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时代2-第十章 放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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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放一颗真心

    暑假过去一半的时候,黎允儿从北京回来了。毕夏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在出口处看到了黎梓然。毕夏朝那小屁孩走过去,问:“接你姐呢?”

    “接我爸!”他冷淡地说。

    “明明就很关心你姐,为啥还要扮深沉?”

    “你懂什么?”黎梓然看着出口处,像是自言自语,“我不适合太热情的生活。”

    “什么意思?”

    “都说了你不懂!”

    毕夏被他老气横秋的样子气得想拿鞋子砸过去:“喂,我十四岁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学生呢!”

    正在对黎梓然愤懑中,看到黎允儿和黎叔叔一起出来了。黎允儿戴着大墨镜,穿着卡通T恤衫,红色七分裤,一双金闪闪的鞋子,打扮得让人眼睛会发痛。好些日子不见,她好像瘦了一点儿,一见到毕夏就奔过来抱住,呱啦呱啦地说:“有没有太想我啊?”

    “才没有呢!”

    毕夏说完,才想起黎允儿的耳朵还没有恢复,准备拿出手机的时候,黎允儿已经佯装生气地说:“就知道你最没良心了!”

    毕夏惊喜地瞪大眼睛:“你能听见了?”

    黎允儿从耳朵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器具:“戴了助听器。”

    毕夏心里有些难过,而黎允儿把助听器戴上,毫不在意地说:“虽然有点儿麻烦,但至少还能听见已经很幸运了!以后遇到不想听的话我就把它取下来,遇到想听的话我再戴上,哈哈,一下就变得好清静了!”

    毕夏笑了,看到她又回到开朗活泼的状态,暗暗放下心来。

    黎允儿扫了黎梓然一眼:“小屁孩,看在你来接我的分上就捎你回去吧!”

    黎梓然瞥她一眼,接过黎浩天手里的行李:“爸,我来吧!”

    黎浩天一副受用的表情,黎允儿没好气地嚷嚷:“就知道在我爸面前献殷勤,想分财产吗?告诉你,我爸不吃这套!爸,爸!”

    黎浩天看看一双儿女,满足地笑了:“爸爸的财产是你们俩的!”

    毕夏看着黎允儿争风吃醋的样子,也笑了。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明明很喜欢黎梓然,却偏偏要“欺负”他,这就是黎允儿的风格吧。

    黎允儿回来后,他们在黎家的别墅举办了“欢迎仪式”,那是黎允儿自己想出来的,觉得要庆祝一下她的重生,虽然耳朵依然失聪,但她已经能够重新听到声音,这就谢天谢地。在大草坪上,是烧烤自助,楚君尧、何晨宇、敬嘉瑜、姚元浩……自然也有黎梓然。黎允儿坐在那里,不断地演示戴上助听器和取下助听器,她像个孩子一样玩着 自己的新玩具,倒是让黎允儿的父母有些心酸。毕夏突然对黎允儿刮目相看,一个能够自嘲的人需要很强的自信心。

    楚君尧坐在毕夏的身边,认真地烤着一串鸡翅,刷油翻面,一样不落。

    “倪阿姨怎么样了?”毕夏去医院探望过,觉得得癌症的病人好辛苦,放疗让倪阿姨的头发掉得稀里哗啦,面色苍白,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因为药物反应不断地呕吐和低烧,整个人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已经出院回家,十天后再继续放疗!”楚君尧艰涩地笑笑,“医生说恢复得不错,白细胞也没有减少,抵抗力会越来越强。”

    “那就好。”

    楚君尧把烤好的鸡翅递给她:“最近学得怎样?”

    “补习班的课程太紧了,比钟老师讲的快多了……保送的事你想过吗?”

    “以我的成绩还用保送吗?”楚君尧自信满满地笑了,“名额留给其他需要的人吧,反正我没有想过走这条路。”

    “不担心考砸吗?”毕夏皱皱眉,有时候她真不能理解楚君尧。明明可以选择一种简单便捷的方式,他却要铤而走险。这种自信简直就是狂妄。

    “从来没有想过。”楚君尧耸耸肩膀,“说起来,我比较担心你!”

    “什么?”

    “你的成绩还是不太稳定……”

    毕夏欲言又止。

    “我不想保送也是担心这一点啊,如果我们不在一所学校多麻烦,等估分出来了,一起填志愿,这样肯定就能在一所学校了。”

    毕夏皱皱眉:“那是你的前途,楚君尧,干吗当儿戏?”

    “难道要跟你分开?”

    “楚君尧,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的前途,为什么非要看着我?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为了我放弃,以后后悔了呢?我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我不会怪你!”楚君尧错愕地望着她,“你不应该很感动的吗?”

    “我没那么幼稚!”毕夏冷冷地说,“楚君尧,我希望你想清楚,摄影、打篮球、玩遥控飞机、旅行……这些都只是你的兴趣,你将来要做什么?”

    “有很多可以选择……”

    “那就是没有选择!”

    “等上了大学再规划……”

    毕夏有些无语:“楚君尧,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全面了,你什么都很均衡,反而没有了特殊的优势,你最想要做什么……”

    “和你在一所学校。”

    “楚君尧,认真一点儿!”

    “我很认真啊!”

    “就算不在一所学校又怎样?”

    “我不想和你分开!”楚君尧孩子气地望着她,“别想丢下我!”

    毕夏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呢?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无论从性格还是从思想上都存在这么大的分歧,他是那种懒散的、走一步看一步的性格,而她却要把一切都计划安排好。她好怕走错一步——和楚君尧的交往已经是她对自己的一个特例,可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独立。

    “你们是在吵架吗?”黎允儿适时地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她坐到他们中间,“我现在觉得听不到还真好,不管对方吵什么,都觉得像是在看默剧,然后就会觉得好好笑。”

    何晨宇和姚元浩举着烤好的食物一并递给黎允儿,她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们:“自从我听不见后,你们都变得对我很好!”

    何晨宇和姚元浩对视一眼,黎允儿接过他们手里的食物,美美地笑:“真是一团和睦呀!”

    姚元浩走开后,何晨宇有些不满地对黎允儿说:“那家伙骗了你,你还拿他当朋友!”

    “你敢说你没有骗我吗?”黎允儿等着他回答。

    “什么时候?”

    “你上次送我的李敏镐的签名是你签的吧?”

    “啊?那能一样吗?”

    “你的性质更恶劣!”

    “太厚此薄彼了,我要抗议!”

    黎允儿“扑哧”一声:“给我拿一瓶可乐过来!”何晨宇面上很不乐意,脚却是跑得很勤。

    “我给陆怀箫打电话了,他说他今天正好上班。”黎允儿有些遗憾。

    “陆怀箫?”楚君尧笑着说,“你跟他还真熟。”

    “是毕夏跟她熟!”黎允儿头也不抬地说,“是吧?”

    毕夏“哦”一声,“他人不错。”

    楚君尧有些吃醋:“有我好吗?”

    “喂,你们俩刚才不是在吵架吗?我是想过来凑个热闹的,怎么不吵了?”

    楚君尧白她一眼:“我们好得很。”

    烧烤过后,大家围坐在一起闲聊。楚君尧拿着一个红石榴,一颗一颗地剥下来,盛在碗里递给毕夏,直看得旁人大呼受不了,楚君尧还屁颠屁颠地跟在毕夏周围,一副她专属于他的幸福模样。毕夏知道楚君尧是那种外放的性格,他纯粹、简单,想要对一个人好,就会很用力。而这样的楚君尧,却让她有了一些压力,她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欢楚君尧,而是怕给不了他足够的信心,会让他有灭顶的失望。也许她真的是一个自私凉薄的人,在她人生未来的规划里,楚君尧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而她却影响着楚君尧,这样的落差是他们感情的硬伤——无法回避。

    楚君尧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大众摄影》吴编辑的电话,说是要到这个城市来采风,想要约见一些给他们杂志投稿的作者。在楚君尧迟疑间,吴编辑说:“来的都是摄影发烧友,大家在一起可以互相切磋一下。”楚君尧想了想,便应下了。

    他和沈冬晴在茶庄外遇见的时候,沈冬晴诧异得微微张开了嘴:“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君尧知道他会遇到沈冬晴,因为他是用笔名投稿,而沈冬晴却是用原名。

    “我看过你拍的照片,”楚君尧淡淡地笑了笑,“挺好的。”

    沈冬晴的脸微微一红:“也只是瞎拍的。”接到裴雨阳的电话,她有些意外。裴雨阳说《大众摄影》的编辑到这边来采风,想见一些作者,所以联系了他。沈冬晴说还是不去了,太麻烦,只是见上一面还要来回坐车,而且那些人她都不认得,见面好尴尬。裴雨阳说:“这可是你学习的好机会,大家在一起就是交流和分享,比你从那些摄影书籍上能学到更实际的东西。”末了,裴雨阳又说,“那我来接你!”沈冬晴赶紧拒绝,说自己会来。

    “我在大厅等……”裴雨阳突然出现,他的目光从沈冬晴的脸上转移到了楚君尧身上。

    楚君尧皱皱眉,上次在学校他们之间并不愉快,沈冬晴明明就躲着他,怎么现在又跟他一起?

    沈冬晴的声音都结巴了:“楚,楚君尧……”

    “我终于明白了!”裴雨阳突然从沈冬晴手里拿过相机,“是因为这个人才开始喜欢上摄影?我就说你怎么会盯着我的相机,还一门心思地学起来!”

    “不,不是……”沈冬晴满脸窘困,低着头都要哭出来,“我,我……我先走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君尧早知道她的感情,裴雨阳以为他不知道,所以才会替她说出来。可是,明明就被拒绝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君尧和裴雨阳冷冷对峙,好一会儿后,裴雨阳说:“那个傻瓜喜欢你!”

    “我知道。”

    裴雨阳怔了一下:“还以为她只会玩暗恋,原来已经表白过了。”

    “我已经拒绝了!”

    “你!”裴雨阳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愤懑地抬起手来。

    “想要打架吗?”楚君尧冷哼一声,“在这里,还是外面?”

    裴雨阳垂下手,把相机往他手里一塞:“你看看吧!”

    楚君尧进到包间的时候,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沈冬晴,她像个逃兵一样逃开了。他坐在一角,把沈冬晴的相机打开来,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她的作品,但还是为她拍摄的照片惊艳了,拍摄一些小东西,需要调整好微距镜头的角度,环形闪光灯的光比也很有讲究,不仅如此,光圈是用毫米来计算的,对焦也需要手动,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才能拍出更为立体清晰和锐利的图片。他玩相机玩了很多年才慢慢摸索出自己的拍摄技巧,而沈冬晴应该是玩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去年她还是那个让她拍照会紧张出汗的女生,现在却已经能娴熟地掌握技巧。她到底蕴藏了怎样的能量?从全班最后一名,慢慢地跟上来,她真的很让人意外,除此以外,校刊社还找她约稿,因为她的一篇作文被语文老师推荐过去,他们想让她固定写专栏。沈冬晴不是那种耀眼得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人,她的光芒像是从云层里透出来,不抢眼,很柔和。

    再往前翻,楚君尧的心被震了一下。很多他的照片,他都不记得的场景,他的正面,背影,侧面,颔首……每一张照片都仿佛让他看到了沈冬晴微颤的心情——她是真的喜欢他呀!他依然记得母亲手术那日,她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静静陪伴他的样子。那个娇弱而又内向的女孩,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他的感情。

    满屋的人在侃侃而谈,大家都在热烈地相互认识,有人在问:“沈冬晴呢?一直想见见本人,她拍摄的照片很有灵性!”

    楚君尧站了起来,他朝外面走,在包间旁边的楼梯间停顿一下。她果然在那里,抱着膝盖埋着头,身体靠着墙壁,缩成一团。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他知道,她哭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她为什么伤心,却不能说出很漂亮的话来。

    他走到大厅,看到裴雨阳坐在那里,他把相机还给他:“她在楼梯间,你去看看 吧!”裴雨阳怔了一下,而楚君尧朝外面走。

    “喂!”裴雨阳厉声喊住他,“你就看着她这样吗?”

    楚君尧没有回头,淡淡地说:“我帮不了她。”给她希望,只是对她残忍,他一直拒绝,以为她会像别人那样转身离开,可是她坚持得太久了,久得让他心生愧疚。

    裴雨阳翻了翻相机,低声咒骂一句:“你这个浑蛋!”楚君尧把沈冬晴拍的他的照片通通删除了,他可真做得出来!

    裴雨阳在楼梯间看到默默垂泪的沈冬晴,拍着她的肩膀,笑了笑:“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沈冬晴泪眼婆娑地瞪他一眼:“干吗跟他说那种话?”

    “因为你这样崇拜他,我都被感动了呀!”裴雨阳耸耸肩膀,“他喜欢摄影,你也开始喜欢……而且你现在真的做得不错!”

    “跟他比,我差得太远了。”沈冬晴吸吸鼻子。

    “那家伙真的很优秀?”

    “当然!”沈冬晴双眼放光,“成绩是全年级第一,篮球也打得很好,而且性格……”

    “打住!”裴雨阳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愚蠢。

    “我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不应该是我吗?”裴雨阳不满地说,“你是先到我家,然后去学校。”

    沈冬晴抹抹眼泪:“回去吧。”

    “不进去吗……他已经走了。”

    “什么?”

    “是觉得跟你待在一起会很别扭吧!”裴雨阳坏笑起来,“而且他还把他的照片都给删了!”

    “裴——雨——阳!”沈冬晴愤懑地瞪着他,“你这个坏蛋!”

    “好啦,快去见那些大神吧,机会难得,多学点儿经验!”裴雨阳拿袖子直接揩揩她的脸,嘟囔一声,“早知道我就不让你来了!”实际上是他想见她,在接到编辑打来的电话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借口可以见她了,原本以为酷酷地转身离开会很轻松,但一转身就开始想念,回来的日子他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他的估分结果并不好,看来只能走艺体生这条路,因为他在上海戏剧学院的专业分是94分,根据往年的本科分数线,文化课三百分左右就能够被录取。虽然父母并不希望他将来做“不靠谱儿”的工作,但现实摆在面前,他的分数只能那样了。

    见完编辑后,沈冬晴看看时间,原本想着还能赶回去,但如果坐上末班车,回县城也没有公交车回乌石塘村了,宿舍这个时候也封了,裴家她也不愿意去,迟疑着不如给程念打个电话,去她那里借宿一晚。

    “不用那么麻烦,我给你订好酒店了。”裴雨阳不由分说地推着她的肩膀,“先带你去个地方。”

    沈冬晴对裴雨阳已经有了信任感,也没有反驳。想想这次见面后就真的要分别了,就当是为他饯行吧。

    裴雨阳带她去的地方是溜冰场,沈冬晴紧张地说:“我可不会玩冰球。”

    “试试吧!”裴雨阳鼓励地说,“你看了那么多次,怎么都学会一点儿了。”

    他俯下身替她换溜冰鞋,她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地涌上了温柔。有些人的好,需要慢慢地体会,也真的会被感动,却知道没有办法去回应。就像楚君尧,就算她为他做再多的事,也只能是一种为难吧。如果她和裴雨阳换一个地方见面,换一种方式认识,也许她会去喜欢他,因为没有人像他这样善待她、珍视她——遇到他,是她的幸运。

    别说是打冰球了,沈冬晴只是穿着溜冰鞋就举步维艰,颤颤巍巍地牢牢抓住裴雨阳的手,生怕他会松开。他不断鼓励:“身体前倾一些,脚掌用力,掌握平衡……”

    沈冬晴胆子慢慢放大,试着松开他的一只手,可脚下不受控制地朝前一倾,眼看直扑着就要摔下去,裴雨阳眼疾手快地揽住她,自己做人肉垫子倒了下去,她惊呼着扑在他的胸口,而后者疼得猛咳几声,差点儿背过气去。

    旁边亮起口哨声,有裴雨阳认识的人暧昧坏笑着朝这边看过来,沈冬晴急得赶紧要起来,可脚下蹬了几次都没法站稳,手肘倒撑着裴雨阳的胸口,压得他愤懑地低吼:“别动!”

    这次她乖乖听话,不敢再动,他扶着她站起来,嘟囔一声:“看着瘦,还挺压秤!”

    沈冬晴冷厉地瞪他一眼,他撇撇嘴:“心没长,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也察觉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打他骂他瞪他……真是一样没落下。反倒是他对她越发温柔和耐心,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喊她“乡巴佬儿”,总是冷言冷语地使唤她。

    裴雨阳走开后,杨美清突然坐到沈冬晴身边,她冷冷地望着她:“我们的事还没完!”丢下这句狠话她转身离开,沈冬晴不禁摇摇头,怎么会有那么偏执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做错还好像全世界都欠着她!也许是因为自尊心吧,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绝对不会承认她的失败。“在发什么呆?”裴雨阳坐到沈冬晴面前,递给她一瓶可乐,开启之后,还用纸巾认真在边上擦了一圈。

    “杨美清刚刚来过。”

    裴雨阳冷哼一声:“就知道那帮家伙没事闲得慌,就喜欢乱打电话。”

    “她考得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裴雨阳古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很恨她吗?难道是关心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希望她考好?”

    裴雨阳笑了:“原来你也不那么善良嘛!”

    “善良不是没有底线!”沈冬晴淡淡地说,“我不会原谅她。”

    “那我呢?我们家呢?”裴雨阳有些紧张地望着她,突然间又害怕听到答案,站起身,“算了,这个问题等于白问。”

    裴雨阳送沈冬晴去他订好的快捷酒店,两个人因为之前的谈话都有些沉默。

    昏黄的灯光下,有飞蛾在拼命地扑扇翅膀,它们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什么,一种本能的驱使,执着得让人觉得悲凉。盛夏的空气,夹杂着热浪,一丝风也没有,就像把人关在了蒸笼里,沈冬晴抬起手来,抹抹额头上细密的汗。

    “你们在干吗?”突然之间,身边的裴雨阳大喝一声,沈冬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路边的一辆轿车旁,两个人影儿鬼鬼祟祟。

    裴雨阳朝那边疾步上前,那两个人立刻跑开,裴雨阳也没有再追。

    “怎么回事?”

    裴雨阳朝那辆车里面看了一眼:“是公文包,车主忘在车里了,那两个人想偷。”

    沈冬晴笑了:“没看出来你还会见义勇为。”

    裴雨阳慢悠悠地回答:“你没看出来的太多了——我是不是有二十一世纪好男人的潜质?对我刮目相看,怦然心动?”

    沈冬晴心想:这人真经不起表扬。

    “现在怎么办?”沈冬晴问。

    “如果我们走开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来拿公文包。”

    “那我们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吧?”

    “这是临时停车位,车主应该在附近办事,很快就会出来!”裴雨阳胸有成竹地说。

    果然,片刻后车主回来了,他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径直离开。一旁的裴雨阳和沈冬晴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朝前走。

    只是几步的距离,裴雨阳已经预感到危险,他下意识把沈冬晴拉过来护在胸前,电光石火间后背被棍子重重一击。在第二记棍子落下来时,裴雨阳反手抓住,大力扯过棍子,朝身后的人重重踢了一脚过去。沈冬晴这才看清,他们身边已经聚拢四个手持棍子的男人。

    “小子,让你多管闲事!”留着黄头发的男子挥了挥棍子,“你敢坏爷的好事,爷打断你的腿!”

    沈冬晴明白了,是刚才那两个想偷公文包的男子找来了帮手,她紧张地看看裴雨阳,而他一只手拽着她,一只手握住刚抢来的棍子与他们对峙。沈冬晴抬眼看看四周,路上依稀有几个行人,但也都只是远远观望或者绕行。

    那四个人相视一眼冲了上来,沈冬晴被裴雨阳大力一推,在一个缝隙处推出重围,他一个人和他们四个人对抗,很快落了下风,腿上被棍子猛烈一击,在沈冬晴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沈冬晴惊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朝他们冲了过去,她抓住其中一个人又踢又打,对方一搡,把她掷开几步。裴雨阳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倒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他们的拳头和棍子不断地砸过去,沈冬晴一边儿哭喊着救命,一边儿朝裴雨阳扑过去,她想要护住他,而他却弓起后背紧紧把她护在胸口。她感到裴雨阳大口地喘息,感觉到温润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失控的现场混乱惨烈。

    看到有保安模样的人冲过来时,那四个人才仓皇逃走。沈冬晴看着奄奄一息的裴雨阳,就像看到那个时候倒在血泊里的顾珊,有无数的尖叫在胸口里炸开,一切都被炸碎,粉碎!她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她听到自己抖得不像话的声音:“裴雨阳,你不许死!不要死!”有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又淤又紫,白衬衫也被染得血渍斑驳——她哆哆嗦嗦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哭着拨通120,等待的时间里,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拖住了脚步,那么慢,那么漫长。

    “裴雨阳,你不许死!”痛楚和惊恐像一座火山一样,在她心里喷涌而出。

    “疼吗?”他虚弱而艰涩地问她,惹得她的眼泪流得更凶。

    “是你疼吗?疼吗?”她哽咽不止,“为什么不保护自己,为什么不先护着你自己!”

    “傻瓜。”他想要扯开嘴角笑一笑,可脸被笑容扯得生疼。

    送裴雨阳去医院的路上,沈冬晴一直俯身在他面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裴雨阳,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原谅你们家吗?我告诉你真话,我不恨你,也不恨裴叔叔!那次车祸是我妈的责任,她只是想‘碰瓷’,可没想到会真的出意外!裴雨阳,顾珊的事我也不恨你!我知道你是想帮顾珊,你是为了让顾珊在同学面前有面子……妈妈的事,顾珊的事……我都不恨你,可是如果你死了,我会恨你,会恨你一辈子!”

    “他不会死。”一旁的医生面对哭得涕泗横流的沈冬晴,看不下去了,安慰道,“他的血压脉搏都很正常,应该只是皮外伤。”

    沈冬晴身体一顿,泪眼婆娑地看向医生:“真的?”

    “他很年轻,会很快恢复的!”

    “医生,你就不能说我快死了……”裴雨阳不满地嘟囔,“我还没听够……”

    “坏蛋!”沈冬晴看他恶作剧的表情,抬手想要打下去,可是眼泪哗啦地落下来,心有余悸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裴雨阳,不要再吓我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这样的痛楚,母亲的事,顾珊的事,每一次都要从重创中艰难地活过来,那是一段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日子。

    裴雨阳很快被送到急诊室,医生对他的外伤进行包扎和清理,在他进去前告诉沈冬晴,不要给家里打电话。她知道裴雨阳是担心裴叔叔和周阿姨会把这件事怪到她身上,原本她的处境已经很为难——裴雨阳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在替她着想。

    医生让她去交费,她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钱,看看手里裴雨阳的手机,咬咬牙拨给了楚君尧。

    此时的楚君尧正在篮球场,他站在那里,大力运球,然后眯着眼睛,逆着光投出去。球砸在篮板上,“哐当”一声,再反弹回来,他不等球落地,跳起来,抓住篮筐一个猛扣。球空心投中,而他还不肯作罢,接住篮球,一个反身三步上篮,继续扣球。

    球场上,他不断地奔跑跳跃,挥汗如雨,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手机在无声无息中响过了一遍又一遍。此刻的他有些恍惚,就像被一个拳头打蒙的人,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今天从茶庄离开的时候,他去补习班接毕夏放学,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要见到毕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不去想沈冬晴的事了。

    他走过去的时候,听到毕夏正在跟一个男生讲话,那人说:“要到年底才会报名,之前先把材料准备齐全,包括高中成绩单、获奖证书复印件、个人自荐信和其他可证明‘申请理由’的支撑材料。还有,成绩单一定要盖上教务部门的公章……”

    毕夏抬眼的时候,望见楚君尧,他穿着白色棉质的T恤衫、七分短裤和人字拖。慵懒中夹杂着阳光的气息,站在男生的身后暖暖地冲她笑,可是听到男生的话他的笑容慢慢地冷峻起来。

    男生还没有察觉,继续殷勤地说:“要想保送最好是参加全国性比赛获得奖牌,这样有可能被大学当场点招……”

    “知道了!”毕夏不得不打断他。

    楚君尧冷冷地盯着她,那人也察觉到楚君尧莫名的敌意,尴尬地对毕夏说:“有什么想要咨询的都可以问我,这方面我了解得很多。”

    那人走后,毕夏抿抿唇,欲言又止。

    “是打算保送?”楚君尧冷冰冰地问。

    “还没有决定……”毕夏面无表情地回答。

    “每次都是这样!”楚君尧就好像一头撞上了玻璃,恼怒不已,“每次都告诉我没有决定,但其实心里早已下了决定,不是吗?保送去哪里?说好要考同一所大学!”

    “我只是想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并不一定就能被选上!”毕夏的语气也生硬起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知道我的成绩很不稳定,我只是希望能更有把握一些……再说你凭什么左右我的决定?”

    他的心颤抖了一下,突然间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我呢?”楚君尧扬声问她,“我算什么?你的人生计划里到底有没有我?”

    “楚君尧,你成熟一些!我们都只能为各自的人生负责……”她脱口而出,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自知失言,却不后悔。

    “你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吗?”她的话就像一把斧头劈中了他,他一字一字地扬高声音,“这只是一段感情,对,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一毕业大家就散伙吗?”

    “楚君尧,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也希望你不要要求我为你做什么!”毕夏直视他,“这个问题我早已跟你说过了,你有保送的机会你不要,可我很想要争取!因为我不是你,我不能让自己去冒险,我只是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似乎有什么被敲打了一下,惊起了时光岸边那滩鸥鹭。

    “原来你这么自私!”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就觉得所有美好都如梦幻一般,轰然倒塌。有一种凉,从他脚底一路升上来,直升到心里,透彻的寒。原来这段感情只是他自以为是的想象,他可以奋不顾身,而她却明哲保身。

    “是你太幼稚了。”毕夏缓缓地说。

    “爱情的意义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吗?”他质问她。

    “在一起就真的不会分离吗?”

    “那么,你决定保送哪所大学?”

    “我会争取,但学校的名额并不由我决定……我跟钟老师谈过了,我有希望。”

    “好吧,我知道了……”

    “楚君尧,你知道什么?我不要你填跟我一样的大学,你明白吗?我就是不想你受我的影响,因为我承担不起!我们对自己负责就行了!”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地问:“你到底喜欢我吗?喜欢过我吗?”

    “楚君尧,现在的感情不代表一辈子,我们还没有开始真正的人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变。”

    他怒极反笑:“是呀!这就是毕夏,理智、冷静、务实……”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现实。”

    “十七岁的感情多可笑,自以为是的坚贞,却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影,不等风吹,就已经消失在大漠里。”

    所谓黑暗的意思,大约就是沉默。

    许久的沉默后,他踉跄地转身,他被毕夏冷漠的态度伤到了。他一直在努力,他不是没有想过未来,但他总觉得她心里和他想的一样,不离不弃。可还没有走多远,她已经想要放弃了。是他太天真、太幼稚、太盲目,他所认识的那个女孩,原本就是这样的!她有着一颗雄心,她想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她那么努力、那么坚持,只想要到达她心中的最佳位置。他应该为她喝彩——而他所有的心意,不过是那原野上的草,兀自生长着。

    那么多的过往,如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记得他们一起温习功课讨论问题时的宁静;记得她坐在他单车后座的温馨;记得他们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默契;记得她说“你就是我最好的时光”时的感动……可为什么会变呢?是她走得太快,还是他停滞不前呢?

    抬眼的时候,他感觉六月的阳光竟然那么刺眼,眼睛疼得会流下泪来。

    察觉到那个陌生号码时,楚君尧并没有想过要回拨,怔怔出神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喂”一声。

    “是我,沈冬晴。”一道怯怯的嗓音传来,迟疑了一下,“能借我点儿钱吗?”

    楚君尧停顿一下:“你在哪里?”

    楚君尧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沈冬晴站在急诊室的门口,她脸色苍白,一条浅色裙子上有点点血渍,手交握在一起,显得无助彷徨。一见到他,眼睛闪了闪,晶莹的泪流下来。

    “把单子给我。”楚君尧淡淡地说,“他怎么样了?”

    “医生检查过说没有大碍……”她咬了咬唇,垂下眼,“谢谢你能来,我……”

    “不用解释。”楚君尧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我们是朋友。”

    楚君尧接过沈冬晴递过来的缴费单,去窗口把所有的费用结清,转身的时候看到沈冬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便问:“还需要我帮忙吗?”

    “那个,”沈冬晴指了指他的手背,递过去一枚创可贴,“你的手流血了。”

    楚君尧下意识地低头,果然看到手背上有一条口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沈冬晴看他没有接创可贴,迟疑着要不要打开替他贴上去,所以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心微微地一动,把手伸过去:“之前桌上的那枚创可贴也是你放的吗?”

    她没有回答,但两个人都已经心照不宣。那次他打篮球受伤,还以为是毕夏给他的创可贴,心里欢喜,后来问过才知不是她。原来竟然是她……原来只有她才会注意到他不起眼儿的伤口,注意到他纷乱的情绪。她低下头,很慎重地把创可贴贴上,还轻轻地摁了摁两边。她的长发垂下来,睫毛微颤,温柔娴静——楚君尧怔怔地,怔怔地,就像魔怔了一样,感觉内心有波光在漾开。

    回去的的士上,楚君尧望着夜色里那些万家灯火,灯光就像是黑丝绒的金线,让人内心有种柔软的暖,他的记忆里填满了她的安静,瘦瘦的身体拖着马尾,像个影子飘来飘去。他想起沈冬晴冲出来为他挡砖的样子,想起她为救他的相机滚下山坡的样子,想起她坐在手术室外静静陪伴他的样子……那么多的沈冬晴,他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她对他到底怀揣着怎样的感情,原来,竟然是这样。

    那些记忆,他以为在斑驳罅隙中悄然滑过的记忆,却在时光里,变成一片片柳絮,柔软地温暖了他的心尖。这和毕夏给他的感觉不一样,毕夏让他觉得无能为力,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面对他,她平静得像一面湖水,就算他丢了无数颗石子儿进去,也是立刻沉了下去。他所有的努力、热情和冲动,在她那里,不过只是十七岁的幼稚。

    他想起毕夏,也许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她就已经预感到了结局。可是他要怎样努力才能让她信任呢?让她觉得这不是一段很快就散了的初恋,而是他最珍惜、最渴望的爱情。有疼从心里丝丝缕缕地牵扯出来,让人想要落泪。

    毕夏经过房间的时候,竟然失神地将头撞到了门上,她像丢了魂一样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动。今天和楚君尧的争吵她已经后悔了,她在想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其实明明是想要让他有更好的前途,却是一副害怕承担责任的样子。她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在一座城市,一所学校,可她也清楚,楚君尧的成绩是要上清华的,而她却未必能考上北大。

    手机响的时候,她才从愣神儿里醒过来,以为是楚君尧打来的电话,几步冲过去,抓起电话贴在耳边,心已经酸涩了。

    “猜我在哪里?”黎允儿的声音欢畅无比地传来。

    毕夏黯然一下:“哦。”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我在幼儿园……”黎允儿压低声音,“是和姚元浩在一起哦!”

    “干吗去那里?”

    “因为说起幼儿园里好玩儿的事,我想看看姚元浩小时候爬的那棵树还在不在,所以两个人就真的跑来了。你等一下,我开视频让你也看看。”

    黎允儿点开视频,把手机对着四周转了一圈,还对着姚元浩说:“是毕夏,挥挥手!”姚元浩乖乖地挥了挥手,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四周很昏暗,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而黎允儿却兴奋激动极了,一一给毕夏介绍着这里那里,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毕夏怔怔地问:“真这么好吗?”

    “当然!姚元浩待过的地方就是很好!”

    “如果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呢?”毕夏轻声地问。

    “哪里?”黎允儿回头去问,“姚元浩,你要去哪里?”后者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毕夏无声地笑了,果然要问黎允儿一些深奥的问题,她就会很无厘头。

    “反正我不打算出国了!”黎允儿笃定地说,“我跟我爸讲好了,我高三会好好学习,不用花他的钱也能上很好的大学。”

    毕夏的心被震了一下:“你能行吗?”

    黎允儿笑了笑:“虽然不用参加高考倒是挺轻松的,但我想试试靠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做得好一些,就算真的考得不怎么样,至少我不会遗憾了!”

    “如果没有考上,又错过了去国外的时机……”

    “干吗把我说得那么悲惨?”黎允儿从来就想不到最坏的结果,她飞快地说,“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姚元浩的小学看看!”说完黎允儿已经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毕夏被黎允儿的话打动了,她在一瞬间有冲动要打电话给楚君尧,可是在最后一个数字摁下前,她已经恢复了理智。她不是黎允儿,她是毕夏——她能够很好地克制住自己,因为她不能容许自己在高考上有任何差池。钟老师已经跟她谈过了,九月份一开学会有一次全国性的外语竞赛,如果能获得名次她就很有可能获得保送资格。耀华中学每年有近四十个保送名额,清华、北大等学校都在耀华中学有指标,每一年这些保送名额也成为高三生争夺的目标。毕夏知道,以她的成绩不是考不上,只是考场有太多不可抗拒的因素,如果发挥不好很有可能败北。她和父母已经商量过了,要尽力拿到保送名额,就算不是理想的学校,到时候放弃,她也能多一重保障。可是楚君尧为什么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呢?正因为害怕分离,所以她才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夜色那么深,她的心莫名地有些焦虑,可手机静静地,她在等待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

    裴雨阳被医生要求留院观察,他的眼睛肿着,脸上都是瘀青,后背伤得最重,上了药只能半坐着,一躺下去就会“哇啦哇啦”地大叫着疼。旁边正在给他打点滴的护士了然地笑了。沈冬晴在一旁有些窘迫:“能别喊得那么夸张吗?”

    “喂,真的疼!”他不满地说。她自然知道疼,上一次她的后背撞上树,也是疼得两眼冒金星,他为了护住她,后背被棍子一阵乱打,更是疼了。

    “忍忍吧。”沈冬晴安慰地说,“过几天就会好了。”

    “肯定不行了。”

    “什么?”

    “大学的面试!”他糊弄她,“不知道艺体生在文化课成绩下来的时候还有一次面试吗?如果面试不合格,那就只能over(结束)了!”

    “啊?”沈冬晴信以为真,又惊又急,“那怎么办?什么时候面试,会恢复吗?”

    “肯定来不及了!”裴雨阳心里忍住笑,继续说,“沈冬晴,你可要为我的人生负责。”

    沈冬晴眼泪都下来了:“这可怎么办……”

    他看到她真哭了,心里一怔:“这是真的在关心我吗?”

    “废话!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管我?明明自己可以跑掉,你就跑呀!上不了大学怎么办?裴叔叔会打死你!你以后又要怎么办?补习吧,补习一年……”

    “才不要!”他看着她哭,心里竟然欢喜不已,这是为他流的眼泪,是真真切切地为他流的眼泪啊!

    “为什么不?不就是一年的时间……”

    “就是不要!”他像个孩子一样赌气地说。

    “那你要怎样才肯补习!”

    “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答应不分手!”

    “……”

    “你说过做我唯一的女朋友,你说过的!”他嘟囔着,无限委屈。

    “好吧!”她迟疑了一下,轻声地回答他。

    他顿了一下,原本只是想说的玩笑话,可天知道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期许和紧张。

    “真的?”

    她点点头:“裴雨阳,你答应了,会补习。”

    “那如果我不用补习也能上大学呢?”他紧张地盯着她,“我是说如果我这次就考上了,那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她思忖一下。

    “好吧,那我考上了也不去,我就去补习!”他开始耍赖。

    她无言地望着他:“如果你这次就考上了,那我们——也不分手。”

    “拉钩!”他几乎是从病床上弹跳起来,惊喜雀跃地喊,“沈冬晴,你要用你的人格保证!”

    沈冬晴无声地笑了:“裴雨阳,你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的那个你吗?”

    他自顾自地拉起她的手,与自己拉钩盖章:“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他的话就像一束温柔的光,落在了她的心上。她知道单恋的人有多可悲,就像一个要冲破重重枷锁的人,不断地向前冲,满身伤痕,只为了让你接住我的心。她知道她永远也没有办法让楚君尧接住她的心,那她至少可以接住裴雨阳的心,让他不再受伤害。也许她会试着去喜欢裴雨阳,放一颗真心进去。

    那个夜晚,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地回想着这一年的时光。她应该把楚君尧忘记了,不要去关注他,不要去在意他,也不要再让他驻扎在自己心里。也许午夜梦回,会想起这曾有的单恋。现在,她要在时光面前与过往道别,与楚君尧,她深深喜欢的少年,在心里与他说再见。对自己,与付出的真心说再见,楚君尧,我们到此为止。

    裴雨阳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沈冬晴坐在医院静悄悄的走廊里,她抱着自己的肩,全神贯注地在想着什么,他的心空空地有了一声回响。他知道他又一次威胁她了,他利用了她的善良——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自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中意她,她有一种魔力,不是温柔,不是惊艳,也不是娇媚,而只是随意、自然、单纯到透明。好多时候,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会不由得倾听着门外,他像是丢了魂一样没日没夜地倾听着她的动静。他觉得自己着魔了,她果然是“魔教教主”,法力无比。这样想的时候他会自嘲地笑起来,然后恨不得把自己冻成一尾冰中的鱼,什么也不去想——可是,怎么也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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