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和缨子被软禁了,他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每人里只能靠下棋来消磨时间。这天,韩立、张志带着个孩子来了。大家施完礼,韩立道:“陛下,臣等起义之事定于六月初七子时,全城暴动,首先是全力攻打郡署衙门,杀光秦人的官吏,使之群龙无首,然后歼灭各处秦人。”
“还有三天,计划妥当吗?”韩安无可无不可地问。
“妥当,全是张良的主意。”韩立指了指他身边的孩子。
韩安和缨子对望了一眼,难道这孩子是暴动的幕后策划?天哪!这是人精啊。此后张良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计划,缨子是越听越心惊,按张良的计划,韩国境内的秦人是一个都跑不了。他甚至连如何抵御秦国援军的计划都考虑好了,只要坚守半个月,楚魏援军就会到达,韩国的复国就成功了。
最后韩立得意地说:“秦人已经知道楚国要出兵了,正在抽调兵力南下戍边。臣如今已经召集了一万七千人,大王只要振臂一呼,韩民会踊跃参军的,估计会有十万兵力。届时秦人困于列国围攻,我韩国就有复仇机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了,除了韩安和缨子,韩安对这事就没什么兴趣,缨子是心寒,韩立计划如此周密,简直无懈可击。新郑的秦人要遭殃了。此时韩安不得不道:“诸位以为万事具备,就去办吧,要真复国自然好,各位都能进功臣阁啦。”
众人雀跃,而张志却道:“起事之前,望陛下不要出去,以免暴露行踪。”
韩安点头,缨子却知道他是对自己不放心。
当天晚上,韩安不抱任何幻想了,听天由命,所以睡得特香。而缨子辗转难眠,她知道韩国复国纯粹是做梦,强大的秦军会把他们象蚂蚁一样碾死。秦法对暴乱者最为残酷,韩安作为罪魁祸首会被五刑正法的。具五刑的场面是没几个人敢看的,听说是先将犯人刺面、割舌,削去鼻子,然后斩掉左右手指、脚趾,让犯人受斤苦痛后才乱棍打死。
缨子深爱着韩安,她不能让韩安这么死去,她得救他。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向秦人告密,给韩安一个立功的机会,如此便可得到秦王的赦免。
第二天上去,她叫来一名使女,指着自己的铜镜道:“到柳荫巷把磨铜镜的姜老头找来,要是姜老头不在了就打听他的消息。全新郑就他的铜镜磨得好,如果他不来就说是王后叫他来的。”说完,给了几个赏钱。
使女脑子里全是糨糊,有赏钱自然高兴,美孜孜地去了。结果这一去就没了音讯,下午才回来。见了缨子就道:“王后娘娘,那磨镜子的姜老头如今发财了,当了小财主。奴婢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说是王后叫他去,老头吓得坐了半天都没说话。最后才找出家伙,跟奴婢前来。”
缨子长出一口气,幸亏这老头还在。“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姜老头颤颤巍巍地走进院来,看到真是缨子,眼珠都快努出来了。
六
六月初七傍晚,突然有家臣向韩立禀报:“老爷,这秦人不知怎么?在郡守的率领下,自北门而出,一个都不剩了。”
“什么?”韩立大惊,他立刻意识到有人走露了消息:“再去探。”
不久,新消息传来,七千名秦人聚集在城北白马邑,似乎在准备作战。张志苦笑着说:“这倒好,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就能占领全城了,快请大王登位吧。”
“有内奸,你去查一查。咱们提前行动,攻打白马邑。”韩立命令道。
结果没到子时,城里号角齐鸣,战鼓阵阵,暴动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打着韩国的旗号,涌向王宫,新郑城很快就被他们占领了。
韩安和缨子被人们簇拥到城头,接受人们的欢呼。
大部分韩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从不杀人的国王,听到韩立号召他们拿起武器保护故国时,很多人害怕便悄悄回家了。留下来三四万人纷抢武器,其中竟有不少人是残废,而武器是魏元吉无偿赠送给韩立的。韩立在城头上讲得唾沫横飞,却没见到踊跃参军的场面,不禁有些失望。
韩安更是啼笑皆非,总不能靠这些残废去打仗吧?
第二天韩立集结了三万人攻打白马邑,秦军见叛军人多,又向北撤退了。而张志则在城中搜刮粮草,巩固城防。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迟迟听不到楚国、魏国出兵的消息。
韩立占领新郑后,的确高兴了一阵儿。但兴奋过后,大家就开始发愁,首先是军械短缺,五万多人的队伍大多装备不全,有的有弓没箭,有的有盔没甲,训练时活象一群叫花子,还有就是粮草短缺。秦人为了应付北方的战事,抽调了大量粮食,新郑没有多余之粮。
张志心灰意冷地说:“我弟弟张良说,这样的军队不能打仗。楚军、魏军又一直听不到动静,必然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所以咱们最好撤到楚国去,补充军需,训练完毕之后,再和楚军一起打回来。”
“那不又亡国啦?流亡他国,寄人篱下的日子你不感到屈辱吗?我韩立流亡了两三年,谁看得起咱们?狐死首丘,我宁肯死在新郑,也不走。”韩立猛拍大腿,双眼通红。
“在下明白相国的意思,愿与韩国同生死。”张志叹息道。
“我等尽力吧。明天贤弟率兵去收复周围城邑,扩充实地。”韩立命令道。
第二天,张志领军出击,在没有遇到抵抗的情况下,一连收复了六个城邑,韩军的兵力也扩充到七八万人,似乎形式很好。
又过了半个月,突然传来秦将蒙武迂回到韩国南方的消息。张志一听便惊叫道:“完啦,南下之路被绝,我等被包围了。”
“你难道要跑吗?”韩立凶狠地盯着他。
“我家世代忠良,深受君恩,不甘心亡国才与相国复国起义呀,愿与新郑同生死。”张志道。其实他早命令弟弟张良带着家小出城了,张良已经断定了新郑的命运。
“好,那贤弟率兵迎战吧,听说秦人来的是函谷关守将马金。”韩立拍着张志的肩膀道。
第二它,五万秦军来到新郑,张志趁秦军立足未稳,率领数万韩军发动了冲锋。韩军训练水平低,武器装备不足,结果一个冲锋下来,他们就死了大半,而秦军竟一直杀到了城下。韩立、张志只好命令死守城池。
王敖也到了新郑,他本来是想去楚国的。由于韩军把守得很紧,他混不进城去,只得住在军营里。转过天来。秦军对新郑发动了进攻,出乎王敖意料的是,他竟在守城士兵中看到了不少残疾人。他们行动不便,便坐在城上向下射箭,扔石头。激战进行了三天,秦军才把顽强而笨拙的韩军打败,秦将马金和王敖一起冲进新郑城。王敖担心缨子的安危,率领颖川郡守和部分军队直奔王宫。
此时韩立和张志已经退到王宫,他们准备带着韩安突围。没想到刚到王宫,王敖便率领秦军杀到了,韩立和几千名韩军被围在王宫里。王敖在宫墙外高喊道:“韩立、张志,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将免你们一死。”
“免我们一死?秦王真仁慈啊!”张志在宫墙上大笑起来:“我新郑的断足的人都上城墙了,你们可真仁慈!王敖,原来你真是秦国大臣,当年你来韩国的时候就该杀了你。”
“他是谁?”韩立不认识王敖。
“他就是王敖,是秦国的间谍头子,是当年进献王后的大商人。”张志恶狠狠地说。
韩立突然一拍脑门:“我明白了,这消息保证是那个贱人走露的。我把她抓来,当着秦人的面千刀万剐了她。”说着韩立往后便跑。
王敖知道他要对付缨子,急忙下令攻城。
韩安和缨子一直被软禁在宫里,如今的韩王宫早就人去屋空了,宫墙里全是荒草,连二人的被褥都是韩立派人送来的。韩安总想找机会带着缨子逃走,无奈韩立的人看管得很严。有两次看守甚至公然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个傀儡,瞎跑什么?”韩安气得差点昏过去,幸亏缨子照料。
几天来,他们一直能听到城上的战鼓声,韩安坐卧不宁却又无计可施,缨子只得在旁边劝慰道:“算了,反正不干你的事,让他们去打吧。到时候向秦王求饶就是了。”
忽然韩立浑身血污地冲了进来,他手提宝剑,气势汹汹地说:“大王,秦人已经杀进城来,如今王宫已经包围了。”
韩安心里一沉,完了,复国?复国两个月就完啦。“那,那相国快想脱身之策吧。”
“脱身?脱什么身?秦人正在杀城里的丁壮,那些不敢上城的懦夫,躲在家里一样被杀。大王赶快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吗?”韩立的剑尖上,滴滴答答地落着血滴。他颤抖着把剑举起来,那血线竟指向了缨子。
韩安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又把事情推到缨子身上了。他挡住缨子道:“你说是谁?”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王后,就是这个秦国的间谍,就是个韩国的丧门星。”韩立向抓小鸡子似的,一把将韩安甩出一串跟头。然后揪住缨子的手,宝剑横在她脖子上。“你这个祸水,狐狸精!你是秦人的美人计。迷惑大王,让他玩物丧志,晕头转向,祸害我韩民。是你告的密,就是你,七千秦人全跑了,现在他们回来杀我们,就是你。”说着他举剑就要砍。
韩安一把抱住韩立的胳膊:“你不能诬陷王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缨子大声叫道。
“还敢抵赖?我终于想起来了,使女说你找来个磨镜子的老头,那老头和秦人一起跑了,难道不是你?现在王敖就在宫外,他想救你,我就先杀了你。”韩立一甩手又把韩安甩了出去。
“是又怎么样?我不能让韩安跟着你们被处死,你们根本复不了国,做梦!你要是赶紧投降,秦王或许会免你一死。”缨子怒喝道。
韩安倒也真老实,听缨子这么说立刻爬起来道:“韩立,降了吧,降了吧,降了或许能免一死。”
“你这个软骨头,怎么让你当了大王,我韩国就毁在你这个笨蛋手里。”韩立一脚把韩安踢了出去。
缨子怕他伤害韩安,挣脱韩立,上前搀扶。韩立以为他要逃跑,一剑便刺进她的后心。缨子一下子扑倒在韩安面前了,韩安“嗷”地叫了一声,扎着双手,要与韩立拼命。韩立骂道:“你这个昏君,不要忠臣却要这等祸国的女人,我杀了你。”说着,又一剑刺进了韩安的胸膛,韩安仰面倒地,抱着胸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韩立正要在二人身上再补一剑,门突然被撞开了。张志顶在门框上,后背上插着数支羽箭。他盯着韩立道:“大王快逃命,秦人——秦人——”一句话没说完,便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韩立突然纵声大笑起来,他挥着宝剑在屋里乱转:“复国!复国!我韩人终归是复了一回国。负刍、魏元吉,你们这些阴险小人,骗了我韩立,骗了我几十万军民,你们不得好死!”说完,他横剑自杀了。
韩立的身子刚倒下,王敖就冲了进来。他一眼看见垂死的缨子,正拼命地向韩安身边爬去,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王敖哭叫一声,一把将缨子抱起来,而缨子的眼睛一直在韩安脸上。他赶紧将缨子抱到韩安面前,此时的韩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缨子,缨子,爱妻……”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韩安含笑而死了。缨子泪如泉涌,她用手把韩安的眼睛合上,然后认真地为他整理起发髻来。
“缨子,缨子,缨子!”王敖跪在一边轻声呼唤。而缨子根本没听见,她梳理完韩安的头发,然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王敖马上去探她的鼻息,缨子已经死了!
刹时间,王敖似乎迷失了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此时颖川郡守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席如和樊奎,他看见韩安的尸体,惊喜莫名,举剑就要砍韩安的首级。王敖抬手就是一剑,郡守前胸上立刻出现个窟窿,他惊奇地望着王敖,呆呆地站在那里。
王敖缓缓站起来,指着郡守的鼻子:“就是你这个混蛋,两年多里就让新郑数千人成了残废,官逼民反,你罪不可赦,你这个混蛋,你还有脸来抢功,你算个什么东西?”说着,他飞起一脚,郡守就如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然后王敖跪在缨子面前,将两人的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
席如和樊奎一点都不惊奇,他们望着缨子,同样是满心悲伤。樊奎盯着席如一眼,席如小声道:“看什么,郡守是韩立垂死一击而死的,你难道没看见?”樊奎赶紧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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