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牌钱包与幸运草风铃
已经快五月了,春意越来越浓,满世界的花朵姹紫嫣红,每天天空都是亮堂堂的澄蓝,白云大朵大朵的,很低,轻轻地飘过城市的楼宇之间,海边城市的空气濡湿得沁人心脾。
毕夏到“良友书坊”的时候,楚君尧已经在了,他举起相机冲着正推门而入的她,“咔嚓”地拍了一张。毕夏早已习惯了他的抓拍,冲他莞尔一笑,坐到他的面前。
楚君尧已经替她点好一杯红茶:“不是说十分钟后到吗?我等了至少有四十分钟。”
毕夏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拿书本:“迟到可是女生的特权。”
“那以后见面,我直接把时间提前半个小时,这样你迟到的时间或许会短点儿。”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那我会看着办!”
“别!”楚君尧笑了,“我还是会准点出现的,不过你能不能稍微早一点儿?这杯红茶已经凉了。”
“那你可以等我来了再点!”
“我是想你一坐下就可以喝到热腾腾的红茶。”楚君尧缓缓语气,“重新给你换一杯。”
毕夏把书摊开来:“那给我一杯咖啡好了。”
“喝咖啡可不好。”
毕夏有些困倦地揉揉太阳穴:“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做梦都在解题,各种公式方程式……”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楚君尧有些心疼,她的眼圈发青,脸色也不怎么好。其实期中考试毕夏的数学成绩已经有所提升,可她还是没有松懈。
“现在晚上都要喝一杯咖啡,提提神。”毕夏把一本叫《考点解码》的练习册推到他面前,“帮我看看这道题,我只能推算出两个公式来,第三个公式就解不出来。”
楚君尧把沙发软椅朝她这边靠靠:“这又是一本新练习册?”
“是呀,这套题太难了。”毕夏无奈地说,“我做了一个星期了,才做十页不到。”
楚君尧笑了:“你这是跟数学较上劲了吗?”
“这次的数学单元测试,最后那道大题我扣了七分,足足七分!”毕夏叹口气。
“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真的,最后那道题得步骤分的都很少。”
“那你呢?”
“……一分没扣。”
毕夏停顿一下:“我是不是方法还是不对?”
“有没有想过是你做的题太多了,思维都混乱了?”
“多做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你想得太多,反而把一道简单题弄复杂了。”
“那是你认为的吧!多练习才能更熟练。”
楚君尧知道再争辩下去,毕夏又会生气了。最近毕夏的脾气渐长,在一件事情的争论上必须得占上风,他为了避免争吵也就变得谦让起来。就算心里不服,但也是忍忍过去了。做男朋友不就应该这样吗?
“这道题的公式是这样的……”楚君尧转移话题,开始给她讲解。
此时的“良友书坊”人并不多,细细私语的声音就着如泣如诉的小提琴曲,在满满的都是咖啡香气的房间里流淌。整面墙的书,米黄色的绒布窗帘,各种精致的小摆件,还有摆架上的小小盆栽——气氛温润美好得让人想要张开嘴咬上一口。
楚君尧看着面前的毕夏,睫毛又软又长,瞳孔漆黑明亮,嘴唇饱满欲滴,专注的面孔带着柔柔的光芒,充盈着芬芳的美。两个人靠得很近,椅子挨着椅子,肩膀碰着肩膀,低头之间鼻息轻抚,楚君尧的心激荡一下,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毕夏”。
毕夏下意识侧过脸,倏然之间他像蜻蜓点水一样飞速地在她额上啄了一下。看着她的目光怔住,然后看看四周,抬手就朝他肩膀上打过来,“这里有人!”
楚君尧得逞般地坏笑起来,嘴唇上还有着毕夏果冻一般的鲜甜,一边儿笑一边儿躲:“你这个女生,下手可真狠!”
“楚君尧,你能专心一点儿吗?”
“不能!你离我这么近——”
毕夏看看,确实如此。想赶紧挪椅子,却被楚君尧横手靠在椅背上压住,像是环抱住她。“你无赖!”
他真像个无赖的样子冲她笑,有些委屈地说:“哪有这样的约会?每次见面都是写作业、温书、讨论功课。”
他们交往后,并没有像一般的小情侣那样总是很腻歪,两个人都个性独立,生活中还有很多事,除了学习,楚君尧也是忙碌充实的,他要摄影,玩遥控飞机,和朋友们一起玩球、打游戏……
而毕夏是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上,每天、每周、每月的计划安排都排得满满的,应接不暇的大考小考单元考,还要参加各种竞赛,因为全国性和省以上的竞赛在高考时会有加分。所有参加竞赛的学生都是冲着加分去的,高考就是你多一分,就会超越很多人。
虽然都很忙碌,但也会一起逛书店、看电影、淘打口碟(已进行损坏处理的国外音像制品),或者只是散步。
这样青涩纯净的恋爱,像落在掌心的雪花,沁人心脾。
“去海边吧!”楚君尧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去看看海。”
毕夏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拒绝,可又想着还有好些作业,迟疑不决:“要不下次?”
“那就下次吧。”楚君尧心里有些失望,还是大度地笑了笑,“你先把这题算出来。”
“你会生气吗?”毕夏问。
“不会。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我先做题了。”毕夏微微一笑。
楚君尧起身去书架上翻阅书籍,每次跟毕夏在外面见面他都不会把作业带出来,都是帮毕夏解答难题,然后在一边等着她。他喜欢毕夏那股专注的劲儿——虽然他总觉得他喜欢她,比她喜欢他,多很多,很多。
在格子架上,他看到了一沓明信片,再看看墙壁上挂着的绿色小邮筒,知道这是“慢递”卡片服务。
卡片会在你指定的时间邮出,可以写给自己也可以写给别人,楚君尧转过身,看了看伏在桌上认真算题的毕夏,想了想,抽出了一张,在上面写了这样一句:毕夏,我还在这里。当你回头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这里。
楚君尧选择的时间是明年的八月。那时候他们已经参加完高考,也已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他和毕夏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他们人生的一次隆重起航。他要在今天对未来的毕夏,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正把卡片投进邮箱的时候,毕夏抬起头看了看楚君尧,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他,越发显得倜傥风流,下颌淡青的颜色,突出的喉结,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他比刚认识时变化了不少,初中时的小男生,和现在已经十七岁的他,真是差别好大。
那时候他个头儿还跟她差不多,脸上挂着的是孩子般的稚气,嗓音也跟现在不同。时间慢慢地过去,就像一把锐利的刀雕刻出他们现在的模样。
她庆幸自己遇到了楚君尧,认识了五年,从友情到现在的感情,已经在她心里盘根错节。
正在打量他的时候,楚君尧也转过头看向她,两个人相视一笑,目光柔软。
毕夏心里微微一动,开始收拾书本。
楚君尧走过去:“不写作业了?”
“总归是做不完的,不如去海边吧!”
“真的?”他惊喜地说。
毕夏点点头:“我也很久没有去过海边,都快忘记海的颜色了。”
楚君尧骑着单车,毕夏坐在单车后面,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腰。抬起头来,光线像融金一样明亮温暖——一切都好。
这城市的海在这个季节呈现青绿色,浪并不大,涟漪泛起的时候连白色的浪花也没有,像是一杯盛得满满微颤着要溢出来的水。成群的海鸥低低地回旋,然后落在海面或者礁石上,碧蓝的天跟碧绿的海岸线连接起来,就好像这已经是世界的尽头。他们牵着手,慢慢地走在沙滩上,听着陈升和陈绮贞的歌,回头看看,沙滩上是他们两行浅浅的脚印,长长的,已经看不到出处。
毕夏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楚君尧。
“什么?”楚君尧接过来,好奇地问。
“生日礼物。”
“要下个周末才是。”
“不想当着别人的面给。”
楚君尧笑了:“让我猜猜是什么,是不是情侣手链?”最近学校里在流行自己用红绳编手链,虽然他觉得毕夏不会有这种小女生的爱好,可还是很希望能从女朋友这里收到亲手做的东西——这才感觉有意义。
“你知道我不会那些……”
“所以说——是钱包?”楚君尧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个名牌钱包,价格不菲。
毕夏有些期许地问:“喜欢吗?”钱包原本是别人送给父亲的,她觉得很喜欢,正在考虑送楚君尧什么生日礼物,这个钱包正好,又好看又实用。就缠着父亲送给她,父亲也大方地给了她。当然他也明白这钱包最后是谁会用上。
“喜欢。”楚君尧挥挥钱包,“这是要让我以后多多赚钱吗?现在就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毕夏无声地笑了:“你想得可真远!”
“难道你没有想过?”楚君尧绕在她身边追问,“像我这么受欢迎的人,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有这样的运气。”
毕夏“扑哧”一声笑了:“楚君尧,你到底要臭美到什么时候?”
“我在陈述事实。”楚君尧越发得意地挑挑额头的头发,冲她放电,“是不是被电到了?”
毕夏抬手打他:“够了!”
“说真的,你还真够务实!”楚君尧叹口气,“这个脑子里怎么想出来的?送男朋友礼物?至少应该有点儿诚意吧,不是手链,可以是手工巧克力,或者写张贺卡也行……”
“喂,这可是我问我爸要……”话还没有说完,毕夏赶紧收住。
“就算不是手工的,至少也应该是亲自挑选的……我可就一个十七岁!”楚君尧更加叫嚣,“有点儿诚意没?还是交往后的第一个生日!”
“……”
“给你个赎罪的机会!亲手做个蛋糕吧!”
“想得美!”
“哎呀,我绝对不会订蛋糕,你看着办吧!”
“楚君尧,那你把钱包还我!”
毕夏说着就去抢,已经被楚君尧抬手举起来,她跳了几下也没有拿到,而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要给你梯子才够得着吧!”
“早知道到你生日那天才送,不管是什么反正都已经是生日了!”毕夏又跳几下,干脆去拉他的手臂,咫尺的距离,他突然低下头来,作势要亲她,她吓得赶紧往回退,离他三步远。
“以后不许这样!”
“怎样?”他无辜地望着她。
她又羞又怒,抬手作势要打:“楚君尧,我打死你!”
“那要看你的本事!”
说着他撒腿就跑,毕夏在他身后追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她跑,他也跑;她停,他也停。他戏谑地看着她,而她已经气得够呛,恨不得立刻抓住他就暴扁一顿。楚君尧虽然长得像个大人了,可性格里还是很孩子气,会突然跳出来大喝一声吓她;会拍她的左肩膀然后跳到右边;会骑着单车过去抬手拍拍她的头还冲她做个鬼脸;会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迅速地往她手心里塞一张字条……
他还有很多幼稚的小动作,把笔放到鼻子和唇间来回地拱,把妙脆角戴在手指上一口一个吃掉,把口香糖吹出一个又一个小泡,把豆子弹起来丢进嘴里……他永远会在弹脑门儿的游戏中胜出……
这就是楚君尧,开朗,阳光,活泼,顽劣。
追了几次毕夏索性懒得理他,这种幼稚的游戏也只有楚君尧才玩得起劲。毕夏干脆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而楚君尧立刻追上来。
毕夏知道他在身后,又想恶作剧,一个转身,两个人立刻撞个满怀。怔了一下,他把她抱起来,在风中转了好几个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傻瓜,每次都这么快就放弃!”
她被他转得头晕,惊呼连连:“快放我下来!”
楚君尧松开她,坏笑:“比想象中还重一些……小胖子!”
毕夏娇嗔地瞪他一眼:“你才是个大胖子!”
“小胖子!”
“大胖子!”
……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甜蜜而又短暂,只是这样,坐在沙滩上静静地看着大海,也会满心欢心。因为——你在我身边。
因为要举行“五四”大合唱比赛,晚自习的时间也用来练歌。
歌曲是文娱委员万小雅征集大家的意见选出来的《黄河大合唱》,因为大家都熟悉这首歌曲,所以排练的次数并不多。今天是一次正式的彩排,把桌椅全堆到教室后面,然后根据音部排列队形。
教室里乱哄哄的,万小雅排位置的时候,总有人在捣乱,不是抗议,就是不肯好好配合,周信航也在旁边维持秩序,而加上还有朗诵的部分,男生葛森只要一起头:“五四之火,永远不会停熄,她燃烧于五千年沉淀的膏脂之上……”其他人就开始哄笑。因为葛森的表情太像小沈阳了,脸绷着,眉毛下沉,眼神聚拢,很刻意地认真严肃,却带着让人捧腹的喜剧的效果。他念一遍,别人笑一遍,就连万小雅到最后也不得不说:“大家就不要看他的表情了!”
有搞笑者干脆撕了张纸画了副五官要贴在葛森的额头上。
“你们这是干啥呀?”葛森连语气都变成小沈阳了。其他人又是一阵狂笑。
周信航挥挥手说:“葛森同学,你就牺牲一下,好歹让大家站好,认真地唱几遍。”
万小雅也说:“也就一会儿,坚持坚持。”
葛森这才不情愿地同意:“你们别看我,不就行了?”
万小雅举起手准备指挥,“从头来一遍,记得朗诵的部分结束,要等四个拍次才开始唱,不要抢了!准备……开始!”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位英雄在二十世纪的发端诵吟——歌词是民主和科学,和者是中华民族的儿女,那声音没有丝毫的羸弱和疲惫……”
朗诵的部分到这里看上去一切都好好的,可是面对同学们正扬手打着拍子的万小雅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她捂着嘴尴尬地笑:“葛森,你真的好好笑!”
葛森撕下脑门儿上贴着的“脸”,委屈地说:“这样都不行,你们是闹哪样啊?”
同学们顿时狂笑起来,大家都陷在一片轻松愉悦的笑声里。
而黎允儿把手搭在毕夏的肩膀上,笑得前仰后合:“干脆让葛森背对着大家站!”
正笑成一团的时候,走廊上也闹哄哄的,有人探头望向外面,“惊喜”地喊:“是打起来了!”
这下,歌唱练习更没法进行了,好多“好事者”跑出教室去看,万小雅叹口气:“算了,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
毕夏和黎允儿都没有出去看热闹,站到窗口边闲聊,黎允儿神秘兮兮地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帅得惊天动地?”
毕夏看了看照片,果然是帅气的模样,眉眼深邃,头发蓬松,眼神斜睨,有一种不羁的感觉:“看起来还很小……”
“想什么呢?”黎允儿喜不自禁地收回手机,“是我弟弟,就是跟你讲的我爸在外面的孩子。”
“你,你没什么吧?”虽然知道黎允儿一向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的乐天派性格,但遇到这种事,总归还是会有些情绪吧。
“当然觉得惊讶、错愕、难以接受!”黎允儿夸张地喊起来,“我的生活到了十七岁才有改变,太刺激了!”
毕夏哑然。这就是黎允儿的个性,她的想法总是异于“正常”人。
“我爸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秘密!”黎允儿凑过来说,“多了一个弟弟,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错!你想想,以前我爸以为就只有我,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但现在突然有了个儿子,至少可以分担我一半的压力,还有以后也多一个人赡养照顾我爸,我爸那破公司也有人继承了,这真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我终于自由了,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这就是你得出来的结论?”毕夏失笑。
“如果这个弟弟的性格还不错的话,没准儿我会认他!”
“你真是一个奇葩!”毕夏是很“真心”地赞美。
黎允儿扫了她一眼:“有点儿嫉妒吧,我现在可不是独生子女了!”
“是(7)班的……”看热闹的人回来,开始在教室里宣扬,“杜鑫和于磊打起来了,因为于磊在走廊上不小心撞了杜鑫一下。”
因为听着是(7)班,毕夏和黎允儿都关注了下。事件中的两人他们都认得,杜鑫身材高壮,一向在班上有些蛮横,而于磊则瘦瘦小小的,戴副眼镜,很老实,平时大家都叫他“小石头”。
“杜鑫眼睛受伤了,送到医院去了!教务处的老师都来了,于磊都吓傻了,话都说不清了!”
黎允儿跟于磊在高一的时候还有点儿交情,跺跺脚,说:“我去看看!”
一会儿黎允儿也回来了,一脸气急败坏:“把‘小石头’拉到保卫处去了,看来事情挺严重的,可我看了他一眼,伤得也不轻。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肯定是杜鑫得理不饶人!”
“行了,跟你无关的事别操心了!”毕夏淡淡地说。
“‘小石头’从来都不会跟人起争执,肯定不是故意的!”黎允儿担忧地说,“希望‘小石头’不要受太大的处分。”
这件事第二天就有了结论,杜鑫的右眼被于磊用文具盒砸中,导致“视网膜脱落”,两个人都还未成年,杜鑫的家人也没有要起诉于磊,只是于磊家里除了要赔偿所有的医药费外,于磊也被学校勒令退学。因为这起校园恶性事件,午休时间,校长在广播里向大家做出了一段很长的警示。耀华中学一向校风严谨,遇到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姑息,而是严惩。
食堂里,黎允儿难过得饭都吃不下:“学校不是教书育人的吗?犯了错误就开除,放任到社会上去,那还怎么育人?应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夏看她一眼:“国家有国家的法律,学校有学校的制度,如果犯了错因为同情就网开一面,那只会让更多的人抱着侥幸心理犯错。”
黎允儿看她一眼:“于磊是我们的同学耶。”
毕夏皱皱眉:“快吃饭吧,都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
黎允儿撇撇嘴,抬头看到楚君尧和何晨宇,招招手示意他们到这边坐。
楚君尧和何晨宇端着餐盘坐到她们对面,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黎允儿快言快语地问:“是真的要被退学吗?”
何晨宇点点头:“今天上午于磊的父母都来学校了,他们差点儿给罗老师跪下了……太可怜了,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了。”
“他只是换所学校!”毕夏奇怪地看着他们,“就算他被耀华勒令退学了,他的成绩在别的学校也会被接受,所以别操心这些事了。”
何晨宇和楚君尧都抬起头看着她,两个人都对她的平静难以理解。
黎允儿摊摊手:“我刚还跟她争辩呢,毕夏有时候真像个冷血杀手!”
“听说杜鑫本来就是高度近视,眼镜片特别厚,视网膜本来就很脆弱,一直在治疗。这次视网膜脱落并不仅仅是因为被‘小石头’砸到,可学校也不调查清楚,就直接下结论,何况还是‘小石头’先被打了!”何晨宇气咻咻地说。
“在法律上来说,一个人杀了人,就算是过失杀人也要承担法律责任!”毕夏淡淡地看着他,“就算杜鑫的眼睛真的有问题,但于磊现在是造成他眼睛受伤的直接原因,也要承担责任。学校的处罚并不过分。”
何晨宇讥诮地说:“看看未来的大律师,铁面无私。”
楚君尧看了毕夏一眼,欲言又止。
“那如果你以后成为律师,明知道对方是坏人也要为他辩解?”何晨宇问。
毕夏抱着手臂笃定地点头:“如果他是我的当事人!”
何晨宇同情地拍拍楚君尧的肩膀:“毕夏有时候真是比男人还要男人!”
“我只是比你们理智!”毕夏冷冷地说。
“那就希望你以后千万别当律师,那样太可怕了!”何晨宇发表感言。
“楚君尧,你说话呀!”黎允儿看他今天特别安静,用勺子敲敲他的餐盘。
“我们正准备发起一个请愿。”楚君尧看了毕夏一眼,“班里很多人都响应了,想去找校长求情,希望能把勒令退学改成留校察看。”
“你们干吗做这种无聊的事?”毕夏冷冷地看着楚君尧,“集体去找校长,简直就是一种变相威胁!”
“我们是想为‘小石头’做点儿事!”何晨宇抢先回答。
黎允儿急吼吼地说:“算我一个!杜鑫平时本来就蛮横霸道,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是因为到‘五四’了吗?你们一个个都变得这么热血了?”毕夏皱皱眉,“这种事学校既然已经处理了,你们就别管了!特别是你,楚君尧,你的保送名额不能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我没有想过要保送。”楚君尧缓缓语气,“就算要考试,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不在乎!”毕夏盯着他,“谁不想有更轻松简单的方式?就算你平时都是第一名,但如果你高考失误了,所有的努力都枉费!你也知道,保送名额你最有希望,一样是清华,你高三只念一半就解放了,有什么不好?”
楚君尧隐忍一下:“算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黎允儿讪讪地说:“其实……我觉得毕夏讲的也不是没道理,楚君尧,这件事就让何晨宇来做,你好好地留住你的保送名额!”
楚君尧没有回答,而毕夏站起来说:“你想想吧!”
虽然中午跟毕夏因为这件事不欢而散,但下午的时候,楚君尧还是做了他想做的事。
下午罗老师的课,他一开始就在讲杜鑫和于磊的事:“希望大家吸取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想想你们的前途、你们的未来,冲动是魔鬼……”
楚君尧突然站了起来:“罗老师,希望您能帮帮于磊。”
罗老师诧异地望着他:“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于磊已经不能再留在耀华中学了。”
“杜鑫的眼睛是高度近视,本来就容易造成视网膜脱落,一直在治疗,可以在医院里查到记录,我们希望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给于磊处分。”楚君尧笃定地说,“于磊是应该承担责任,但勒令退学太严重了,马上就是高三,我们希望全班一个不少地参加高考。”
“你们?”
“这是同学们的请愿书!”楚君尧举起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我们都签了字,罗老师,请您将这个交给校长!于磊性格怯弱内向,而杜鑫一向骄纵,这次打架事件杜鑫是咄咄逼人,于磊完全是误伤!”
罗老师面色一变,大力一拍桌子:“胡闹!你们简直是胡闹!”
罗老师从楚君尧手里拿过那几页纸,看也没看,直接撕掉:“你们还想闹到校长那里去?你们是要造反吗?”
“老师!”楚君尧冷冷地看着他,“因为怕校长觉得你管不住我们吗?难道耀华中学的校风就是要绝对服从?”
“楚君尧!”罗老师气得脸都青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跟老师对着干!你以为你是谁?”
教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而楚君尧不知死活地继续说:“我只是希望学校把事情调查清楚,不要盲目地做出判断。”
“你你你!”罗老师怒不可遏地拍桌子,“楚君尧,你给我出去,不反省清楚不许进教室上课……沈冬晴,你站起来做什么?”
全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君尧那里,突然听到老师提沈冬晴,都错愕地转头去看。
角落里的沈冬晴站起来,面色通红,怯怯地小心翼翼地说:“罗老师,我觉得楚君尧说得对。”
话音一出,全班都震惊了。
在“小飞刀”气急攻心的时候,沈冬晴竟然还能跳出来支援楚君尧——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吗?冲动、盲目,把胆小如鼠的沈冬晴的叛逆之心也激出来了。
何晨宇当机立断地站起来:“罗老师,您要听听群众的呼声!”
“你们!”罗老师指指教室外,“出去,都出去反省!一个一个地跟着闹!”
敬嘉瑜也站了起来,然后是柯鸣、吴晶晶……就连班长程念也站了起来,“呼啦”一下,十几二十个人都站起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就算是心里害怕但又受到旁边的人鼓舞——最后全班一个不落地全站了起来。
罗老师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局面,怒冲冲地吼道:“太不像话了!你们分得清黑白是非吗?于磊这是咎由自取,你们这只是同情弱者的冲动!愚蠢至极!”
“罗老师,您帮帮于磊吧!”何晨宇说,“就算我们只是同情弱者,只是冲动和盲目,但于磊是我们的同学,我们跟他有感情!”
“学校已经做了处理,这件事是校长、教务处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罗老师冷厉地扫视教室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楚君尧脸上,“这节课自习!你们都想清楚吧!”说完罗老师拂袖而去。
全班这下炸开了锅。
“怎么办?看来是没办法了!”
“要不去医院找杜鑫,让他说出实情?”
“怎么可能?杜鑫现在眼睛受伤,一定恨死于磊了。”
“杜鑫也好可怜,现在视力非常弱,要做完手术才能恢复。”
……
楚君尧突然朝教室外走。
“你去哪儿?”何晨宇赶紧跟上去,拉住他。
“去找校长。”
“可是请愿书……”何晨宇看看被“小飞刀”撕成好几片的纸。
“粘起来!”吴晶晶说着已经拿出透明胶。
“我们也去找校长!”柯鸣对其他人说,“大家都去,这样人多力量大!”
楚君尧挥挥手:“不能都去,这样学校还真当我们闹事呢!就程念和我去。”
何晨宇赶紧说:“我也要去!”
程念接过吴晶晶粘好的“请愿书”:“课堂纪律还是要维持,大家先自习,有消息了我们会回来告诉大家!”
走出教室的时候,敬嘉瑜也跟了上来。
何晨宇惊喜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敬嘉瑜看了楚君尧一眼:“马上就到高三了,你还是别去了,免得给校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楚君尧白他一眼:“你这是提醒还是关心?”
何晨宇一手揽一个人的肩:“这是赤裸裸的关心呀!是兄弟,就别怄气了!”
“嘁!”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瞪了何晨宇一眼,而他则是笑逐颜开。
“楚君尧,说真的,你别去了!”敬嘉瑜淡淡地说。
“别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保送吗?没有那个我照样可以上清华!”楚君尧自信满满地回答。
还没有下课,教室里很安静,经过(1)班教室的时候,楚君尧的心莫名地紧张了一下。他没有朝毕夏的教室里看,步子特意走快了。
他们到校长办公室时,大门紧闭,于磊站在门口,旁边的一对中年男女应该是他的父母。
于磊的脸木讷呆滞,直直地盯着地面,他的母亲不停用手擦着滚落下来的泪水,他的父亲则面色凝重。
“于磊……”他们走过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于磊的母亲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于磊的同学吗?校长不肯见我们!”
“校长呢?”
“在里面。”于磊的父亲叹口气,“这孩子平时老老实实,哪知道闯个祸出来没法收场。”
“该赔多少钱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们都认,可是于磊不能被退学啊!马上就到高三了……”于磊的母亲嘤嘤地哭起来。
于磊的脸上有些难堪,他劝慰道:“妈,当着我同学的面,别哭了!”
“你这孩子!”他母亲心疼地朝他肩膀上打了几下,“以后你可怎么办?扫大街去吗?”
“阿姨,您别着急!”程念安抚地拉着她的手,“我们都在帮于磊想办法,同学们写了请愿书,我们现在就是来跟校长谈的。”
“请愿?”于磊的母亲像看到救星一样,巴巴地望着他们,“什么处分都好,我们都接受,但孩子一定不能被退学呀!”
“你们——”于磊感动地望着他们,“是我对不起杜鑫,害得他受伤。”
“以后别再冲动了!”楚君尧说,“一会儿去医院看看杜鑫,争取他的谅解。”
于磊点点头:“我会的。”
程念去敲校长办公室的门,校长打开来看见是他们,有些诧异:“怎么不上课?”
“校长,关于于磊的事,我们想跟您谈谈!”楚君尧不卑不亢地说。
校长停顿一下:“你们都进来吧。”
“这是请愿书!”
程念把写满名字的纸张递过去,校长还认真地看了看:“你们倒是挺团结的!”
“打架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么快就给于磊处分,是不是应该更深思熟虑一些?一个处分关系着一个人的命运,于磊在班上一直很遵守纪律,刻苦学习,乐于助人……”楚君尧说,“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把他平时的表现全盘否定,这太盲目了!”
“哦?”校长的语气有些不悦,“回去上课吧,这件事已经出了公告。”
何晨宇拉了拉楚君尧,对校长谄媚地笑:“校长,您别生气!于磊真的一直表现都很好,成绩也不错,他会为学校争光的!您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
“法律不外乎人情,校长,请您从轻发落!”程念说。
“杜鑫同学的眼睛手术后可以恢复,可是于磊的命运却不能重来,他背着这么大的处分升学会特别受影响!”敬嘉瑜也说。
四个人围着校长又是分析,又是请求,又是讨好……把校长的头都弄晕了,校长摆摆手:“都去上课吧!这件事教务处都定了,不能改变。相信于磊会吸取教训,不会自暴自弃,在别的学校也会好好念书!”
“你把于磊当垃圾吗?”楚君尧冷冷地说,“这里不要,就扔给其他学校!耀华中学凭什么‘高高在上’?”
“你们!”校长的语气越发生硬,“处分就是处分,于磊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来办!如果一个处分下来,其他人一闹,学校就赶紧撤回来,那以后这些规章制度就会形同虚设,整个学校也会乱套!”
“校长!”楚君尧据理力争,“杜鑫的眼睛本来就有问题,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并不仅仅是于磊一个人的原因!学校调查过了吗?罪犯被判刑都还有申诉的机会,而学校这么快做决定,就是想显示学校的雷厉风行吗?”
“你!”校长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楚君尧,我知道你成绩很好,高中二年级第一名!你不要以为成绩好就可以在耀华中学立足,这里不乏成绩好的人,品德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是因为成绩好才敢站出来,而是因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正直坚持,如果看到这样不公正的事我还漠视,那我才是一个品德有问题的人!”
“说得好!”何晨宇忍不住赞了他一句,再看看校长铁青的脸,嗫嚅着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都先回去!”校长指指门口,“如果你们不想多几个处分的话。”
敬嘉瑜拉拉楚君尧,低声说:“先回去吧。”
“别为我的事……”于磊也拉拉楚君尧,“算了。”
楚君尧愤懑地转身离开。
“校长可记住你了!”出了办公室,敬嘉瑜戏谑地说,“保送是泡汤咯!”
楚君尧瞪他一眼,看向于磊:“别灰心,我们还会为你争取的!”
“不用了——”于磊沮丧而绝望地叹口气,“校长的态度很坚决,而且杜鑫也不见得会原谅我。”
“杜鑫不会的!”程念说,“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的!放学后我们也去看看杜鑫。”
楚君尧他们去找校长的事毕夏很快就知道了,黎允儿从何晨宇那里听到了今天惊心动魄的事。楚君尧不仅在课堂上气得“小飞刀”拂袖而去,还去校长办公室气得校长要给他处分。
黎允儿抱着手臂满眼憧憬:“第一次觉得楚君尧真爷们儿,真不枉我也曾喜欢过他几天。”
毕夏蓦地站起身就朝(7)班的教室走去,今天中午跟他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吗?
黎允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我说错什么了?”
毕夏在(7)班门口随便找人叫楚君尧出来,她站定的时候,看到沈冬晴正望向这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触碰一下,又迅速地别转开。
楚君尧走出教室,看到毕夏面色冷淡,就知道她知道了。毕夏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走到空寂的地方才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想过后果了吗?”
楚君尧笑了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生气会长皱纹的哦!”
“你太自以为是了!”毕夏劈头盖脸地教训,“你以为凭借你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改变学校的决定吗?你以为你是超人还是蝙蝠侠?我知道你有一颗想当英雄的心,但是逞强逞能只能证明你的幼稚!什么请愿书?你以为学校会吃这套?学校不仅不会退让,还会在这件事上态度更加坚决!因为他们不会开这个口子,免得以后再有人跟着你学!”
楚君尧脸上的笑容就像积木一样倒塌,语气也变冷了:“你能不能不要每件事都分析得这么理智冷静?就算是我做错了,但作为我的女朋友,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吗?”
“就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所以我才会为你着想!”
“着想?就因为保送名额?”
“学校的评语很重要!”
“毕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
“我不是现在才这样,我一直都这样!你看清了吗?”毕夏冷冷地问。
楚君尧竭力压住火气,缓缓语气:“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
“我做不到!”
“你怎么连她都不如?”楚君尧脱口而出。
“她?”
楚君尧自知失言,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
“沈冬晴?”
“今天我在课堂上和罗老师争执的时候,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
“所以你被感动了?”
“我不是觉得感动,我是觉得为什么你不能站在我身后支持我呢?毕夏,你知道我最重视你的意见,最在乎你的想法,我也真的很想你能和我心意相通!”
“对我失望了吧?”毕夏冷眼望着他,“我也对你失望了,楚君尧,你太幼稚了!”
说完毕夏转身离开,楚君尧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喊住她。他知道他们都没错,可谁错了呢?哪里出问题了呢?他一直觉得理性冷静是毕夏的优点,但现在他竟然开始痛恨她这点。
楚君尧回到教室的时候,下意识朝沈冬晴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她在埋头看书,静静地,就好像随时都会被人遗忘的样子。
放学后他跟程念他们去探望了杜鑫,大家七嘴八舌地跟他讲了一大堆话,杜鑫态度有些松动,却被他父母气急败坏地拦了下来:“你们都别再说了!我家杜鑫的眼睛以前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被那个于磊给害成这样!我们看在他还小才不予追究,学校是一定要严肃处理的!”
大家一阵忙活,事情却毫无进展,都垂头丧气。两个人都是他们的同学,一个眼睛暂时失明,一个被勒令退学,他们的心里都很难受。
沈冬晴注意到,从一开始,楚君尧就频频地低头看手表。今天她还是跟着程念一起来“钱柜”给楚君尧庆祝他十七岁生日,楚君尧见到她,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她送上礼物,他也是淡淡地说谢谢。沈冬晴原本局促紧张的心稍稍安稳一些。
她送的礼物是手工制作的“幸运草风铃”,用了一个星期的空余时间才赶工出来,为了找齐原料她还找了裴雨阳帮忙,因为她需要直径两厘米的圆形玻璃。裴雨阳问她用来做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想做一个风铃,送一份生日礼物。裴雨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跟我一起去,免得不合适。”
裴雨阳带她去的玻璃厂,都是直径六厘米的规格,他软磨硬泡地让工人给他打磨成两厘米的圆形,一共做了好几十粒,当然这些费用是裴雨阳支付的,沈冬晴说等拿到那笔两千元的稿费再还给他,裴雨阳不置可否。他的脸色看着很阴沉,却很认真地帮她找到了需要的玻璃。
沈冬晴用泡沫胶包住玻璃的边缘,用一种叫作“团锦结”的方法把玻璃珠子一粒一粒包起来再分成层穿起来,在顶部用系蝴蝶结的方式把一串一串的珠子连接起来。这只是风铃的雏形,她还要用绿色的包装纸剪成四叶草的样子,再用镊子夹着小小的四叶草细致地粘在玻璃上,然后还要编制一些穗子,这样一个风铃才算完成。
在包装上她也颇费一番心思,手提式的袋子,上面用粉色的包装纸做了很多小花瓣,看上去有一种“落英缤纷”的感觉。就连只见了外包装的程念都连连惊呼,太有创意了。
她羞涩地笑了笑,心里却在忐忑。她送不起他贵重的礼物,只是一些小女生的小心思,如果编制手链吊坠又会显得太不合时宜,“幸运草风铃”是她对他的祈愿——幸运安好。
可是楚君尧并没有注意她的礼物,他随意地把幸运草风铃放在礼物堆里,和那些精美的礼物盒放在一起。
KTV(配有卡拉OK和电视设备的包厢)里已经来了好些人,大家伙都抢着点歌,又抢着话筒合唱,或者玩着各种小游戏,半亮的灯光里,各种图案的投影在地上、墙上、人的身上……喧嚣的笑闹声中,唯有主角心事重重。
当门被推开的刹那,沈冬晴注意到楚君尧的眼睛忽地就亮了,眼里全是惊喜,即使她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毕夏。
楚君尧朝着毕夏走过去,他生怕她今天不会来。因为自从那天在走廊上吵过以后,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楚君尧依然在为于磊的事奔波,他去找杜鑫的主治医生,希望他能出一份检查报告,又去找杜鑫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够协商处理这件事。
他去校电视台找同学,希望能够深入采访这件事……还在学校做调查,对于磊事件的处理意见,征集同学们的满意度。他知道毕夏非常反对他这样做,可是他却必须要这样做。
冷战了好些天,他的生日到了。他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她没有回,他忍住没再发第二条。想等事情解决后再跟毕夏好好谈谈。
没想到毕夏还是来了,他欣喜不已。
“女主角终于出现了!”何晨宇坏笑着说,“你不来,楚君尧就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你一来,他整个人就活过来了!拜托,楚君尧,能不能别反差那么大?”
其他人也跟着哄笑:“楚君尧,现在可以点歌了吧?来来来,合唱一首!”
毕夏微笑着看着楚君尧,他脸微微一红,转身朝戏谑的人群瞪过去一眼:“去你们的!”他拉着毕夏的手朝外走,身后又是一阵哄笑。沈冬晴垂了垂眼,觉得心脏的位置被什么洞穿了。她知道的,早知道的,可是每每看到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心如刀绞。
有人在唱:“我知道谁都可以忘谁都可以放,如果说痛快地哭一场,是不是就能够变坚强?我一个人在悲伤的秋千上来回地摇晃。你知道我为你受的伤,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尝,没有流泪不代表不会悲伤,不被爱的人只好流浪……”
也许歌词里说得对,不被爱的人有着一颗被流放的心,孤独凄惶。
楚君尧拉着毕夏的手走到阳台僻静处,喧嚣的歌声被淹没在外面,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还在生气吗?”
“那你会觉得你做错了?”她淡淡地反问。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不想你生气。”
“……你知道罗老师原本就对我们意见很大,你现在再这样,是真正得罪他了。”
楚君尧笑着拧拧她的脸:“我只怕得罪你!”
“你什么都不听我的!”毕夏冷着一张脸。
“那让你打打吧!”他把胳膊伸过去,咬着嘴唇说,“只要你能消气,随便怎么对付它!”
毕夏佯装抬起手来,却轻轻地放下去,“生日快乐!”
“不生气了?”他满脸都是惊喜的笑容。
“看在你生日的分上。”
“我真希望天天过生日!”
“哧!”
“其实我真酝酿了一个超长的深刻检讨……”
“是不是又要留着下次?”
“唉,我是委曲求全!”
“楚——君——尧!”她脸上一变。
他立刻赔着笑脸:“是是是!”
两个人正说着,看到吴晶晶急匆匆地从走廊走过,一副出了大事的表情。他们也赶紧回到包房里,听见吴晶晶在哭:“那是我新买的手机,很贵的!这可怎么办?”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楚君尧问。
“吴晶晶的手机掉马桶里了。”何晨宇抢着回答。
“捞起来呀!”楚君尧说。
“那么脏……”吴晶晶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来帮你!”沈冬晴站了起来。
其他人诧异地看着她。
沈冬晴扫了一眼,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塑料袋,然后套在自己的手上,跟着吴晶晶去了卫生间。一会儿沈冬晴拿着手机出来,外面已经洗过了,可吴晶晶还是不愿意用手接,左右为难:“还能用吗?”
“先拿到维修点去,让他们给你处理一下。”
“那,你陪我去好不好?”吴晶晶哀求地望着沈冬晴。
“这是你的手机,沈冬晴已经帮你捞起来了,你连拿也不愿意拿吗?”程念反问她。
吴晶晶满脸通红:“沈冬晴……我给你钱!”
“吴晶晶,你太过分了!”黎允儿早看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嚷起来。
她话音刚落,楚君尧已经从沈冬晴手里抢过手机一把塞到吴晶晶的手里:“你嫌脏,人家就不嫌脏吗?”
“吴晶晶,你怎么可以这样?太欺负人了!”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吴晶晶,她窘迫不已。
沈冬晴看她这样,有些不忍:“没关系,我陪你去。”
“你没自尊吗?”楚君尧冷冷地望着沈冬晴,“是真的没有自尊心吗?”
沈冬晴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毕夏站到楚君尧面前,对沈冬晴微微一笑:“他这是着急,你别放在心上。”
程念拉住沈冬晴手臂,低声地说:“进去吧。”
“对不起!”吴晶晶突然对沈冬晴说,“沈冬晴,对不起!”
“好啦好啦!没事啦,敬嘉瑜,你陪吴晶晶去!”何晨宇不由分说地把敬嘉瑜推到前面,“吴晶晶,这下你满意了吧!”
敬嘉瑜瞪了何晨宇一眼,后者自动忽略,而吴晶晶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敬嘉瑜,那就麻烦你了!”
何晨宇又对沈冬晴说:“评三好生的时候我一定举双手双脚支持你!你简直就是新世纪的活雷锋!楷模、榜样、明日之星!”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君尧扫他一眼。
“总之沈冬晴就是乐于助人,大家为她鼓掌!”说着,何晨宇自顾自地鼓掌,气氛在他的带动下,慢慢地重新热闹起来。
沈冬晴和程念坐到沙发的一角,程念低声地问她:“你没事吧?”
沈冬晴虚弱地点头,擦掉眼角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其实她难过极了,她不是难过吴晶晶当众用钱羞辱她,而是难过楚君尧那句“你没有自尊心吗”,在他眼里,她一定就是这样的女生吧。就算他把她当成透明的人,一直忽略她——她却一直没皮没脸地“缠”着他,像这样的场合,她在这里就像个小丑。
另一边,毕夏也在低声跟楚君尧说话:“人家是女生,你怎么能那样说?楚君尧,你是不是对沈冬晴太苛责了?”
“我就是觉得她的样子特别……特别让人烦!”他是真的觉得心烦,既同情又生气,难道她非要表现出“任人欺负”的样子吗?她难道就不懂拒绝、不懂强势一些吗?总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她又不欠着谁。
“你就算是讨厌她,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很伤人!”毕夏淡淡地说。她看向沈冬晴,她出现在这里,她有些惊讶,想想楚君尧定然不会邀请她来,应该是跟着程念一起来的。
沈冬晴不唱歌也不拿茶几上的零食水果,手里握着一杯水,静静地盯着屏幕,好半天都不动一下,与这热闹的气氛很不称。但没有人理会她,就连程念也去跟别人玩着游戏,没有人让她点歌,也没有人会把话筒塞给她,大家笑闹的时候,她总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
毕夏收了收心思,也不再去关注沈冬晴,楚君尧在点歌,想找一首与她合唱的。
“
Always
(《永远》)好不好?”楚君尧回头问她。
她点点头。这首歌他们很熟悉,以前一起听,一起学唱,后来坐着他的单车时,他总是哼唱这首歌,毕夏最喜欢里面的歌词:And we both know, that our love will grow(我俩都懂,爱会成长),and forever it will be you and me(彼此相守永永久久),ooh yourlife is sun(你的生命像阳光),chasing all the rain away(驱离所有雨水),when you come around you bring a brighter day(当你来的时候,你带来灿烂的一天),you're the perfect one(你是如此完美),for me and you forever we'll be(对你我而言,我俩亦是永恒)……
楚君尧点了优先,把话筒递给毕夏,他暖暖地望她一眼,低声说:“I will always loveyou(我会永远爱你)。”
毕夏没有回答,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婉转缱绻的音乐声里,楚君尧低沉地吟唱:“Girl you are to me (女孩,对我来说), a love like yours is rare(你的爱是珍贵的),it must have been sent from up above(那必定是来自上天的恩赐)……”
楚君尧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在聊天儿的、在玩游戏的、在笑闹的……在音乐声里缓缓抬起头,整个房间就像被装了过滤器,杂音被过滤掉,只有楚君尧带着磁性的嗓音回旋婉转。接着是毕夏的演唱部分,然后是合唱……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每一个音符仿若花瓣徐徐撒落下来。
沈冬晴悄悄地走出了包间,她隐忍许久的眼泪潸然而下,喉咙间有压抑的啜泣,需要紧紧捂住嘴,才不至于崩塌,可是还有一种疼从骨头里裂开,有着比哭还让人难受的绝望。她又开始想念顾珊,如果她在,她会怎么安慰她呢?就算是嘲讽也好,她的心里也会得到一丝安慰。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坚强,只是这样,看着他们甜蜜幸福的模样,眼中就已经溢满了泪。
有张纸巾突然递到她的面前,她错愕地抬头,看到的人是楚君尧。他原本只是出来找服务生,却没想到看到沈冬晴站在窗口的位置,她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影,肩膀微微耸动,没有一点儿声响,却悲恸不已。他大约知道她为什么哭,他并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秀恩爱,他只是真的没有在意过她,或者是她的感受。
这个女孩从来未曾对他表白,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他,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是又蠢又笨,一点儿棱角也没有,柔软得全都是伤。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沈冬晴的眼眶里溢出,她怔怔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别再喜欢我了!”他望着她,“还有,今天对你说的话,还有以前说的……通通都对不起。”
她的眼泪更汹涌了,那些泪水好像从心底涌出来,悲伤得不能自已。
“你是我在耀华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听见自己说。
“这不能代表什么。”
是的,这不代表什么。可是,他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带着一颗怯懦的心顶礼膜拜。
“如果难受,就离我远一点儿。”他把手里整包纸巾都递给她,然后狠着心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安慰不了她,虽然她的样子真的让他生起怜悯之心,虽然他也不想看到她这么难过,但他只能掐掉她所有的念头——这是为她好。
程念许久没有见到沈冬晴回来,出去找了一圈知道她已经先走了。她微微叹口气,回到包间里,她庆幸自己没有沈冬晴陷得深,太执着真是一件让人心碎的事,谢天谢地,她不会。
楚君尧回到包间时,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大家哄闹着要让他拆礼物:“毕夏送的什么?”
“怎么能让你们知道?”
“毕夏,你说,送的什么?”
毕夏笑而不语。
楚君尧低头问她:“蛋糕呢?”
“……”
“真没准备?”
毕夏歉疚地望着他。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比黎允儿还没心没肺!”
黎允儿嚷起来:“听到我的名字了,在说我坏话?”
“是夸你呢!”楚君尧白她一眼,“近朱者赤!”
毕夏笑了:“我放前台了。”
楚君尧重新燃起希望:“真的?”
“一个蛋糕而已,至于吗?”
“因为那是你做的……”
正说着服务生已经用推车把蛋糕推进来了,楚君尧看着那个精美华丽的水果蛋糕,不满地对毕夏嘟囔一声:“不是你亲手做的呀!”
“我亲手买的!”毕夏笑。
那天回去后,楚君尧在一大堆礼物中,看到了唯一一个手工做的礼物。那是一个精巧的风铃,闪闪发亮的玻璃珠上有绿色幸运草,灯光下,玻璃会折射出彩虹一样璀璨的颜色,每一处细节无不显露出送礼人的心思,包装盒上的花瓣,风铃上的穗子,红绳的蝴蝶结,还有可以挂起来的扣子。
他不用去回忆,就知道这份礼物是谁送的。他的心,有些动容。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喜欢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但他没有把风铃挂起来,而是重新放进包装盒里收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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