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郑主任并不失望。刘主任能答应月华到乡下转转，这说明他对月华已有了好感，对大河市也有了想法。所以，当月华扣开他的办公室，他对月华还是笑脸相迎的。给她让座，给她倒茶，像欢迎上级领导似的。
月华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承办郑主任交待的任务就落了空，这不说明自己太没本事了吗？同时，她还责备自己办事太不稳重，刘主任只是谈了一下自己的初步想法，自己就匆匆忙忙给郑主任通风报讯，好像有多大把握似的。现在当领导的哪有金口玉言，一诺千金的？他们在大会上的承诺，到了会下也能突然变挂。自己太缺乏实际经验了！今后办事一定得稳重一点！他说自己袖筒里有胳膊，也得摸摸才能信！
郑主任没抱怨月华，他却用怨恨的口气指责刘主任说：“我跟刘主任打了两年交道，我觉得这家伙挺难捉摸，看样子像个清官，可又太冷漠！”
月华说：“清官难道不好啊？”
郑主任却忿忿地说：“贪官是狗，你扔给他块骨头他就向你摇摇尾巴，你再扔给它块肥肉它就会跟着你走。可清官不行，他们不食人间烟火，送礼不收，设宴不到，他们像鬼一样难以捉摸，你拿他硬是没有办法！”
月华对这番话大为不解，她疑惑地问：“他们不贪不占，有啥不好？”
郑主任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说：“有些清官是假的！他们表面装得挺廉洁，实际上是为自己捞个好名声，以图日后被提拔重用。”
月华觉得郑主任这话有点偏激，便说：“我看刘主任不是这样！他把着扶贫款不下拨，是为了选择好项目，把扶贫款用在关键的地方。”
郑主任摇摇头说：“他公开是这么说，谁知他内心里想的是什么？现在的干部呀，谁有点权都想为自己捞点好处，哪有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的呀？”
月华听了这话，觉得好笑。你这样一棍打八家，不把自己也括进去了吗？但她不敢吭声儿，只能装出虚心聆听的样子，不时还得点点头，表示赞同。
郑主任又把话转到刘主任身上，大概是想让月华全面了解和认识刘主任吧？郑主任说：“刘主任年轻，进步很快，刚四十出头就成了正厅级干部。他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八年前他当副处长时分的，机关给他一套厅局级套房，他硬是不要。是他傻吗？不，他比谁都精！他把那套房一分为二，给了两个刚提拔的副处长，一下得到整个单位年轻人的拥护和赞扬。有人送礼，他写个招领启事，贴到家属院。居委会的老太太好像突然发现一名清官，主动请来记者为他写了一篇报道，他一下成了拒贿的典型。刘主任是个精明人啊！他还年轻，他要制造政绩，为今后前程铺平道路！”
月华本来不想惹郑主任生气，一直顺着他的话说。可她听到这里，禁不住又为刘主任辩解说：“那天记者去采访，就遭到刘主任的拒绝。记者迂回采访，最后还是把稿子写出来。刘主任生气地说，大概现在清官太少了，才拉我这个人来凑数！”
郑主任听了月华的话，两眼突然放射出明亮的光芒。月华事事护着刘主任，这说明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了。这是个进步，是个好迹象！有了这层关系，事情就好办了。于是，郑主任改变了刚才的口气，变得委婉和客观多了。他说：“当清官是好，可要为人们办事才成，光清廉不办事，这样的清官有何用？”
月华问：“刘主任难道就不办事吗？他当初答应我到乡下来，我猜想他决不是单纯为了玩几天，他可能是对红富士苹果有兴趣！”
“是吗？是吗？”郑主任两眼又一亮，忙问：“他对那红富士苹果啥看法？你快说说，你快说说！”
月华如实回答：“刘主任一连吃了两个苹果，称赞这种苹果口感好，易保存，会有巨大的市场潜力。我又说俺家乡试种了几十亩，已经开始挂果了。他听了这些，才决定放假时到黄河故道去转转，看看这个项目如何。”
“噢——”郑主任似有所悟，他拍拍脑门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当初为啥没有向我讲清啊？看来，玲玲那里的红富士，咱还真得当回事儿哩！”
月华说：“别看玲玲姐是个残疾人，她可是有头脑，有眼光。只是资金紧张，她的计划难以全部铺开。你要是能扶持一下，一定会有发展前途的。”
郑主任说：“只要省里能给咱拨下钱来，支持你们一下，是没问题的！不过，这事还得看你的表现，只有取得刘主任的信任和支持，咱这愿望才有可能变成现实。你说对吗？”
这次深入交谈，使月华大受启发，深感自己责任重大。那天郑主任说，你不是当保姆，而是有特殊任务。当时她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了。哈哈，真有趣，我居然成了安插在刘主任身边的以保姆身份为掩盖的身负重任的女特工了！然而，这女特工也不是好当的，既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又不能甘当一名普通的保姆。这对自己真是个特殊考验啊！
郑主任原来的失落变成新的希望，他说：“闺女，你这两个多月长进不少嘛！刘主任有跟你回来的意愿，说明你跟他相处的情况还不错。以后有机会你再请他到咱市来看看。”
郑主任要派小车送月华回家。月华却拒绝说：“别了，别了！俺又不是啥高级干部，坐小车干个啥？我搭汽车回家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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