来才行。”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去齐国的路上,且过愁眉苦脸,见人就打听花姑娘的下落,很多人拿他当了疯子。而王敖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少年和青年是在临淄度过的。虽然离开齐国只有短短几年,但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他独处时常常想起那个平凡的世界,那个没有智者与蠢人的国度。是啊!几十年来齐国信奉孔子之言,已经成了礼仪诗书的世界,齐人再不用思考什么了,因为孔子都替他们想到了。婚丧嫁娶,迎来送往,治国方针,齐家之道,反正一切听孔子的就没有错。如今的稷下学馆,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到处都是孔孟之言。每想到此,王敖便会产生一股悲哀,秦法把人们的身体捆在土地、户籍和军阵上,而儒家之言却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让他们迂腐得象一只猪,只知道卧在圈里梦想祖先的光荣。

    王敖这次来临淄比上次去邯郸还要阔绰,光车辆就有上百辆,男女仆从一百多人,象支小部队一样前户后拥,浩浩荡荡地穿过济水大桥,进入临淄的雍门。来齐国前他就派人打了前哨,在临淄的富人住宅区购买了一套大宅院,这套院子的规模是照着邯郸珠宝行的样子买的。大小房间二百个,临街的全是专门的供演出使用的二层楼,院里的天井花园足有十来亩见方。

    王敖到达临淄的第二天就命人把牌子挂了出来:“丽质宫”,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撑门面,一夜之间丽质宫就成了齐国最大的私人妓院。与此同时王敖派出几拨人到处打听花姑娘的事,几天下来依然没有音讯,且过着急便自己四下去寻找,经常几天不归。

    没多久,王敖的歌舞演出又开始了,金银美女的威力是很少有人能够抵挡的。赵人开化,楚人豪放,齐国人虽然信奉孔孟之说,但对美女却也见解独特。早在管仲时期,齐国为了弥补军费开支,便在临淄开设了官方妓院,征收妓女的“夜合之资”。(注:后世妓女供奉的白眉妓女神就是管仲。)如今虽然国富民殷,但饮酒嫖妓却成了儒生们的时尚,孔孟那套是当用则用,不当用则弃之。王敖在临淄时就琢磨过这个问题,这中原人没什么信仰,他们信仰的只是自己,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就是好东西,甚至能把他当鬼神供起来都可以,否则就是放屁。道家怎么样?老庄本来在探讨人间至理,如今却乌烟瘴气,臭不可闻,似乎哪个道士都比老子岁数大,而儒家也好不了多少。

    王敖这次从秦国专门挑选了五十多名能歌善舞的美女,他先是为贵族达官开了几个专场表演,然后才在公开演出,几天下来便惊绝了临淄城。每天下午是丽质宫最热闹的时候,因为丽质宫的头牌——艳姿姑娘要出来了。艳姿一上场,四周便鸦雀无声了,这女子眉黛如月,琼鼻似钩,跳舞时赤裸着上身,只披一条白纱,舞姿翩翩,如仙女下凡,其饱满坚挺的酥胸时隐时浮,看客个个不能自制。表演结束后,打扫卫生的人不得不以黄土,把地上的一片片污秽盖起来。而艳姿的价格也高得惊人,万金!

    王敖很快就成了临淄的名人,不久他结交了齐国宰相后胜,艳姿也成了宰相的专用情人。王敖发现后胜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与郭开唯一的区别仅仅是说得比郭开好听些。王敖预感到齐国在后胜这些人手里,其命运必定是悲惨的。

    三

    宦官申不且在赵王城突然得宠的事,让赵王城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他进宫的第二天,太后就封申不且为太后寝宫的宦人主管。整个赵王城只有刘向心里明白,但他与申不且很热乎,似乎早就认识。

    这一日刘向去太后寝宫找申不且,在寝宫门口竟看见太后与申不且拥在一起说笑,赶紧掉头溜了。申不且正和太后谈公主的婚事呢:“太后,听说魏元吉要来邯郸,肯定又是为公主来的。”

    太后将头靠在这个假宦官怀里,闭着眼睛说:“那是先王答应的婚事,矫儿已经十八九岁了,该让他们完婚了。”

    “可奴婢听说公主爱上了李牧。”申不且道。

    “这事矫儿与哀家讲过。”太后美孜孜地换了姿势,自从王敖把申不且送来后,她早就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可这事关系到国家邦交,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魏赵两国世代联姻,当年平原君娶魏公主为妻,信陵君就是为了救他姐姐才窃符救赵的。”

    申不且凑到太后耳边小声说:“奴婢听说信陵君与他嫂子如姬有一手,这才把兵符偷到手的。”

    太后回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就没有好心思。”

    “奴婢觉得公主苦恋武安君挺可怜的,太后就成全她吧。”其实申不且哪来这么好的心眼,他是在执行王敖的命令。如今王敖的手下遍布各国,消息传达很灵便,往往在齐国发指令,十天之内赵国王宫里的卧底就能知道。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太后的脑筋并不糊涂。

    “奴婢在外面就听说,魏元吉心毒手狠,公主若嫁给他,保证要受罪。她是太后的亲骨肉啊,您就忍心?”

    太后拧着他的鼻子说:“你受了李牧多少贿赂?”

    “奴婢从没见过武安君,人家是大将军,哪把奴婢放在眼里?我只是觉得有情人应该成为眷属。”申不且满脸媚笑,手托着太后下垂的乳房道:“再说,矫公主远嫁魏国,千里迢迢,太后想见一面都不容易。若嫁给李牧,太后什么时候想见公主都行啊。”

    “咳,其实哀家何尝舍得矫儿远嫁呢,但这关系到两国邦交,又是先王订下的事,不能明着毁约。”太后快被他说动心了。

    “奴婢明白了。”申不且笑道。

    “你明白什么了?”

    “太后不是说不能明着来吗,索性再让公主藏起来,把这桩婚事拖黄了不就行了吗?”申不且象女人一样晃着脑袋。

    “只得如此了。”说完,太后躺下了。申不且在她身上按摩起来,太后嘴里不时发出舒坦的“哼哼”声。

    魏元吉和魏豹的确到了邯郸,天气寒冷,他们三天求见召开而不得,在赵王城外被整整冻了三天。更可恨的是,连郭开都懒得搭理他们。最后魏豹心思灵活,他贿赂了郎中令,把进献美女的消息传了进去。赵迁这才在偏殿接见他们,胖墩墩的赵王迁见面就痛斥道:“元吉公子,寡人是望穿秋水而不得,差点做了秦人的阶下囚啊。你到处嚷嚷什么合纵合纵,可事到紧急就找不到你了,寡人还想封你为联军统帅呢,您的人呢?”

    魏豹赶紧叩首道:“实有难言之隐,望大王原谅。”

    “难言之隐?不会是贵国想坐山观虎斗吧。”赵迁心道:你元吉公子不是厉害得很吗,三番五次食言,非让你尝尝厉害不可,于是口气加重道:“二位公子回去告诉魏王,我赵国有武安君李牧,国盾坚固啊!而魏国有什么?难道只有公子的两张利嘴,我看秦王政是不会被这两张嘴吓倒的。”

    魏元吉愤然站起来:“大王何必挖苦外臣呢?实是在下王兄畏惧强秦而背信弃义。外臣元吉不能力挽狂澜,惭愧至极。”

    赵迁见他背后咒骂自己的哥哥,心里立刻舒坦了,于是假装大度地说:“算啦,算啦,既往不咎。寡人有武安君李牧就足以抵抗秦军了,贵国的事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魏豹忙摇着手说:“大王不可掉以轻心哪。秦人虽受挫于肥邑,但实力未损。据外臣们放出的眼线回报,秦王正在整顿兵马,伐赵之日不远了。这肥邑之战无异于虎口拔须,虎焉得不怒……”

    “胡说,难道为了不让老虎发怒,寡人要先被老虎吃掉吗?”赵迁觉得这两位公子明明是在嫉妒自己,没准李牧在肥邑战败了,他们才高兴呢。“寡人有打虎将李牧在此,秦人能把寡人怎么样?你们俩?魏豹,只能喂豹子,吃人的事指望不上你喽。魏元吉,你可真是无所作为,如果不是寡人不想破坏魏赵世代联姻的邦交,太后早就把婚约取消了。如今太后还天天念叨这事呢,你叫寡人拿什么去堵太后的嘴?”

    “是,是,大王,公子元吉知罪,所以在民间搜寻绝世美女,为大王赔罪啊。”魏豹的涵养比较好,而元吉只能在一边气呼呼地站着。魏豹见赵迁眼光流转,赶紧接着说:“大王,这是我六国亡国灭种的关头,魏赵联姻总是有利的,望大王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其实赵迁一直没答应太后废除婚约的事,他并不愚蠢,只是想用这事拿捏元吉而已。他无可奈何地晃着脑袋:“寡人也是为大局着想,那绝世美女,二位公子可曾带来?”

    “正在殿外。”魏豹知道没事了,顿时轻松起来。

    他马上命令侍者将花姑娘带进来,侍者从殿外暖车里将花娟请下来。花娟自被劫持以来,东西奔波,心力憔悴,本来鲜红的面颊已经苍白得很了,眉宇间全是凄苦。在来赵国的路上,魏豹和元吉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威逼利诱,每每用花娟的父母和且过的性命相要挟。而花娟却一言不发,她相信且过会来救自己的,即使自己死了他也会为花娟报仇的,所以早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花娟一进殿,赵迁的眼睛就直了。说来奇怪,这位国王最喜欢苦美人,越苦他看着越舒服。看了几年姚容,最近的确有些腻了,而这花娟比起姚容来却别有一番苦涩。最后赵迁喃喃地说:“元吉进献美人,将功补过啦。”

    “这?”元吉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过失。

    “怎么?卿难道忘了,回去搬取救兵而一去不返的事吗?”赵迁道。

    元吉只得认罪。

    此时花娟突然说道:“大王,元吉公子和魏豹公子是把民女抢来的,民女已经与猎奴且过有了婚约,望大王替民女做主。”

    “我宰了你。”元吉面色铁青,他一掌已经打到了花娟面前,却想起身在赵王城不得不拧着眉毛停下来,而花娟竟是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魏豹经历过一次类似事件了,他哈哈笑道:“大王不必听信女子之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吗。”

    “寡人会替美人做主的。”赵迁笑眯眯扭头地对宦官道:“扶美人去景阳宫安歇,好好侍侯着。”

    花娟和宦官下去了,魏元吉依然怒气难消。赵迁却笑道:“如此美女嫁给奴隶,岂不太可惜啦?”这一来大家才笑起来。

    “那元吉与矫公主的婚事?”魏豹试探着说。

    “寡人心地好,成全了你们吧,过两天寡人禀明太后让他们尽早完婚。”赵迁得意地说。

    “陛下,秦国一直想报肥邑之仇,不可不防啊。”元吉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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