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郑氏出了寝殿,来到孙母祠,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巡视一番。最后,她重新整理衣服,蹑手摄脚地走进祠里,站在孙妈妈神像面前。据说孙妈妈是莱州府人氏,救过宋太祖赵匡胤。赵匡胤登基后,孙妈妈巳经去世,赵匡胤便在庙里修建了孙母祠。
姨太太郑氏看罢,少不得吐吐舌头,当即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祈祷道:“请孙妈妈保佑,让俺早生贵子。”
姨太太郑氏磕罢头,从蒲团垫上爬起来,在供桌上抱起一个布娃娃,喜滋滋地揣在怀中,离开东海神庙。
从此以后,姨太太郑氏喜欢到东海神庙去烧香,一个月就要跑十来趟,陈掌柜心中疑惑,可就是不敢查问。有一次,姨太太郑氏刚回到“仙人居酒家”,就被陈掌柜一把抓住。他怒气冲天,急切地问道:“你咋才回来,让俺等了好半天?”
姨太太郑氏挣脱陈掌柜,理直气壮地答道:“俺到了东海神庙,又是烧香,又是磕头,又是抱娃娃,忙活了半天,一时半会儿咋能回来。”
陈掌柜听罢,没有吭声,脸色和缓下来。他的手伸进姨太太郑氏怀里,掏出布娃娃,仔细观瞧一番,兴奋地喊道:“你都抱了二十多个娃娃,这下孙妈妈该保佑你早生贵子啦!”
姨太太郑氏扑进陈掌柜怀里,用手指轻点他的鼻尖,嗲声嗲气地说道:“瞧你那样,要是你的种好,不用孙妈妈保佑,俺也早生贵子了。”
陈掌柜长叹一声,搂着姨太太郑氏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哎,都怨俺上了几岁年纪,有点不中用了。咱好好耪地,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定还真能长出个歪瓜裂枣呢。”
姨太太郑氏跟着陈掌柜,走回自己的屋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她盯着陈掌柜,不住地摇着头,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陈掌柜见状,迷惑不解地问道:“你笑啥,是不是不相信俺的话?”
姨太太郑氏将身子靠近陈掌柜,犹豫半晌,方才用肯定的语气说:“不是,咱快点干吧。”
姨太太郑氏说罢,放浪地大笑起来,脱掉身上的衣服。她一把推倒陈掌柜,分开双腿,翻身骑在他身上,两个人合二为一。
姨太太郑氏刚动了没几下,陈掌柜突然像触电一样,全身又痒又麻,激动地呻吟道:“不好啦,俺又走火了。”
姨太太郑氏沉下脸,从陈掌柜身上站起来,赌气说道:“笨死了,刚弄几下,你就撑不住了。”
陈掌柜十分尴尬,有气无力地辩解道:“你别小瞧这几下,说不定就种上了。”姨太太郑氏脸上露出鄙视神气,撇着小嘴说道:“净想好事,早生贵子可不能靠嘴巴,要靠那话儿!”
陈掌柜听罢,苦笑一声,用敷衍的口吻说:“别生气,还有下次,还有下次。”姨太太郑氏托着腮帮子,沉思半晌,方才半真半假地说道:“实在不行,咱可以借种。”
陈掌柜听罢,两只大眼睛瞪着姨太太郑氏,双手不住地乱摇。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告诉姨太太郑氏:“那可不行,你千万别乱来姨太太郑氏见状,打断陈掌柜话头,用安慰的口吻说:“别着急,还当真了,俺逗你玩呢!”
可能是张兆坤手段高超,也可能是孙妈妈保佑,反正姨太太郑氏与张兆坤重续鸳梦后,竟然珠胎暗结。陈掌柜得知后,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姨太太郑氏十月怀胎,一朝生下个大胖儿子。陈掌柜抱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替孩子取名叫陈获,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袁世凯带着姨太太沈氏,跟着淮军驻扎在朝鲜,颇受朝鲜王妃礼遇,将自己的妹妹金氏嫁给他。袁世凯搂着金氏,眼睛却不离她的两个陪嫁丫头白氏和李氏。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多多益善,将白氏和李氏占为己有。他一视同仁,按年龄大小排序,封沈氏当大姨太,白氏当二姨太,金氏当三姨太,李氏当四姨太。
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小日本发动甲午战争,打败驻扎在朝鲜的淮军,袁世凯带着姨太太们,灰溜溜地逃回北京。眼见满清朝廷腐败无能,孙中山先生在檀香山创立兴中会,倡导国民革命,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政纲。兴中会会员打着青天日旗,在广东广州府发动起义,不幸失败。面对内忧外患,慈禧太后无可奈何,决定编练新军。她让长芦盐运使胡燏弃前往天津小站,招募四千人马,编练十营新军。袁世凯看上这个肥缺,在北京官场上四处沔动,终于顶掉胡燏棻,当上编练新军督办。
袁世凯带着大老婆于氏和姨太太们,得意扬扬地坐着绿呢大轿,众马弁前呼后拥,赶往天津城南郊的小站镇,走马上任。一路他坐在大轿里,闲来无事,少不得从轿帘缝隙,向外偷眼观瞧。但见路旁是成片的稻田,大约有数万亩,生长着举世闻名的小站稻,南运河、马厂减河纵横交错,漕船、渔舟穿梭往来,闩帆点点。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洼地,烟波浩渺,芦苇丛生,草荡连天,偶尔有一二只水鸟掠过,一片和平景象。
绿呢大轿进了镇,穿过西辕门,在新军督练衙门影壁前停稳。德国教习汉纳根带着一群新军军官,全都身着灰色呢军服,挎着洋刀、手枪,早就等候在影壁前。马弁打开轿帘,袁世凯从轿里钻出来,先跟汉纳根寒暄一番,互道辛苦。众军官看见袁督办,纷纷围前来,跪倒叩头,卑躬屈膝地欢迎他。
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军官,从地上爬起来,向袁督办自我介绍道:“卑职冯国璋,参见大帅。”
袁世凯瞟了冯国璋一眼,见他整日半睁半闭着眯缝眼,好像没睡醒似的,偶尔间闪过一丝狡黯的凶光。不由得微微一笑,对冯国璋说道:“冯国璋,冯华甫,今年三十九岁,直隶河间(今河北河间)府人,对吧?”
冯国璋听罢,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答道:“是,是,让大帅挂念。”
在汉纳根和众军官簇拥下,袁世凯带着大老婆和姨太太们,走进新军督练衙门大门。新军督练衙门坐北朝南,依次为大堂、二堂、内院三个院落。其中大堂院落占地面积最大,东西厢房各有二十间,一色灰瓦青砖,门口都挂着牌子,分别写着“行营中军”“参谋营务处”“督操营务处”“稽查营务处”“执法营务处”等字样。大堂坐北朝南,耸立在院落正面,也是灰瓦铺顶,青砖到地,磨砖对缝,红柱廊檐,重梁起架,威风凛凛,果然非同凡响,是整个衙门建筑群的中心。袁世凯走进大堂,抬眼仔细观瞧,但见迎面正墙中心绘有云雁,正墙前摆放着台案、太师椅。
袁世凯坐在太师椅上,拄着洋刀,发号施令。安顿好大老婆和姨太太们,他出了新军督练衙门,就要骑上战马,不小心一脚蹬空,险些掉下马来。军官段芝贵见状,忙不迭地赶上前去,用肩膀扛住袁世凯。袁世凯骑上战马,惊魂甫定,感激地说:“多亏你救了俺,俺就收你当干儿子吧。”
段芝贵听罢,大喜过望,跪倒叩头,当即答道:“父亲大人在上,犬子这厢有礼了!”
段芝贵,字香岩,本是安徽庐州府(今安徽合肥)人,段祺瑞的族叔,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
袁世凯骑在马上,在汉纳根和众军官的前呼后拥下,直奔大营盘而来。大营盘位于小站镇北,门外是菜市场,里面有个大操场,操场边上放着两个大石碾,中间立着旗杆,旗杆上有一面黄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正在戏弄一个火球。距操场不远处,有十几排整齐的营房,青砖灰瓦,到也整齐。
此刻新建陆军全体士兵在大操场上集合,列队等候袁督办阅操。袁世凯驱马上前,头戴有鸡毛掸子的军帽,顶着蟠龙戏珠的帽徽,帽后拖着一条大辫子,穿着挂着肩章、缓带和勋章的军装,腆着横扎武装带的肚子,扶着洋刀把,来到大操场,检阅列队肃立的新军官兵。他骑马从队列中走过,但见军官们抽出洋刀,高举过头,然后将刀锋撇到一旁。士兵们头戴灰色咔叽布军帽,顶着蟠龙戏珠帽徽,身着灰色咔叽布军服,扛着绣有金星的肩章,双手举起曼利夏洋枪,个个挺胸抬头,两脚并拢,确实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袁世凯检阅完毕,站在士兵队列前。他清清嗓子,大声吆喝道:“本帅封冯国璋当督操营务处总办、段祺瑞当左翼炮兵营统带、段芝贵当左翼步兵第二营统带……”
袁世凯一一封官,被他点到名字的人,出列向他跪倒叩头,大声答道:“感谢大帅栽培。”
正在此时,大营盘门外传来吆喝声,其中一个卖布头的小贩喊得最响。袁世凯扭过头去,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卖布头的小贩瞪着牛眼,撇着嘴角,鼓着腮帮,乍看确有一股赳赳武夫气概,其实他没有多大本事。看罢,他让马弁喊来小贩,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叫啥,多大年纪?”
小贩跪在袁世凯马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答道:“小人叫曹锟,今年二十“吗——”袁世凯沉吟半晌,两眼盯着曹锟,亲热地告诉他:“本帅要招你当兵,封你当右翼步兵第一营统带。”
曹锟听罢,欣喜若狂,大声说道:“谢大帅栽培。”
大营盘门外一个卖黄瓜的小贩见状,羡慕异常,指着曹锟,登时大声喊道:“大帅,我也要当官,当比他还大的官。”
袁世凯厌恶地看了卖黄瓜的小贩一眼,慢吞吞地掏出毛瑟手枪,瞄准他的脑袋,随着“砰”的一声,小贩栽倒在地上。大营盘门外登时乱作一团,袁世凯毫不理会,继续封官许愿。
曹锟,字仲珊,本是直隶天津府人。他早年当过布贩,后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
当天晚上,新军督练衙门里大开筵宴,袁世凯和众人推杯换盏,酩酊大醉。眼见督办酒已喝足,冯国璋送上一碗米饭,毕恭毕敬地说:“大帅,这是着名的小站稻米,是淮军老前辈周盛传大帅所种,颗粒饱满,晶空剔透,洁白如玉,请大帅品典”
袁世凯接过碗来,顿时香味扑鼻。他挟起一筷子米饭,放入嘴中细细品尝,感觉软而不粘,清香适口。他又吃了几口,方才放下饭碗,连声夸奖道:“好,好,果然软而不粘,清香适口。”
曹锟不甘错过献媚机会,赶忙帮腔道:“这小站稻米确实不错,请大帅多用些。”
段祺瑞见状,瞥了冯国璋一眼,傲慢地说道:“可惜直隶侉子吃不惯稻米,与俺的口味不同。”
冯国璋听罢,十分扫兴,心中暗骂段祺瑞不识好歹。他的官职不比段祺瑞低,本想顶撞段祺瑞一番。转念想想,他懒得与段祺瑞计较,强忍着怨气,把不满隐藏起来。他依然坐在桌前,只是不住地点头,嘴里答应道:“芝帅说的极是。”
段祺瑞,字芝泉,本是安徽庐州府人。他一张刀削脸总是绷着,两个嘴角总是撇着,一双眼睛总是翻着,露出凶戾刚愎、自命不凡的神情,遇到不顺心的事,鼻子总是会气歪。他与冯国璋都是天津北洋武备学堂学生,平日里最看不惯冯国璋,常常故意找别扭,与他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其他将领见状,私下管冯国璋叫“狗杰”,管段祺瑞叫“虎杰”。
这一天,恰逢农历七月二十八日,正是周公祠庙会。袁世凯找来冯国璋、段祺瑞等众军官,带着全体士兵,直奔周公祠而来。马厂减河在周公祠门前流过,祠堂门楣上挂着“周公祠”匾额。周公祠大院里矗立着大殿、东偏殿和西偏殿,大殿里供奉着炎帝、夏禹和关帝,东、西偏殿里分别供奉着淮军将领周盛传、周盛波兄弟。周公祠南面有戏楼,老百姓在戏楼前唱大戏、舞狮子、跑旱船、扭秧歌,热闹非凡。闻听得杀小贩的袁世凯来了,他们登时如鸟散状,唯恐触犯袁世凯霉头,自寻死路。
冯国璋、段祺瑞等北洋军官兵,列队依次进了周公祠东偏殿,见周盛传的塑像端坐在殿中神龛里,神龛前供桌上香火依然鼎盛,只不过新添了一个牌位,上书“袁大帅长生禄位牌”八个大字。
袁世凯身着呢军大衣,扶着洋刀把,气势汹汹地走进东偏殿,站在牌位前。待冯国璋、段祺瑞等人站好,他拈起三根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跪倒叩头。
冯国璋、段祺瑞等人学着袁世凯,也跪倒叩头。袁世凯站起身来,神情庄重地说道:“周将军是淮军老前辈,与家叔祖歃血结盟,共灭捻匪。咱啥时候都不能忘喽,淮军是咱们的老前辈。”
众军官听罢,不约而同地跪倒叩头,齐声答道:“是,大帅。”
就这样,袁世凯走马上任后,开始极力扩充新建陆军,编成步、炮、马、工共十三个营,安插他的故旧新朋冯国璋、段祺瑞等人,当起了新建陆军的“大帅”,这些人只听命于他,别人玩儿不转,初步形成北洋军阀的家底,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一个半老徐娘,推开东海神庙寝殿门,探头探脑地从外面摸进来。半老徐娘走到供桌前,看到张兆坤坐在一个蒲团垫上。
半老徐娘反复打量张兆坤,用急切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张兆坤?”
张兆坤点点头,满不在乎地答道:“是俺,俺就是张兆坤,外号叫‘傻子’。”半老徐娘听罢,又惊又喜,扑到张兆坤面前。张兆坤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半老徐娘拉住张兆坤的手,异常激动地喊道:“俺是你娘,刚刚过去几年,你不认识娘啦!”
张兆坤仿佛梦里一般,仔细打量半老徐娘。见她脸上虽涂脂抹粉,描眉画鬓,却掩盖不住岁月刻下的褶皱,依稀之间还有亲娘模样。
见卖掉的老娘回到家乡,张兆坤自然涕泪横流,甜酸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抱住常氏大声哭喊道:“娘,俺的亲娘呦,你咋才回来,可想死儿子啦!”,张兆坤、常氏母子抱头痛哭一番,少不得互诉衷肠,叙说离情别绪。
原来常氏早年离开莱州府,漂洋过海,跟着金矿矿主方北斗,来到关外奉天营口厅(今辽宁营口),当上方北斗的二姨太。方北斗膝下无儿,大老婆只生了一个独生女,多年以来再无子息,因此买了能生养的常氏,盼她给自己生下儿子。一年后,常氏果然身怀六甲,方北斗大老婆见状,将常氏暴打一顿儿,一对刚刚成形的双胞胎流产。常氏见方北斗大老婆总是欺负自己,想起婆婆四姑娘宣传的坤艮教义,干脆干起巫婆行当,自称“黄三仙姑”附体,装神弄鬼,吓唬大老婆,竟然屡屡得手,尝到甜头。
有一天,方府的大青马病了,请来在大高坎镇开兽医桩的张作霖。张作霖,字雨亭,本是奉天广宁县(今辽宁黑山)人。他早年投身淮军,当上一名骑兵,自然精通兽医。他弄了点草药,居然药到病除,大青马起死回生。方北斗非常高兴,把张作霖当成再世伯乐,自此只要牲口病了,就去找他。张作霖出人方府,天长日久,勾搭结识了常氏。后来张作霖扔下兽医桩,回到奉天广宁赵家庙。
常氏渐渐地由良家妇女,变成一个女混混。见常氏非寻常女流之辈,方北斗再也不敢约束她,只好放任她恣意胡作非为。常氏干脆不辞而别,偷偷地溜出方府,在外面跑码头、闯江湖。她背着方北斗,找到相识的“胡子”,让他们在庙会上绑了方北斗的大老婆,扔到浑河里淹死。
在关外闯荡六七年,常氏思念故土和亲儿,千里迢迢赶回山东莱州府。她赎回被张兆坤卖掉的破家,娘儿俩安顿下来,总算有了一个窝。
常氏每日在东海神庙门外,蒯着大脚跳大神,混几个铜子花花,聊以度日。闲来无事,常氏跟张兆坤说些江湖规矩,教他土匪黑话。张兆坤听罢,打心眼里佩服常氏,时常模仿她的榜样,坑蒙拐骗,胡作非为,劣迹斑斑,变得更加下作,人称“混世魔王”。
这一日,姨太太郑氏让小丫头红儿给张兆坤捎话,说后天是农历正月十三日,恰逢每年一度的东海神庙庙会,她打算借进香机会,乘机与他幽会。常氏见状,少不得大骂姨太太郑氏阴险无耻,诱奸自己的儿子。又骂陈掌柜甘当丘八,管不住小老婆,反倒拿自己的儿子出气,打死自己的丈夫。她与张兆坤一拍即合,要帮张长善出口恶气。常氏灵机一动,掐指细算,定下一个毒计,打算照抄庙会上绑架方北斗大老婆的老文章,单等时机成熟。
转眼间正月十三日已到,天刚蒙蒙亮,常氏、张兆坤从炕上爬起来,两个人收拾停当,就匆匆离开家,赶到东海神庙门前跳大神。按照事先定下的计策,张兆坤嘴里哼着《十八摸》,眼睛不时四处巡视,仿佛寻找什么人。突然,他眼睛一亮,朝常氏挤挤眼,远远地盯着姨太太郑氏。
姨太太郑氏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涂脂抹粉,上身穿杏黄褂子,下身穿水红裙子。她把陈获丢在家里,只带着小丫头红儿,坐上轿子,来到大街上,随着进香的人流,出了定海门,朝东海神庙门口奔去。
姨太太郑氏下了轿子,艮着烧香还愿的善男信女,蜂拥而上,挤进东海神庙大殿。她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大殿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前几天刚刚重塑金身的东海龙王,端坐在挂满帐幔、旗幡、匾联的祭坛里,供桌上摆着猪、牛、羊三牲,紧挨着三牲供品,放着香炉,香烟缭绕,两旁有烛台,灯火通明。供桌前是一个大香柜,准备存善男信女的布施。
姨太太郑氏尚未看罢,就听得有人大声高喊道:“开祭东海龙王喽!”
听到喊声,善男信女依次上香,跪倒叩头。姨太太郑氏神情肃穆,虔诚谦恭,跟着善男信女,也拈起三根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然后跪倒在地,给东海龙王行三跪九拜大礼。
待到祭罢东海龙王,姨太太郑氏淫心如焚,扶着小丫头红儿肩头,在大殿、寝殿、望海楼、雷雨祠、孙母祠进进出出,四处寻找张兆坤。她没找到张兆坤,只好出了庙门,在小买卖、秧歌队、耍把式、大力丸、算大卦、说快书摊位前闲逛,继续寻找心上人。
她走到庙墙拐角处,不由得两眼冒光,看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站在一张供桌旁。供桌上摆着“黄三仙姑”神龛,前面是香柜,灯火通明,香烟缭绕。常氏披头散发,脸上涂脂抹粉,描眉画鬓,头扎黄布条,身穿黄裙褂,上面挂满铜铃铛。她左手拿照妖镜,右手握斩妖剑。张兆坤也是如此装束,站在常氏身旁,一只手敲铜铍,另一只手摇小鼓。
常氏跪倒在“黄三仙姑”神龛前,“咚、咚、咚”猛磕三个响头,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不住声地念着咒语:“天灵灵,地灵灵,奉请仙姑来显灵。仙姑急急如律令,善男信女仔细听,不必它处求神明,仙姑降神特别灵……”
常氏念罢,站起身来,开始请“黄三仙姑”附体。忽然间她“噢噢”怪叫,摇头晃脑,浑身乱颤,双手乱舞,不停地又蹦又跳,仿佛疯癫一般。张兆坤也学着常氏的样子,又蹦又跳,敲铍摇鼓,嘴里念念有词。不大工夫,常氏、张兆坤身边密密麻麻地围上一大堆人。姨太太郑氏站在人群里,好奇地盯着常氏、张兆坤,兴奋异常。
常氏看见姨太太郑氏,略微停顿一下,故弄玄虚地高举木制斩妖剑,在空中胡乱比划一番。她用木剑指着姨太太郑氏,大声嚎叫道:“‘黄三仙姑’显灵来,近日你有灭顶灾,大卸八块喂虎狼,打下地狱苦难捱……”
姨太太郑氏听罢常氏咒语,大惊失色,赶忙跪在常氏面前,结结巴巴地说:“请仙姑救俺,明示破灾法子!”
常氏不用正眼看姨太太郑氏,嘴里继续嘟囔道:“此刻立马往北走,不坐车来不坐轿,走出五里能免灾,万事如意安泰保。”
姨太太郑氏听罢,叩头不止,赶忙掏出银两、铜子,虔诚地投人香柜之中,企求吉祥安泰,取悦仙姑神灵。
姨太太郑氏听从“黄三仙姑”旨意,忙从地上爬起来,让轿子在庙门前等着,顾不上与张兆坤厮混,歪着三寸金莲,扶着小丫头红儿,离开东海神庙,一瘸一拐地朝莱州府北面赶去。
姨太太郑氏一口气走出五里路,实在太累了,便来到路旁小山下,坐下歇息。她垂头丧气地四处张望,见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自己和小丫头红儿,不见张兆坤跟上来。
姨太太郑氏仔细看罢,倒吸一口凉气,少不得胆战心惊,当即站起身,打算进城回家。突然,只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道:“绿林好汉在此,留下买路钱再走。”随着喊声,登时有两个蒙面强盗,手提大砍刀,从小山背后杀出,气势汹汹地跳到姨太太郑氏面前。
姨太太郑氏吓得脑门发紧,惊叫一声道:“俺的娘呦!”
姨太太郑氏小腿发软,尿了裤子,瘫倒在地。小丫头红儿躲在她身后,也是浑身筛糠,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姨太太郑氏方才缓过神来,知道遇上砸明火的强盗,急忙叫小丫头红儿拿银子。这红儿吓迷糊了,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哆哆嗦嗦地交给一个强盗。
那个强盗接过来,怒气冲冲地说:“奶奶的,就这几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
姨太太郑氏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叫道:“好汉爷,俺们就带了这些银两,不信你可以搜一搜。”
那个强盗放下大砍刀,抢步扑到姨太太郑氏面前,扒下她的缠脚带,塞进她嘴里,用绳索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仿佛肉棕一般。
另一个强盗声色俱厉地告诉小丫头红儿说:“回去对你家老爷说,姨太太郑氏被俺绑票了,让他准备三百两银子,四天后到云峰山赎人。如果他敢报官,姨太太郑氏就没命啦!”
小丫头红儿忙不迭地点头,转身撒丫子飞也似逃去,霎时间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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