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梦露的这一句甜美“告白”,香奈儿5号的魅力很快便席卷全球,通过女神与香氛的亲密佳话,人们将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可以用性别、年龄和爱好来划分人群,还可以用“已买香奈儿5号”和“想买香奈儿5号”来区分阶层。
有多少人能够抵挡那样的极致诱惑呢,一如梦露身着低领晚礼服,肩带滑落,眼眸低垂,将一瓶香奈儿5号轻轻涂抹在胸间的经典场景,不仅可以触动一个时代的心跳,更可以成为每个人心驰神往的私人梦境。
如今,据说每30秒钟,就有一瓶香奈儿5号售出。它身价非凡,却备受倾慕。它经久不衰,感性又不失优雅。自然,关于它背后的故事,也远非“世界上最有名的香水”“梦露女神的贴身香氛”那么简单——它版本众多,迷离莫辨,无论是配方,还是诞生的因缘,都继承了香奈儿的一贯风格,越是神秘的事物,越能带给人无限的品味与遐思。
1921年春,经由米西亚介绍,香奈儿认识了一位名叫恩尼斯·鲍的调香师。
当时,米西亚不过是想给香奈儿介绍一名情人,为了让她早日走出失去卡柏男孩的阴影,却没想到,香奈儿没有爱上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而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比男女情爱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他的非凡才华——他与她一起研制出来的香奈儿5号,不仅进一步巩固了她的事业,还帮她成就了“香奈儿”品牌里的销售奇迹和永恒传奇。
恩尼斯是法国人,也曾是沙皇时期俄罗斯皇室的调香大师,一直到十月革命之后,他才随着那些宫廷的流亡者一起回到法国,并在格拉斯开设香水实验室,继续他的制香生涯。
战争之后,随着国外大批流亡贵族的到来,巴黎的社会阶层显然已重新洗牌。艺术家们被奉为上层社会的中流砥柱,个人价值也高过了虚空的头衔和身份。
于是,当恩尼斯来到巴黎,将一支名为“凯瑟琳的香气”的香水赠送给米西亚时,香奈儿又不禁在想,为何不能制造一种属于香奈儿的香水呢?
诗人保罗·瓦莱里曾说过:“不用香水的女人没有未来。”那么现在,她不仅要让女人们用上最合适的香水,还要更新她们的未来。
香奈儿跟着恩尼斯去了格拉斯。
格拉斯是法国东南部的香水小城,被称为嗅觉的天堂,种植着大片的玫瑰、茉莉、薰衣草……繁花盛开的春天,香气倾城,一切从这里开始。在城郊的原料生产作坊,香奈儿亲眼见证了精油诞生的过程,从花田里采摘的鲜花堆积如山,而牺牲几百朵鲜花,也仅能提炼出小小的一滴。然后,原料精油又被送至市中心的制香工厂和实验室,由调香师们调配制作成各种各样的香水,再漂洋过海,销往世界各地。
但香奈儿告诉恩尼斯,她要的不是这种香水。
在此之前,欧洲女士们的香水还只是一些单调的花香,紫罗兰、玫瑰、橙花,或是混合型的花香,而她要的却是一种史无前例的、神秘的、独一无二的标识;一种专属于女人,可以唤醒女性全部自信的格调;一种可以征服嗅觉,并让各路感官获得神奇体验的贵族式奢侈品;一种强烈得像一记耳光,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令人过鼻不忘的抽象香氛;一种经久不散,萦绕于心的芬芳梦想。
相传恩尼斯就有过鼻不忘的本领,于他而言,这是一个用气味辨别事物的世界,他能毫不费力地记下生活中所有的气味,并由此在脑海中编写了一套抽象的香水密码,而他的产品便可在世人的心灵与感官之间畅游无阻。
难得的是,身为时尚设计师的香奈儿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嗅觉,她曾声称,有人送她一朵花,她就能闻出那双采花的手;仅凭一节树枝,她就能区分是出自贡比涅的森林,还是比利牛斯山。
这样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有一个事实就是,她出生在市井,却天生讨厌杂乱不洁的味道,向往优雅干净的气息。对她来说,嗅觉的选择就像是人生的选择:
“嗅觉,是我存有的坚贞不二的本能,关于我的潜意识和记忆。如果我青春年少时就有足够的金钱,我一定会去买香水。当然,是适合自己的香水,是我选择香水,而不是让香水选择我,这也象征着自由和独立。”
在恩尼斯的香水实验室,香奈儿向调香师诉说记忆,如哺乳动物初涉人间时通过气味来寻觅情感的线索。童年时,碱性香皂融化在清水里的气息,曾让她念念不忘。遇见卡柏时,皮靴,干草堆,马粪,雾气弥漫的林海,洗革皂的清香,还有英国绅士的呼吸,又让她魂牵梦萦。还有白色的山茶花,来自东方的乌木漆面屏风,以及为爱流失的眼泪。
经过几次现场调配,香奈儿开始对恩尼斯的能力深信不疑。香水研制得很顺利。恩尼斯一口气调配了数十种样本,然后又通过重重精选,才将八种小样摆在了香奈儿的面前。
最终,5号小样成功打动了香奈儿的芳心。
5号小样能否打动世人的心?香奈儿决定进行一次小小的实验。是日傍晚,她邀请恩尼斯到蔚蓝海岸最高档的餐厅吃饭,席间,当有客人经过她的餐桌时,她都会悄悄喷洒一点5号香水。而结果就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吸一下。当然,如果有客人问起,这种神秘的香气源自哪里,她也会装作毫不知情。
“就是它了,5号。香奈儿5号。”走出餐厅后,香奈儿很快命名了这款香水。之前,市面上还从未有人用数字命名香水,大家绞尽脑汁,在名称和包装上苦下功夫,怕是谁都未曾想过,将来会有人用一个简单的数字和一个简单的长方体玻璃瓶,就创下香水销售史上的神话。
5号香水的成分却并不简单。恩尼斯甚至有些担忧,因为5号添加了八十多种原材料:佛手柑、柠檬、橙花、茉莉、玫瑰、铃兰、依兰、岩兰草、雪松香草和鸢尾、天竺薄荷、印度麝香……含括了植物、鲜花和动物香脂以及化学成分的结合——比如乙醛,“极大限度地结合不同香氛,释放出最馥郁的香气”,以确保它的独特、持久和不可复制,但成本已然过高,仅是其中的格拉斯茉莉精油,进价就十分昂贵。
恩尼斯不知道,昂贵也可以成为香奈儿的筹码。就像女王下达命令一般,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茉莉最贵是吗?那就放更多的茉莉。我要的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水。”
不久后,由恩尼斯制造的第一批5号香水到达巴黎。
首先,香奈儿把它们喷洒在试衣间里,以诱惑顾客的嗅觉。几天之后,她就发现试衣的顾客明显增多。紧接着便有人询问,要怎样才能购买到“试衣间的香水味”,而香奈儿就会让她的雇员“择优”回答:“我们不出售香水,但如果您喜欢,我们可以秘密地赠送给您一支小样。”
可是“有限”的小样又怎能满足客户的强烈渴求呢——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包括名流和高级客户都慕香而来,更有人来到康朋街买衣服,只是为了得到一支魅惑心神的香水小样。
但一直到1921年5月5月,“香奈儿5号”才在康朋街31号的时尚沙龙里正式发售——此前长达数月的精心铺排,终于到了收取成效的时节。从这一点来看,香奈儿可谓是“饥饿营销”的鼻祖。
人们将看到,这种传说中的神秘香氛犹如液化的琥珀,被封存在一只只方形玻璃瓶里,摆在精品展示柜的醒目位置,光彩夺目,触动心扉。而玻璃瓶竟无任何棱角和装饰,瓶颈上仅有一个小小的"C"字母标志,瓶盖上则是交织的双C,瓶身上除了"NO'5,CHANEL,PARIS"之外也再无赘述,大片的留白,延续着香奈儿品牌一贯的简洁理念。
在发布会上,当媒体问起香奈儿5号香水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时,香奈儿提供的版本却是:某一天,她在蔚蓝海岸悼念死去的爱人,那里的阳光、海风、红酒,以及大片花田治愈了她的忧伤,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香奈儿5号。
至于为什么选择5号做香水的名字,她的回答则是:“纯属偶然,我只是觉得数字5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但数年之后,恩尼斯以香奈儿公司香水总监的身份做演讲时,又为世人提供了另一个版本,关于香奈儿5号的灵感之源:
香奈儿在得知他能够复制出任何记忆里的场景气息后,决定让他创作一款独具风格的香水,以满足她的商业欲望和个人梦想。而他仅仅是复制了某个场景里的个人记忆,就让她惊艳不已——他曾在一次战役中,被北极圈的极光击中,午夜时分,美丽的辉光降临地表,照耀着静谧的山川与湖泊,在夜色里散发出极度清冷而幽远的气息,就像大自然的体香,点亮了每一寸记忆的枝梢,灵魂随之温柔绽放。
不久后,香奈儿就将这款香水命名为5号,并告知他,5是她的幸运数字,会持续给她带来好运。
恩尼斯的说法,似乎佐证了一个猜测(从5号香水上市开始,人们就对它浮想联翩),卡柏男孩的庇荫犹在,他曾留给香奈儿一张数字5的占卜牌,她每天都会贴身携带——苍翠的树木,根须延伸到土地深处,预示你健康、坚强,目标即将实现。
同时,米西亚也不甘寂寞地在传播着一个更为神奇的版本,揭开了香奈儿5号的“秘密身世”,在这个版本中,她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一切的渊源都因她的人脉而起:
米西亚有一位叫吕西安·都德的朋友,他曾有一个身份,就是欧仁妮皇后的秘书。在吕西安那里,米西亚见到了一个宫廷美容秘方,据说可以配制出延缓衰老的化妆水。还有一份更为神秘的手稿,来自古远的梅第奇家族,上面记录的香水配方,曾为凯瑟琳·梅第奇皇后延续了数十年的青春和魅力。
米西亚一眼就看中了这些资料的商业潜力,她马上花费六千法郎将其买下再转赠给香奈儿。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相信,香奈儿拥有点石成金的才华,也拥有雷厉风行的执行力。所以结果如她所愿,几个星期之后,由香奈儿亲自调配的“香奈儿水”就诞生了。
那一刻,米西亚激动地预言:“我有预感,你的作品将会成为一只下金蛋的鹅。”
除此之外,世人口中流传的还有一个与米西亚相似的延伸版本,那就是香奈儿并不满意她调配出来的“香奈儿水”的效果。她想要一种真正无可取代的香水,为她开拓品牌的新领域,并成为香奈儿精神的化身。
这时,恩尼斯献给米西亚的“凯瑟琳的香气”正好点醒了她。于是,她拿着自己调配的“香奈儿水”找到了恩尼斯,让恩尼斯在“凯瑟琳的香气”(这款香水跟梅第奇家族同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基础上进行融合、改良、创新,最后创造出标新立异的合成香水——香奈儿5号。
而且更有人说,香奈儿5号具有一定的催情作用,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臣服于它的香气之中。这也是那些巴黎的小姐太太争相购买的主要原因,它可以让女人魅力永驻,也可以成为一剂御夫良药;它可以为你抚平心灵的每一个褶皱,也可以激起你内心最狂野的欲望。就像香奈儿小姐的那句金玉之言:“香水应该涂抹在你希望会被亲吻的任何地方。”
……
或许,正是世人的各种猜测和神化,在香奈儿5号的品质之外,为它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神秘面纱,并间接赋予了它独一无二的时尚地位,以至于它在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都供不应求。
即便之后香奈儿又趁热打铁地推出了俄罗斯皮革、香奈儿22号、岛屿森林、栀子花香等香水,但在影响力和销量上都远不及香奈儿5号的神迹。
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在1924年——香奈儿的香水公司成立之前,恩尼斯一直在格拉斯为她提供货源;在香奈儿香水公司成立之后,恩尼斯又成了她的香水技术总监,工作时间长达三十年。
而米西亚,香奈儿也始终与她保持着密切的往来。
这不禁让人产生了新的猜想,与香奈儿5号联系在一起的这三个人,曾分别向世人透露出截然不同的故事版本,却从未因此而发生过争吵和辩解,莫非是一种秘而不宣的事先约定,或者说,也是香奈儿营销计划的一部分?
一切将不得而知。
而我们又都将知晓,香奈儿5号,它是一支香水,是一场时尚革命,是一次财富盛筵,也是一个女人的激情与野心、梦想与憾怅。
一如时间流逝,烟尘和传奇掩盖了真相,只有它,代表她灵魂的一缕幽香,一路与她相伴辉映,经历过战火的摧残、时间的洗礼和人心的变幻,成为永恒的经典。
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也并不愿意做一个统治者,自始至终,她所渴慕、所追求、所珍视的,都不过是自由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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