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河西走廊-玉门关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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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门关是汉帝国最重要的边防要塞之一,玉石西来,丝绸东去,仅仅是它温柔和平的一面。“春风不度”的荒凉与“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壮,才是其真实的写照。

    在古老的汉帝国的边防线上,一座关口的名望历久不衰,充满诗意而又凄凉幽怨,积聚梦想而又磨砺重重,这样的关口,可能就只有玉门关了。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唐人王之涣的《凉州词》,把万千征守者、行旅者的无限辛酸,凝聚于方寸锦帛,浓稠如玉,无法化开。

    黄土、红柳、苇草夯筑的堡垒,以及形单影只的边墙,并不是玉门关全部的风景。疏勒河从遥远的雪山排空而下,在这里有着它迷人的风姿:清波荡漾,绿色漶漫,群鸟翔集,甚至有不安分的野兽探头探脑,向人们翘首弄姿。春风,它应该是得意尽了。

    然而,历史对于这样一块地域,却设下了“天降大任于斯”的磨难。一队队兵马、商客,一脚踏出,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漫漫的黄沙、戈壁,死亡的预兆,布满遥不可及的终点。盼望、回归、期待,使一座狭小的边防站,成为希望与绝望、生命与死亡的分界线。

    玉门关,真实的意义,在每一个出关和入关者的眼神里,清晰、确凿,游览者、倾听者,不会有丝毫的触动。

    历史的巨大背景中,玉门关的设置,与这样一些重大的事件息息相关。公元前156年至公元前87年,汉武帝派张骞两次出使西域,使西域的草原和骏马、习俗与物产,纳入了汉王朝的视野。之后,随着民族矛盾的激化,汉王朝三次大规模出击匈奴,廓清了西部边境的军事威胁,“列四郡,据两关”,一条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的大道——丝绸之路宣告畅通。中国特有的丝绸源源不断地运往西方,西方的音乐、宗教以及葡萄、石榴、核桃、苜蓿等物产也相继传入中国。

    丝绸之路的开通,深刻影响着此后的中国和世界历史,这一伟大历史成就,是在河西修建了完备的军事防御工程——长城的基础上才得以完成的。在长城的护卫下,敦煌以至于河西全境免于匈奴和羌人骑兵的侵扰,社会经济得到了全面恢复和发展。以敦煌为大后方,以长城的延长线——从玉门关到罗布泊的烽燧防御警戒系统为依托,西汉王朝进而完全控制了天山以南、昆仑山以北的塔里木盆地全境,以及塔里木盆地以西的部分地区。

    在长城的拱卫下,玉门关挺拔耸立,成为汉代敦煌西北一个中原通往西域和西域前往中原的必经关口,是敦煌这个丝绸之路总枢纽的一个重要开关。玉门关在军事上,是一个坚固的前沿堡垒;在和平的日子,又是一个通商口岸,负责征税、缉私,保护商旅的人身安全。玉门关的名字,就是古时候西域和田等地的美玉从塔里木盆地经此输入中原而得名。想当年,玉门关下,使者“相望于道”,“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各种皮肤、各色服饰穿梭于水泊深草,各种方言谈论共同的话题;战事骤起,关门幽闭,出击的骏马,前蹄不安地刨地,烽烟升起,金鼓敲响的一刻,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今天,当我们作为一群历史的追随者,从敦煌备足粮草,踯躅西行,绿洲的明媚逐渐远离,扑朔迷离的风尘弥漫前程,心情又是不一样的。沧海桑田,疏勒河无奈的干枯,使玉门关的形象,更加接近那凄惨的诗句。沙丘上稀疏耸立的红柳以及极尽生命状态的旱苇在飘摇,似乎顷刻就要折断。而高岗之上的玉门关,萎缩于千年的黄土,回忆喧嚣的往事。

    我们也在问自己:这就是玉门关?然而再想一想,汉代以来的数十个世纪,即使钢筋铁骨,也难免被时间的风霜改变得面目全非,何况一座黄土堆砌的城堡。

    放眼望去,一座四方形的小城堡,矗立于东西走向的戈壁梁,南部是盐碱沼泽地;北边不远处是哈拉湖,再往北是长城,长城北是疏勒河故道。长城逶迤蜿蜒,每隔十里或五里,筑有一座烽火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古人的哀思。

    玉门关关城全部由黄土夯筑而成,面积约六百平方米。城垣东西长24.5米,南北宽26.4米,残高9.7米。城墙上宽均为3.7米,东西墙下宽4米,西北墙下宽4.9米,开西、北两门。城项四周有宽1.3米的走道,设有内外女墙。城内东南角有一条宽不足1米的马道,靠东墙向南转上可直达顶部。

    玉门关的兴衰,无疑是丝绸之路兴衰的缩影。在丝绸之路的黄金时时,玉门关则进入了一个内涵丰富、润泽八荒的玉石时代。那时候,出玉门关步入丝绸之路的北道,经车师前北庭(今吐鲁番西)向西南通焉耆(今焉耆西南)、乌垒(今轮台东)、龟兹(今库车)、姑墨(今温宿)、疏勒(今喀什)越过帕米尔高原,直达地中海东岸地区。丝绸、美玉,在这条异常艰苦的道路上,如同信念中的水源,滋润着人们的心田,把人们疲惫的脚步带入生命的绿洲。而玉门关,正是希望的开始。

    玉门关自建立以来,由于历史的变革几度变迁。东汉初,玉门关还雄立故址,但到了和帝时期(89—105),匈奴屡犯边陲,玉门被迫关闭,关址东移400里,设在今玉门市玉门镇。后来朝廷派班勇为西域长史,班勇率兵西进,重开西汉玉门关,并率领西域各族大破北匈奴呼衍王,进一步巩固了汉朝对西域的统治。六朝时期,因安西通哈密一线日渐险要,玉门关迁至瓜州晋昌县境内(今安西双塔堡附近),汉玉门关再度废弃。隋唐时也设玉门关,但都不在玉门关址,据考证,那时的玉门关设在今安西锁阳城一带。宋以后,海路的开通,使历代昌盛的丝绸之路日渐衰落,唐玉门关随即成为永久的遗迹,近年来的一些学术探讨试图证明嘉峪关西北的水关峡,地势险要,宋以来有大量屯兵,且兵营遗迹犹在,加之这里也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处战略要地,认为是宋代玉门关的所在地。

    玉门关频繁的迁移,被每个时代的民族矛盾所决定。但真正矗立于历史巅峰的仍然是汉玉门关的雄姿,这不仅是它守卫河西的前哨地位,而且还在于它为促进民族团结,加速文化交流所发挥的巨大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座黄土筑就的关口,早已珠玉生辉了。

    几千年的时光能够抹去一切,也同样能够抹去玉门关的容颜。关于汉代玉门关的确切位置,争论颇多,说法不尽一致,但大多数观点都认为汉玉门关在今敦煌西北。玉门关的重新发现,许多学者把它归功于斯坦因。

    1907年—1915年,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先后两次对敦煌的长城烽燧进行考察发掘,共获得汉代简牍789枚,在小方盘城附近的黄土堡遗址发现一枚汉简上清楚地写有“玉门都尉”字样,特别是在距小方盘城不到90米的一座古驿站遗址中还出土了大量文书,斯坦因根据出土的汉简和文书,认定小方盘城就是汉代的玉门关。

    无论学术界的争论怎样向更加精确的方向迈进,并没有影响人们对那段辉煌历史的怀念,一种情感,一种寄托,只需要一个相应的对应物,人们千里迢迢直奔敦煌西北的小方盘城,在一座不起眼的黄土城堡下久久沉思,在无限荒凉的背景中,想象祖先的生活和追求,对自己的生存境遇,增添几分坚强和自信。

    城池的变迁,使真实的历史隐匿于黄土的深处,再次探访久远岁月的故事,荒草丛中,空留几截残垣断壁,白云悠悠,鸟鸣凄凄,让人徒增几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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