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殿仁(1945—),山东滨县人。曾任陆军参谋学院政委,国防大学副政委,中将军衔。著有《纸烁真情》《实践与思考》等。
我的老首长原总政治部副主任徐立清将军,于1983年1月6日去世,迄今已10个年头。每到这一天,只要没有特殊任务或到外地出差,我都要去祭奠老首长。每次归来,那不尽的思念就格外强烈。
有的事刚刚过去,在记忆中就消失了,有的事过去了很久,在记忆中却清清楚楚。发生在徐立清将军身上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就属于后者。
1955年,我军第一次授军衔。按他的德才和授衔标准,党中央、毛主席决定给他授上将军衔。但是他坚决不要,并连续给中央、给军委、给毛主席、也给当时的“总政”主任罗荣桓元帅写信,请求不要上将,要中将。这件事在军内外已广为传诵。他对身边工作人员的关心也是有口皆碑。
烧锅炉的李师傅家住北京市郊顺义县,是“总政”管理局雇请来的临时工,1975年春节,徐立清同志对我说:“春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老百姓很重视,是不是安排李师傅回家同家人过个团圆年?”我说:“春节是最冷的时候,而且来人也多,最需要暖气,这时叫李师傅走了不合适。再说,李师傅是临时工,临时工是没有假期的,天暖和了他就走了。”徐立清说:“正因为他是临时工,老百姓出门在外过年才不习惯,还是让他回家过春节吧。”我看首长坚持,就说,“那就请管理局再请位同志来替班吧!”他说:“人人都要替班岂不就成了用两个锅炉工了嘛,我看这样吧,让我那几个孩子轮流值班,老大、老二、老三一人一天,一天一换,最多每人值两三班嘛!”我说:“那不好,他们还有他们的事情,况且他们也好不容易春节放这几天假啊!”“有什么事情非得那两天办啊!让他们体验一下有什么不好!不能光知道舒舒服服,不知道暖暖和和是从哪里来的。”我把首长的意思对李师傅讲了,李师傅高低不肯。徐副主任就亲自去劝说:“你辛苦一冬天,应该休息几日了。过节了,也该同家人一起团圆团圆。”李师傅还是执意不回去。他说:“你不回去,我就和你一起值班。”李师傅知道首长说得出做得到,只好答应了。李师傅走时,将军让我用他的工资给李师傅买了猪肉、白菜、白面等年货,用他的专车把李师傅送到长途车站。这位50多岁的老农感动得直流眼泪。此后,每年入冬,李师傅都要说:“就是一分钱不给,我也心甘情愿。”
每当警卫、公务人员的亲属来队,他都让我安排住在他住的楼里,抽空就去坐一坐。来时陪着吃顿“洗尘面”,走时又陪着吃顿“送行饺”。还风趣地说:“中国的古话,上车饺子下车面,图个吉利。”1976年夏天闹地震,炊事员王师傅一家人住在市区的平房里,徐副主任担心不安全,让我把王师傅全家接来安排在他院子里的防震棚里。他说“万一有了情况,我们大家可以互相照应一下,这叫同棚共济,风雨同室吧!”
作为秘书我常常加班工作到深夜。他总是叮嘱大师傅给我做点夜宵,虽然只是一碗面条、几块点心,却深深代表着首长对部属的关心。有时他还让他的夫人党秀玉同志,一位“三八式”的老干部亲自送碗热汤,好几次我这个山东汉子眼窝里都热乎乎的。
将军对身边的工作人员真诚关心,对反对过他的人而且被实践证明反对错了的人也十分体谅。
他恢复工作不久,党中央作出清查“三种人”的决定。一次有关部门向他汇报,清查工作中找到了那个打过他的战士。有关部门意见,这个战士虽已转业,但应把他的材料给其单位寄去,给他戴上“三种人”的帽子。
“不,不,”将军连连摆手,“不能这样做,这件事不能归罪于这个战士。这个战士当时是奉命负责看管我,他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知道人家给我扣的帽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子,他怀着气愤打了我几下子是可以理解的。‘三种人’是指那些跟着林彪、‘四人帮’办坏事的人,那些人明知不对硬是颠倒是非,而这个战士是不知者不为罪,这种同志只是个接受教训的问题,不能把他们定为‘三种人’。要按毛主席说的,处理人的问题一定要慎重。”
1977年春节,机关会餐,大家相互敬酒,一个又一个敬酒的热潮过去之后,一位机关干部端着酒杯怯生生地来到徐立清同志面前说:“徐副主任,我写过你的材料,贴过你的大字报,实践证明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也不知是内疚还是因为喝了酒,这个同志的脸涨得通红。
“不,”徐立清同志笑了,拍了拍这位同志的肩膀说:“你还年轻,没有经验,知道错了就好。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不要背什么包袱了。”
“首长,我对不起你!”
“哎,别这么说,反对我不算错误,好好工作吧!来,干杯!”他拍着这位同志的膀子脆脆地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他看着这个同志把酒喝下去之后说:“你今天一定没喝好,来,我们再干一杯,我祝你和你的全家春节快乐!”
“谢谢首长!”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回忆往昔,心海潮涌。推窗远眺,夜空群星闪烁。敬爱的徐老将军,哪颗星是你不朽的生命在闪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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