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人之不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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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化有点怕秋风梁,他不仅是上大夫,更是墨坛矩子,光邯郸就有数千名墨者,他是不敢得罪秋风梁的。“矩子,李牧叛国,其名声蛊惑人心,您不要被表面现象蒙蔽。”

    “李牧叛国,证据何在?郭开叛国倒是证据确凿的。”秋风梁手按宝剑,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矩子,你不能血口喷人,相国是当今国舅……”郭化还要说什么,却一眼看见赵矫缓缓走上城楼。她面色苍白,嘴角上竟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表妹?啊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表兄,听说你很辛苦。”赵矫脸上的微笑依然,而手中宝剑却狠狠扎了过去。郭化是万万没想到,公主上来就杀人,宝剑自腹部穿出去半尺多长。他惊讶地望着赵矫,似乎很是迷茫。赵矫依然在微笑,她手腕上一较劲,剑刃竟在郭化肚子里绞了起来。郭化大叫一声,疼得满地翻滚,顺着城楼台阶就轱辘下去了。

    赵民们“嗡”了一声就站了起来,秋风梁上去就把郭化的首级剁了下来,上万赵民拔剑扑向郭化的尸体,转瞬间郭化竟被砍成了千百块,连只靴子都没留下。守城楼的士卒吓得心惊胆战,纷纷跪下求饶。赵矫也不理他们,自己动手把李牧的人头放了下来。她坐在城楼上,双手捧着李牧的首级,仔细端详起来。李牧一直是睁着眼的,他最后想看谁呢?难道是想看矫儿一眼吗?想到这儿赵矫再也受不了,她抱着头颅大哭起来,边哭边在李牧的额上、眼睛上动情地狂吻。最后赵矫再也支持不住了,竟昏倒在城楼上。

    秋风梁踉跄地跑上来,把赵矫搂在怀里叫道:“公主,公主,秋风梁来了,秋风梁来了。”

    赵矫睁开眼,见是秋风梁,大哭道:“矩子,君侯死了,君侯死了。”

    “公主不要哭,不要哭啊,秋风梁誓为君侯报仇。”秋风梁哆哆嗦嗦地捧起李牧的头颅,整个人抖出一团;“君侯!你这一去,我赵国百万之众依托何人哪!”

    秋风梁这句话说到了所有赵人的心里,城楼下立刻响起一片痛哭声,接着全邯郸的百姓都在号啕,哭声震动天地。

    “矩子,婆母怎么样了?”赵矫恍惚中突然想起老夫人,不会也被郭开害死了吧?

    “听说被一个姓王的商人救走了,我在君侯府上见过这个人。”秋风梁道。

    赵矫这才觉得心里稍安,她知道那人是王敖。

    “乡亲们,君侯忠贞为国,却被奸贼害死,我们不能让君侯暴尸旷野?”秋风梁站在城楼上,高举宝剑道:“先安葬了君侯,再为他报仇。”

    邯郸居民立刻行动起来,大家自发地在邯郸西门为李牧修庙。秋风梁亲自跑到漳水,将李牧的尸体运回邯郸,赵矫忍着眼泪将头颅缝合在尸体上。在李牧庙建成那天,秋风梁主持,为李牧举行了盛大的葬礼,李牧高大的金身塑像在庙堂里矗立起来,邯郸十几万人参加了。不少官员、将军脱了朝服前来祭奠,而郭开则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四

    王敖悄悄溜进灰泉山的赵军营寨,寻找姚贾。他发现李牧走后,赵军的防备顿时松懈下来,不少士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对外来的陌生人竟视而不见。他很容易就找了姚贾,此时姚贾也是惴惴不安,谁知道赵葱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见到王敖,二人就开始商量如何偷偷逃走。

    第二天一早,二人正要离去,突然听到军营里响起了哭声,那哭声越来越响,似乎整个军营都在号啕。姚贾赶紧派人去打听,不一会儿探事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二位大人,不好了,大家都说李大将军在漳水被害死了,首级已经挂上了邯郸城头。”

    王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顿时昏了过去。姚贾吓了一跳,赶紧救他,好不容易王敖才弄醒过来,他睁开眼就在自己的胸脯拼命地捶打:“君侯,兄长,王敖对不起你,王敖不该出这些馊主意,王敖该死啊……”哭着哭着,王敖觉得自己这样活着实在惭愧,回头就向几案角上撞去。“砰”,王敖脑袋够硬,几案被撞出一丈多远,王敖的头居然没破,但这一下又把他撞昏了。

    姚贾吓得直冒冷汗,他捂住王敖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人中,见王敖一睁眼,立刻道:“贤弟小声点儿,赵人要知道是咱们的主意,非剐了咱们不可。再说,这事是郭开他们的干的,与你无关,咱们不想谋害李大将军呀……”

    王敖顾不得头上的大包,他横着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将姚贾推了个跟头:“要不是为了救你的狗命,我就会与君侯一起到大梁去,君侯还会死吗?你的命?你的命有什么用,就知道玩儿女人的东西……”

    姚贾爬起来,苦笑着拉住他:“对对对,贤弟是对姚贾有恩,但此事已无法挽回。我们应该乘机煽动赵军逃亡,瓦解他们,贤弟是里大将军的兄弟,也是秦国的典客副丞啊,咱们要为大王尽其事啊。”

    王敖悲伤了一会儿,觉得姚贾的话有道理,李牧已经死了,唯一的办法是为他报仇。赵葱也是害李牧的仇人,先把他搞掉,想到此王敖拉着姚贾跑到代郡边兵的营寨,边兵们已经哭了半天,不少人正吵吵着要回家呢。王敖站在将台上大叫道:“弟兄们,李大将军就象我们的父兄,他宽厚待人,却被歹人人害死。我们怎么办?”王敖曾经参加过伏击匈奴的战役,很多边兵都认识他,不少人甚至以为他也是个将军。大家都呆呆地望着他,盼着王敖为大家拿个主意。“弟兄们,君侯死了,我们为谁打仗?我们是堂堂男儿,难道要保护那些杀害李君侯的凶手吗?我们回老家去,不替凶手卖命。”

    姚贾身体太胖,好不容易才爬上高高的将台。他大喘着粗气叫道:“赵军兄弟们,秦王是仰慕李大将军的为人,才和赵国进行谈判的,希望两国友好,永不再战。但赵国朝廷篡夺君侯军权,暗害李大将军,致使两国和谈失去了基础,是他们先挑起的战端啊!”姚贾倒打一耙的本事,世间少有。“弟兄们,你们谁愿意跟秦军打仗?当年纸上谈兵的赵括替代廉婆将军,致使赵军惨败。弟兄们,那些奸贼是想把你们送上死路啊。”

    “走吧,我们回家去,不替奸贼卖命。”说着王敖流着眼泪,大踏步跳下将台,迈腿就走向营门走:“我们的命是命是父母给的,为我们保命的是李君侯,我们不能没良心的人。”

    代郡将士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他们振臂高呼道:“回家去,不替昏君卖命,回老家去……”

    王敖和姚贾当天就带出了三四万人,将士们翻山越岭,一路哭着回了代郡,而王敖和姚贾却转路回了王翦的大营。只两天的功夫,王翦就得到了禀告,代郡十余万将士溃散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牧精心调教了十年的边兵就这么散了,这是当代最精锐的部队啊!做为军人,王翦甚至赶到一丝遗憾,同时他终于体会到李牧确是赵军的灵魂,常人不能相比呀。

    此时王翦正在谋划进兵的事,而王敖一回秦营就收到了大梁占德的情报,魏元吉与魏豹、赵成在大梁搬兵未成,南下新郢了。不几天彭昌的情报也到了,公子负刍发动了政变,自立为楚王。王敖大惊,负刍做了楚王,这合纵之事必成!忽然他想起了熊鹰,这个刁蛮的女公孙,如今已经是公主啦。

    又过了几天,秦军个个面色肃穆,眼看就有大行动了。而王敖却在营门外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席如。这席如生得实在不象好人,他在军营门口要求见王敖,守门的士兵认准了他是奸细,要刺杀大人。最后席如拿出上林苑的腰牌,士兵们才决定请王敖来认一认。

    老远看见王敖,席如跪在地上就大叫起来:“主人,主人,他们说我是奸细。”他指着士兵,真盼着王敖过去,每人给他们个嘴巴。

    王敖走过去,照席如屁股上就一脚,低声吼道:“叫什么你?难道让大家都认识你吗?”

    席如突然明白了,保密的原则主人强调过很多次,自己怎么就忘了呢?他灰溜溜地跟着王敖走进营寨,后面是士兵们的一阵哄笑声。

    一进王敖的帐篷,席如便跪在地上道:“奴才知罪,奴才不该在军营里大呼小叫,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对大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奴才下次不敢了……”

    王敖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碰上这么一块料,你就是想发火都没地方发。他挥手道:“养超呢?且过和老娘怎么样了。”

    “养超受伤了,在大梁养伤,且壮士又被魏元吉抓起来起。”席如低着头,满脸惭愧。

    “胡说,魏元吉去新郢了,怎么会在山阳邑?”王敖不禁十分奇怪,难道占德情报有误。

    “奴才和养超也是听说魏元吉去新郢了,才和且壮士去救人的。”席如道。原来他和养超赶到山阳邑时,且过一直在城外等他们。他把花姑娘送到淮阳后,盖聂和熊鹰也要来救人,但公子负刍接连派了四、五次人来淮阳邀请熊鹰和盖聂一起去新郢,父女情深,熊鹰虽然恼怒父亲杀害奴隶,但还是担心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与盖聂商议后,觉得有王敖在当不会出事,便决定去新郢。他们将花姑娘安排在淮阳的剑道馆住下,三人同时动身了。本来他们说从新郢出来就与且过一起去山阳邑,但且过等不及了,自己便先行一步。

    他与席如、养超相遇后,便四下打听魏元吉的去向,结果不少人都说魏元吉去楚国了,大约已经走了半个月。三人的胆子立刻大了,心道:凭他们三个的本事对付那些二流门客当不成问题。前一次席如跟随王敖去救且母,主要是没找到关押且母的地方,这回有且过就没问题了。当夜三人就偷入公子府,解救且母。且过在山阳邑长大的,即使不知道母亲被关在哪儿,找起来也相对容易些。第二天晚上,他们就找到了关押且母的地窖。三人商定,且过下去救人,席如和养超担任警戒。结果且过刚把母亲背上来,魏元吉就鬼似的出现了。且过当场被抓。席如、养超翻墙就跑,魏元吉带领家将们在后面追。

    幸亏养超神箭护体,不然二人早就死了。即使这样他们上车逃窜时,养超大腿被魏元吉的门客射了一箭,他负痛还击,二人才侥幸脱身。

    “且过呢?”王敖大咳。李牧死了,要是且过再死了,自己也就快了。

    “主人,您放心。我安顿好养超后又偷偷回了趟山阳邑。魏元吉没杀且过,把他关起来了,估计是还想利用他。我离开大梁时,魏元吉把家都搬到大梁去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席如道。

    王敖背着手在帐篷里转了几圈儿,这些事好生费解呀。魏元吉明明去了新郢,怎么又突然回来了,难道他不救赵国啦?难道负刍不同意合纵?按负刍的个性,是不会不同意合纵的,难道他是负刍政变前去的?一连串疑问困扰着王敖,他百思不得其解。

    五

    熊鹰回到新郢后一直闷闷不乐,每日里坐在后花园弹琴。盖聂住在墨坛,他不能暴露行踪,李园的人还在抓他呢。

    这日熊鹰在后花园独自忧伤,她刚唱了一首《国殇》,整个心境都凉了。屈原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给了楚国,而楚王却将他流放。而屈原那炙热的情怀却亘古不变,甚至扎根到楚人的心里了。“与田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这诗说的难道不是屈原自己吗?熊鹰是读着楚辞长大的,她从小就有一颗爱国忧民之心,这也是她成为的墨者的原因,在她心中第一是墨学,第二是楚国。有时熊鹰真想成为一只无句无束的小鸟,远离这个混沌的世界,随着屈原的灵魂,一起去天际翱翔,去游游昆仑之山,去看看南国之橘。反正最好能离开楚国,现在的楚国再不是她理想中那个伟大的国家,她被一群坏人蹂躏得不成样子,而自己又没有力量挽救她,连墨者都爱莫能助。怎么办呢?想着想着,泪水自熊鹰的面颊上悄去声息地滑落下来,一直滴到瑶琴上。

    此时熊鹰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声:“我儿,为何哭泣?”负刍立在熊鹰身后,轻轻摸着她的头。

    熊鹰哼了一声,自从回新郢后她发现父亲身体不错,便放心了。而负刍几次想缓和与女儿的关系,熊鹰却不愿意理他。负刍知道女儿最不爱听什么,于是道:“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熊鹰果然没好气地说:“儿子又怎么样?”

    “是男孩就能成为爹的帮手。”负刍道。

    “帮手?帮你去杀手无寸铁的奴隶?”熊鹰反唇相讥。

    “为父那是迫不得以,必须对李园的话言听计从,让他以为为父对他忠心耿耿,否则咱们家就有杀身之祸。”负刍终于和女儿有说话的机会了。

    “我们是楚国人,又不是李园的家臣。”熊鹰哼了一声。她觉得父亲很没骨气,似乎与自己理想中的父亲差别越来越大了。

    “为父也很同情那些奴隶,但有什么办法?不杀他们李园就要杀咱们,而且铜绿山关系到国家命脉,怎么能长久地乱下去呢?咳,李园处处看为父不顺眼,上个月幽王去世,李园竟当众推荐为父做楚王,这是明摆想要为父的命。幸亏项燕将军推荐了公子郝,要不李园就会借口为父谋逆而杀了咱们全家的。”负刍的脸上全是忧虑。

    “那就再杀李园一次,我就不信杀不死他?”熊鹰知道父亲托盖聂杀了李园一次,这次盖聂又回来了。

    “为父正要如此,杀李园,光复我大楚江山。”负刍狠狠挥了下拳头。

    这一来熊鹰有兴趣了:“让盖聂去暗杀?”

    “不,你去。”负刍嘿嘿笑道。

    当夜,负刍的家宰南国悄悄来到令尹府,李园在书房里正让两名妻妾按摩大腿呢。他见到南国开口就问:“负刍最近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负刍胸无大志,也没什么异动。他最近正为女公子的婚事着急呢,象个糟老头。”南国哈哈笑道。

    “听说负刍家的女公子已经不小了?”李园有一搭无一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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