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将至,未来已来-在生命中,多凿几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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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命中,多凿几个出口

    ▶灰犀牛沉默地冲了过来,最先被踩踏的是困守原地的人。

    一

    2003年,少年岳云鹏在潘家园附近的炸酱面馆刷碗,那年年底,五环才全线通车。

    他并不知道这条路将改变他的命运,亦无力探索五环外的遥远世界。

    那时的北京,繁华尚未铺开,五环外还可见大片稻田。鸡犬相闻,村舍俨然,其景象和象牙山下并无太大分别。

    即便是在五环内,北京的喧嚣也只笼罩着部分区域。

    地铁二号线环绕着紫禁城,一号线贯穿着长安街。西北的中关村已是繁华边缘,东南对角的亦庄,大片仓库,寂寥无人,偶尔还能看到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些年,京城还残存着沙尘暴的余韵。年轻的北漂会陡增“黄沙万里觅封侯”的豪情。

    在风沙中仰望,虚拟世界如海市蜃楼般倒悬。搜狐、新浪、网易,各门户携资讯如乌云般覆压头顶,宣告一个时代即将降临。

    2018年,北京的繁华早已四下流淌,187.6公里长的六环包裹一城的璀璨灯光。当年悬浮空中的网络世界,早已降落,并和现实重叠,难分彼此。

    北京依旧如磁石般,吸引着全中国的逐梦者,只是在这个飞速迭代的时代,大都市不再是唯一的选择,更多人开始筹划他们的“第二城市”。

    年轻人在北上广开阔视野、积累学识后,前往杭州、南京和厦门等二线城市发展,追求高性价比生活。

    新中产在珠海和三亚等地投资房产,当下为度假之地,年老时便是归依之所。

    还有创业者远征南洋,横跨西亚,借“一带一路”的机遇,在异国开启人生新冒险。

    在一座城,从一而终,越来越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脾性。

    用最低的迁徙成本,寻找性价比最高的生活,正成为潮水的走向。

    我的一位老友刚将“第二城市”设为昆明。

    她说,那里四季如春,房子温暖、宽敞,有滇池的涛声,不远处还有洱海的风月。

    当然,更吸引她的,还有即将开通的中泰高铁——从昆明到曼谷只需三个小时。她已计划好,要让幼子在泰国读国际学校。

    我们在一座城市待太久,总会忽略世界正越来越小。

    春节时,我在曼谷,满街都是笑语盈盈的华人。当地商家卖力地舞狮讨好行人,有女孩塞过来一张房产传单,上面是一栋栋现代楼宇。

    楼宇旁标字:泰国,中国人的后花园。

    二

    在过去,许多人的人生中并无第二城市这一选项。

    古人围水而居,水源和农田,是生存的基础。食物决定了生存半径,终老吾乡是一生的宿命。

    那些远行的人,总有背井离乡的愁思。那口井,那亩田,便是羁绊。

    新中国成立后,“70后”“80后”的父母,告别农田,走入城镇。他们大多有在国营单位工作的经历,可其人生依旧无第二城市这一选项。

    一张办公桌能用半生,一片厂区就是世界,生于小城,终于小城,是父母一辈的轨迹。办公桌和厂区,便是羁绊。

    20世纪90年代,城镇化浪潮开启,小城孩子通过高考拥入京、沪,乡野青年通过打工步入都市。一代代年轻人,希望在大城市圆梦。

    大城市光怪陆离,大城市时尚传奇,大城市资源高度叠加且信息不对称,总能在资源之中撕扯出一次次机遇。信息和机遇,便是羁绊。

    网络时代,信息不对称带来的红利逐渐消失,命运的缝隙越来越少,大城市意味着工作机会多,意味着社交朋友圈。工作和社交,便是羁绊。

    而今移动时代,工作场景逐渐虚化,社交则捆绑于手机之上。我们和朋友相隔千里,但在手机中,也不过拨指之间。

    其实,同在一座城,朋友聚会也越来越少。把酒言欢要约时间,更多时候被缩减为在朋友圈点赞。

    羁绊正在慢慢消失。

    当工作机遇不再独享,当出行变得高效、快捷,当虚拟办公日益风行,一个大流动时代即将到来。

    在那个时代完全开启前,第二城市便成为我们人生的重要规划。

    寻找最适合的机遇之地,寻找最舒展的生活之所,寻找最安逸的养老之城。

    如果说,兔子最灰暗的时刻,是在龟兔赛跑中。

    那么,它最高光的时刻,一定是狡兔三窟时。

    无论迎接的是机遇还是风险,我们总要在人生中多凿几个出口。

    三

    逃离北上广,只是情绪的发泄。那些真正离开的人,其实大方且从容。

    他们中有许多人,在出发前都进行了周密的规划,并对人生的演进有着清晰认知。

    那些尚未筹划第二城市的人,其实是受惯性思维所限。

    大都市并无围墙,真正让我们举足不前的,往往是思维误判。

    第一重误判,是筹划的时机。

    筹划第二城市,无须等命运节点,更无须等财务自由,而应提早准备,并将准备工作贯穿人生诸多阶段。

    对于年轻人而言,应锁定赛道,判断适宜自己发展的城市,并储备专业经验,提前学习语言。

    对于中产家庭而言,应尽早规划财务,为未来的生活和子女的教育做好储备,并根据自身喜好,选择性价比最高的城市。

    对于那些即将迁徙的人而言,应多维地观察第二城市,做好适应的准备。

    那些一时兴起、去大理或丽江开客栈的人,其实走得任性、慌张。

    他们对未来迷茫,未来便会回馈给他们失望。

    第二重误判,是离别的模式。

    离开北上广,并非再不相见的诀别。在不远的未来,我们或许会开启城市间的组合生活。

    其实,一切早有雏形。

    移居昆明的老友,在北京设有公司,借助网络遥控;定位上海的新媒体同行,作者其实遍布海内外。在天津到北京、苏州到上海的高铁上,许多人在上演双城记。

    如果说,当下融合尚为原始,那么当超级高铁贯穿城市群、无人汽车奔驰于高速路、VR会议在自家书房中召开时,离开与否,已不再重要。

    被距离放大的情绪,总会因科技而缩小。

    九百多年前,大宋词人柳永,在宿醉中恍惚醒来。

    柳叶微微摇动,晓风残月忽然触动情肠。

    他在第二城市武汉,想念开封。

    今日不必伤心。两地间,坐高铁只需三个小时。

    从此之后,你将听从它们的口令

    ▶巨大的服务器围拢在舞台四周,台上的人类,正奋力表演。

    一

    2000年9月,西湖畔,初出江湖的马云给金庸敬茶。

    那时,他脑海中的大数据,不过是老爷子的十四天书和自家的十八罗汉。

    然而,在万里之外的美国西海岸,他的同行贝佐斯,此时已能用大数据构筑陷阱。

    当月,亚马逊对68张DVD实行差别定价,定价依据来自网站收集的用户数据。

    一张《泰特斯》碟片,对新客报价22.74美元,对购买力强的老客,报价26.24美元。

    亚马逊的利润因此增加。但一个月后,就有用户发现了这一秘密,论坛上群情激奋。

    最终,贝佐斯亲自道歉,说这只是实验,定价是随机设定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粒慢性毒药就这样埋于互联网的洪荒年代,毒性足以贯穿此后岁月。

    那时的网民都天真,并且足够骄傲,以为电脑只是工具,数据只是痕迹,一切都可驾驭。

    十八年过去了,一切并没有按最美好的构想发展。

    我们向海市蜃楼招手,迎来的却是乌云摧城;我们向草原深处呐喊,引来的却是嗜血狼群;我们制造了数据洪流,也被洪流吞噬。

    洪流早已淹没我们的生活。

    如影随形的广告,在门户上霸占我们的视觉,在飘窗中扭动身姿,最后化妆栖身于信息潮中。

    它们无处不在并时刻迭代,你搜索和输入的每一个字符,都能引发广告海啸。

    而今,它们已进化到可以听懂声音。

    客厅的智能电视、卧室的智能音箱,以及掌中的智能手机,都在时刻采集着你的声音,并在复杂推算后,为你定制广告。

    这仅仅是开始,当掌握足够多数据后,洪流已能制造漩涡。

    在知乎,关于“大数据杀熟”的提问,有15000余人关注,800多个回答。

    绝大多数人在回答中都讲述了自己在电商和旅游平台上遭遇的诡异价格。

    你刷新页面后见到的价格,可能是根据你的荷包和欲望,量身设定的价格。

    无数数据流在虚空中盘旋冷笑,看着你跳进精巧的陷阱。

    在国外,亚马逊早已不玩这些低级手段。

    从2017年7月起,他们对网站上的所有商品实行了动态定价。

    鞋类除臭剂制造商Jacobs说,一旦有媒体提到他们的产品,亚马逊上对应商品的价格就会上涨。

    例如,当一家新闻网站推荐了该除臭剂时,亚马逊上该商品的价格会从9.99美元飙到18美元。

    优步的研究则更甚一步。他们发现,当客户的手机电量低时,用户更容易接受1.5倍的价格,甚至2倍的提价。

    没人知道他们用这个发现做了什么。

    20世纪初,镭刚发现时,被当作保健品。含铅汽油问世后,一度被作为高科技向全球推广。

    从1870年到1912年,整整四十二年,被西方称为“大飞行时代”。

    那时,鸦片被用来给小儿止啼,吸粉成为社交礼仪,海洛因是白领回家后的解压神药,而且能治疗咳嗽、胃癌和抑郁症。

    我们总是欢呼着拥抱高科技,却看不到怒涛下的暗潮。

    二

    在数据强权的时代,每个人都如蝼蚁,所到之处总会留下数据轨迹。

    轨迹中记录了你的出行路线、工作内容、餐饮喜好、休闲娱乐,记录了消费和财富,也记录了情绪和欲望。

    起初,巨头们如野兽,沿着轨迹,蹑足潜行,仅作观望。

    后来,它们开始截取轨迹,测算取样。

    最后,它们汇总这些轨迹,并编织成数据牢笼,掌控我们的生活。

    广告轰炸和大数据杀熟,并不是大数据阴暗面的全部。

    随着数据洪流的激涨,我们必须做好更艰难的心理准备。

    首先,我们可能迎来一个隐私消亡的未来。

    2007年,英国报纸称,《1984》的作者乔治·奥威尔的伦敦故居外,周围183米内,有32个摄像头。

    那已是十一年前了,而今,摄像头只多不少,而且更为智能。

    在人工智能加持之下,摄像头可以分析行踪,解读唇语,捕捉表情。

    在大都市中,再难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哪怕是深夜公园里的寂寞哭诉,也可能被机器默默记录。

    互联网上,更不可能有树洞了。连浓眉大眼的脸书都叛变了,还有谁可以相信?

    最隐私的博客日志,在服务器上早被拆解万遍;最安全的云端相册,在工程师眼中不过是自家花园;

    哪怕是功能单一的生活软件,后台也会拼命搜刮你尽可能多的信息:短信记录、支付习惯,甚至相册照片。

    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刷单。而埋在深处的野望,无须多言。

    2017年6月,《财经》报道称,国内个人信息泄露数达55.3亿条,平均每人4条。

    还记得那个被骗子骗走学费后自杀的山东女孩徐玉玉吗?

    她的所有信息,在黑市上只值5毛钱。

    失控的数据洪流,冲垮了她的生活,带走了她的生命,也最终淹没了她的死讯。

    在消灭隐私之后,失控的数据洪流,将更进一步地控制我们的生活。

    阿汤哥还年轻时,拍过一部科幻电影《少数派报告》。

    在电影中,大数据可以提前预测谁将犯罪,从而预先逮捕。未来人人自危。

    我们离这个未来并不远。

    2017年,“滴滴出行”研究院发表论文说,用户打开“滴滴出行”时,“滴滴出行”能在2毫秒内,预测用户最可能前往的地点,准确率已超过90%。

    美国罗彻斯特大学学者称,他们已可预测一个人未来可能到达的位置,最多可预测到80周后,准确度高达80%。

    预测之后,便是掌控。

    因为知道你的目的、你的倾向、你的欲望,那么自然可以把你引入设定好的人生。

    你所看到的,都是符合你口味的信息;你所购买的,都是符合你心理的商品;你所度过的,都是数据推衍出的生活。

    你已分不清,这是不是你主导的人生。

    最初,它们跟踪你的生活;此后,你将听从它们的口令。

    人类在失控的数据洪流中醉生梦死。

    假山上的猴群,抢夺香蕉,忘记四周的铁网;温水中的青蛙,拨弄暖流,却不知锅底的烈火。

    我们正参演《楚门的世界》,人类是主角,而观众是一台台漆黑、巨大的数据服务器。

    三

    2015年的博鳌论坛上,百度总裁张亚勤说,斯诺登事件后,绝对隐私已不存在。

    斯诺登则说,预防个人信息泄露,最可靠的方法是遮住自己的电子设备的摄像头。

    2016年,扎克伯格发布的庆祝照片泄露,他从此成为这句话的忠实信徒。他用胶带封住了笔记本的摄像头和麦克风。

    就连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也将笔记本的摄像头贴上了胶带,并在大学演讲中,推广这一原始手段。

    当然,一段胶带,拦不住肆虐的数据洪流。

    《大数据》一书的作者、阿里巴巴前副总裁的涂子沛说,算法在黑暗空间中生长,最易滋生算法腐败。未来各国都将增设机构,进行算法审查。

    对个体而言,想在洪流中独善其身,则只能以自身数据库对抗时代数据库。

    人脑是自身第一数据库,当你放弃了自身数据库的更新,过度依赖外部数据时,自然会被信息流所左右。

    这是一个艰难的更新过程。

    你走出信息舒适区,不断学习跨界知识,算法茧房便再也困不住你。

    你挣脱技术依赖,时刻保持警醒,“大数据杀熟”便很难坑杀你。

    最关键的是,你要有一个清晰的人生规划,在数据流中保持决断力,力争做数据的主人。

    陈塘关外,风雨如晦,龙吼从乌云中隐隐传来。

    巨浪拍打城门,洪水转瞬将至。

    不是每个人都有哪吒的乾坤圈和风火轮,都能战天斗地。

    但我们起码可以,尽量到高处,尽量不逐流,尽量掌控自己的命运。

    赌王不掷骰子

    ▶这个时代,有越来越多看不懂的选择题。

    一

    金庸有一个特殊的偏爱:在小说结尾,出一道选择题。

    胡斐要选择砍不砍岳父,小宝要选择保不保大清,而张无忌要选择到底给不给眼前的女孩画眉。

    床边的赵敏,窗外的周芷若,以及千里之外的小昭,到底选择哪一个?

    张无忌出生于秋天的冰火岛,从日期上推算,他或许是天秤座,于是整部书都在纠结地做选择题。

    选名媛还是选魔女,选正派还是选邪教,选复仇还是选宽恕?最后,他做了最重要的一道选择题——选江山还是选江湖?

    选者左右为难,看者百感交集。张公子的每一步选择,决定着人生,扭转着命运,也左右着天下。

    普通人的人生,没有这么戏剧性,但一样由无数选择堆砌而成。

    你周岁时扑向胭脂还是账本,你中学时酷爱运动还是诗文,你高考时不会的那道题选的C还是D,毕业那个酷热夏夜,你选择的是留在大都市,还是返回家乡打拼?

    那个雨天,那封被捏皱了的情书,最后送出了吗?

    你在命运中左突右奔,每一步选择不同,命都不同。

    无数道选择题,缠绕着你人生的每一秒,有些无关紧要,有些生死攸关。

    虽然大部分都是选择题,但选什么,其实由不得你。

    在我们的人生选择题中,占最多数的,是被动选择题。

    它们虽然也有选项,但早已标好推荐答案,有时还是强制答案。

    是安稳读大学,还是退学创业?是老实地做上班族,还是出国打拼?是按部就班娶妻生子,还是飘荡行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规范的选项之外,是一片荒野之地。

    荒草在风中摇摆,你形单影只,忐忑穿行,远方总有声音在呼唤你回到大路上来。

    强大的惯性,让我们最终滑向相似的轨道。你不停地选啊选,却殊途同归。

    还有一类被动选择题,没有推荐答案,却遮蔽了许多选项,只留一个给你,爱选不选。

    在东北,曾有一代人,其人生选项,只有子承父业。他们以为,人生就是接过父辈的铁锤、扳手和火钳,在流水线上敲打人生。

    生活是牛大爷的旧沙发,生活是牛小伟的杀猪菜,生活是牛小玲的唠叨、嬉笑与失望。

    厂区外有更广的世界,但命运早已画地为牢。

    选无可选。

    2003年,在安徽合肥,30岁的郭德纲被综艺节目组塞进商场橱窗。

    他要在橱窗内生活四十八小时。人流如潮,如看猴戏。

    很多年后,他说,他只能接这个活儿。他得活着。

    世界很大,天桥、张一元、国展都在远方不可知地。

    世界也很小,不过玻璃窗内,两三平方米。

    二

    你被一道道选择题推着行进,人生有大片的冗长段落。

    然而,长篇累牍之后,命运总会狡黠地出一道特殊选题。

    这个时刻十分隐蔽,命运无辜地摊开双手,让你挑选早已准备好的纸牌。

    相对于被动选择题,这是我们人生中数量稀少的主动选择题,是最关键的KEY选择。

    被动选择决定细节走向,但主动选择,可以让一切推翻重来,甚至超越。

    那些关键选择,发生时平淡无奇,但多年后回首,总会让人百感交集。

    李泽楷看了眼腾讯,贾跃亭看了眼汽车,林毅夫看了眼跨海游来时用过的篮球,湖畔花园风荷院16幢202室里的前台,看了眼屋内吹牛正欢的马云。

    而在2006年外贸生意不景气的夏天,公司小老板徐磊,看了眼贴吧上的同人小说,决定自己写个故事,取名《盗墓笔记》。

    跟对了人,做对了事,选对了选项,命运就会跃迁。

    有时候,个体的KEY选择会改写世界的进程。

    对张学良而言,那是捉蒋还是放蒋;对肯尼迪而言,那是核战还是和平;对于1944年的德军司令肖尔蒂茨而言,那是好大一座巴黎城,到底烧还是不烧。

    你永远无从预知,一个主动选择的力量。

    被皇帝驱逐出京的柳永,决定做天下第一词人,他写杭州,说那里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东北的完颜亮看后垂涎三尺,念念不忘,誓言“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金兵挥师南下,历史翻页不过一念之间。

    那些选择,看起来像偶然,但其实背后藏着重重叠叠的必然,主动权都在你。

    霍金留下的最后论题,与平行宇宙有关。

    在最粗浅的解释中,每一个微小个体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分裂出一个宇宙。

    你所在的宇宙,无论多宏伟还是多寂静,无论多喧嚣还是多寂寞,都是你选的。

    三

    这些年,我们踩过链家门前的传单,嘲笑过海口荒废的楼盘,伤感地凝视过A股的曲线,也兴奋地传诵过区块链。

    我们听过李嘉诚的财富传奇,亲历过王兴的九败一胜,也望过胡玮炜骑着红彤彤的单车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们只是遵从了时代的选择。

    每个时代的选择题,总会沾染上那个时代的气息。

    在这个时代,安全稳定的被动选择越来越少,前途未卜的主动选择越来越多。

    过往的经验不再适用,父辈的判断不再准确,这个时代没有终身制职业,没有终生化专业,自然也不会有终生不变的生活。

    那些如山石般顽固的答案正如泥沙般被瓦解。

    考上名校就工作无忧吗?留在体制内就岁月安稳吗?定居大都市就一定代表高质量的生活吗?

    与之相对,命运出牌越来越快,主动选择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选项都指向迷雾般的未来。

    未来法相庄严,未来也易燃易爆,谁知道未来是何等模样?

    有媒体大佬醉酒后吐槽说,最近这三年过得比整个前半生都颠沛流离,遍地是风口,进去一看,全是旋涡。

    可即便如此,我们仍不得不选。

    过去,我们可以在约定俗成的选择中过完一生,而今,则必须过五关斩六将般地答题。

    在命运选题前,我们过于渺小,但答案仍有迹可循。

    首先是增加选项。选项越多,空间越大,自由度也就越高。

    李嘉诚跑市场时找到了冷门塑料花,王兴盯数据时挖掘出了团购电影票。

    胡玮炜的部分记者同行,时至今日,依旧只会跑会发稿领车马费。

    连选项都没有,谈何突围?

    其次,做选择前,不妨先看看这个时代的主题。

    这是个流动的时代,迁徙将成为常态;这是个进化的时代,学习将贯穿终生;这同样是个创意的时代,任何呆板、机械的工作都将消亡。

    在90岁退休晚宴上,李嘉诚不胜其烦地说了遍商业秘诀,这或许是最后一遍:“我能做成这样的事情,只是时代给了我特殊机会。”

    最后,面对选择时,学会抗拒短线诱惑。

    美国船王哈利考察儿子能否接班的最后一关,就是把他扔进赌场。

    23岁的小哈利,站在一片墨绿色的赌桌前,无数骰子滚落的声音,如同命运晦涩的咒语。

    欲望在低喘,心魔在狂欢,他一次次地搏杀,最后忘了所为何来。

    当我们只有眼前的筹码时,选择最后变成了赌博。

    有一次从澳门归来时,我在珠海机场看到一本有趣的书。

    那是一本何鸿燊的传记。

    这本讲赌王的书,名叫《不赌就是赢》。

    爱情有价?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一

    1998年,赵宝刚筹拍新剧。剧组没钱,主角的家干脆在朝内大街的鬼宅取景。

    男主角人选难定,赵宝刚在电视剧制作中心焦躁踱步。

    制作中心的墙上贴着老电视剧《血色童心》的海报,海报中的少年眉清目秀。赵宝刚觉得,长大了也不会走样。

    于是,陆毅懵懂地被拽进剧组。初次见面,赵宝刚有点失望,“背头,挺油,一胖子,我说:‘你瘦到75公斤,我就让你演。’”

    后来,就有了那部在千禧年播出的《永不瞑目》。

    十八年的光阴过于漫长,轻易就能粉碎记忆。而今,只有KTV里会有人偶尔点起它的片尾曲《你快回来》,声震云霄。

    然而,在当年,《永不瞑目》是当之无愧的神作,全国收视率高达48%。

    它记录了那个时代的价值观,以及一代人对爱情的憧憬。

    陆毅饰演的肖童,高大英俊,家境优越,父母旅居海外,他独居大宅,前途光明。然而,因为爱上缉毒女警,他甘愿卧底于毒枭身边,最终牺牲。

    剧中没有阶层分野,没有财富隔阂,只有单纯的爱恨和残酷的生死。

    在那个北京房价3500每平方米、大盘维持1000多点的年代,阶层间一片混沌,身份差异不过是体制内和体制外。

    人们更关注的是牺牲,是那种为爱付出一切的极致。

    《永不瞑目》的编剧海岩说,那个时代的观众比较文艺,“人们喜欢在文艺作品中寻找情感寄托,不像现在,只看喜欢的脸”。

    从《永不瞑目》开始,海岩的故事统治了中国影视史近十年的光阴。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是生死纠缠的辩护;《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是抛弃身份的私奔;《玉观音》则是历尽劫难后的宽恕。

    海岩说,他向往没有交易的爱情,向往与金钱无关、与政治无关、与身份地位无关的纯洁之爱。

    “真正的爱情,不是互相惩罚,而是彼此报答。”

    那些年,瘦弱的企鹅还裹着围巾,一条短信就可千里暖心,商业街上尚未响彻《爱情买卖》,人们相信爱情终将跨越一切障碍。

    《永不瞑目》开播两年后,狮子座普降流星雨,偶像剧《流星花园》风靡中国。

    剧中的贫富差距已如鸿沟,但人们仍相信,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像穷女孩杉菜一样,让富家公子们如痴似狂。

    很多年后,在《流星花园》的弹幕中,有“00后”留言:“那个时代的大叔们好傻。”

    二

    世事变化太快,F4的浮华维持不到两年,便风流云散。2007年《奋斗》播出时,时代早别有气象。

    在《奋斗》中,爱情依然肆无忌惮,却只能游走于物质框架之内。

    有一掷千金的资本,才能玩玩纵情恣意的浪漫,否则还是过好自家的柴米油盐。

    剧中,女配角在新婚夜偷偷跪在地上说:“我嫁你,只是因为你能给我北京户口。”

    爱情依旧很强大,但爱情已被标价。

    两年后,在电视剧《蜗居》中,情感的价格更直白露骨。

    漂亮女孩海藻,为了姐姐的6万元购房首付,向市长秘书宋思明求助。

    她遭遇了跨越阶层的强大逻辑:“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情感和肉欲最后成为可以交易的商品,用海藻的话说就是“人情债,我肉偿了”。

    她成了中国影视史上著名的小三,在精致的面孔下,藏着无数破碎的纹络。

    电视机前的观众口中怒斥着小三,心中却不免隐隐恐慌。

    海藻的命运背后其实藏着大城市最阴暗的一面,在物质化高压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海藻的姐姐海萍说:“从我醒来呼吸第一口气开始,我每天要至少进账四百,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这些数字逼得我一天都不敢懈怠。”

    这只是基础数字。那一年,任志强对外宣称北上广房价远没到高点,还大有空间。

    很遗憾,他都说对了。

    在一个数字压力越来越大的时代,感情易碎,甚至可以交易。

    《奋斗》大火时,其编剧石康尚单身,他说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写书挣钱买别墅。

    “姑娘看见小房子扭头就走,看见大别墅或许就留下在一起了。”

    无论它是不是笑话,都不好笑。

    一切正变得越来越直白。

    在2012年播出的《北京爱情故事》中,杨紫曦把宝格丽、普拉达、香奈儿摆在前男友吴狄面前,怒斥道:“等你能给我这些时,我都老了。”随后,她义无反顾地投入有钱人的怀抱。

    朋友劝吴狄:“如果今天你开的是法拉利,杨紫曦她绝对跟你走!”

    豪车的气缸声,刺穿这个时代。

    恍惚中,我想起了在枪口前微笑倒下的陆毅。

    三

    几年前,海岩出版新书,在活动现场,他神情寂寥。

    他说:“我们那个时代跟现在这个时代不太一样了,好在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你可以贴近时代,你也可以跟时代拉开一个距离。”

    在时代快车中,所有人都被迫变得小心翼翼,爱情也是如此。

    抖音中那些寂寞的调侃、游戏里那些短暂的连麦,使心与心在高科技下短暂碰撞,又飞速分开。

    阶层固化消灭了童话,物质高压减弱了浪漫,人们对爱情极度渴望,也极度谨慎。

    权力和财富日益侵袭着这个时代的爱情,局中人悲喜难明,比如最近热映的《南方有乔木》。

    我们习惯了影视作品中女人为了生存出卖身体。

    这一次,换成了男人。当1985年出生的陈伟霆在1978年出生的秦海璐面前,依次还给她三辆车钥匙、房产证明、股权转让协议书时,秦海璐问陈伟霆:“这是你花七年青春换来的,为了追求真爱,值得吗?”

    七年前,陈伟霆饰演的男主角时樾,因被朋友陷害被开除军籍,断送梦想。

    在犯罪集团做卧底时,他遇见了秦海璐饰演的安宁——一位黑帮大佬的女人。

    时樾因父病借贷,走投无路。也许是爱情作祟,也许是权力和金钱的诱惑,大佬被捕后,他放弃了“好人”身份,委身于安宁,两人去美国打拼。孽缘缠绕七年。

    七年后,他遇见了同样醉心于无人机事业,出身却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南乔。

    时樾想挣脱危险关系,但要面对一个比《蜗居》更残酷的世界。

    阶层裂开鸿沟,金钱主导命运,在一个连男人都要出卖色相的时代,纯情是奢侈品。

    童话里,真爱总是无敌的。然而,在这个高度物质化的时代,还有人追求这样复古的爱情吗?

    在《永不瞑目》中,肖童在做卧底期间与毒枭的女儿欧阳兰兰产生了一段孽缘。他利用着这段爱情,也厌恶这段爱情。

    十八年间,许多人为此纠结:“肖童的真爱无敌,可欧阳兰兰又有何过错?”

    在《南方有乔木》中,时樾同样当过卧底,同样与黑帮大佬的女人产生了感情。

    同样有人纠结发问:时樾借爱上位算不算渣男?面临生存困境出卖自我,值不值得原谅?七年间被迫耽误的青春又该怪谁?

    在这样一个情感被精确计量的时代,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黑白清晰的奉献和索取,每一个沉醉其中的人,得失自知。

    相比于男主的复杂,明朗大气的女主,更像一个光明的出口,承载着这个时代对爱情的最后期望。

    女主的名字叫南乔,和片名一样,取自《诗经》。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南方有高大的乔木,我却不能在上面休息;江边有美丽的女子,我却追求不到。

    我们对爱情畏惧,我们对爱情渴望,我们终将渡江,挣脱诱惑,拥抱乔木。

    我正在做一件什么事

    ▶她叫咪蒙,是朋友圈的话题教主,左右着许多人的喜怒。

    她擅长制造旋涡,也被旋涡裹挟。她批罗尔,撕林丹,教育千万实习生,朋友圈掌声如雷,骂声四起,她乐在其中。

    她边吃大闸蟹边接受采访,蟹汁淋漓,往事也这样赤裸裸地被撕开。

    一

    望京SOHO某一间办公室内,向阳飘窗边,白色蒸锅内蒸着玉米和紫薯。

    当粗粮的香气填满办公室时,咪蒙到了。

    她刚给短发染了色,心情明快。

    办公室桌上残留着员工前一夜集体吃火锅的痕迹。咪蒙毫不在意,在余痕边熟练地拌起老家的四川凉皮,并嘱咐蒸大闸蟹的同事,给她留上一只。

    她贪吃,但也烦恼微胖的体形。

    她最怀念小学时光,那时她不胖,长得可爱,高矮也看不出来,三年级就是大队长,时常主持各种大会和升旗仪式。

    班上三分之一的男生暗恋她,每天放学,许多男孩跟踪她回家,“我就是我们小学的林志玲”。

    小学开始,她就沉迷电视剧。仗着成绩好,别人温习功课时,她就死守电视机,经常熬夜到很晚。

    她很小就能看懂剧情。言情剧里外婆不懂的,咪蒙还能解释给外婆听。

    习惯保持了很多年,直到高考前一夜,她还在追电视剧。

    她的作文从来不是语文老师喜欢的类型,“老师喜欢美文,我从来就不会写美文”。

    初中时,她写周记,回忆她4岁时走丢的历程,其实就是一路走来走去,吃这吃那,跟卖糖葫芦的、卖棉花糖的搭讪,等等。

    老师说描述不错,但立意不高。这个评价跟了她许多年,她浑不在意,反而理想就是当作家或语文老师。

    在她上高二的年代,郭敬明还未出道。青春期稍微矫情了一会儿,她就喜欢上了鲁迅和钱钟书。他们辛辣犀利的文风为咪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文章可以这么写,就像遇到真爱的感觉”。

    大学的时候,她开始给报社投稿,写两性故事,重口味。

    后来,《齐鲁晚报》上登了一篇,编辑辗转联系到她,说文章不错,希望持续投稿。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觉得“写字牛×”。

    然而,专栏作家不是她所爱,她想做记者。

    她喜欢《南方周末》1999年那篇著名的献词《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

    “看完就觉得我一定要当记者。”

    二

    她自嘲自己是特爱管闲事的性格,“挺爱操心别人的事,不关我屁事的事也想管”。

    所以,做记者称心如意,可以名正言顺管闲事,顺手改变世界。

    她加入了《南方都市报》,开始在时政版块实习,后来做副刊生活版块,同时跑教育、时尚和美食三条线。

    当时她租住在深圳的一个城中村。高楼大厦包围着一片破败老房。老房的门脸大多都是发廊,红裙黑丝的小姐当街揽客,楼房过道内偶尔有瘾君子注射毒品。

    咪蒙的房间没有空调。她入职那个八月,深圳如蒸笼。她在房内热得放声大哭。

    即便如此,记者这个职业还是让她精神充实。有时,她会为取一个标题几夜睡不好觉。

    那是纸媒的黄金时代,整个报社都被理想主义气息包裹,“那时想一辈子都待在报社,每天都感觉血流速度特别快”。

    有一次,新东方去深圳办学,筛选老师的时候,咪蒙就坐在教室后排旁听。

    选拔很激烈,讲得不好就让当场走人,北大、清华的高才生也不例外。人在上面讲着,评委直接中途打断说:“你讲的什么鬼?”把人的自尊踩在脚底。

    在她的稿件中,这次选拔被用游戏化的方式表现出来,写成了当时的流行节目《幸存者》的真实版本。

    后来,俞敏洪来深圳新东方学校视察,说这是报道新东方办学最有意思的新闻。

    “你随便给我一个什么东西,我都能把它写有趣。”咪蒙说,这是在《南都》训练出的本事,也是后来开公号的底气。

    三

    在《南都》的后期,咪蒙白天上班,晚上就上网写剧评,批评国产剧“怎么会犯这些逻辑错误”,言辞激烈且不留情面。

    底下有人评论“你行你上啊”,咪蒙想“行啊,上就上啊”,“等老子一出马,虐死你们”。

    于是,她开了家做影视的公司“万物生长”。想开就开,这很符合射手座的作风。

    事情被她想得很简单,口号喊得很大:“北有华谊,南有万物生长。”

    从最开始的狂妄到后来被虐,她开始反思其中的道理。

    “当你在某个行业的积累不够时,你就想靠这个行业赚钱,这个出发点本身就不端正,你轻视了在这个行业工作了很多年的人。”

    “你都没有积累,就想完爆别人,这个出发点太可怕了。”

    “万物生长”的失败经历让咪蒙知道要尊重专业。

    她选择了回归最擅长的写作和评述。2015年9月15日,她启动了微信公众号“咪蒙”。

    她大多深夜发文,讲故事或道理,一如当年深夜给外婆讲解言情剧。

    流畅的文字附以犀利幽默的文风,咪蒙很快走红。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观点总能撩拨起公众的情绪。

    爱她者痴狂,恨她者入骨,讨论咪蒙从习惯演变成时尚。

    她多次被骂上热搜,被花样鞭笞。

    最初她莫名其妙,后来她焦虑,为此还曾密集地读了一个月书寻求宁静。之后,她的心态平和了许多,“随便你怎么骂”。

    当然,女生毕竟是女生,她还是补了句:“骂得最厉害的人,我会把你的名字记下来。”

    她一直精准地踏着新媒体的步点。

    最近她发现自己在趣味方面没有新东西了,比如后台留言里有人说“咪蒙,你标题套路了”“咪蒙,你写过的东西又写一遍”。

    那好,没有趣味了,就将薛之谦微博通读一遍,找新的方式;标题套路了,那就更要学习,压榨本来就不多的业余时间;写过的东西又写了一遍,那就绝对避免旧题,找新灵感。

    咪蒙把公众号当成一个趣味试炼场。日常生活的每一分钟都会触发她的写作灵感。

    睡前,她会躺在床上把社交媒体上的热点都看一遍。豆瓣上的热门话题、天涯最热的帖子,以及自己微博和微信上的评论,都是她的线索库。

    “理性地想,其实我也会被人取代,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尽自己最大可能做好。要是真的被取代了,我还可以去写剧本啊。”

    还有一个选择是画画。她37岁开始学插画,同班的都是五六岁的小孩。

    同事问她,你从没有想过现在学这个东西太老了吗?

    “我真的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觉得学一件东西会太老,喜欢就去做啊。而且我心里面总是觉得,有一天我会很屌。”

    四

    咪蒙的广告费一路走高,传说中她最新的头条文章,刊例价已达百万元一篇。

    她从不讳言对金钱的追逐:“真的真的,开公司必须赚钱。我现在特别特别认可马云说的,一个不赚钱的公司就是犯罪。”

    其实,工作了十二年,车、房早已解决。但咪蒙说,开了公司就意味着责任,不赚钱的公司对员工来说,很可怕。

    她其实很在意她的员工,虽然写了篇文章说实习生应该任劳任怨,招来满屏骂声,但受访的咪蒙手下员工和前员工,对老板的评价都很高。善良和真诚是出现最多的词汇。

    至于那些爱她的粉丝,已经把她拔高到人间指南的地位。

    有人靠她脱单,有人靠她育儿,有人靠她缓解产后阵痛,有人靠她排解寂寞,有人靠她手撕了小三、婆婆和女上司,有人手抄了她全部的文章,并称抄完后体内犹如注入了洪荒之力。

    有一天,咪蒙不小心用自己的名字点了外卖,外卖店老板竟是她的粉丝。最后,老板打败了外卖小哥,亲自跑来送餐。

    还有一次咪蒙招聘,有人投了简历,说想做新媒体撰稿人。在线问答时,咪蒙以为是年轻女粉丝。结果来了一看,是一位1963年出生的大姐。

    大姐在青岛做过很多生意,赚过很多钱,虽然历尽世情,但仍然觉得“是咪蒙启发了我内心的梦想”。

    在“拜咪蒙教”中,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对这些都市人而言,咪蒙已是一种新的信仰。

    但咪蒙并不觉得,她甚至认为把她和信仰连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很萌的想法。

    她说,她只是用她的方式,记录下这个时代。

    我们喜欢什么,反对什么,都可以在她文章中看到。

    这正是咪蒙最喜欢和正在做的事情。

    天台在上,赌神在下

    ▶在天台嬉笑久了,常忘了天台下是深渊。

    一

    1998年的热风,穿过巴黎圣法兰西大球场,在八万人面前,罗纳尔多失魂落魄。

    开赛6小时前,他在酒店内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那是20世纪的十大悬案之一。坊间传言,法国赛后减免了巴西3亿美金国债。

    还有说法称,法国为此送出了两个中队的“鹞式战斗机”。

    当然,流传最广的版本中,幕后黑手还是赌球公司。在那场决赛中,仅来自亚洲的赌金便超100亿美金。巴西一旦夺冠,赌球公司将面临巨额赔付。

    重压之下,赌球公司收买了巴西队队医和酒店厨师,用俄罗斯黑帮惯用的投毒手段,搞定了罗纳尔多。

    传说带着强大的黑暗逻辑,以至如幽魂般穿越了两个世纪。

    法兰西夺冠第二年,王晶拍了《赌侠1999》,张家辉扮演化骨龙。他用荒诞的方式,重演了法兰西决赛夜,调侃电视前的千万赌徒。

    那场球,其实是许多人赌球记忆的开始。

    1997年香港回归,香港《赌球指南》被游客带回内地。

    在广州和深圳,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开始有人低声讨论水位和盘口,手臂上带有文身的小庄家常会端着啤酒凑上前,问你需不需要买“门票”。

    “门票”是行话,每场球押下几百上千,就当是去现场买门票,买90分钟刺激。

    开赛前一小时,庄家会给遥远的未知之地打一个电话,可能在澳门,也可能在欧洲。赌客不需要付钱,赛后根据输赢,定期和庄家结账。

    1998年,澳门博彩公司围绕世界杯组织了一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足球博彩,赌球终于火遍内地。

    上海球迷小米,跌倒在了那个法兰西决赛夜。

    他花5万元赌巴西胜,后来为还债,他把家里位于长宁的一套房子以6万元的低价出售。此后二十年,他将深刻明白赌球的代价。

    更多人期盼着在四年后翻盘,他们期待着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有中国队的世界杯。

    为打击地下赌球,2001年,中国推出足球彩票,并可竞猜世界杯八强。

    有高中生拿出几个月积累的200块钱,全部买了彩票,而且在竞猜的每一种组合里,都买了中国队。

    那些没买中国队的彩民,也无缘大奖。随着韩国一路神奇晋级,全国没有一个彩民猜中结局。

    这并不是中国第一套有关足球的彩票。1992年,中国足协曾利用当年的东亚四强赛,试水发行过彩票。

    当时的彩票两元一张,全北京排长队疯抢,在北京门头沟,甚至有黄牛倒票。

    彩票的故事,最终被写进《我爱我家》。游手好闲的贾志新,在中国队战胜朝鲜队后,悲愤扬手,彩票纷落如雪。

    “该赢的时候你不赢,不该赢的时候你逞什么能啊!”

    这句话,我最近在朋友圈看到过很多遍。

    二

    2002年世界杯,国内足彩销售额不到3亿元,而地下赌球掠走125亿元。

    日后被媒体称为国内反赌球第一人的任杰,正是在那一年接触赌球的。

    任杰是重庆人,1992年来京务工,1997年创业,2002年世界杯下水。2004年戒赌时,他已输光200万元公司资金、200万元存款、两套住房和一部轿车,欠下百万赌债,后来自杀未遂。

    任杰说,那段日子与世隔绝,浑浑噩噩,家庭亲友都不存在了,脑子里整天想的只是盘口和赔率。

    他说,赌球的人都不好色。他的一个朋友赌球三年,没跟老婆过过一次性生活。

    十年前,任杰举报的重点还是各级地下庄家,然而很快,庄家的身影便消失了。

    互联网的普及,让赌球的门槛越来越低,遍地的博彩网站取代了幽灵庄家。

    2010年南非世界杯期间,段子手奉劝女生:“如果你男朋友支持的队伍和你支持的队伍不幸相遇,暗地里还是期盼他的队伍赢比较好。因为你可能只是在默默支持,而他则多数付出了真金白银。”

    2014年是国人赌球的巅峰时刻。人人都是赌神。

    当年,国家对网络售卖彩票的监管不像如今严格,支付宝和微信可以直接把彩票功能集成到客户端里。

    有人估算,淘宝彩票在世界杯期间最高日销售额达1亿元。

    同样热门的词还有天台。那里是所有赌徒宿命的终点。

    在无数QQ群和微信群内,悲喜总如过山车,有人截图狂喜,有人懊恼癫狂。那些吵嚷着上天台的人,往往只是游戏中的过客。真正想上天台的人,已沉默难言。

    当一切失去限制,人心的欲望最难克制。

    赌球热浪席卷互联网每一个角落,人们感受着炙热,却忽略其毒辣。

    任杰的反赌球博客停更于2013年,他从江湖上消失了。

    消失前,他说,他所知因赌球自杀的,仅一年内就有58个。

    三

    今年世界杯开幕后,苹果商店下载榜的七款应用中有四款可买彩票。

    6月19日,在国家干预下,各路彩票App下线,但赌球的故事并未中止。

    天台依旧是热门游览地,“压谁谁爆冷,买谁谁翻车”“足球反着买,别墅靠着海”成为最流行的世界杯格言。

    同样的故事,只是四年一个轮回。

    有人翻出了高晓松四年前的一段视频。高晓松说,世界杯就是博彩公司操控的玩物,巴西队是最爱配合博彩公司的球队。

    前央视评论员段暄听后勃然大怒,毕竟阴谋论已亵渎了这项地球上最迷人的运动的圣洁。然而,他的驳斥很快便被调侃声淹没。

    人们更愿意相信,有一个强大意志在操控着足坛,操控着胜负,也操控着他们的财富。

    阿根廷输给克罗地亚后,有球迷一本正经地分析其中的原因:“世界经济不乐观,阿根廷经济形势严峻,足协面临经济危机,球员收入微薄,需靠赌球赚取收益。爆冷输球,是最好方法。”

    他还解释说,梅西没有赌球,队友知道他为难,就尽量不给他传球。梅西为了国家利益,只好忍辱负重,背起输球的黑锅。

    这样的故事,总会在天台上流传,那是抱团取暖的最后安慰。

    其实,天台相对而言,还是幸福之地。毕竟,对于那些有心情调侃天台的人而言,赌球还只是游戏。

    孔二狗2012年写过一本纪实类小说,名叫《赌球记》。书中有一对夫妻,匪号庄见愁,极擅控制情绪,最后还是输得灰飞烟灭,几近家破人亡。

    这是赌球最可怕之处,你可以赢下一百场、五百场,甚至一千场,但能永远赢吗?

    书中总结了赌球的三个阶段:那些喊着小赌怡情的,处第一阶段,知道收手;开始负债狂赌的,处第二阶段,接近疯狂;而无朋无友、无钱可借、无家可投的,处第三阶段,万劫不复。

    孔二狗说:“不管以前这人多优秀,到了第三阶段,基本上就废了。”

    那是天台下真正的深渊。

    天台在上,赌神在下。

    我们在天台上嬉闹,而天台下的黑暗,一直在无声等候。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二环十三郎

    ▶十年后复盘往事,陈震兴味索然。

    话说,其实我挺烦“二环十三郎”这个称呼的,真的。

    退一万步说,二环十三就十三吧,您还加个郎字干吗呢?简直土爆了。

    十年来,我无数次成为教科书里的负面典型,为什么不能有本教材写写我现在在干吗呢?

    ——陈震

    一

    十年光阴并没有在陈震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戴着黑框眼镜,眉眼间依旧英气逼人。他在视频中评车,语速不疾不徐。

    他的节目叫《萝卜报告》,在优酷上的总点击量已超过1.4亿,其微博有216万粉丝,已有“90后”喊他震叔,但更多人还是喊他萝卜。

    当然,在百度百科里,他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括号,内填“二环十三郎”。

    2006年,京城有一个传说,相传有玩车高手能在晚上九十点钟时的正常车流下仅用13分钟就跑完长达32.7千米的北京二环。

    这意味着汽车时速至少要达170千米,每分钟要超过266辆汽车,稍有分神车就会瞬间被撞成废铁。

    十年后复盘往事,陈震兴味索然,说那不过是年轻时的荷尔蒙游戏,“为什么选二环?因为别的环一箱油跑不完”。

    2005年夏天,陈震和几个玩车的朋友打赌在公路上飙车,最后一名请客。后来他们觉得让起点和终点重合会更有“比赛”感。

    于是,夜幕下的二环开始聚拢更多年轻人。上海甚至台湾的“飙车族”也慕名而来,车的马力也越来越大。

    前十一次在二环飙车时,陈震留下了无数传说。他曾8分钟就跑完一圈。还有至少三次,他踩刹车到底都已无济于事,眼看就要撞上时,前面的车却躲开了,“点儿幸”。

    那时候,北京的改装车圈子公认陈震最快,谁要赢了他谁就是最快的。

    曾有一个来自南方的挑战者,他开一辆三菱EVO6.5的改装车,排气管粗得离谱,出厂就有300匹的马力。而陈震开的高尔马力撑死有100匹。

    挑战那夜,陈震先是一路领先,到南二环车少了时对方追了上来,还在超车的时候故意点了脚刹车,挑衅地看了陈震一眼,轰鸣而过。

    高尔发出如困兽般的轰鸣,搏命之下车速已达尽头,车已经开始断油。极速之下,驾驶全凭感觉,菜户营桥、白纸坊桥和天宁寺桥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西二环时,车流略微拥堵,陈震终于反超对方。

    最后,对方疯狂追赶到只差一个天桥,但陈震先过了终点。

    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一次飙车时,一辆斯巴鲁八代STI在路上出了车祸,再也没能赶上来。还有辆奥迪TT在二环迷了路,上了西二环后压着紧急停车带一路开到了西客站。

    最初的快感消失后只余恐惧,但陈震无法退出,圈里的竞争者会说:“陈震你不敢跑,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在自传中回忆说,那种感觉就像《头文字D》里藤原拓海被人挑衅一样。

    飙车传说在第十二次后宣告终结。

    为了抓住他们,警方封堵了西二环,陈震因“扰乱社会秩序”被拘留。第二天,媒体头条封他为“二环十三郎”。

    一切在时间洪流中模糊不清,他依稀记得,飙车时车里放的是蔡琴的歌,好像就是那首《恰似你的温柔》。

    二

    2015年年底,电影《老炮儿》大热,吴亦凡扮演了“三环十二郎”,往事被再次勾起。

    陈震不喜欢电影中的角色,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人物塑造也与实情不符。

    他并非公众想象的富二代,更非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他更像是《余罪》里的张一山,一个打小就聪明的北京男孩。

    陈震在北京南城长大,一直不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打架,偏科,考试靠作弊。高二那年他主动退学后自学成为程序员,17岁便独立赚钱。

    学业问题一度令父母失望到极点,他索性搬出去住。他成了西单图书大厦的常客,靠自己读书获取知识。

    做程序员有了收入后,他开始玩摩托,经常和一帮朋友去“跑山”——在陡峭的山区弯路做出惊险的“压弯”动作。

    他曾目睹一位朋友在山路上摔车被烧成火人,第二天就不幸离世。但这无法浇灭他对速度的痴迷——在高速下遇到障碍时,他从不会刹车,而是快速寻找新路。

    后来,他辗转几家汽车网站做编程,也认识了几个爱开快车的朋友。

    偶尔他会和一帮玩车的朋友去野营,“改车”和“飞街”是他们最爱聊的话题。

    2005年前后,北京环路不像现在这般拥堵,93号汽油也还在4元上下徘徊。一些车友论坛刚刚兴起,改装车文化还在萌芽。汽车不再仅是出行工具,也意味着生活方式。

    第四代高尔夫、宝来、斯巴鲁WRX、三菱EVO等车型的热卖令改装配件市场也随之火热。

    陈震看到了机遇,他辞职开了家改装配件进口批发公司,商标是个醒目的字母G。他曾经解释说,这可以让人联想到G点。改装车也是这样,改装让他兴奋,让肾上腺素增加。

    他算得上北方最早做这笔生意的,顾客蜂拥而至。

    曾有开豪车的金主轻轻说了句“换全套,最好的”,并不介意二十几万的价格。

    他开始用古驰(GUCCI)、路易威登(LV)、威图(VERRTU)等奢侈品和金项链来武装自己,并流连北京、上海多家夜店,但又很快厌倦。

    “那时认识的女孩大多是不踏实的类型,当然那会儿我也不是什么踏实人,其实那样的状态挺别扭的。”

    陈震说,他对家庭其实是很传统的人。2008年他结婚了,老婆从认识他起就没上过班,安心做全职太太。他的生活也驶入平稳赛道。

    三

    2009年,《南方周末》回访二环路上曾经的飙车族后得出结论:“二环十三郎”们早已“从良”,成为上进的中产好青年。

    而今,陈震拥有一辆保时捷帕拉梅拉、一辆保时捷Macan Turbo和一辆奔驰G。三辆车是他自己赚钱所购,都是从车友圈里淘到的二手车,价格几十万到百万不等。

    他的工作经历也丰富多彩。不做改装生意后,他在汽车之家做了三年主持人,自评为“上了三年带薪广院”。

    2014年,他开始独立做视频节目,最开始叫《车震》,后来更名为《萝卜报告》。

    他又一次抓住了时机:中国汽车市场的体量增长数倍,短视频也迎来风口。

    他前往各地评测,大部分时间在天上飞,车行轨迹遍布中国的戈壁、雨林和山区,甚至国外。

    他不满足于仅仅测评车辆,开始向百万观众介绍防霾口罩、空气净化器、无添加剂的餐巾纸和性价比更高的外套等。

    他解释说,推荐的产品他都用过,觉得品质有保障才会推荐,“比如空气净化器,我拆开看过滤芯,这么长”。

    35岁的陈震不再迷恋酒色,而是习惯每餐吃素;他不再追逐名牌,冬日套一件三百多元的羽绒服,穿舒服后还在节目中推荐。有空时他就去健身房,他不仅是新媒体人,还是职业的摩托车赛车手,体重控制尤为重要。

    2010年陈震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很快就要到入学年龄了,陈震希望他去国外接受教育,为此曾尝试移民加拿大。2014年他决定在美国买房,生下第二个孩子。

    他说,国外的房产都置办好了,就等着适当的时机将孩子送到国外接受教育。

    每个时代都有专属那个时代的荷尔蒙出口。

    在“60后”眼中,他是叱咤京城的“小浑蛋”;在“80后”眼中,他是奔驰二环的“十三郎”。那么在“90后”和“00后”眼中呢?谁知道。

    二环车流如梭,陈震平稳上路。十年间,他连个超速违章都少有。

    他现在最服气的是马路上那些横冲直撞的电动车,那是比他当年更恐怖的存在。

    人生越界:大佬的起点和你的机会

    ▶这是一辆高速奔驰的列车,窗外景色混沌,目的地未知。

    一

    冬风从铁丝网缝隙中呼啸穿过,铁丝网下方破洞中,潘石屹踉跄钻出,眼前即深圳。他没有边境通行证,到南头关后,身上仅剩八十元。他拿出五十元委托蛇头带路。

    1987年的深圳尚无高楼林立,多是土坑和卡车。在这里,卡车车轮卷起的每一团沙尘都带着时代粗粝的力量。

    虽然只是简单的钻铁丝网,但潘石屹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越界。

    他的人生边界不再是甘肃天水外的河滩,不再是廊坊石油管道局的院墙,他可以看得更远。

    当然,他此后的财富神话不乏因缘际会,更有晦涩难明的因果推动。但回溯起点,潘石屹的故事正是从跨越人生边界开始。

    这个故事模板几乎适用于那个时代的所有大佬。

    比潘石屹大一岁的史玉柱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安徽省统计局。机关内岁月静好,同事们和善沉默,一套桌椅可以用大半生,然而,史玉柱不喜欢。

    统计局内的电脑多配有四通打字机,一台打字机售价高达两万元,却没人想过,为什么不直接用电脑打字?

    在编写了一套名为“M-640l”的录入软件后,史玉柱离职南下深圳。他混迹于深圳大学,蹭学生宿舍和机房,直至被老师赶出。

    1989年,他在《计算机世界》刊出了第一条广告:“M-6401,历史性的突破”。

    这是史玉柱第一次做广告,命运轻轻点了下头。

    看,依旧是越界的故事,史玉柱把人生边界从冰冷的白墙,拓展至温暖的南国,并借助小广告,进入了更广阔的世界。

    整个20世纪80年代的商业史,其实就是一部越界的历史。

    黄光裕把电器从广东番禺倒腾回北京,牟其中把飞机从俄罗斯倒腾回四川。

    雷军倒腾的距离最短,他只是从武大樱园宿舍骑自行车到电子一条街。骑车只需二十分钟,但已是两个世界。

    他随身带着一个旧包,包里是三本编程参考书和二十余张软盘,软盘中写满花样繁多的小程序。这些是他撬动人生边界的工具。

    你的人生边界在哪里,决定了你人生舞台有多大,也决定了你能获取的财富以及最终的阶层。

    二

    所谓的人生越界,究其本质,就是寻找信息不对称创造出的机会。

    最初,越界集中发生在地理层面,只要有判断力和行动力,即可捕捉到时代的机遇。20世纪80年代的闯海人和特区人皆在此列。

    随着传媒和通信工具的发展,国内各地的信息落差被逐渐抹平,钻再多次铁丝网也复制不了空手套别墅的神话了。

    于是,越界党们开始远行海外。20世纪90年代的风云人物多有留洋背景,他们利用欧美和国内的信息落差收割新一轮红利。

    当信息时代到来,地球村最后一个角落也亮起灯光,地理层面的越界宣告结束,先行者开始拓荒虚拟世界。

    翻译员马云去美国出差见识了互联网,回来后开始做中国的黄页,当时嘲笑声四起。但1997年年底时,网站营业额做到了700万。

    竞标失败的马化腾拿着一个叫“OICQ”的失败作品欲哭无泪,这个原本给广东电信定做的软件意外成为自家孩子。不过很快,那个由瘦变胖的企鹅彻底改变了中国。

    模仿雅虎的搜狐、模仿谷歌的百度和模仿推特的饭否先后出现,虚拟世界的信息不对称提供着一轮轮越界机会。

    相比于地理越界,虚拟世界的越界根基更虚幻,也更考验魄力。

    1999年,购买了《黑猫警长》版权的陈天桥给自家企业设计了一条小康之路:办卡通杂志,给奥迪和飘柔等大厂商做互联网动画广告。

    两年后,行业不景气,资金无法到账,公司裁员一半,上海市动画协会推荐给他一个看似没谱的韩国游戏厂商。

    他按动鼠标,电脑上石门吱呀打开,粗糙的沙巴克显出轮廓。他决定倾力一试,哪怕未来完全未知。

    三

    从现实世界至虚拟世界,信息鸿沟正逐渐被填平,越界机会越来越少。

    那些先行的越界者成为财富俱乐部的固定会员,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无论是投资还是开拓新领域,他们都占据着极大的信息红利,并致力于将这种优势传承给下一代。

    对于人数不断增多的新兴中产家庭而言,他们无从越界,甚至看不见边界在哪里。

    这个时代如同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中产阶层坐在列车中部,窗外是一片混沌景色。

    列车广播隐约播放过有关人工智能或星际旅行的信息,但下一站的确切地点并未明言。

    通往贵宾席的车门许久未开,中产们焦躁难安,他们只能让自己更聪明、更敏捷、更有学识,以期前挪座位,并避免被流放至后排车厢。

    当然,也有勇敢的越界者,他们从车窗跳下,投身茫茫荒野之中。有人创业成功,弯道超车,在下一站等候,并登上了贵宾席。

    更多人则成为荒野中的枯骨。

    其实,无论是车内积蓄力量者,还是车外奔跑的创业者,都在等待一个大机会。

    列车的座席从来不会一成不变,时代每一次震荡交错,座位总会被重排。

    2012年的傍晚,我在海淀打车,路上司机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滴滴”声。师傅不耐烦地掐断声音,“这玩意儿就是瞎扯,屁用没有”。

    窗外,中关村暮色四合,曾经熙攘的海龙电脑城门前一片寂静。

    那些从天空飞回来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常常有梦指引。

    “摩登中产”发起了一场特殊的故事征集活动。

    大家在后台写下的故事已被印在纸飞机上搭乘氦气球飞上高空,并随风散向世界。

    我们无从知晓每个纸飞机的最终归宿,就像无从预知每个人的命运走向一样。有些故事被拾起,有些故事将永藏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我们的故事主题叫“发现”,我们在凝望命运,命运也在凝望着我们。

    ·挂着符文的老屋

    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生活在一间老屋里,老屋原来的主人是个老人,屋里挂着奇怪的符文。我一个人在这间小黑阁楼里睡觉,总是重复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我无助地在屋里被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人虐待。我很想看清他的脸,但是只能看到一个黑色影子,每次都被吓哭。后来搬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我好想你,我一直都在

    我梦见了人鬼相恋,女生和男生在飞机旅行中相遇,在海滨城市相爱。在故事上半段,女生发现男生是鬼后仓皇逃跑。梦中途我醒了,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居然梦见了下半段。

    多年后女生回到两人相爱的城市,在海边的粉色沙滩上她捡到了男生留下的声音贝壳:“我好想你,我一直都在。”女生听后泣不成声,却再也找不到男生。而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托梦了,因为醒来后感觉心痛到窒息。

    ·阳光下的男孩

    高一时我做了个梦,梦见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男孩儿,阳光洒在他身上,发着光。梦后没几天,我上课迟到,一路飞奔上楼,一转弯,看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男孩儿,阳光洒在他身上,发着光。

    现在,那个站在窗边的男孩儿成了我的老公,我们有一个儿子,一岁半,生活幸福美满。

    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背后映射的总是啼笑皆非的生活和光怪陆离的世界。

    ·命运的安排

    我心心念念期待着毕业旅行,期待着学位授予仪式,却在毕业典礼前一个月得知爸爸得了癌症,生活突然失控。当同窗接受校长拨穗的时候,我正在手术室外忐忑不安地等待爸爸出来。经历了三个月的煎熬,不知道恐慌与害怕还会持续多久……

    我本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人,突然觉得这些仪式好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频繁的复查让人心神不安,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失控最不安的时候,我遇到了他,命运给了我最甜的相遇。

    你永远不知道命运给你安排了什么。

    ·女友竟是我长辈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一个高中也没几个班,遇到兴趣相投的就更难了,但我和女朋友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全校就我俩爱看动漫,还会一点儿日语。后来也很巧,我们在一个大学读书,然后一起做动漫和日剧字幕,和其他情侣一样分分合合。

    大概谈了八年后,终于见家长了,却惊讶地发现我们是远房亲戚,她还大我一辈儿。

    ·西藏有豹子吗

    在国道318出巴塘途经芒康段时,从车前方的左侧山上下来一只黑色走兽,一开始我以为是藏獒。它穿过路面踱步到道路右边,面部轮廓和走路的姿势像猫,但是体形太大,只可能是豹子。黑豹?没想到自驾进藏的路上能遇到如此山野生灵。问题是,西藏有豹子吗?

    剥开那些让人啼笑皆非、光怪陆离的外表,生活无非这样:有明明白白的悲喜,也有莫测难解的挣扎。

    ·爸爸突然来了

    2009年秋天,我上大二,换了手机号后专门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换了新号码。大概三周后,我正在图书馆时电话响了,是同寝室的人打来的,让我快回宿舍,说我爸来了。我很纳闷儿。

    到寝室后,我爸说你手机怎么都打不通,还以为你被别人骗走了或者手机被偷了,你也一直不往家里打电话。从那之后,每两周通一次电话成为我们的习惯,确认安全与爱都存在。

    ·那道题的答案

    一年前,研究生复试时,我坐在等候区的角落看书,坐我旁边的哥们儿复试结束出来,跟我说了他的复试题目,很遗憾我不会,翻书也没找到答案。

    抱着侥幸心理,我进了考场,遇到了一个并不幸运的题目——那个在复试前一个小时得到的题目。复试落选,又是一年,我仍未找到那道题的答案。

    悲欢有时,离合有时,重要的是,人间共此时。

    ·掌中

    十年前,我以为抓住一只蝉就抓住了整个夏天。五年前,我以为牵着她的手就抓住了一生的爱恋。而现在,我以为捂住了保温杯就抓住了整个中年。

    ·三岁的小可爱

    我是尿毒症患者,做了一年透析,等肾源中。身体无休止地疼痛着,自杀的念头不止一次闪过,后来终于等到了,肾源来自一个三岁的小可爱。

    现在我想,大概是上帝自有安排,让我经历了二十岁不该有的挫折,让小可爱还没经历人生就成了上帝的天使。未来的未来,以后的以后,我会带着她去看更大的世界。

    ·花式转站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他。现在我已经不在之前的公司上班了,不用再走那条线路了,可我还是会为了碰到他去花式转站。可是,我每次遇到他都紧张得什么都不敢做。

    ·跨越九环的幸福

    我们的爱情走了九年,熬过了幼稚、成长、异地、分合,也搞定了双方家长,却在最后关头触碰到了病魔的门关。

    有劝分手的,有介绍家庭优渥的对象的,但我们坚持从一而终。即使在帝都买不起30平方米的小房子,即使隔着九环只有周末才能见一次,但我们还是坚持着,渴望打破命运的大门,破茧幸福。

    在欢乐与痛苦交织的轮回里,命运就这样被我们走得曲折。

    ·她带着我们的狗嫁给了别人

    和她在泰国定情后,回来我们便一起生活。在大理求婚成功,却在走到民政局门口时因为一件小事争吵,婚事一拖就是两年。千辛万苦结束异地恋后,我们重新开始,却又因为结婚戒指的问题,最后没能在一起。

    现在,我的手上戴着她送我的手表,床底放着我们的婚纱照,而她已经带着我们一起养大的狗,嫁作他人妇。

    ·最后一次给她拍照

    我本是一名三十年不出门的技术宅,因为喜欢她的笑,我走出了小黑屋。抱着“毁一生,穷三代”的决心,我倾尽粮草买了一台单反,只因为她说,总是在自拍,要是有个专业摄影师就好了。

    最后一次给她拍照,是她和他的婚纱照,眼泪浸湿了我的取景器,打湿了我的滤镜。笑着给她拍照,哭着给她修图,最后她拷走了成片,我哭得像个小孩。最后,格式化了三万多张她的照片,清除了我的记忆卡,仿佛她从未在我的镜头里定格。

    兜兜转转中,曲折的轨迹会将人生画得圆满,还是留下缺憾,我们无从知晓。

    ·如果我真的被拐了

    记得两岁半那年,有次逛超市,爸爸被妈妈叫到货架前看东西,我在对面看玩具时被一个不认识的胖叔叔抱走了。估计他是第一次作案,从超市入口往外走时因太紧张被保安大叔拦下了。最后,我坐在锁柜台上荡着腿,听着广播等爸妈来。

    那是关于命运最初的记忆,如果我被拐走了,估计就会断手断腿去乞讨,现在也就不会躺在大学宿舍的床铺上打字了。

    ·我和两个咖啡师

    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了两个合作的咖啡师,喜欢其中一个,然后就开始追他。后来换了工作,依旧在追。

    表白失败后我很难过,偶然看到另一个咖啡师发的朋友圈就和他聊天,问他都怎么回复女孩子的追求,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后来他换了住地,跟我完全顺路,我们每天下班后一起吃饭、回家,再后来就在一起了。

    ·树洞给我回信了

    2013年年初,我经历了进入职场以来最大的迷茫,辞职在家空窗了几个月。偶然翻到一本书,书中写实了我当时的状态,似有人陪伴,焦虑感减轻了许多。书的最后一页是个邮箱,我只当它是树洞,将我所有的情绪都丢了进去。

    没想到,有一天,树洞回复了。从那天起,我有了一个笔友。我们保持着并不频繁的交流,每一次都是短短几行字,但都能激起彼此内心的温暖。做了四年笔友,来往三十封邮件,从未见面。有一个人,你舍不得见面。有一个邮箱,你用心收藏。

    这些只是我们收到的故事中的一小部分,更多故事已藏入这个世界。

    我相信,当你倾诉自己的故事时,你的命运已发生了细微偏移;同样,在我们看这些故事时,我们的命运或许也在发生微小改变。

    这就是倾诉与倾听的最诱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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