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谗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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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女头发凌乱。一身麻布短衣,她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撩开散落在眼前的头发一看竟见两只老虎立在不远处,顿时竟得大瞪双眼,一动都不能动了。此时凉亭周围也发出几声惊呼。不少宫女惊愕地叫道:“看,看,她没有手!”“她脸上的刀疤真难看。”此时荆轲也认出来了,此女不正是演奏古筝的丑女人吗?旁边的太子丹大声笑道:“荆卿就见识见识吧,反正此女也是个废物。”

    这时那两只老虎见了活人,立刻凝神不动了。它们纵着鼻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呼气声,后腿逐渐抬高,整个身体就后坐去,就象一张拉满的弓。

    整个阳华台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看看老虎是怎么吃人的。

    突然大家头顶上项起了一声炸雷:“花绢!”然后只见一条身影自假山定上飞纵下来,其身法之快,无以伦比,几个个纵越就跳进了兽圈。他一路滚着,眨眼就冲到花绢面前,挺身就把她挡住了。此人用黑布蒙着面,一双冲满仇恨的眼睛盯着老虎,突然他野兽般嚎叫了一声,两只老虎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是花绢突然大叫一声:“且过!且过哥!”

    蒙面人点了点头,他正是且过。王敖、养超和且过老早就来到阳华台潜伏起来。他们潜伏在假山上,只等大家睡觉便动手救人。没想到太子丹今天请客,客人是樊于期和荆轲,而且为取悦荆轲,还准备上演老虎吃人的大戏。花绢一出来,王敖就认出来了,但且过却没什么反应,他根本没想到兽圈里的女人竟是花绢。王敖小声道:“那是花娟,快救。”且过听后吓了一吓,再仔细看去,终于从那清澈的眼神中认出了花娟。且过的眼珠立刻红了,他二话没说便冲下假山。

    且过是猎奴出身,一身功夫都是跟野兽学的。他十四岁就徒手杀豹,十五岁便能斗杀老虎。可能是身上有股让野兽毛骨悚然的气质吧,两只猛虎竟犹豫着不敢上前。且过可不管这一套,他突然抽出身后的钢叉,甩手便掷了出来。且过这一手颇有些惊世骇俗,当年王敖就这一叉吓得七魂丢了六个,要不是且过手下留情,第七魂也得吓跑喽。且过为了慎重,双叉同时掷向那只身体大些的猛虎,结果一叉扎在虎背上,另一叉却直入老虎的双眼,叉尖深入骨髓,这老虎顿时就毙命了。另一只老虎一看势头不好,扭头就要跑。且过奋神威,一把就抓住了老虎的尾巴。按说这老虎尾巴是动不得的,虎尾强劲而有力,它要是把尾巴抡起来能把人活活打死,但且过偏偏抓住了虎尾,老虎甩尾拧腰,准备反扑。但且过早料到它有这手,他后侧一步,手逆着老虎转身的方向狠命一拧,“喀”的一声,这老虎尾巴竟被他连根拧断了。老虎本来是腾空扑过来的,没想到半路尾巴被人拧断,当场就疼昏了过去,那巨大的身体如面口袋一样,当空落下来。且过迎着老虎的肚子就是一脚,竟把老虎的身体也踢起来三尺多高,这回老虎已经半死了。且过伸出双手,把老虎当空接住,就势一悠,这几百斤重的老虎竟被扔出兽圈,直奔凉亭飞来。

    太子宫的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此人眨眼间就斗杀二虎,威猛绝伦。大家见老虎当空飞来,不少人吓得惊叫起来。樊于期是大将军,力大过人,他冲上前一步,双手将老虎接住。但接住老虎的同时,樊于期忽然看见一条人影也从假山上冲下来,快捷无比地扑向太子丹。他赶紧扔下老虎,回身相救。

    冲向太子丹的正是王敖,他知道且过这一下去,三人脱身虽然不难,但带了花姑娘就多有不便。索性想抓住太子丹做人质,先出宫再说。

    太子丹是个文弱的人,见刺客冲过去,只能瞪眼看着。樊于期为了接虎耽搁了一下,荆轲武功本来就弱,拨剑迎上时,也晚了一步,所以三人几乎是同时扑向太子丹的。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飕飕”几声箭响,养超在假山上用连弩机发了六支短箭,三支射向樊于期,三支射向荆轲。樊于期是大将军,武功精湛,耳闻箭声,便挥剑拨打,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把短箭挡出去了。而荆轲的武功稀松平常,短箭射来,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便飞身向地上一扑,三支短箭全射在屁股上了。幸好连弩机力道不大,否则非把他的屁股射穿不可。

    二人应付养超的功夫,王敖已经抓住了太子丹,他把剑在太子丹脖子上,大声喝道:“退后。”

    大家都傻眼了。

    此时且过和花绢已经相见了,他们不能说什么,且过取过钢叉,然后抱着花绢攀上凉亭。突然太子宫的两名剑客从且过背后,一前一后地斜扑了上来。他们心道:你们劫持了台子我们就把这俩人抓住,大家交换。且过一心扶着花绢,并没注意身后的变化,王敖正要提醒他,只听又是一声箭响。养超挽强弓就是一箭,他开的是二十石的强弓,力道奇大,箭如闪电。冲在前面的剑客被一箭穿胸,箭尖穿出后背有半尺多长。这剑客当时并没有死,他突然停在当地,茫然地望自己的胸膛。此时后面那名剑客冲得太快,竟撞到他后背上,那半尺长的箭尖扎进他的前胸,两个人竟叠在一起,死了!

    养超威风凛凛地挽弓站在假山上,如一尊天神!太子宫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里。一箭双雕的事只是耳闻,而这名刺客竟能一箭双人,简直是匪夷所思!

    樊于期是见过大阵势,他向王敖拱手道:“游侠,有事大家商量,何必抓住太子呢?太子礼贤下士,为天下贤人……”

    “呸!”王敖揪着太子丹的脖领子,狠狠淬了一口:“残害生灵,叫老虎吃活人的也叫贤人?他收买流氓和叛将也叫礼贤下士?嘿嘿!在下只想让太子陪我们出去,我不要他的命。”

    樊于期被骂了一顿,觉得脸上无光,但为了太子丹的性命也不得不说:“游侠一言九鼎,我们信了。不知太子何时能回来?”

    “天亮之前。”说着王敖叫上养超、且过就往外走,且过背着泪水涟涟的花绢,对每一个人都投以仇恨的目光。

    他们快走到门口时,樊于期大声道:“游侠不要殒没了侠者的名声!”

    王敖只是闷声一哼。太子宫不在蓟城城里,他们出宫就进了西山,三转两转,王敖没发现有人跟踪。便收起宝剑道:“太子丹,按说应该要了你的命,但本人是君子,你走吧。”

    太子丹的脸色本来就苍白,遭此屈辱,脸都气青了。他狠狠地说:“阁下,可敢留下性名?”

    王敖哈哈笑起来,其实他并不怕太子丹报复,只是不想暴露身份。“行啦太子,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胡子头发再削下来。”

    太子丹气得呼呼直喘,转身就走。只走出几十步,他突然明白了。此人必是秦人,自己遭耐刑的消息在燕国封锁得很严,不是秦人是不会知道的。从此他对秦王政的痛恨又深了一层。

    再说王敖他们,花绢与且过相见自是一番伤感,花绢总算盼到这天了,整整五年!人间所有的苦难她都承受了,唯一的希望就且过,如今他终于来了。且过比花绢哭得还厉害。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心爱的姑娘遭这么大罪,而这一切都是魏元吉一手造成的,他如今还扣押着自己的母亲。

    最后王敖安慰道:“且贤弟,花姑娘一直在等你救她,他吃的苦太多了。”

    “我要杀了公子。”且过狠狠地说。

    “什么公子?是魏元吉,是畜生。”养超朝地上淬了一口。

    “对,是魏,魏元吉。”且过一时还有点改不过嘴来。

    “咱们休息一天,且贤弟明天可将花姑娘送到淮阳盖聂那儿去,先把花姑娘安顿好。然后你我在山阳邑会合,大家一起救你的老母。”王敖对且过的事从来都是冲到最前面的。

    且过点头,大家换了衣服,天亮后回到蓟城酒楼。出发前,王敖再三叮嘱武天陵,一定要注意太子丹和荆轲的动向,这两人似乎在预谋着什么。

    五

    离开蓟城后,王敖总算了了一件心事,花姑娘终于救出来了。一行人南下邯郸,且过把花绢照顾得无微不至,同行的席如等人都在心里暗自佩服,怪不得花姑娘致死不虞地等他,且过是真君子啊!抵达邯郸后,王敖要处理一些赵国的事,且过便单独带着花娟去淮阳了。王敖算计了一下路程,便与且过约好,两个月后大家在山阳邑会面。

    王敖回到珠宝行,顿弱正在等他,见面就拉长了脸问:“没有人请贤弟去蓟城吧?贤弟不会是去会情人了吧?”

    “听说顿子大病一场,险些寿终正寝。您留神吧,不积德还要得病的。”王敖大笑起来。

    “真是缺德,我好心提醒贤弟,检点行事。贤弟倒咒顿弱死,天理难容。再说这大王的心愿未了,天下尚未一统,我怎么能死呢?”顿弱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精神还算不错。

    “小弟看,顿子是死不了的,这轻车肥马,荣华富贵,你怎么舍得?”王敖急促着自己的挖苦。

    顿弱狠狠瞪了他一眼。“刻薄鬼,看你将来有什么好报,告诉你,我在邯郸已经等三天了,大王命令你火速赶到王翦军营,协助军事。你却不在邯郸,快些拿些钱财来贿赂我,否则愚兄就去密告你擅离职守。”

    “真的?”这回王敖真是有点儿害怕,他去蓟城的确没跟任何人请示。上面要是怪罪,只得推说去找樊于期了。他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小弟也是为公事去的,告诉你吧,桓齮化名樊于期,就在太子丹宫里。这回顿子没词了吧?”

    “搂草打兔子,是你蒙上的。”顿子嘿嘿笑了,他早从贵成嘴里把实话套出来了,没想到王敖用桓齮做了挡箭牌。但他与王敖私交甚密,告密之事不过是说笑。“赶到王翦军营的时辰是明天中午,看来贤弟今晚就要动身了。误了时辰,王翦是会杀人的。这军法可都是尊师定的,要是杀了自己的徒弟,尊师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啦,哈哈……”

    王敖知道顿弱虽然在说笑,但军法如山。他紧张地问:“大王还有什么嘱咐?”

    “大王倒没说什么。尊师却让愚兄捎个信给你,李牧不降,就必须在郭开身上打主意,拿掉李牧的兵权,最好不好伤他的性命。”顿子说着站了起来。“愚兄也得走啦,已经耽误三天了,我要去楚国。”

    王敖将顿弱送走,然后带着养超、席如北上。一夜疾行,绕过灰泉山,第二天中午终于赶到了王翦的军营。他知道秦法苛刻,而且包罗万象,对报到时间的规定尤为严格,误了时辰就要杀头,再大的官都没有特权,而且根本不听你的理由。可笑的是,正因为这条法律太过严酷,十九年后竟引发了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强大的秦国就此崩溃了。

    王敖来到灰泉山,让他惊奇地是竟看到了两座一模一样的土城,但对峙的两军却相安无事,看样子有很长时间没开战了。

    王翦听说王敖到了,立即率领蒙武、李信、王贲、蒙恬等人来到辕门外迎接。王敖受宠若惊,大老远就跳下马来,小跑着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大将军。”

    王敖双手相搀,笑着说:“王翦盼先生来如盼日月呀!先生足智多谋,文武全才,大王是天天把你挂在嘴边呀,望先生赐教。”

    王敖深受感动,王翦是大将军,在列国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却如此谦虚,真难得。“王老将军何必耻笑王敖呢?在您面前我不过是萤火之光,您才是浩然日月,光照千秋啊。”

    将军为这一老一少的表演逗乐了,王翦也觉得这后辈功高而不骄傲,是可造之才。他拉着王敖的手走进辕门。

    众人来到大帐,坐定后,王翦扶着雪白的胡须道:“这个……灰泉山的事就不必多说了,反正我秦军以优势兵力攻击,几个月来伤亡上万却毫无建树。先生久在赵国,与李牧相交至厚。这次请先生来,就是来对付李牧的,正面战场上奈何不了他,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啦。”

    “老将军真会夸人,说什么剑走偏锋,实际上就是找晚辈去搞阴谋诡计的。王敖干别的不行,弄些鬼鬼祟祟的事还可以。”王敖与大家都笑起来,然后他正正经经地说:“大家都知道,李牧是赵军的灵魂,赵国三军视之为父兄,所以将士用命,坚不可摧,要向打败赵军必须搬掉李牧。”

    “那先生有何计策?”王翦极其认真地听着。

    “晚辈倒有个计策,请老将军派人到赵营,假装议和,然后在停战条款上拖延时间。晚辈同时实施离间他们的活动,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这件事听先生的。”王翦思索了一下:“谁可去赵营呢?”

    王敖心道:顿弱去楚国了,姚贾在临淄,比起来近多了。于是道:“姚贾是个大滑头,他若去赵营应该万无一失。老将军可一边飞马禀报咸阳,一边可派人去临淄请姚贾来。”

    “好。速去办理。”王翦当下就接受了王敖的建议。

    半个月后,姚贾风尘仆仆地来到军营,王敖一见姚贾就笑了起来:“大人在临淄已经舒坦够了,在下给您找了个更舒服的差事。”

    “胡说!”姚贾面有不忿地说:“哪里能有丽质宫好?保证是你想让我去赵营糊弄李牧。我要是死在赵营,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王敖。”

    王敖高兴得乐不可支,他晃着脑袋说:“放心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大人是去议和的呢。”然后他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姚贾瞪着眼睛道:“李牧倒是个君子,但我听说赵葱是个莽夫,他要是杀了我怎么办?”

    “那先生就变成厉鬼吧。”王敖大笑道。

    姚贾无奈,见过了王翦,第二天就去赵营了。

    姚贾来到赵营,请守门的士兵通报李牧,秦国议和使节求见。

    此时赵葱正好在土城是值勤,他冲姚贾喝道:“秦赵不两立,议什么和?只怕是奸细,来人,把他斩首祭旗!”

    立刻上来不少赵兵把姚贾的车围住了,姚贾翻着眼珠断然喝道:“人言李牧治军严谨,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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