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香撇了撇嘴,轻蔑地说:“切,能看重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著名浪荡子,还收他做了女婿?就算这个大官眼瞎,他女儿也眼瞎吗?”
徐佩芸见继母越说越激动,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连忙转移话题道:“爸,那二叔这次回来,是准备定居还是只回来探亲?”
徐立春却摇摇头:“既不是定居也不是探亲,而是我们窑湾有一个钱庄老板想用重金,聘请他回来帮一个大忙。”
柳兰香仍然不屑地说:“真不亏是牛皮大王,看他这牛皮吹得,比鼓还大!先是在北京遇到大官,现在又有窑湾钱庄老板重金聘请他。这么说,他真的是撞上狗屎运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做呕吐状。
徐佩萍擦了擦嘴,责怪地说:“妈,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干嘛?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呀。”
徐佩剑扬起小脸,天真地问:“妈,什么叫狗屎运?二叔是不是眼晴看不见,撞到狗屎上了?”
柳兰香瞪了儿子一眼,气极败坏地说:“去,去,去,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徐立春瞪了她一眼,愠怒道:“什么狗屎运不狗屎运的,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难听?这样怎么能给孩子们做好榜样?”
徐佩芸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对了,爸,既然二叔当年在窑湾口碑那么差,怎么还有钱庄老板请他呢,是哪个钱庄老板?”
徐立春随口回道:“宝通成的王志信。”
柳兰香轻蔑地说:“切,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最不讲信用的家伙啊。窑湾谁不知道啊,人家臧家和他无冤无仇的,借款还没到期,他就联合八家钱庄去要债了,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丢人都丢到他姥姥家了。一个不讲信用,一个牛皮大王,可真是绝配呢。难怪王志信会请他,原来是王八遇到绿豆,对上眼了。”
徐佩剑又扬起小脸,好奇地问:“妈,什么叫王八?绿豆也有眼晴吗?它和王八是怎么对上眼的?”
徐立春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呵斥道:“什么话都在小孩子面前乱说,你嘴上能不能找个把门的?”
柳兰香自知失言,连忙讪笑着,夹起一小块肉塞进了儿子的嘴。
徐佩芸疑惑地问:“爸,二叔在北京这么年,从来没有和我们联系过,更没有听说过他和王志信有什么联系。这次,王志信怎么会忽然重金聘请他了呢?
徐立春摇摇头:“谁知道呢?以前,窑湾的所有钱庄都是做内庄,到清未时,很多还都是做本业。但辛亥革命爆发后,各家钱庄就内庄、外庄兼做了。不过大批洋货进入窑湾后,现在各家钱庄为牟取重利,就摒弃本庄兼做外庄了。特别是王志信,最会投机倒把了。这次请你二叔回来,估计就是想利用你二叔在北京的人脉关系,扩大他的钱庄业务呢。”
徐佩芸眉头一皱,不禁陷入了沉思。
……
早晨,大运河堰上。
徐佩芸象往常一样,正在清点自家的甜油数。
臧远航迎面走过来,礼貌地一鞠躬:“早安。”
他原本以为,对方还是会象以前那样不说话,于是打完招呼就准备走人。
没想到这次,徐佩芸却破例回了句:“早安。”
臧远航惊喜极了:“佩芸,你?”
徐佩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在北京的二叔来信了,说宝通成钱庄王志信高薪聘请他过来帮忙。”
臧远航诧异极了:“你二叔?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他了,王志信怎么会请来他?”
徐佩芸提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撂下这话,她便匆匆走开了。
臧远航望着她的背影,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心中不由一动,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
运河码头管理处会议室,臧远航在主持会议。
一边坐着臧家栋、臧远胜、臧增年。
一边坐着臧远方、臧远茹、郑一飞。
大家刚一坐定,臧远航开门见山地说:“各位,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王志信高薪聘请徐立秋来帮他的忙。二大,这个徐立秋,你应该很熟悉的吧。”
臧家栋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臧增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就笑出了眼泪,一个笑得真不起腰。
几个年轻人不由面面相觑。
臧远胜小声咕哝着:“疯了,疯了,两个人都疯了。”
臧家栋一边擦眼泪一边认真地说:“我不是疯了,我是开心的笑,幸灾乐祸的笑。你们等着看吧,王志信这次是死定了。什么人不好请啊,偏请了个窑湾人所共知的牛皮大王。还重金请他来帮忙,是想让他帮忙给自己找颗树,用来挂绳子上吊的吧。”
臧远方半信半疑地问:“二大,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
臧家栋还没来得及说话,臧增年就抢了先,倚老卖老道:“年轻人哪,别看我们老了,要论社会阅历,你们几个开轿车都赶不上。王志信这次是死定了,还得死三次。开始时,王志信会让徐立秋的嘴巴甜死,然后就会对他的宏伟计划、远大理想欣赏死……”
臧远茹好奇地问:“那最后呢?”
臧增年嘿嘿一笑道:“最后啊,最后被他活活气死呗。”
臧家栋幸灾乐祸地说:“就算王志信不被他活活气死,也一定会活活被他害死!”
臧远航听了这话,脸色就越来越舒展,语气轻松地说:“原来我还以为王志信高薪聘请徐立秋,是不是会对付我们呢。现在听你们这样一说,我就彻底放下心来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十一点我还要去上海和美国一家洋行签一单大合同呢,散会。”
……
三益甜油坊总经理办公室,徐佩芸拿着帐本走进来。
徐立春招呼道:“佩芸,你回来啦?运往德国的那批甜油起航了没有?”
徐佩芸点点头:“爸,你放心,早上七点己经准时起航了。”
话音未落,电话铃忽然激烈地响起来。
徐立春刚想站起身去接,就听外面传来伙计的喊声:“老板,英国洋行的史密斯先生来访。”
徐立春连忙往外走,同时吩咐道:“佩芸,帮我接个电话。”说完,便慌慌张张地出去会客了。
徐佩芸只好拿起电话:“喂?你好!”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中声:“你好,我是徐立秋,我找你们老板……”
徐佩芸闻言,不由惊喜道:“二叔?你是二叔?我是佩芸啊,你现在在哪里?听说你要回来了……”但是听着听着,她的脸色渐渐变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是这样啊。好的,我记住了,今天晚上六点的船,你放心,我一定去接你的。”
放下电话,她皱了皱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幕幕昔日的场景:
辫子军想要血洗运河,臧家梁庄严肃穆地走向辫子军阵营……
在三益甜油坊后院,吴俊锋的枪指向臧远航时的穷凶极恶……
在中宁街,臧远航被他泼了一身甜油,狼狈不堪的样子……
在那个雨夜,臧远航躲在床上,紧皱着的眉头……。
每天早上在大运河堰相遇,臧远航和她打招呼:早安……
想到这里,她霍地站了起来,抓起坤包,迅速向门外走去!
此时的甜油坊大厅内,徐立春正在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谈论着什么。
徐佩芸急匆匆走过来,正好被徐立春看到了,便惊讶地问:“佩芸,你脸色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徐佩芸撂下一句话:“我有急事!”边说边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
臧远航和助手郑一飞手提着行李,站在码头等候的人群中。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平静河面,看看表,焦急地问:“说是十一点开船,这都十点五十了,船怎么还不来?”
郑一飞安慰道:“可能晚点了。”
……
徐佩芸从甜油坊出来后,便在大街上匆匆跑着,路上行人都诧异地望着她。
好在不一会儿,她就招呼一辆黄包车,径直到了码头管理处。
下了车,她就飞奔进了一楼办公室。
此时,臧远茹正在打着算盘。
徐佩芸焦急地跑到她桌前,气喘吁吁地说:“远茹,远航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臧远茹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吃惊地问:“远航他有事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佩芸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道:“事情很紧急,来不及和你细说,快告诉我远航在哪儿?我要马上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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