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忘不了-又到绿杨曾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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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秘密地相会,我又默默地悲伤,你竟然把我欺骗,你的心终于遗忘,如果很多年以后,我们又偶然会面,我将要怎么招呼你?只有含着泪,默默无言。

    为什么我会对你如此情重?

    ——(英)乔治·戈登·拜伦《想从前我们两人分手》

    [一]

    三年后。

    一千多个日夜,对于人生的岁月来说,三年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久的时间,这么久的痕迹,久得让樊夏辰每次想起过往的时候都会先愣神,反应一会儿后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也忍不住会盘算一下时间,她失去倪嘉苇的消息也是不多不少,恰恰好好的三年。

    他现在哪里。

    他过的怎么样。

    原来她竟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彻底的失去一个人的消息,除了钟然,便是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倪嘉苇。也不是不曾想念,可她总是逼着自己不能去想,也害怕去想。有些东西,这一辈子只需要埋藏在心底里就够了,没有必要让他人明白也让自己明白,很多事情不知道就是幸运,所以她不准备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可有时偏偏会在梦里见到他,白寥寥的四周,身高腿长的他又变了一番模样。长相还有着一丝少年的气息,但轮廓已经蜕掉了稚气,渐渐的向成熟靠拢。但他走的是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樊夏辰想和他打声招呼也来不及,甚至吝啬的不把背影留给她。

    她常常想,可能他还是在怪她,所以不愿再和她讲话。樊夏辰笑笑,算了,怪就怪吧,谁让她当初动摇了内心,她应得的。

    也就是在这没有钟然也没有倪嘉苇陪伴的三年里,樊夏辰放弃了当年的大学,因为休学的事情让她没心情再回去,于是就干脆重考。用功刻苦的读了一年书,她以还算优秀的成绩考去了离家很远的外城,被录入了设计系。每次放假回家,她路过别墅区的倪家时总是下意识的停留一会儿。只是屋子里早就已经搬得空无一人,玻璃窗户上始终贴着一张大大的“售”字,樊夏辰最终还是皱皱眉,转身朝前方走去。

    在大学里过的充实忙碌,转眼就到了大三,樊夏辰开始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毕业寻找出路。室友宁雅给樊夏辰介绍了一家时尚杂志社面试,说是杂志社里有熟人,远方亲戚在那里,樊夏辰去面试的时候提宁雅的名字准好使。

    这么一说,樊夏辰可以说是完全相信她的话并且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她的好友宁雅是地道的富家小姐,长相又漂亮又有气质,挥霍起来更验证了她身为千金的力度,那叫一个大手大脚。记得有一次樊夏辰和她一起去逛街,橱窗里摆着的最新款的Prada限量皮包,零售价五千多,宁雅问她好不好看,樊夏辰皱着眉头说:“挺好看,可也太贵了啊。”

    谁知道宁雅倒好,眼睛都没眨一下,二话不说的去收银台让服务员把那个包包拿出来两个分开装起来,划了卡,把其中一个包给了樊夏辰:“生日礼物啊,不行说不要,把我当朋友就必须收下。”

    自从收下了那个包,樊夏辰就觉得欠了宁雅好大一个人情。这次又被她介绍到名牌尖端的时尚杂志社,而且面试获得极大的成功,虽然这其中包含着走后门的关系,可樊夏辰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走出面试室,到了杂志社的门口,樊夏辰兴高采烈的拨通宁雅的电话,向她真情实意的表示:“宁雅同学,这辈子我们都是女人所以实在没辙了,等到下辈子,我说什么也要当把男人把你娶回家供着,早上给你捶背晚上给你洗脚,你要星星我都不敢给你摘月亮!你说我现在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你要是个男人也行啊,我死活不要脸赖你身上我也非你不嫁,以身报恩!”

    “贫吧你就,贫吧你!”宁雅被她逗得咯咯笑个不停,然后又在电话里正色道:“别和我说那些见外话,限你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学校,我肚子都快要饿出洞来啦,请我吃饭!”

    “遵命,长官!”樊夏辰笑眯眯的挂断电话,背着单肩包便朝来时的路走去。都大三的学生了,她还是一副清纯的高中生模样,高马尾,牛仔裤,黑色休闲小背包,高挑的身形活力十足,仿佛时间从未在她的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也多亏了她那张娃娃脸,才使得她即使这身装扮也不会被人觉得她有装嫩的嫌疑。

    杂志社后街有些偏僻,恰巧现在又正值人群稀少的晚饭时间。樊夏辰在林立的旧楼中转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原来的路线。这地方她不经常来,所以不熟,正想找个人问问打听公交车站的方向,身后突然有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脸困惑的转回头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个把头发染得估计他爸他妈见到都认不出来的青年男子,一副小流氓的瘪三相,还有他们身上浓厚的烟味,那绝对不会是安全的味道。

    樊夏辰一皱眉,坏了,自己可能要倒霉了。

    果然,那几个男人中的其中之一伸手出来,不停的在她的肩膀上游移,恶心吧唧的嘴脸,摸到她的马尾上,露出被烟熏成的大黄牙:“小妹妹,怎么一个人走在这里啊?”

    还小妹妹呢,她都二十三的人了,谁比谁大还说不定。都怪长着一副娃娃脸,估计七老八十时也还会有色老头过来搭讪。

    樊夏辰皱起眉头,心中泛起了嫌恶感,她向后退了几步,想找机会离开,懒得和他们周旋。

    “你别跑呀,高几了啊?走,哥哥们请你吃好东西去,咱们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一起玩玩尽尽兴,人生就是需要乐乐呵呵的。”对方的声音显然有些不怀好意,并且拦住了她的路。

    乐呵也不和你这么样的乐呵。樊夏辰已经没耐心了,吐出一句,“够了吧,请你们走开。”

    就在樊夏辰的最后一个尾音刚刚落下的时候,旧楼的尾楼深处忽然走出了几个咬着香烟的男子,并且还下流地对她吹起了尖锐的口哨。眼前出现的这景象让樊夏辰头脑一热,她意识到了不好,事态似乎要远比她想象中的严重,自己的处境明显过于劣势。她转身想要逃,但是却被那些男子一把拽住了衣服并且硬生生的往尾楼处的垃圾站旁拖。

    一路上樊夏辰挣扎着踢到了垃圾站旁的不少塑料瓶,叮叮咚咚的响,此刻她的脑海里面满是嗡嗡的叫嚣的回音。坏了坏了,她怎么就碰上了这种事?她可不想在这里被强暴!

    又气又怕的她张开嘴巴就朝拽着她的男子的手腕处咬去,对方一声吃痛,她趁机大喊出声:“救命!救……”

    可惜话还没全部喊完,有人熟练的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嬉笑声在耳边血淋淋的回响,樊夏辰在这一瞬绝望的睁圆了眼睛,她挥动着双腿,踢倒了身旁的一个小型垃圾箱,废品散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也就是在这时,一群大学模样的男生在经过尾楼口处时停下脚步,其中一个背着斜挎包的高个子男生不由分说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并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后面几个男生也马上跟了过来。

    几个瘪三相的混混一见情形不对,互望一眼,便立刻松开樊夏辰。樊夏辰捂着嘴巴大咳个不停,脖子都快要被勒出红印了,简直难受的要死。

    “关你屁事,想英雄救美啊?也不看看自己黄毛小子的样儿!”其中一个瘪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把瑞士军刀便朝斜挎包男生走去,可对方显然没把他放在眼前,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拳,刀子都被踢飞到了一边。剩下几个瘪三愣了愣,目标全部从樊夏辰转移到了斜挎包男生的身上,纷纷挽着袖子朝他气势汹汹的走去。

    他冷笑一声,摆好跆拳道教练般的架势,三五两下便将那群不知好歹的瘪三撂倒在了地上。

    这几个瘪三还算识时务,几下下来见根本招架不住,便扭头跑开,一边跑还不忘回过鼻青脸肿虚张声势地喊:“你小子给我等着,别再让哥几个遇见你,否则没你好果子吃!小白脸,多管闲事!”

    什么人,打不过人家就骂人是小白脸。樊夏辰气呼呼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服,非常不屑的朝那几个瘪三消失的方向狠狠瞪了几眼。

    “没事吧?”他走过来打量樊夏辰一番,礼貌的问:“哪里疼?要不要报警?”

    “不用。”樊夏辰连忙摆摆手,他们已经得到了教训,所以也没有报警的必要,更何况她没受到太大的伤害,也省得麻烦。主要是很感谢眼前的这个大男生,她感激的向他点头:“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的话,我真不敢想象接下来……总之谢谢,非常感谢。”

    “举手之劳而已,客气了。”

    樊夏辰也想不到除了请吃饭还有什么可以表达谢意的方式,可面对一个陌生人,尤其还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说请吃饭好像想近水楼台的搭讪他似的,于是她有些尴尬的支吾一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要是方便的话,就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他怔了一下,然后落落大方的指了一下尾楼口处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我现在就在那里实习,哪天想报答我,就到那找我就行。”

    “好。”樊夏辰点头。

    等在不远处的几个男生有些不耐烦了,扯着嗓子朝这边喊:“时哥,遇见美女是不是不想走了啊?都在着恭候您大架哪。”

    他转头应了一声,然后朝樊夏辰笑笑,伸出手:“时逸凡。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四高龄儿童。”

    樊夏辰被他的话逗笑,回握他的手一下,“这么说以你的年龄就是我的学长了,樊夏辰,大三在读中。”

    他睁睁眼,“原来你不是高中生啊?”

    “……不是。”樊夏辰无奈。

    他也不再多说,随即向同伴那边跑去。似乎又回过头来看了樊夏辰一眼,有些含义不明的眼神,只是当时也已转身离开的樊夏辰并没注意。

    有些时候总觉得,两个人,或者是三个人之间的相遇都是一种冥冥注定。所以那么多的喜剧才会有了悲剧的结局。

    不过现在,樊夏辰还没有办法将自己与时逸凡的相遇做出一个恰当的归类。

    但也许很快,她就会得出一个答案了。

    [二]

    周末下午,宁雅在寝室里面精心的打扮了一番。从来不化妆的她也描了眼线抹了粉底,原本就漂亮的脸蛋因此更精致细腻。樊夏辰倚在床上看着她,笑着摇摇头,“唉,幸好你男朋友常年都在外地念大学,不然总回来,你这大费周折的化妆还不累出个好歹。”

    “警告你别酸我啊。”宁雅涂完睫毛膏,回头看一眼樊夏辰,立刻不满的拧起眉毛,“哎我说你怎么还不收拾?马上就到时间了,我第一次把你介绍给我老公认识,你能不能积极点支持一下我工作?”

    樊夏辰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下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就是给你去当电灯泡的,积极不积极不都那么回事嘛。”

    “因为你是我最铁最铁的朋友,所以才舍得给你见见他。一般人我还不给看呢,告诉你,只要看到他,十个女的有九个会对他一见钟情,然后爱得要死要活非他不嫁。”

    真佩服宁雅哪里来的这种自信,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话的确含有一定的科学性质。樊夏辰故意开起玩笑,“那你就不怕我见到他也爱上?”

    “夏辰你是个例外。”宁雅吹了吹刚刚做好的指甲,望着她的眼睛,“你心里有人住着,而且还住了很久,所以你不会再轻易给别的男人打开心门。”

    樊夏辰怔了,她说不出话来。和宁雅住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讲过自己的事情。可宁雅却知道。

    看她有些吃惊的模样,宁雅哈哈的笑出声来,“哎呀,你别这样啦,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就随便那么一听,不要放心上。要是你能答应咱们学校里那么多痴情郎对你的爱意,我也就不会对做出以上分析了。要我说,就找个好的差不多的点头算了,别那么一根筋,我就从来不干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傻事。”

    樊夏辰苦笑着白她一眼,“罗罗嗦嗦的,当心一会儿兴奋过头。”

    宁雅的男朋友是从高中便一直好在一起的,对方是大她一届的学长,和宁雅是他们高中里出了名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高考后对方考去了外地,据说是一流的名牌。寒假暑假偶尔会回来,也到学校来接过宁雅。但当时的樊夏辰也回了老家,所以一直都没见到过。直到这个周末,宁雅大四的男朋友回老家实习,刚拿了实习薪水便找宁雅出去请她吃饭。樊夏辰被拉着去做电灯泡,她明白宁雅那小心思,就是想向她炫耀一下自己那优秀英俊的男朋友。

    到了约定好的餐厅,宁雅一进门就和坐在座位上的男朋友招起了手,甜蜜的嘴角完全是沉浸在爱河中的小女人模样。

    樊夏辰也跟着走过去,刚坐下来,抬头时扫了他一眼,愣住了。坐在宁雅身旁的年轻英俊的男人,简单的皮夹克里灰色的单衣,肤色健康,利落的短发,是那种俊美里透着一丝坏的长相。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平镜,镜片下面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不错,是盯着她。

    “逸凡,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室友也是死党,我们系仅次于我的系花樊夏辰,平时她没少照顾我,你要是有认识的优秀单身小伙赶快给她弄一个过来,眼光太高了,我们学校的男生根本满足不了她!”宁雅笑嘻嘻的说。

    是时逸凡,确实是时逸凡。没想到他就是宁雅口中张来闭去的挚爱,这世界的巧事还真不少。樊夏辰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和他打声招呼,还是要装做不认识,他那边已经抢先开口,很客气的笑着略微点头:“你好,樊小姐。”

    第一次见面似的,语气很生疏也很礼貌。看来他选择了“装作不认识”这项,樊夏辰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的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那眼神明明就表示他认出她了,还要在女朋友面前装出一副“此人与我无关”的态度来,有必要么?看来她构想了那么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于是也就放开了,笑呵呵的点点头:“可算见到你了,听着宁雅整天夸你,害我来时还怪紧张的。”

    时逸凡挑了一下眉,笑道:“夸我?都夸了什么?”

    “打着灯笼的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出门在外,就算比不上柳下惠,起码也是个能让她放心得下的梁山伯啊。”

    宁雅脸有点红,不好意思的皱皱眉,“夏辰,怎么我和你说的话都告诉他啦。”

    时逸凡弯过眼睛笑了。

    吃完了饭,宁雅便拉着时逸凡和樊夏辰陪她逛街买衣服。在名牌店里挑了好几件奢侈的长裙跑到试衣间里换,樊夏辰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边等边看杂志。感觉到身旁的沙发陷下来,转眼看去,时逸凡坐了下来,离她很近,很随意的便把长臂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从对面的试衣镜里一看,有种他在揽着她一般的错感视觉。

    “没想到你和宁雅是朋友。”他若有所思的说。

    “彼此彼此。”她笑笑,“这倒也省事了,以后请你吃饭方便,报答起来也不麻烦。”

    “那倒是。”

    可她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你刚刚,是怕宁雅多心才假装不认识我?”后来又觉得不该问这个,问出来像怎么回事似的,于是她又急忙摇摇头,“算了,我就随便一问,没什么。”

    “我还没回答呢。”他看着她,笑得又是那副含义不明的样子,让人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原因其实挺简单的,因为我想和宁雅分手了。”

    樊夏辰一愣,随即咧咧嘴,“冷笑话?”

    时逸凡又笑,“随你怎样想。”

    宁雅在这时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问沙发上的两人身上的裙子好不好看。时逸凡不留痕迹的把手臂从沙发靠背上拿回来,站起身走向宁雅。

    看着刚刚说出那种话的他在面对宁雅时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樊夏辰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怕,用国民党对严刑拷打之后还不招供的共产党的话来说:“此乃不轻易咬人的虎豹豺狼,心机甚重,非同一般战士啊。”

    [三]

    能够在成南公司的《希雅》时尚杂志部做实习工作,樊夏辰一连三四天都笑眯眯的心情良好。从打杂小妹做起她也毫无怨言,毕竟能够从事她喜欢的设计工作不容易,人嘛,凡事总要慢慢来。

    但令她觉得稍有余悸的却是在对面办公楼的时逸凡。两人的实习地靠得不是一般的近,每到午餐时间,樊夏辰从公司里出来时总会看到对面的时逸凡。他靠在他们老板配给他的黑色宝马前,很自然的抬起手招呼她过去。

    几次下来,樊夏辰开始觉得他是刻意在等她。

    樊夏辰敢肯定,这不是她多心也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不管她怎么找借口推辞,他都不管不顾的非开车带她到市区餐厅,下车时的车门都是他主动绕到她那边为她打开。如果说,樊夏辰还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认识他的话,一定会认定他这些种种行为是在追她的表现。

    可他有女朋友,而他的女朋友是她大学里最好的死党。所以现在这上演的是哪一出?难不成是在考验她适不适合做宁雅的忠心亲信?使美男计?

    晚餐结束,时逸凡开车送她回学校。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樊夏辰一路闷闷不乐,车子内还放着音乐,让她更加心烦意乱,于是她终于忍不住了:“你能先停车一下吗?”

    时逸凡看她一眼,不问原因,将车子转到马路一边停下来。樊夏辰按掉音乐开关,车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扭头看他,她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就直接切入正题:“如果是我多心的话就算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每天都请我吃饭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是你女朋友的朋友,工作实习的地方又离的近,你这么频繁会让别人误会的,你不怕宁雅伤心吗?”何况杂志社里还有宁雅的亲戚,人家又不瞎,整天看着时逸凡送樊夏辰进进出出的,虽然人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想的可不会那么简单。

    时逸凡反而觉得无辜了,“说什么傻话呢,这不明摆着的事儿,我就是在追你。别人误会什么,咱俩之间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时逸凡就这么干干脆脆的承认了,樊夏辰张大嘴巴一合一闭,像法官指控奸夫一样的指着他吐出一句:“你是宁雅的男朋友,你有这种想法你就已经对不起她了!”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我和宁雅,正在分手协商中。”

    “你来真的?”

    “谁说过是假的了。”

    “可……可宁雅她是真的喜欢你,你这么做……你总归有个原因吧?你俩前阵子还好好的……这……”

    “不清楚。”时逸凡仰头想想,目光又落到樊夏辰身上,“我和她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她要是爱我,就支持一下我工作。支持不了的话,我就自己实行,反正分手是必然的,我从不干脚踏两条船的事。”话到这还笑眯眯的伸出去摸了一下樊夏辰的脸。

    樊夏辰气得打开他的手,瞪着他一句:“流氓!”

    “怎么你才发现啊?”那句“流氓”在他这里却特别的受用,这可能和他天生就有的一种劣根性有关,拍了拍她的头,不管她“停车我要下去”的抗议,而是再次启动引擎。

    “你别做梦了!你就是和宁雅分了手,我们也不可能!”樊夏辰气得肺都要炸了,自己怎么就傻乎乎的被他拉去吃了那么多顿饭,闹出这种荒唐事儿,外界知道会怎么看她啊?学校里的认识宁雅和时逸凡的他们那些高中同学,还不在背地里骂死她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不急,我给你时间。”

    樊夏辰皱起眉,声音尖锐:“这不是时间不时间的问题,对我来说宁雅很重要,我不想失去她!”

    “这你放心,她不是那种离了我活不了的女人。肯定还会和你做朋友,再说了是我先看上的你,又不是你的错。”

    真不愧是当实习律师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樊夏辰已经被彻底弄的词穷。见她不吭声,时逸凡收敛起笑容,在绿灯等候的空隙里侧身凑到她耳边,眼神与声音都极其暧昧:“夏辰,你心里有谁不要紧,我们都是成年人,很多时候互相迁就一下也就扯平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转头警惕的盯着他,他却不以为然的扭回头去,绿灯灭了,车子再一次启动。

    [四]

    “我们分手了。”

    当第二天,在食堂里听到宁雅无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樊夏辰嚼着嘴巴里的饭菜差点咬到舌头。

    她停下手里的筷子,睁大眼睛问对面的宁雅:“你……你说谁和谁分手了?”

    “我和逸凡啊,还能有谁。”她那副无所谓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樊夏辰一听,激动得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怎么说分就说分?前阵子你们不还好好的?你——宁雅你不能总听他胡说,不对,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倒是宁雅条理分明,声音也柔和得充满安抚作用,就好像失恋的人不是她自己反倒是面前的樊夏辰似的:“你别激动,分个手而已,谈恋爱嘛,哪能就把自己和别人套牢?结婚还有离婚的呢,何况我早说过了,我不是那种非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开心就在一起,分了也不耽误自己生活,这就行了。”

    “可……可我,我和他真的没——”樊夏辰感觉自己是跳起黄河也洗不清了,肯定是时逸凡先提的分手,他也肯定和宁雅说了很多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宁雅会怎样想她,樊夏辰只觉得百口莫辩。

    宁雅苦笑:“别纠结了,我又没怪你,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和你之间怎么着啊,还是朋友,而且,他看上去是真挺喜欢你的,和他在一起三四年了,就为这事,他第一次求我,求我和他分手。”

    她说的淡淡的,连一丁点指责的意思都没有,可樊夏辰却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虽然她真不觉得自己和时逸凡之间有什么。

    “宁雅……”

    “行了,做事别太斤斤计较,很多时候不需要特别较真。而且感情上的事嘛,太计较也没有用,强扭的瓜不甜,好聚好散呗,我都不在乎,你也不要总感觉心里堵着根儿刺,没事没事。”说到这,宁雅突然若有所思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樊夏辰笑笑:“其实这事,我也挺对不起的。”

    “你说什么对不起?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樊夏辰心里现在是恨透了时逸凡,他怎么说分手就真的分手了呢。

    “有一部分责任吧。”她抿抿嘴角,腔调带有些调侃,“你说我当初干吗把你介绍给他认识呢,所以说,还是怨我自己。”

    樊夏辰捏紧筷子,不知该做何表情。

    隔天晚上,樊夏辰从实习的杂志社里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路灯像是寂寞的小孩,孤孤单单的闪烁。她背着单肩包,顺着人行道朝公交车站走。没走几步,身后就有车子喇叭的响声。她不由的回过头去看,时逸凡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朝她笑笑:“嗨,小妹妹,高中放学那么早,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一见是他,樊夏辰的的眉头就情不自禁的皱起来了。她大步流星的加快脚步往前走,没想到他还是开着车子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跟着:“上来吧,大哥哥带你去兜风。”说完这句他又补充上,“这里可不让停车,我这么慢腾腾的跟在你后面晃悠,待会儿肯定会有民警同志出现。”

    樊夏辰渐渐的停下脚步,却没有上他的车的意思,只是对着车窗里的他叹口气,说:“时逸凡,我知道了,你和宁雅提出分手的事情。我也知道她同意了和你分手,可这不代表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了,我们之间不存在可能性。”

    时逸凡的眼神坚定:“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信邪,我认为可能的事就可能,樊夏辰,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

    樊夏辰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也不要这么兜圈子了,你别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喜欢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他回来,所以你根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我知道,我没要你现在就接受我。”他的语气难得很真诚,“我不怕等,我相信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到我身边。”

    太过肯定的口吻,好像,好像真的会如他所言。樊夏辰略带局促的望着他的眼睛,然后退着步子跑开,没有说再见,什么也没说,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樊夏辰跑的很快,可跑着跑着就泪流满面的停了下来。她望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的蹲了下去。

    为什么她就是忘不了?

    忘不了钟然,忘不了她和他曾经年少的美好。可是在她刚刚所说出的那句话的一刻,她却有瞬间的迷茫,她甚至分不清,她在等的人,究竟是再也不可能会回来的钟然,还是那个令她感到爱太沉太重的倪嘉苇。

    夜这么深,让她心凉。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原来她已经失去了他的消息这么久,原来她竟这么晚才后知后觉感到,每次想起倪嘉苇的时候,她的心居然疼的这样厉害。

    如果当初他没走,如果当初她挽留,这一切是否会有另一番景象?

    长大了,成熟了,心本来就小,现在才明白,能住下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假期。樊夏辰没买到卧铺,只好连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硬座回到了家里。一年里也就能见这么两三回,樊父和樊母见到女儿回来,又是做好吃的又是给补营养,碗筷什么都不让她碰一下,吃完了就把她撵到客厅里看电视,樊母在厨房里边哼小曲边刷碗,还时不时的探出头来和樊夏辰进行远距离对话,“宝贝女儿啊,上次你在电话里说找到个实习工作,老板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给你物色个像样的对象?”

    “工作挺好,多少小姑娘挤破头都想进来呢。”樊夏辰吃一口苹果,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樊母的满心热血期盼,“可对象没给我介绍,巴不得你多干活呢,哪个老板会那么傻啊,早早给你介绍对象让你结婚生孩子耽误工作。”

    “你们老板怎么那么抠门。”樊母眯着眼睛分析,“他家是不也有女儿?想给他姑娘留好的吧?”

    “妈!我才多大,你干吗总急着把我轰出家门,烦不烦。”

    “你妈她就是想让你在外面交个朋友,照顾你,省得她在家总担心。”樊父笑眯眯的插话进来。

    “可不是嘛,老樊,你好好和你姑娘沟通一下,一回家就嫌我烦嫌我罗嗦,我这不是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嘛,真是的。”樊母哼几声,恨铁不成钢的瞪女儿一眼。

    “瞧瞧,瞧瞧,多少年来你妈一遇见艰巨任务就撇到我身上,唉,没办法啊,活在党的关怀下,不得不听从领导吩咐啊。”樊父无奈的摇头,逗得樊夏辰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这边嘻嘻哈哈的说着,樊母已经刷碗完毕,从厨房里走回来到沙发上,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激动的对着女儿讲:“夏辰,和你说个事儿,你肯定会高兴!”

    “什么?”

    “你还记得倪副市长吧?还有嘉苇,他们家一个星期前已经回来了,就住在南路的普通职工公寓里,离咱们这还挺近呢!”

    听到这个,樊夏辰原本拿到嘴边的瓜子就停了下来。她睁着眼睛,有几秒钟忘记了呼吸,脑海里面反复的回荡着樊母刚刚说的那句话:倪嘉苇已经回来了。

    他回来了。

    三年,整整三年,她再一次听到了关于这个名字的消息。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可心里却有种难耐的兴奋,以及莫名的慌乱。

    樊父也说:“夏辰,反正你放假回来了,没事儿就过去倪副市长家看看,虽说倪副市长现在是出来了,可家境大不比从前。不过没出那事儿之前,你和嘉苇好的就像一家人似的。你妈和我还在背地里研究过呢,说嘉苇这孩子做樊家的女婿也不错,年纪小点就小点呗,你生病的那段期间,他疼你疼得像个什么似的。”

    樊父樊母显然并不知道倪嘉苇在离开的前一晚,曾经与樊夏辰之间发生过什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没有注意到樊夏辰此刻的表情。

    有些不安,又有期待,但又惧怕的神色。她哽咽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出去买本杂志,晚上睡觉前看。”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樊母不太放心。

    “没事,我一个人在外都习惯了。”她笑笑,转身走出了家门。

    书店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晚才会关门。樊夏辰不知不觉就已经在里面泡了半个小时,想来太晚回家会让父母担心,于是挑选了本最新上市的时尚杂志付了钱。

    快要走到家门口时,樊夏辰远远的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很高,也很瘦,但不会显得单薄,看上去很健康的身材,肩膀的线条尤其好看。他侧身站在那里,最后吸了口烟,吐出白色的烟雾,然后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接着朝樊夏辰这边看过来。

    在看到他双眼的那一刹,樊夏辰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声巨大的闷响。

    然后那闷响开始剧烈起伏,快速的节奏,使她的大脑猛地充血导致眼前一片模糊,险些脚下不稳。

    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与他重逢,也从来不敢想象,在经过那一晚的诀别,他还会站在她家的楼下。

    樊夏辰不允许自己胆怯,她咬住牙关,慢慢的朝他走过去。仰起头看他的脸,隔着好几年,生疏到了即使现在见面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打声招呼。忽然心里升腾起悲凉,他变了模样,轮廓没了一丝稚气,英俊如斯,就这样看着他,樊夏辰忽然止不住的红了眼眶,她勉强调整好声音,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倪……倪嘉苇……”

    接下来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因为他已经三步并成两步的走过来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用力的就像是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贴在她耳畔,口腔里还有淡淡的烟草的气息,他的声音轻微嘶哑,喉咙上下哽咽,对她说:“夏辰,我很想你。”

    她的眼泪已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从她再次见到他的一瞬起,她就有一种他从未离开,一直等在这里的错觉。

    对,他好像一直在等着她,一直站在这路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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