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爵看罢,倒吸一口凉气,放下四倍光望远镜,忙喊来李二孬,急不可耐地问道:“这里是啥地方,为啥地势如此险恶?”
李二孬点头哈腰,讨好地答道:“大帅,这个峡谷叫张家湾,出去就是霍州城。西边这座山叫姑射山,东边这座山叫霍太山。”
许晋爵沉默半晌,对李二森说:“你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革匪’。”
李二孬听罢,脸都吓白了,见许晋爵阴沉着脸,不敢违拗,只好催马沿官道前行。功夫不大,李二孬乐哈哈地回来了,大声喊道:“大帅放心,前面没有‘革匪’。等咱们攻下霍州城,就能吃碗挖子,酸辣可口,回味无穷。”
许晋爵见状,放下心来,率本部人马继续前行。许晋爵刚走到悬崖峭壁下,突然间传来“砰”地一声枪响,他从马上栽下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时间,枪声大作,早巳埋伏在悬崖上的南路军,打得骑兵第七营溃不成军,损失惨重。双方激战半个时辰,卢永祥方才率步兵第五协赶来增援。
李二孬站在许晋爵的尸体旁,哭哭啼啼,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位大帅刚才还要吃碗蛇子,想不到就死了。”
卢永祥手抚爱将尸体,悲恸欲绝,赌咒发誓道:“这些可恨的‘老西’,老子要替晋爵报仇。”
杜金莲、李海杰伏击得手,率南路军安全转移,赶回山西霍州(今山西霍县)城。
霍州城墙用青砖条石砌成,高三丈,宽五丈,周长九里,共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杜金莲、李海杰带着南路军将士,登上北门,站在门楼上,齐声大喊道:“父老兄弟乡亲们,北洋军就要进城了,大家赶紧逃难吧!”
霍州城百姓闻听第五协就要来了,登时慌作一团,赶紧放下手头的营生,逃出南门,扶老携幼,络绎不绝,直奔霍太山而去。
霍太山距霍州城三十里,在南路军将士保护下,百姓跋涉到山下,躲藏到广胜寺下寺,天王殿、前殿、后殿里,挤满了霍州逃难的难民。后到的难民见下寺人满为患,纷纷朝山顶上的上寺涌去,将大雄宝殿、舭卢殿塞了个严严实实,就连飞虹琉璃塔里,也住进不少人。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天降大雪,滴水成冰,难民们饥寒交迫,只能靠主持施舍的稀粥过活。
卢永祥将许晋爵的尸体放在马背上,率本部人马扑到霍州城下,见城门上飘扬着八卦太极旗。卢永祥看罢,抽出洋刀,厉声命令道:“给俺把住四门,不许放一个‘老西’出城。”
曹士泰本是曹锟的侄儿,他让炮兵第五营士兵架上十八门克虏伯过山炮,朝霍州城里一顿儿猛轰,足足打了两个时辰,方才罢休。霍州城四个门楼土崩瓦解,全部被炮火摧毁,变成残垣焦土。紧接着,第五协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小心翼翼地来到城门口。杜金莲、李海杰率南路军坚守在城墙上,打退了第五协官兵的进攻。曹士泰见状,再次用大炮向城里轰击,顷刻间城墙倒塌,被炸成废墟一片。杜金莲、李海杰抵挡不住,率南路军将士下了城墙,打开州城南门,杀出一条血路,顶风冒雪,急匆匆撤往赵城县。
第五协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再次小心翼翼地来到城门口,方才发现是座空城。卢永祥策马进城,站在雪地里,挥舞着洋刀,朝曹士泰大声喊道:“把城里的‘老西’,统统赶到知州衙门前。”
曹士泰答应着,率第五协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挨家挨户地闯进老百姓屋里,抓住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抢劫一空,金银、珠宝、衣服、被褥、粮食、锅碗、瓢盆全要,就连窗户、门板也不放过,全都卸了下来。第五协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逼着百姓手拿着抢来的财物,把他们统统赶到东大街的霍州知州衙门外,将财物放到知州衙门影壁前。
卢永祥骑在马上,气急败坏地来到知州衙门前,但见广场上金银、珠宝、衣服、被褥、锅碗、瓢盆、窗户、门板堆积如山,第五协官兵锱铢必较,争夺财物。两个士兵分赃不均,差一点操枪火并。幸亏被曹士泰发现,上去给了几个耳光子,方才罢休。
第五协士兵虎视眈眈,端着曼利夏洋枪,监视着挤在广场角落的数百名百姓。老百姓顶风冒雪,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瑟瑟发抖。见到卢永祥来了,齐刷刷跪在他面前,七嘴八舌地哀求道:“大帅,饶命呀!”
卢永祥鼻子“哼”了一声,让百姓从马背上卸下许晋爵的尸体,停放在台阶上。他翻身下马,站在尸体旁,喊来曹士泰,附耳叮嘱什么。
曹士泰连连点头,跑下台阶,指挥着第五协士兵,将抓来的百姓分成男、女两堆儿。曹士泰从中挑出七、八个男人,让他们从棺材铺抬来上好棺木,将许晋爵尸体收敛他逼迫着妇女们,把从布店抢来的白布裁开,就地缝制数百套孝服。妇女们哭爹叫娘,手忙脚乱地缝制孝服,不时遭受着第五协士兵拳打脚踢。曹士泰又找出几个会做饭的男人,就地支起大锅,用窗户、门板当柴火,蒸上几十笼登高馍,制成几十锅碗挖子。就这样,百姓们足足忙了大半天,没敢喘一口气。
卢永祥让百姓们穿上孝服,将登髙馍、碗坨子供在许晋爵灵柩前,跪倒磕头,齐声三呼道:“许大帅是俺们的恩人,祝他升仙成佛!”
待到百姓祭奠完,第五协士兵抡圆枪托、马鞭,打得男人们手断腿瘸,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方才放掉男人们,让女人们留下伺候。
第五协官兵打开从酒铺抢来的酒坛子,一边开怀畅饮,一边调戏被迫端酒上菜的妇女们。几个胆大的士兵,当着卢永祥的面,扒下了一个大姑娘的棉裤。
卢永祥装作没看见,带着抓来的美女,转身走进知州衙门,来到大堂里。大堂面阔五间,红漆明柱,宽敞豁亮。卢永祥端坐在台案后面,喜滋滋地享受着美酒佳肴,淑女秀色。待到酒足饭饱,卢永祥搂着美女,来到内院上房安歇。
第二天清晨,卢永祥方才出了内院上房,来到知州衙门外,但见妇女们个个蓬头垢面,雪地上一片狼藉,横陈着七八具女人尸体。他召集本部人马,套上二百余辆马车,赶着一百多头胳驼和七百匹牛马、驴骡,出了霍州南门,沿着汾河岸边的官道,直奔山西赵城县(今山西洪洞)而来。一时间,官道上都是第五协官兵,赶着牲口和马车,人喊马嘶,络绎不绝,乱成一团。
卢永祥骑马走出二里路,拿起八倍光望远镜,回头遥望霍州城,用惋惜的口吻自言自语道:“没有踏平霍州城,便宜了这里的‘老西’。”
李二孬乐颠颠地跑到卢永祥马前,讨好地告诉他:“大帅,不要紧,往前再走三十里,您就可以踏平赵城。”
卢永祥点点头,对李二森说:“前面带路。”
“哎——”李二孬赶紧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朝第五协队伍前面赶去。李二孬带着第五协刚走到红土坡下,就听得杀声四起,枪声如炒豆一般。他来不及多想,调转马头,扭头就跑。杜金莲、李海杰率南路军冲下山坡,乱枪齐发,把他送到了阎王殿。
待到卢永祥抽出洋刀,收拢残兵败将,反身杀来时,南路军早已不见踪影。第五协官兵继续冒雪前行,又遇到南路军的二次狙击,完全被吓破了胆。卢永祥拼命驱赶第五协官兵,勉勉强强地来到赵城县城下。杜金莲、李海杰率南路军坚守县城,抵挡敌人进攻,长达一个时辰,最后寡不敌众后退。
赵城县位于霍州城西南方,城池呈正方形,墙高二丈三尺、宽一丈六尺、周长五里,建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赵城绅士张瑞玑的府邸位于县城西街,是一个三进大四合院,头进院里有堂屋五间,东西厢房各四间,一色灰瓦铺顶,青砖砌墙,雕梁画栋,窗明轩敞。二进院落比头进院落稍小,也有七、八间瓦房,最后一进院落是花园,被主人命名为“谁园”。
张瑞玑坐在谁园里,欣赏雪景,刚写了一首诗,正在摇头晃脑地吟诵着,就听得枪声一片。仆人张老憨跑来,结结巴巴地说:“不好啦,卢永祥带兵打到城下,把四个城门都给封了。”
张瑞玑听罢,忙告诉张老憨说:“赶快关上府门,防止有人乘乱打劫。”
枪声响过一个时辰,渐渐地停下,忽听得“咣、咣”有人砸大门。张瑞玑不知是谁,带着全家男女老少三十余口,躲在门后不敢吭声。
随着“咣当”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撞开,曹士泰率十几个第五协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杀气腾腾,破门而入。张瑞玑见状,哆哆嗦嗦地问:“大帅,俺是良善之家,你们有何贵干?”
曹士泰撇着嘴,厉声斥责道:“少废话,嘛良善之家,大帅有令,赵城县无论男女老幼,都是‘革匪’,必须痛加惩戒。”
曹士泰说罢,带着第五协士兵翻箱倒柜,把金银珠宝、古玩文物、书籍字画统统放在门外马车上。待到空马车返回来,他们又把粮食、衣被、锅碗、瓢盆装上马车。最后实在没有可以拉走的东西了,就卸下窗户、门板运走。
曹士泰见天已黑下来,仍不死心,对第五协士兵喊道:“这家是个财主,肯定藏着宝贝,推倒墙壁,挖地三尺,决不能漏掉值钱的东西第五协士兵答应着,找来铁锹、镐头,点燃灯烛,在院子里东挖西掘,忙忙碌碌,再也顾不上张瑞玑一家人。张瑞玑见状,借黑夜掩护,带着全家人悄悄溜出府邸大门,沿着西大街,直朝县城西门奔去。张瑞玑一边提心吊胆地跑着,一边抬眼仔细观瞧,但见第五协官兵不分民居、商店,反正是见门就进,毫无顾忌地抢劫、奸淫、屠杀,惨无人道,无恶不作,又照抄了一篇在霍州的老文章。从北大街燃起的大火,挟裹着朔风,四处漫延,全城陷入火海之中。亏得天降大雪,浇灭了大火,可惜烧过的地方,只剩下成堆的灰烬。
街道上都是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踏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哭哭啼啼地往前跑。张瑞玑发现弟弟被冲散,忙让张老憨去找弟弟,自己带着夫人、儿女、老母,好不容易跑到县城西门,却被把门的第五协官兵拦住。第五协官兵不由分说,扒下张瑞和夫人、儿女、老母的棉衣,才让他们穿着汗衫离开。
张瑞玑带着夫人、儿女、老母,冒着漫天大雪,跟着逃难的百姓,狼狈不堪地钻进姑射山。禾黑路陡,寒气逼人,张瑞玑跋山涉水,跌跌撞撞,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坠落悬崖。亏他眼明手快,抓住崖畔的松树,方才幸免于难。他借着月光,俯视绝壁千仞,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咋舌不止。山里的樵夫见张瑞玑和夫人、儿女、老母只穿着汗衫,唯恐他们冻死,便把他们领到自己居住的山洞,让他们披上自己的破棉被,又点燃篝火,让他们取暖。
工夫不大,山洞里就聚集了数十位逃难的百姓,男女老少挤坐在一起,悄悄地哭不时地呼爹叫娘。雪越来越大,刺骨的山风呼啸着,钻进山洞里。百姓们冻得直哆嗦,止不住上下牙打战。妇女们抱着孩子,孩子冻得受不了,张嘴刚要哭泣,母亲赶紧梧住孩子的嘴,唯恐他哭出声,勾来第五协官兵。逃难的百姓饥寒交迫,又困又乏,背靠背、肩并肩地昏昏欲睡,不少老弱病残撑持不住,含恨九泉。天蒙蒙亮时,大雪停止了,洞外变成银白色世界。有的人醒来,发现身旁的亲人变成僵尸,登时悲从中来,痛不欲生。
第二天,见雪后初晴,天气转暖,卢永祥率本部人马离开赵城,直奔洪洞县城。第五协官兵肩挑背负着抢来的财物,押着装得满满的四百余辆马车,赶着三百多头骆驼和千余匹牛马、驴骡,确实心花怒放。
张瑞玑的弟弟见状,找到山洞,惊喜交加地诉说道:“大哥,天杀的北洋军走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张瑞巩抱住弟弟,兴奋地喊道:“可见到你了,让为兄担心死啦!”
劫后余生,全家重逢,张瑞玑一家人喜滋滋地回到家门前,但见府邸变成焦土废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仆人,围着张老憨的尸体,默默不语。张老憨胳膊被打断,躺在血泊中,早已气绝身亡。
张瑞玑义愤填膺,从废墟中扒出纸笔,给袁世凯写信,痛斥第五协的暴行。张瑞玑带头捐款,铸成卢永祥跪倒在地的铁像,上刻:“汉贼满奴卢永祥”,摆放在城陆庙门前,任人唾骂。
卢永祥率本部人马,来到洪洞县广济寺。第五协官兵祖籍大多是大槐树老鹳窝,他们端着曼利夏洋枪,走到广济寺古槐碑亭前,在大槐树下跪倒磕头。卢永祥见状,吆喝着让他们赶紧起身赶路。卢永祥率第五协官兵,向东南走了四里地,方才来到洪洞县城下。
洪洞县城背靠霍太山,面临汾河水,城墙高一丈九尺、宽一丈一尺、周长六里,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此刻,县城里没有南路军,卢永祥兵不血刃,骑马进人县城北门,大声命令道:“队伍解散,自由活动,半天不点名。”
见大帅仍暗示自己可以烧杀抢掠,第五协官兵互相悄声说道:“俺的娘呀,咱们回到大槐树老鹳窝了,可不能再烧杀抢掠,叫老祖宗降罪呀。”
卢永祥见第五协官兵改邪归正,十分宅异,只好化了当地百姓二千两银子。他不在洪洞县城驻扎,沿官道继续南下,直奔平阳府,救援被围的童宝山。
南路军正在围攻平阳府城,见卢永祥率第五协官兵赶来,唯恐敌人里应外合,使自己腹背受敌,当即解围南撤。童宝山闻听第五协前来救援,欣喜若狂,当即跑出府城大北门,毕恭毕敬地迎接卢永祥。卢永祥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让童宝山牵着马缰绳,率本部人马进了平阳府城。他来到知府衙门大堂,坐在台案后面。
卢永祥撇着嘴,用教训的口吻告诉童宝山说:“平阳府城外的老百姓,全都是‘革匪’,必须痛加惩戒。从明天开始,按哨、棚建制,官兵们轮番出城剿匪,你负责当向导。”
童宝山听罢,跪倒磕头,大声答道:“是,大帅!”
第二天清晨,平阳府十座城门口枪声大作,成哨(排)成棚的第五协官兵,赶着十几辆马车,出城下乡抢劫。在环城三十里以内的地方,第五协官兵无恶不作,再一次重抄在霍州的老文章。
童宝山在前头带路,曹士泰率一个哨的第五协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出了平阳府城小东门,闯到神店村,肆意抢掠。
童宝山抱着两床破被,从一个农家门口出来,后面跟着一位驼背的老头,扯着他的军服,反复哀求道:“大帅,俺就这两床破被,你把它拿走了,寒冬腊月,让俺怎么活呀!”
曹士泰见状,随手抽出洋刀,将老头一劈两半,鲜血染红了雪地。他擦拭着洋刀上的血迹,嘴里不停地骂道:“老不死的,真是一个‘老西’,舍命不舍财。”
日落西山时,曹士泰率一个哨的第五协士兵,赶着四辆装满财物的马车,得意扬扬地进了平阳府城小东门。在知府衙门外,曹士泰与其他几路人马会合,发现他们也大有收获。就这样,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五协官兵每天都要轮番出府城,借口剿杀“革匪”,抢劫财物,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杜金莲、李海杰闻讯,义愤填膺,率南路军将士继续战斗。曹锟见状,带着三姨太陈寒蕊,灰溜溜地离开太原府,回到北京。卢永祥独木难支,只得率本部人马,离开山西平阳府,赶着抢来的牲口和马车,经山西潞安府(今山西长治),撤回北京朝阳门外,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安徽革命党人张汇滔早就在寿州(今安徽寿县)四乡,秘密组织“安仁会”’得知武昌起义消息后,他马上率众响应。“安仁会”会员高举火把,手持大刀、长矛,冒着凛冽的寒风,连夜包围了寿州城。张汇滔的亲戚住在城里,乘机打开宾阳、通淝、定湖、靖淮四门,清军见势不妙,不敢抵挡,只好弃城而逃。革命党人光复寿州,升起红黄蓝白黑五色旗,成立淮上革命军,推选王庆云当总司令,张汇滔、袁家声、张纶当副司令。淮上革命军缴获了近四千多条洋枪和十余门大炮,实力大增,当即兵分三路,光复寿州附近的各州县。张汇滔率其中的第三路军,来到颍州府城南面的迎薰门外。满清颍州府知府长绍见状,不敢抵挡,吓得弃城逃跑,直奔安徽亳州(今安徽亳县)而去,找倪嗣冲求援。
袁世凯闻讯,不敢怠慢,赶忙封愧嗣冲当河南布政使,让他杀回家乡,前去镇压淮上革命军。倪嗣冲得令,当即离开安徽亳州,率安武军步队八营、马队二营、炮队二营,进攻颍州府。倪嗣冲来到颍州府城下,拿起八倍光望远镜,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城墙高二丈五尺、宽三丈四尺、周长十四里,用条石打基础,青砖依次砌成。此刻,宜阳、迎薰、宜秋、临颍四门紧闭,东南城角处的奎星楼上,飘扬着一面五色旗。护城河水探浪急,并未完全封冻,通过北汝河(今泉河)、颍河(今沙河),与不远处的西湖连成一片,真正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倪嗣冲看罢,放下八倍光望远镜,命令炮队士兵,架上二十四门克虏伯野战炮、十二门克虏伯过山炮,装上开花炮弹,瞄准远处的城墙。他抽出洋刀,一声令下,众炮齐发,开花炮弹铺天盖地般飞来,密密麻麻地落在城墙上,城墙上的垛口、女墙几乎都被夷平,只剩下断垣残壁。奎星楼幸免于难,寒风吹过,檐角上的铜铃“丁当”作响,五色旗依然骄傲地迎风招展,仿佛嘲弄着倪嗣冲的无能。
虽然遭到安武军炮击,张汇滔仍斗志昂扬,站在断垣残壁上,一边指挥第三路军士兵修补垛口、女墙,抢救伤员,一边做战前鼓励动员,不时发出高亢的呼声。
激烈地炮火过后,安武军步队士兵呐喊着,端着曼利夏洋枪,从正面冲向城墙。第三路军士兵端起洋枪,瞄准敌人,开枪射击。一时间枪弹齐发,喊声震地,安武军步队士兵被打得丢盔卸甲,死伤累累,只得退回。倪嗣冲见状,恼羞成怒,挥舞着洋刀,再次集中炮火,猛烈轰击颍州府城墙。炮火过后,安武军步队士兵故技重演,端着曼利夏洋枪,第二次冲向城墙,又被第三路军士兵打退。
望着奎星楼上依然飘扬的五色旗,倪嗣冲束手无策。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下令包围府城,困死城内的敌人。安武军得令,当即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地把府城围成铁桶一般。就这样,第三路军将士坚守颍州府城,前后长达三天,虽粮草断绝,疲惫不堪,仍在撑持着。他们共有三千余人,不是张汇滔的亲戚,就是他的乡邻,早就接受了革命思想,可以说是父子兄弟兵,具有极强的战斗力。
袁家声闻讯,急忙率第一、二路军一千余名将士增援,他们手执大刀、长矛、洋枪,赶到颍州府城东边的三十里铺,突遭安武军阻击。安武军以逸待劳,用树木、石块堵塞颍河石桥,妄图阻止第一、二路军继续前进。袁家声身先士卒,挥舞大刀,一往无前,冲人敌阵。第一、二路军将士与安武军展开肉搏,鏖战三个时辰,最终因众寡不敌,只好撤退。
眼见又过去七八天,第三路军弹尽援绝,颍州府劣绅吴兆璜,本是倪嗣冲幼年时的狐朋狗友,暗中与安武军勾结。他乘黑夜打开府城北面的临颍门,同时放火资敌。倪嗣冲大喜,一马当先,率安武军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蜂拥攻人临颍门。眼见安武军攻势凶猛,守卫临颍门的第三路军将士拼死抵抗,与敌人短兵相接,无奈寡不敌众,伤亡惨重。直到实在撑不住了,传令兵从城墙上下来,朝府城东面的宜阳门奔去。
此刻,张汇滔正坐镇宜阳门,多次打退安武军进攻。传令兵跑到宜阳门,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喊道:“张副司令,不好了,鞑子攻进临颍门了!”
“哈——”张汇滔听罢,大吃一惊,叫苦不迭地说:“颍州府是南方起义各省的屏障,如果丢了颖州府,革命危在旦夕。咱们必须坚守,哪怕多守一个时辰,也是最大的胜利。”
传令兵喘息片刻,悲痛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晚啦,咱们赶紧撤退,要不就来不及喽!”
张汇滔泪流满面,哽咽无语,只得咬紧牙关,忍痛丢下亲戚,率百余名第三路军将士,杀出城池,向庐州(今安徽合肥)转移。来不及转移的第三路军将士,只好退到城里,依托房屋院落,与敌人展开巷战。战斗异常激烈,全城都变成枪林弹雨的战场,横飞的子弹交织成密集火网,枪炮声响成一片。吴兆璜领路,倪嗣冲提着洋刀,骑着高头大马,率安武军士兵,来到城隍庙门外。
吴兆璜赔着笑脸,凑到倪嗣冲面前,小声说道:“大帅,现在‘革匪’还在负隅顽抗,不如先到城隍庙,暂避一时。”
倪嗣冲没有吭声,满意地朝吴兆璜点点头。他从马上下来,绕过庙门前的旗杆,推开两扇朱红色庙门,得意扬扬地走进院里。与其他地方相比,颍州府城隍庙建筑独具特色,庙门与戏楼盖在一起,上面是戏楼,下面是庙门。戏楼青琉璃瓦盖顶,十根红漆明柱支撑,青砖墙壁到地。戏楼天花板彩绘藻井,清一色红木雕花围栏,左右有两个月洞门,分别题写“出将”“人相”匾额。倪嗣冲沿着条石甬路,来到大殿前,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大殿坐落在花岗岩须弥座上,陛石上立着十二根红漆明柱,殿顶为黄琉璃瓦歇山顶,雕梁画栋,勾心斗角。大殿东侧是一座鼓楼,西侧是一座钟楼,钟鼓楼两旁有东、西厢房。他走进大殿,见殿里空无一人,不见香客踪影。大殿里供奉着城隍老爷立像,像前有几张硬木供桌,上面摆满香烛果品,香烟缭绕,灯火通明。
倪嗣冲看罢,扭过头来,对吴兆璜说:“十几年了,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吴兆璜赶紧应承,不住地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答道:“那是,那是,一点儿没变。”
倪嗣冲毕恭毕敬地拿起香来,插在香炉里,感谢城隍老爷保佑,让他马到成功。他出了大殿,沿着条石甬路,继续前行,来到寝殿。寝殿建筑与大殿大同小异,只是规模略减,殿里供奉着城隍老爷卧像,气氛肃穆,也是人迹皆无。
待到枪炮声停寂,倪嗣冲转身出了城隍庙,来到庙门外。仿佛变戏法一般,这里刚才还空无一人,现在却站满被安武军士兵抓来的俘虏。原来,安武军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闯进老百姓家门,押着躲在屋里的第三路军将士和张汇滔的亲戚,赶到城隍庙门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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