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生来没有翅膀:独立女神香奈儿传-被米西亚爱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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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被爱的人生,是挫败的。不被爱的女人,也算不上真正的女人。”

    ——可可·香奈儿

    一个人的心灵若能大难不死,那么她的生命必将灿烂盛放。

    “这是一个奇迹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挥金如土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嘲讽的时代。”——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曾如此描述20世纪20年代,一个自由、激进、放任的“爵士时代”。

    是时,苦难的“一战”终于结束,另一段狂欢的岁月则豁然开启,各种文化沙龙层出不穷,大城市里聚集了成批的艺术家——作家、诗人、画家、雕塑家、舞蹈家和音乐家……他们有着不同的国籍和肤色,却无不心怀激情和梦想,希望在自己的领域里大展拳脚,开天辟地。

    而巴黎无疑就是这个时代的中心,是各地文化艺术家们朝圣的天堂。

    在此期间,菲茨杰拉德写下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然后一举成名,跻身于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作家之一。海明威也曾在巴黎的某个沙龙里度过漫漫长夜,或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卡座前,塑造笔下人物的命运;或行走在流光璀璨的街头,任由塞纳河的清风把身上的荷尔蒙吹散……“假如在你年轻的时候,有幸在巴黎生活过,那么在你此后的生涯里,不管你走到哪里,巴黎都会与你同在。因为她就是一席流动的飨宴。”

    如果说巴黎是一席流动的飨宴,那么米西亚便是这场飨宴的女主人。

    如果要给这个时代的巴黎艺术圈画下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那么米西亚就是那个圆心。

    而对于香奈儿来说,米西亚是带她走进先锋艺术圈的引导者,是她唯一的女性密友——她们的情谊超越了朋友,也是继卡柏男孩之后,对她产生深远影响,且与她生命轨迹密切交织的那个人。

    1872年,米西亚出生于圣彼得堡的一个波兰裔艺术世家。她的祖父是大提琴家,她的父亲则是有名的雕塑家,当时正在沙俄皇家学院任教。在尚未认字之前,米西亚就认识了音符。童年时期,李斯特曾把她抱在腿上,用降E大调为她弹奏贝多芬的名曲。少女时代,她又成了加布里埃尔·福莱的得意门生,并显现出非凡的钢琴天赋。21岁时,米西亚嫁给了福莱的堂弟——法国先锋派杂志《白色评论》的编辑塔德·纳坦松,从此以“钢琴名家”“编辑妻子”和“杂志模特”的身份踏入巴黎的先锋艺术圈,同时开启她那“艺术缪斯”“沙龙女王”及“天才收割机”交相辉映的华丽生涯。

    “米西亚,伟大的米西亚,她是艺术界的一座丰碑……”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她成了普鲁斯特笔下的公主,给了他无限的灵感。魏尔伦与马拉美因她创作浪漫的诗篇,德彪西和拉威尔因她谱写醉人的乐章。俄国芭蕾舞团的创始人谢尔盖·迪亚吉列夫与她情比金坚,将她视为心中的明珠。她也是发现文森特·梵·高绘画天赋的第一人。“她才华横溢,是离经叛道的女王,是为人间带来欢愉的女神。”——魏亚尔、雷诺阿、博纳尔、苏珊·瓦拉东等当红画家既是她的座上贵宾,又是她的裙下之臣。因为他们,她得以成就无与伦比的声望,她的美丽也得以装裱挂进全世界的各大博物馆,供世人瞻仰,永垂不朽。

    米西亚与香奈儿相识于1917年的一场晚宴。

    当时,米西亚正从罗马演出回来,她在巴黎的声誉正值巅峰,而她也正在考验自己的第三段恋情。1905年,她被纳坦松当成巨额抵押品送给了报业大亨阿尔弗雷德·爱德华兹,爱德华兹不禁喜出望外——很快便坠入了她的情网,继而风风光光地迎娶了她。但随着爱德华兹的移情别恋,这一段婚姻仅维持了四年就土崩瓦解了。一直到1914年,米西亚遇到西班牙画家荷西·马利亚·赛特,才又萌生出结婚的打算。

    根据米西亚回忆录里的记叙,她那天晚上一见到香奈儿,就被其独特的气质吸引住了:“她指间夹着一支烟,一头深褐色的头发,脸庞年轻,一言不发,却是全场最特别的那一个,浑身散发着不可抵挡的魅力。我用了一个小法子,就成功坐到了她的身边。经过一番寒暄,我得知她叫香奈儿小姐,在康朋街经营一家时装店。”

    晚宴结束时,米西亚又赞美了香奈儿的外套,一件镶边的天鹅绒大衣。而香奈儿竟慷慨地把那件外套披在了米西亚的肩上,对她诚挚又温柔地说:“那么送给你了,很高兴你能喜欢。”米西亚则甜蜜地回忆道:“初次见面,我自然婉谢了她的礼物。但是她那种与生俱来的贴心与优雅,未免也太迷人了……”

    第二天,米西亚又急不可耐地来到了康朋街,她要去拜访那个令她整晚都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终于在琳琅满目的商品背后见到了香奈儿,而当她听到别人叫香奈儿“可可”时,她又忍不住义愤填膺了起来:“怎么能用这么平凡的名字称呼一位非比寻常的人物呢?”

    是日晚上,香奈儿在寓所设宴,招待了米西亚和赛特。在数不清的乌木漆面屏风中,米西亚也见到了香奈儿的情人卡柏男孩。不过,在米西亚心里,英俊的卡柏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香奈儿。最后,就连热情如火的赛特也对她这种失去自制力的“一见钟情”感到讶异。而她自己也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对一个前天晚上才遇到的女人如此倾心。”

    然而,在香奈儿这边,她认为真正拉近她和米西亚之间感情的,还是1920年8月的意大利之旅——在她失去卡柏男孩又失去了安托瓦内特之后。

    1920年春,安托瓦内特在一场西班牙流感中过世,噩耗传到巴黎后,香奈儿当场昏厥。显然,在爱人与亲人相继离世的双重打击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恢复元气。

    就这样,米西亚来到了香奈儿的身边。“她出现在我最忧伤的时候,就像蜜蜂一样闻讯赶来……他人的忧伤就是她的花香。”接下来,一有闲暇,米西亚就会带她去参加各种文化沙龙和化装舞会——很多时候,米西亚甚至可以花上一整天的工夫去等待她完成工作。在“爵士时代”“先锋艺术”的洪流中,正是米西亚让香奈儿成为了画家、音乐家、诗人,俄罗斯大公以及欧洲皇室成员的朋友。

    是年8月,米西亚嫁给了赛特。新郎和新娘都是第三次结婚。赛特表示,如果没有米西亚,他的人生将乏味不已。而对于米西亚,除了赛特本身拥有的志向和才华,他那巨富之子的身份其实更让她难抑心动。

    这对新婚夫妇决定邀请香奈儿参加他们的意大利蜜月之旅。香奈儿答应了。为此,米西亚还特意计划,要在威尼斯举办一场大型的宴会,把香奈儿介绍给欧洲的皇室成员们。而在此之前,香奈儿还从未去过意大利。这将注定是一次意义非凡又令人难忘的旅程。

    相比米西亚对宴会的热衷,赛特则不失为一个理想的旅伴。

    香奈儿在对保罗·莫朗的叙述中,把赛特描述成一个“秃顶,满脸胡须,驼着背,戴着车轮一般的玳瑁眼镜,喜欢一切巨大事物,从不洗澡的浑身毛茸茸的胖猴子”,但他又有着妙不可言的博学和慷慨——他带着香奈儿参观了众多的博物馆,为她耐心解答每一道问题,就像一位“人身羊足的牧神介绍他无比熟悉的森林”。他可以饶有兴致地带着两位女士穿越一百公里去寻找美味,每一顿奢华大餐都必须由他付账。他可以花上几个小时论述一种艺术品的收藏价值。他也可以在月光倾城的罗马谈论古竞技场的辉煌与落寞,甚至建议在那一片废墟之上举行晚宴,让金色的气球飞满夜空。

    同时,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小邪恶,正好对应他那人尽皆知的大骄傲。他对自己的作品总是无比自信,并声称毕加索不懂绘画。他也曾秘密地锯断过一只鹳的长喙,只为享受亲眼看着一只鸟守着食物活活饿死的残忍的快感。

    那么米西亚呢?她身上同样有着数不清的优点和缺点。香奈儿曾说:“我们只因为别人的缺点才会去喜欢别人,米西亚真是给了我不计其数的理由让我喜欢她。”

    的确,她才华横溢,但从不读书,认为读书对取悦艺术家毫无帮助。她喜欢拯救别人的痛苦,并享受这种拯救,所以,在她心里,悲悯从不存在——俄国革命发生时,她竟在病中激动不已,她可以把革命看成一场盛大的芭蕾舞表演。她有时会说人坏话,但一旦说了谁的坏话,就会忍不住提前到那个人的家里,心虚地相赠她的温柔。很多时候,她又是亲切和宽容的,就像萤火虫用自己的微光点亮了黑暗。

    然而就好比香奈儿所说的,“被米西亚爱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艺术家们的宠爱,却又希望他们没有灵魂、没有才华地只为她一个人而存在。她也很爱香奈儿,但那更像是一种奇特又虔诚的兴趣,她可以厚颜无耻地向香奈儿身边的每一个人打探隐私,却又十分害怕失去香奈儿的信任。香奈儿把她比喻成“心灵的寄生虫”,意思是她依靠别人的生活养分而生活,而她的精神世界却抛弃了才华,匮乏得空无一物。

    有一天,他们到达了意大利北部的帕多瓦。帕瓦多是一个安静的城市,街道两边矗立着精美的建筑,鸽子随处可见,扇动的翅羽在阳光下白得炫目,教堂的钟声在耳边久远地回荡、颤动,依稀间还带着文艺复兴时期的荣光与气韵。

    但如此美丽的景色,依旧无法治愈香奈儿的忧伤。她再一次因想念故人而在旅馆流泪不止。

    于是,赛特夫妇把她带到了圣安东尼奥大教堂——帕多瓦的第一名胜,各方教徒的朝圣之地,希望她在某种庄严而神圣的力量的驱使下,能够放下失去的恐惧和挂碍,重塑精神,找回快乐。

    “我祈求圣人安东尼奥,让我不要再哭泣。”香奈儿回忆道。她站在教堂的圣人雕塑前,身边是众多海军元帅的石棺,任由时间之味在鼻尖上发酵,闭目的一刹那,仿佛可以穿透生命。

    这时,她看到前面有一名男士,他的前额正抵在石板地上,俊美的脸庞显得疲惫而悲戚,却又是那么虔诚、坚毅和温柔。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被触动了,她羞愧地发现,自己的忧伤在这个男人的悲恸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她的身上就像被注入一种新的力量,让她豁然开朗,鼓起勇气,不再沉溺于悲伤,而是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一个人的心灵若能大难不死,那么她的生命必将灿烂盛放。

    而不管香奈儿对赛特夫妇的感情有多么蜿蜒曲折,态度有多么爱恨交织,有一个无法抹去的事实就是,正是这样的一对夫妇,引导她彻底走出了失去至爱至亲的悲伤。

    他们又像一针催化剂,让她在接下来的感情之路上收获颇丰,也让她在艺术之旅中获得无尽的设计灵感而大放异彩。她将迅速迎来生命中的黄金时代——成为20世纪20年代里时尚界的风云人物,以及财富与声望并存的艺术赞助人。

    适合自己的香水,是我选择香水,而不是让香水选择我,这也象征着自由和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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